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訛詐真相

第十二章 訛詐真相

笠岡道大郎把調查的目標轉向了“築地”,因為對矢吹幀介的嫌疑雖未徹底排除,但要假定他在事隔30多年後再找栗山算賬,在情理上是說不通的。

笠岡聽了下田的報告后,就放棄了對矢吹的追查。

那麼,是誰殺了栗山?——

笠岡道太郎想到了“築地”。既然栗山提到了“闊老闆”.很可能是以恫嚇敲詐錢財。由於不堪忍受敲詐者敲詐,就把那敲詐者收拾了。這種事司空見慣,並不鮮見,但確實是有說服力的作案動機。但是,僅憑“築地”這一線索去抓兇犯,等於大海撈針。

“還是去找矢吹吧!”笠岡突然萌發了這個念頭。他想,矢吹很有可能把栗山的一些話給忘了,去跟他聊聊,說不定會使他想起來的。

笠岡又趁妻子不在時溜了出去。這或許是命中注定的吧,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在他心中涌動,覺得不去會會矢吹就過不了今夜似的。

笠岡感到死神正向他走來,現在活着就好像在吞食自己的肉體,在肉體吞食完之前,必須抓住兇手,否則,那不堪重負的人生債務就要背到另一個世界裏去。心裏有氣,面帶怒色。

“對不起。給您添麻煩了。不過,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的。”

笠岡盡量作出禮下讓人的姿態。

“到底有什麼事?”

矢吹口氣生硬,顯得很不耐煩,看來是想趕快結束這討厭的查問。

“據說,栗山重治和您會面時,他說在築地有個闊老闆,是嗎?”

“是的。那又怎麼啦?”

“單憑‘築地’這一點線索,尋找兇犯猶如在大海里撈針,所以請您想想,栗山跟您說過的話中,還有沒有值得參考的線索?”

“前幾天你們已經反覆問過我了,我也講清楚了,就那麼一些。”

矢吹說得很乾脆,沒有商量的餘地。

“矢吹先生,您與築地有什麼聯繫嗎?”

“與築地?笑話,我與那裏怎麼會有聯繫呢?”

“沒有聯繫。那你沒有什麼預感?”

“沒有。”

“矢吹先生!”

“啊?”

見笠岡突然改變了說話語氣,矢吹不禁瞪大了眼睛。

“這是在調查人命案子。”

“我知道。”

他以犀利的目光死盯住笠岡,彷彿在說,“是又怎樣?”

“您心裏不快,我很清楚,但我們必須把兇犯捉拿歸案,請您務必協助。”笠岡面對着矢吹刺人的目光分辯道。

“這不正在努力協助你們嗎?”

“現在,我對您沒有任何懷疑。有些話本來是不該講的。您知道嗎,我已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只能憑自己的直覺來調查,因為沒有時間去科學取證,更沒有空故意抓着什麼工牌跟人兜圈子繞彎子。我現在有病,而且是不治之症,屬於我的時間頂多還有半年。”

“真的嗎?”矢吹有些吃驚。

“這種事還能說假嗎!因此,我想在這有限的時間裏一定要抓到兇犯。您再好好想想,在栗山跟您說過的那些話中。有沒有已經忘記了的。”

“這麼說來……”

在笠岡推心置腹的逼迫下,矢吹似有所感動,開始有協助之意。

“粟山是否說過,他曾去過築地或在那裏住過?”

“沒有。”

“栗山在中津溪谷提到了築地,這是您第一次聽到嗎?”

“是的。是第一次聽到。”

“栗山在軍隊時的戰友。現在有沒有住在築地的?”

其實這事下田已調查清楚了,笠岡只是想再核實一下。

“我和栗山一起相處,也就是停戰前的3個來月時間。從當時認識的人來看,好像沒有人是從築地來的。當然。上級軍官或地勤人員,我就不清楚了。”

“住院時的病友,有沒有從築地來的呢?”

“我只住了3個星期,不太清楚。”

根據下田提供的地址,笠岡把電話打到了矢吹的工作單位,開始對方頗感為難,很不情願,但最後還是同意晚上到他家裏面談,井指定了具體的時間。

矢吹這樣做,也許是害怕警察到單位來找他會引起大家的猜疑,而邀請警察到家裏來就可證明自己的清白,或者要給警察點眼色看看。

矢吹的家在武藏野市綠叮的一角。那裏是新建的住宅區,東京都及房產公司經營的樓房鱗次彬比。由於天色已晚。笠岡摸黑尋找門牌,走得又累又餓,費了好大的勁,才找到了矢吹的家。這是座保留着武藏野風格的建築,兩層樓,平屋頂,外觀看上去很現代化,院子寬敞,周圍環境清

笠岡站在大門口按響了門鈴,裏面馬上就有了動靜,一個身着和服的中年婦女打開門迎了出來。

“我是立川穀署的刑吝,已跟您先生約好了,故前來登門拜訪。”

笠岡雖長期卧病在床,但仍是在職刑警。由於門口燈光昏暗,那女人沒有看清他的病容。

“請進!

