7、百密一疏

7、百密一疏

洋紳士卻毫不在乎,仍然把她摟着,悻然質問:

“你進來為什麼不先敲門?”

法朗哥急說:

“我非常抱歉,因為急着向您報告,實在沒想到……”

洋紳士冷哼一聲,遂問:

“誰打來的電話?”

法朗哥這才走近了,回答說:

“是阿蒙打來的,他說有個小子闖進我的辦公室,跟守在通後面走道里的兩個人動上了手,結果把他們制服了,逼問出我把那女的帶到哪裏去,然後把他們擊昏了。據阿蒙判斷,那小子可能會找到這裏來……”

伊瑪娃冷聲說:

“這還要他判斷什麼可能不可能,事實上那小子已經來了!”

法朗哥當著洋紳士的面,不便跟她抬杠,只好忍了口氣,接下去說:

“我已經告訴阿蒙了,不過阿蒙又說,剛才賭場裏有一男兩女,都是東方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來路,居然吃到了我們頭上來……”

“怎麼回事?”洋紳士急問。

法朗哥回答說:

“阿蒙在電話里告訴我,他們三個人之中,只有一個女的賭了,不知她是玩的什麼門道,一共只押了十來次輪盤,居然連中四次,前三次押的數目不大,最後一注竟押了五千美金!”

“五千美金?”伊瑪娃很快就預算出來,驚詫他說道:“那不是要賠出十八萬了嗎?”

法朗哥冷冷地說:

“一點不錯,連她前三次押中的,我們賭場在不到半小時之內,就賠給了她將近三十萬美金!”

洋紳士頓時驚怒交加,突然推起伊瑪娃,霍地跳了起來,怒問:

“阿蒙他們在賭場裏是幹什麼吃的?”

法朗哥忙不迭說:

“老闆,請先聽我把話說完呀……”

“快說!”洋紳士喝令。

法朗哥連聲恭應着說:

“是,是,阿蒙說那女的在贏到手一大堆籌碼之後,忽然要求跟他單獨談幾句話,他就把那女的帶進了大辦公室,叫裏面的人全離開了。不料那女的竟直截了當地表示,她知道我們這個賭場是專門‘吃人的’,絕不會輕易讓她贏了那麼多錢帶走。而且她表示這次來摩洛哥,根本就不打算贏一筆錢,只是希望出出風頭,回去好向她的親友炫耀一番。所以她提出個很特別,甚至連阿蒙都意想不到的要求……”

“什麼要求?”洋紳士迫不及待地追問。

法朗哥回答說:

“她要求阿蒙寫一張東西,證明她在某月某日,曾在幸運賭場大獲全勝,押輪盤賭贏了二十九萬五千二百美金,並且由另外一個女的拍攝了好些照片以資證明。而她則除了收回他們買籌碼的一千美金,其餘的全部放棄,分文都不帶走!”

“有這種怪事?”伊瑪娃詫異地問:“阿蒙同意了嗎?”

法朗哥瞥了她一眼說:

“阿蒙自然是答應了她的要求,可是,就在他們準備離去的時候,我們那兩個被擊昏的人,從我辦公室里沖了出來。阿蒙當時忙着去問他們究竟,等到問明是那小子擊昏的,再一回頭,那三個人竟已悄然溜走了!賭場方面雖然未受損失,阿蒙一時也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不過他也覺出事有蹊蹺。所以在電話里把發生的情形告訴了我……”

洋紳士沉思了一下問:

“照你的看法,這是怎麼回事?”

法朗哥肯定他說:

“那女的絕對有些鬼門道,否則絕不可能在輪盤賭桌上接連押中四次,這不但是奇迹,更是空前絕後的記錄!”

伊瑪娃已束了腰帶,忽問:

“你有沒有想到其它的?”

法朗哥被她問得一怔,忽然若有所悟地說:

“難道你認為他們去賭場,是另有目的的,或者就是為了要弄到阿蒙寫的那張證明嗎?”

伊瑪娃故弄玄虛地笑笑說:

“你再想想,還有沒有其它的?”

法朗哥想了想說:

“嗯!他們可能跟那小子是一夥的,故意在輪盤桌上大顯身手,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好掩護那小子,使他趁機溜進了我的辦公室,大概以為我把那女的強留在裏面了!”

伊瑪娃帶有諷刺的口吻說:

“這可被你猜對了!不過,我不妨替你補充說明一下,他們不但是一夥的,並且對‘幸運賭場’去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弄到阿蒙寫的那張東西。證明他們在賭場贏了將近三十萬美金。因為他們怕那三十萬可能有問題的美金,在我們手裏萬一用出去,一旦出了麻煩,就會被警方追查出原來的持有人。所以他們必須先防到這一着,到時候可以拿出阿蒙寫的那張東西,證明那三十萬美金是從‘幸運賭場’贏去的。這樣一來,黑鍋不就讓我們背上了!”

法朗哥不服氣地說:

“你憑什麼認為警方會追查起來,那三十萬有問題的美金原持有人,就會是他們自己人呢?”

伊瑪娃冷冷地說:

“因為我己問過手下的那三個日本人,他們在摩洛哥大酒店發現目標時,那個寄存三十萬美金的就是個東方女郎!而到幸運賭場去的幾個人,以及那小子都是東方人,難道你認為這是偶然的巧合?”

法朗哥頓時面紅耳赤,啞口無言了。

伊瑪娃接着又說:

“還有,如果向警方打聽出,關於那小子說的五十萬美金,全部鈔票號碼已被失主事先抄下報了案,經由國際刑警組織通知了世界各地的警方。只要確有其事,那麼我就敢斷言,不僅這三十萬美金是他們之中的一個女郎所持有,而且其它的那二十萬美金,也在他們的手裏!”

法朗哥不以為然地說:

“那我就不懂了,假使那筆錢真有問題,他們怎麼敢帶到摩洛哥來,而且公然把三十萬美金寄存在酒店裏?如果怕出麻煩,寄存在酒店裏和我們花出去是一樣的,同樣會出問題!何況那女的在幸運賭場已贏了二十九萬多,差不多補上所損失的,為什麼不趕快帶了錢離開此地?”

“我自然會很快找出答案來的!”伊瑪娃表示她有把握,然後轉向洋紳士笑問:

“這件事您是否放心交給我來辦?”

洋紳士既已答應了她,怎能出爾反爾?於是,只好點點頭說:

“一切交給你了,你看着辦吧!”

法朗哥的臉色突變,皮笑肉不笑地說:

“老闆,我承認伊瑪娃小姐聰明能幹,能力比我強多了,這件事交給她辦,一定能勝任愉快的。不過,阿蒙曾給那女的那張東西,我認為不能也偏勞伊瑪娃小姐,應該由我們賭場方面自行設法弄回來吧!”

伊瑪娃置之一笑說:

“那倒不必小題大作,只要我們暫時不動用那三十萬美金,那張東西就毫無用處,我們又何必去打草驚蛇?同時那一男一女在我手裏,我自然有辦法對付他們的!”

洋紳士又點了點頭說:

“對!這件事完全由伊瑪娃來負責一切,法朗哥,你還是把全部的精神放在賭場裏吧!”

法朗哥心知洋紳士已被這女人灌足了迷魂湯,這時候對她已是言聽計從,有求必應的。他雖不服氣,但在大老闆面前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只好不動聲色地匆匆告辭而去。

等他一走,洋紳士就迫不及待地,立即將伊瑪娃緊緊摟進懷裏,色迷迷地笑着說:

“現在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了,我們到床上去……”

伊瑪娃風情萬種地嫣然一笑說:

“你先上床去躺一會兒吧,我去看看那一男一女,把事情交代一下就來。反正今天你可以留在這裏,我絕對使你感到滿意就是啦!”

洋紳士只好把她放開,心花怒放地大笑起來。

伊瑪娃又賣弄風情地沖他一笑,才逕自走出房去。

這時第十號房間裏的一對“夫婦”,早已結束了竊竊私語,而是假戲真做地在床上擁吻着。

他們的表演相當逼真,只是明知在被人監視,心理上總不免非常彆扭,感覺不是滋味。

在白莎麗來說,這倒不失為一個難得的機會,不僅是與鄭傑單獨相處,而且還可以趁機親熱一番。但在這種情形之下,連她也無法“旁若無人”,使自己的熱情全部奔放出來。

不過,她也不願輕易放過這機會,儘管是在“演戲”,而且隔壁房間還有人在欣賞,她照樣把這假戲當作真做,使自己享受這片刻的溫存。

可是在鄭傑的擁吻之下,她的情緒竟漸漸衝動,而有些情不自禁起來了!

其實鄭傑心裏非常明白,伊瑪娃要他以行動證明與白莎麗的夫婦關係,僅憑這擁吻的場面就根本不足取信。

那他又何必表演呢?

實際上他就是將計就計,故意拖延一下時間,以便利用這機會跟自莎麗互相說明一切,使彼此了解情況。

現在他既已知道白振飛等人去“幸運賭場”的目的,以及白莎麗與阿蒙,法朗哥談話的情形,和被挾持到這裏來的經過。他便決定處之泰然,靜候事態的發展,再隨機應變了。

正當白莎麗的情緒已逐漸不能自制,愈來愈激動之際,與八號房間相通的那道門突然開了,只見伊瑪娃獨自走了過來。

她的一聲輕咳,頓使床上的一男一女停止表演,鄭傑忙不迭放開白莎麗,一骨碌翻身坐起,尷尬萬分地望着這女人。

鄭傑以為這女人一定會當場揭穿他們的關係,不料伊瑪娃卻笑笑說:

“鄭先生,你們夫婦已經見面了,雖然我沒出什麼力,不過總算答應你的事辦到了,沒使你失望吧!”

鄭傑不知道這女人在打什麼主意,只好強自一笑,虛與委蛇地說:

“伊瑪娃小姐的這份情,以後我自然會找機會報答的!”

“那倒不必放在心上。”伊瑪娃說:“但我相信鄭太太一定已經把她來這裏的情形,全部告訴了你。所以我必須有所說明,這完全是出於誤會。不瞞二位說,‘幸運賭場’的老闆,也就是這裏的主人……”

“這個我早已想到了!”鄭傑笑了笑說。

伊瑪娃並不感到驚訝,她繼續說:

“因此鄭先生跟我見了面之後,我就通知了‘幸運賭場’方面,要他們調查了今天在摩洛哥大酒店之中伺機下手的,是哪方面的人。同時我這裏也在查詢,偏偏鄭太太跑到了那裏去,硬說親眼看見那兩男一女進去的。而鄭先生卻告訴了我,那三個人得手以後就來了這裏,所以賭場的主持人為了要加以證實,那兩男一女究竟是去了‘幸運賭場’,還是來了這個俱樂部,就不得不把鄭太太帶來見我啦!”

說到這裏,她轉向白莎麗笑問:

“鄭太太,我們並沒有對你無禮吧?”

白莎麗忿聲說:

“那倒沒有,只是到這裏來並非出於我的自願,而是他們挾持我來的!”

伊瑪娃狡猾地笑笑說:

“當時他們並不知道你的身份,要不是鄭先生找來這裏,我也不知道你就是鄭太太哦!”

“現在你相信了?”鄭傑故意問她。

伊瑪娃故作神秘地瞥了他一眼,笑着說:

“鄭先生別見怪,剛才我不過是故意跟你開個玩笑罷了,實際上我是讓你們見了面說話方便起見。並且讓你知道我們對鄭太太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所以才特定這樣安排的,絕不會是存心要看你們……”說到這裏,畢竟有另一個女人在場,使她不好意思把下面的話,赤裸裸地說出口了。

鄭傑遂問:

“那麼現在你打算怎樣?”

伊瑪娃直截了當地說:

“我們還是一本初衷,照我們所決定的,由你去查明其它那筆錢的下落,我靜候你的好消息!”

“這意思說我們可以離開這裏了?”鄭傑頗覺意外地問。

伊瑪娃微微點頭而笑說:

“當然!如果二位想留在這裏玩玩,我也非常歡迎。不過為了避免耽誤正事,我倒希望你們現在就走,但這絕不是我在下逐客令哦!”

這女人的高深莫測,使鄭傑一時也揣摩不出她的意圖了。尤其感到意外地,是想不到她居然並不刁難,就同意了讓他們離開這裏。

雖然他們明知那三十萬美金在這裏,但白振飛等人尚在“幸運賭場”,不知情況如何,他們既有機會脫身,自然沒有再逗留在這裏的必要。

於是,這對未被當場揭穿身份的“夫婦”,便當即告辭而去。

伊瑪娃親自陪他們下樓,送出客廳,目送他們登上那輛豪華轎車駛出巨宅大門,發出聲惡意的冷笑,才轉身走回廳內。

一名東方女郎迎了上來,伊瑪娃急問:

“他們的談話,你都能聽懂嗎?”

那女郎以純熟的英語回答:

“全部都聽得懂!”

接着,她把從竊聽器上聽到的一切,全部告訴了伊瑪娃。

只見伊瑪娃毫無表情地笑笑,抬頭向樓上的一號房間望望,然後從容不迫地走上了樓去。

伊瑪娃這女人果然料事如神,伍月香在“幸運賭場”大顯身手,贏了二十九萬多美金寧願分文不取,只要阿蒙寫張東西證明她曾大獲全勝的意圖,居然完全被他識破!

當時連白振飛也莫名其妙,直到辦公室里衝出那兩個大漢,使他們一看情形,心知鄭傑闖進去已動了手,只好趕緊趁機溜走。

出了賭場之後,他們立即雇車又駛向海濱浴場,以免被人跟蹤發覺他們落腳的地方。

在途中,白振飛忍不住向伍月香問起,她才說明了自己的動機。

原來她認為事由她起,就必須她來解決。目前他們倒不是心痛那筆寄存的美金被人劫奪了,而是擔心出麻煩。萬一被警方發現那些記下了號碼的鈔票,按圖索驥地追查起來,最後必然會查明什麼人把那三十萬美金寄存在酒店裏的。

這一着只怪白振飛始料未及,在整個計劃中,是最失算的一步棋。但現在檢討也無濟於事,而是必須謀求補救之道。除非立即把失款全部追回,就得面對現實,防到這無可避免的麻煩發生,以免事到臨頭措手不及。

伍月香是這個計劃中的靈魂人物,她要出了問題,被警方抓去查詢那筆錢的來路,這個麻煩就大了。

縱然她一個人挺下來,不致把其他的人供出,整個計劃也受了影響,勢必臨時改變不可。

因此她為了未雨綢繆起見,跟趙家燕私下一商量,又怕白振飛和白莎麗反對,所以決定瞞着這對“父女”,來了個移花接木之計。

這樣一來,即使因為那些鈔票使用出去而發生了麻煩,等警方查根追源起來,她就可以拿出阿蒙的那張東西,和趙家燕拍的照片為證,證明她寄存在酒店的三十萬美金,是從“幸運賭場”贏來的。

賭場為了維持信譽,在未明究竟以前,自然不致否認。否則傳出去,賭客贏了錢拿不走,只得到一張證明會大獲全勝的廢紙,以後誰還敢上這種賭場來賭?

伍月香就是看準了這一點,認為賭場絕不會說出沒付錢,以免傳開了不好聽,說“幸運賭場”是贏要輸不給,那就背這黑鍋背定啦!

白振飛聽她說完,不禁苦笑說:

“你這主意倒想得真絕!但你似乎疏忽了一點,那筆錢你是今天上午一到就寄存的,而在賭場贏錢卻是下午的事,時間上不是不相符了嗎?”

伍月香自負地笑笑說。

“這個我早就想到了,所以我要那傢伙寫的日期是昨夜!”

白振飛正要再問什麼,車已到了海濱浴場,他只好把問題暫時保留,付了車資,偕同兩個女郎進入海宮酒店。

他們要了個供遊客休息的套房,剛把房門關上,白振飛剛才的問題猶未及提出,伍月香已先發問:

“我們來這裏幹嗎?白小姐不是要我們接應?”

白振飛回答說:

“我們儘可能不要被人看出是一起的,莎麗有鄭傑去接應就行了,目前你最好不要回摩洛哥大酒店,以免再出麻煩。回頭他們找不到我們,就會找到這裏來的。因為我跟莎麗事先已有默契,一旦有任何情況發生,使我們失去了聯絡,就以海濱浴場為碰頭的地點!”

趙家燕忽從手提包里,取出個長方形的咖啡色籌碼來,使伍月香不禁詫然問:

“你把這玩意帶出來幹嘛?”

趙家燕笑笑說。

“這等於是一千美金,如果交給葉龍拿去仿造,憑他的本領,絕對可以亂真,那不是可以盡量多造些,拿到賭場去混水摸魚?”

“你倒真是既入寶山,絕不空手而回呀!”伍月香笑了起來。

趙家燕也自我解嘲地笑着說:

“我這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就像你進了賭場一樣,就會技癢難禁哦!”

白振飛這時才找到機會問:

“伍小姐,剛才我想問你了,在輪盤賭上,你又不能做手腳,怎麼有把握押中四次,而大獲全勝的?”

伍月香故意賣關子說:

“對不起,這個我可不能告訴你,反正於我們這一行的,就跟玩魔術的一樣,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會看的看門道,不會看的就看熱鬧吧!”

自振飛不便打破砂鍋問到底,非問出個所以然來不可,只好哈哈一笑,替自己找了個下台的台階,不再追問下去。

這時他表面上鎮定,處之泰然,似乎絲毫不為白莎麗擔心,實際上他何嘗不感到憂慮?

雖然鄭傑已及時趕去,趁機溜進了辦公室,但並未見他把白莎麗帶出,這就無法知道裏面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不過,看那衝出的兩個大漢狼狽情形,顯然已跟闖進去的鄭傑動過手,並且吃了他的虧!

問題是白莎麗一進那個辦公室后,就沒有再出來過。而鄭傑一闖進去就動手,結果只有那兩個大漢衝出來向阿蒙告急,也沒見他出來,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他們是趁亂脫身,溜出了“幸運賭場”,現在卻不明鄭傑和自莎麗的情況,自然使白振飛心裏忐忑不定了。

伍月香已看出他在坐立不安,忽問:

“白大爺,我們要不要去找他們?”

白振飛斷然說:

“不用了,我相信他們一定會脫身的!”

趙家燕忽然憂形於色說:

“白大爺,也許我不該在這時候,說這種泄氣的話。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今天我們剛到此地,等於腳還沒歇定,就接二連三地,發生了這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我看我們這次的計劃,恐怕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簡單吧?”

白振飛沮然輕喟一聲,神色凝重地說:

“當初我為這個計劃,曾在獄中想了幾年。並且讓莎麗親自來摩洛哥,花了個把月的時候,把當地的一切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所以我敢說任何一個細節我都想到了。至於伍小姐那三十萬美金寄存在酒店裏,本來並不在整個計劃之內,是由於在巴生港無意中獲得那五十萬美金,才使我靈機一動,臨時想出了這個主意的。雖然那些鈔票號碼都被記下了,只要姓辛的一報案,經由國際警察組織通知世界各地,它就形同廢紙,無法使用。但我認為用其中的一部分,讓伍小姐充場面,倒也不失為‘廢物利用’的辦法,可是沒想到這一着竟是畫蛇添足,反而弄巧成拙了……唉!”這一聲長嘆,就如同皮球泄了氣。

其實這也難怪他泄氣,今天剛到拉巴特,別說整個計劃尚未開始着手,就連一切都還沒有安頓下來,便節外生枝地出了這個麻煩,豈是他始料所及的。

固然伍月香已預留了退步,萬一警方追查到她頭上,不妨以阿蒙寫的那張證明抵擋一陣。但是,這只是掩耳盜鈴,縱然能瞞過警方於一時,“幸運賭場”方面背了這個黑鍋又豈肯甘休?

白振飛僅只想到這一點,已擔心到幸運賭場將採取報復行動了。尚不知道伊瑪娃那方面,竟在打那其它二十萬美金的主意,否則他的頭就更大啦。

不過他已抱定決心,縱然迫不得已,必須改變部分計劃,但整個計劃仍然不變,絕對要在任何情況之下,使他在獄中幾年的夢想能夠實現。

誠如他自己說的,這次如果爬不起來,他就永遠爬不起來了。因為這次的計劃,等於是以他的生命和一切,在與未來的命運孤注一擲!

現在,他只有極力保持冷靜和鎮定,一方面等着白莎麗與鄭傑的消息,一方在默默地沉思着……

果然不出白振飛所料,白莎麗與鄭傑,離開那私人俱樂部,就想到了他們三個人不可能還留在幸運賭場,也不會回摩洛哥大酒店。如果白振飛不是帶着兩個女郎,回到他和白莎麗住的皇家酒店,就一定在海濱浴場等着了。

他們先把車駛回市區,打了個電話到皇家酒店,房間裏沒有人接聽,白莎麗當即立判斷說:

“我猜他們一定去海濱浴場了!”

但剛走出街邊的電話亭,鄭傑就發覺有人在暗中跟蹤,不禁輕聲笑問:

“我們又有朋友了,是否把他們帶到海濱浴場去?”

白莎麗暗吃一驚,急向街邊一瞥,果見距離他們停車處大約二三十碼,也停了輛黑色轎車,車上載有四個大漢,正在虎視眈眈地監視着他們。

“我們脫了身,總得設法通知他們,以免他們擔心呀!”她着急地說。

鄭傑偕同她上了車,立即發動引擎,把車開了就走。

二三十碼外停在街邊的轎車,果然尾隨不舍地跟了上來。

鄭傑抬頭望望後視鏡,冷笑一聲說:

“據我看,這幾個傢伙如果是那女人派來的,我想他們的目的,大概是要查明我們一起的有哪些人吧!”

白莎麗忽問:

“你說那女人志在其它的二十萬美金,可是我不明白,你已向她說明了那些鈔票的號碼被記下了,用出去會有麻煩的,她還想弄到手派什麼用場?”

鄭傑回答說:

“這就很難說了,反正他們總有用場可派的,也許是有什麼特殊的方法,能夠改變鈔票上的號碼吧!”

“你想她會真付你十萬美金的代價嗎?”白莎麗又問。

鄭傑置之一笑說:

“不必作這個大頭夢!她不過是以這個為誘惑罷了,真要讓他們把其它的二十萬美金弄到了手,不殺我滅口就算手下留情啦!”

這時車已駛近摩洛哥大酒店,白莎麗不禁詫異地問:

“我們回這裏來幹嗎?”

鄭傑故意說:

“現在他們都不會來這裏,又不致像剛才一樣,被那女人在隔壁房間參觀,這麼難得的機會,這麼好的情調,我們何不靜靜地……”

沒等他說完,白莎麗己臉上一紅,笑罵了聲:

“見你的鬼!我跟你說正經的……”

鄭傑哈哈一笑說:

“我的意思也是靜靜地談正經事,你怎麼知道我會不正經?”

白莎麗更是面紅耳赤起來,窘然說:

“你別亂扯,我是擔心後面那幾個傢伙會跟來……”

“那怕什麼?”鄭傑說:“反正我把住址已經留給那女人了,她隨時都可以派人找上門來!”

白莎麗憂形於色說:

“可是現在……”

鄭傑毫不在乎說:

“現在又怎樣?他們既然跟了來,我正好想跟他們談談,打打交道呢!”

於是,他把車停在停車場,偕同白莎麗下車,從容不迫地相偕走進了“摩洛哥大酒店”。

他們狀至親呢,儼若一對新婚的夫婦,故意不乘電梯,步上了二樓。

應召而至的侍者,發現鄭傑的“太太”換了一個,不禁以詫異的眼光連向白莎麗打量,但他不便過問旅客的私事,只好暗自納罕。等他們開了房門就匆匆離去,悄然溜向了二四一號房間。

鄭傑和白莎麗剛進房,尚未坐下,門上突然“篤篤篤”地響了起來。

“誰?”鄭傑急趨門前問。

房外的人以英語回答:

“鄭先生,我們是‘幸運賭場’的人,有幾句話想跟你談談!”

鄭傑暗自一怔,急向白莎麗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迴避到浴室里去。

然後,他拔槍在手,站在門前,突然把房門打開,讓兩名大漢闖了進來。

兩名大漢猶未收住沖勢,鄭傑已迅速關上房門,冷笑喝令:

“二位請坐!”

他們回頭一看,站在門后的鄭傑已執槍在手,只好自動把雙手舉起,其中一名大漢急說:

“鄭先生,我們只是奉命來跟你談談的,沒有其它的意思……”

鄭傑冷冷地問:

“奉什麼人的命?”

那大漢回答說:

“就是‘幸運賭場’的經理法朗哥先生!”

“哦?”鄭傑不屑地說:“他派你們來,跟我有什麼可談的?”

那大漢認真地說:

“法朗哥先生特地要我們來給你個忠告,千萬別信任伊瑪娃小姐的話,她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女人。如果你們受了她的利用,將會後悔莫及的!”

鄭傑不置可否地笑笑說:

“你們的經理倒真夠朋友!我去賭場揍了你們的人,他非但不跟我計較,反而派人來向我提出忠告,這是為什麼?”

那大漢正色說:

“不瞞你說,伊瑪娃小姐跟我們經理一直在暗中勾心鬥角,互相傾軋得很厲害。尤其那女人野心勃勃,早就想找機會把‘幸運賭場’接手過去了,所以經常利用她的姿色在大老闆面前獻媚。這次的事情假若讓她順利完成,就更能獲得大老闆的信任,因此法朗哥先生將不顧一切,使她的陰謀不能得逞!”

鄭傑冷笑一聲說:

“這番話倒很動聽,但我會輕易相信嗎?”

那大漢情急地說:

“法朗哥先生已考慮到這一點了,怕鄭先生不會相信,認為我們在用什麼詭計。所以特地要我們告訴你,伊瑪娃小姐已經讓那兩男一女,三個下手的日本人給那位小姐見過了,但當時那位小姐並未指認出他們來。足見她說親眼看見他們進了‘幸運賭場’,根本就沒這回事。同時,伊瑪娃小姐早就知道,那位小姐不是你的太太啦!”

鄭傑暗自一怔,但不動聲色地問:

“那麼照你們經理的意思,是希望我們怎樣呢?”

那大漢鄭重其事地說:

“這次的事大老闆已經完全交給伊瑪娃小姐了,所以法朗哥先生將全力破壞她,使她栽個大斤斗,煞煞她的傲氣。只要鄭先生接受我們的忠告,不跟那女人打交道,法朗哥先生願意在暗中協助你們,甚至把現在已在她手裏的那三十萬美金弄出來!”

鄭傑不禁霍然心動地問:

“這話是不是當真的?”

“絕對當真!”那大漢說:“如果鄭先生不信的話,今晚可以到‘幸運賭場’去,法朗哥先生將當面跟你談!”

鄭傑猶豫了一下說:

“好吧!你們回去告訴法朗哥先生,就說謝謝他的忠告。不過這件事我必須慎重考慮考慮,有了決定我就去見他,但不一定是今晚!”

那大漢大喜過望,當即告辭,鄭傑也不留阻,開了房門讓他們出去。

等他們走了,白莎麗立即從浴室里走出來問:

“你看他們在玩什麼把戲?”

鄭傑輕描淡寫地說:

“大概是狗咬狗吧!”

白莎麗咬了咬下嘴唇,作沉思狀說:

“嗯!……如果真是這樣,對我們倒很有利,就怕他們是……”

話猶未了,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鄭傑走過去抓起話筒一聽,對方竟是林媚,她說:

“鄭先生,你叫我先溜出咖啡室,回房來等着,怎麼就沒有下文了?”

鄭傑強自一笑說:

“我得張羅你的錢呀!”

“不見得吧!”林媚說:“據我知道的是,你是剛回來,而且帶回了一個女人,但不是你那位太太!”

鄭傑笑笑說:

“你的消息真靈通!大概你也知道我剛才有兩位不速之客來訪吧?不然你的電話早就打來了,絕不會等他們走了才打來哦!”

林媚也笑了笑,忽問:

“我還有個重要消息,你想知道嗎?”

“什麼消息?”鄭傑急問。

林媚回答說:

“大約在二十分鐘前,辛克威從吉隆坡親自打了長途電話來。雖然我已知道內容,但可惜他們是以密語交談,使我無法了解其中的意義。只能完全憑猜測,猜出大概的意思,很可能是姓辛的準備親自趕來了呢!”

鄭傑驚詫地問:

“你是怎麼知道的?”

林媚笑了笑說:

“我做任何事情的作風,就是捨得下大本錢,否則就不會花這筆旅費來摩洛哥了!老實告訴你吧,我是花了相當代價,買通了僕人在電話總機上按有偷聽器的,凡是這件事有關人物,包括那幾個傢伙和你們在內。任何一舉一動,或者有進出的電話,我立刻就會知道。大約二十分鐘之前,辛克威打給他們的長途電話,內容由接線生竊聽到記了下來,然後抄錄在紙上派僕人送來給我,現在你總該相信了吧!”

“我絕對相信。”鄭傑說:“但你怎麼能猜出其中內容,認為是姓辛的準備親自趕來?”

林媚停頓了一下,似在找尋那張紙條,然後說:

“現在你聽着,辛克威的話里有這麼幾句:‘如果對方開價太高,你們怕帶的錢不夠,沒有把握作成這筆交易,也絕不能放棄,不妨盡量再討價還價試試,等我多帶些錢來跟他們談談!’。據我猜測,所謂的‘錢’就是指的人手,換句話說,辛克威是準備親自帶了大批人馬趕來,全力對付你們!你認為我的判斷對嗎?”

鄭傑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他們是用哪國語言通話的?”

林媚非常聰明,一聽他的口氣,已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冷笑一聲,悻然說:

“你這個人真多疑善忌,不信你自己去問問,這酒店的接線生都要能通好幾國的語言,不僅是華語,連日本話也能聽會講呢!”

鄭傑的疑念頓消,遂說:

“林小姐,謝謝你給我的這個消息,這對我們是相當重要的,現在我立刻去跟其他的人商討對策。至於答應你的那筆錢,你儘管放心,最遲在這一兩天之內,我絕對如數奉上,分文不少,否則唯我是問!”

“好!”林媚說:“隨時有消息,我會設法通知你的,絕不另收任何費用的!哈哈哈……”

笑聲中,她把電話掛斷了。

鄭傑的話筒剛擱下,白莎麗已迫不及待地問:

“這是什麼女人?”

鄭傑不便再隱瞞,只好把林媚的身份和一切,全部告訴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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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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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百密一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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