女人招呼笠岡進屋。看上去她像是矢吹的妻子。此時。來訪者和女人只是客人和主人的關係,雙方都還沒有認出來。

笠岡被帶到大門旁邊的會客室。不一會兒.矢吹穿着和服走了進來。

“今天突然造訪,打擾了,我是立川警署的笠岡。”

“如果是栗山那案子,前些天已跟你們講過了。”

矢吹滿臉的不高興。前幾天,警署傳訊了他,莫明其妙地對他訊問了一番,這還嫌不夠,今天又追到了家裏,所以矢吹……”

“有沒有人後來搬到築地去了呢?”

“這更不清楚了。”

看來所有的路都堵死了,一種徒勞的感覺油然而生,加上身體虛弱,他感到精疲力竭,簡直就要像爛泥似地癱倒在地上了。然而,笠岡還是咬牙頂住陣陣襲來的疲勞,繼續問道:

“會不會有這種情況,即與築地的女人結婚後移居到那裏!”

“結婚?”矢吹不禁表情為之一動,似乎想到了什麼。

“有什麼線索了吧?”笠岡緊追不捨。

“對了,有人當上門女婿,住在築地的附近。”

“附近?具體在哪裏?”

“在新橋。”

“新橋?他是准啊?”

“叫木田。因滑雪造成腳部粉碎性骨折,差不多和我同時住院的。我出院后他還住了好長時間。那是幾年後,在街上邂逅了那醫院的一位護士,跟她聊起來知道的。”

“他和栗山住一個病房嗎?”

“是同一病區,不是同一病房,但可能有往來。”

“他在新橋的哪一家與上門女婿,這你知道嗎?”

“這……。反正是一家很有名氣的餐館,它還經常上報呢。就是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有名氣的餐館。”

“是的,那護士還戲稱,這傢伙‘交了桃花運,發了靚女財’。”

“她指的那家餐館,會不會是‘朝山’啊?”

“對對對,沒錯、就是這家餐館,原來你知道啊?”

“朝山!”

笠岡終於又挖出了線索,但面對這可怕的巧合。他茫然得有些手足元措了。

“朝山召館”座落在銀座第七街區,與築地只有一河之隔。這一帶按地名稱呼雖矚銀座,但實際上屬於“新橋”的範圍,新橋劇場近在咫尺。然而:作為餐館,大家都喜歡稱其為“築地餐館一條街”。當地人也都強烈要求歸屬“築地”。

難道“覷山”竟會是栗山所指的那個闊老闆?他一時茫然若失,面如上色。矢吹看到笠岡這個樣子,很擔心地問道:

“您的臉色怎麼這樣不好啊?”

這時,正好妻子端茶進來。她把茶盤放在茶几上后,就把茶杯連茶托一起放在笠岡面前,很客氣他說:

“請用茶。”

聽到達聲音,笠岡才如夢清醒,抬起頭來。正好和矢吹的妻子四日相對。兩人間時發出了音壓得很低的驚呀聲。笠岡在這裏見到了他20多年前的戀人。

歲月流逝,帶走了她的花容月貌,但眼前無疑就是檀野麻子,只是她現在肯定改姓矢吹了。

使自己終身背着人生債務的麻子,現在她就在面前,而且成了矢吹的妻子。為了在風燭殘年償還這筆債務,笠岡拖着病體來找矢吹。意外相見。笠岡險些叫出她的名字來。

由於邂逅得這樣突然,兩人的感情元從釋放出來,曾激烈燃燒過的愛情之火,如同火藥,經過20多年後己經徹底受潮了。

“你們怎麼啦?”矢吹看到兩人神情怪異。納悶地問道。

“不,沒什麼。”笠岡立即圓場。

“您的臉色可不太好啊!麻子也立即從振驚中恢復過來。接口說道。但是,她在取茶具時,手指卻在微微顫抖着。這回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壓抑了20多年的情感。”

警方經過調查證實,“朝山”餐館的主人朝山純一。原姓“木田”。同時,再次到T大附屬醫院的調查,查到了木田的舊病史。根據記載,1949年1月到3月,他因右腿關節骨折脫肉和左膝挫傷在該院住院,病房就在栗山的隔壁。

作案的陰影越來越濃的嫌疑人竟然是兒子未來的岳父。對於這種命運的捉弄,笠岡感到十分為難。但是,捉拿兇手的行動不能中止。

“又要為笠岡先生東奔西顛了。下田苦笑着。本來這一陣子笠岡好像是死心了,時子也對他繼續追查很是吃驚。”

笠岡在人世間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想怎麼干就隨他去吧。下田和時子都是這麼想的。當然,笠岡也一直是這樣子的,因為他知道自己馬上就會卧病不起的,到那時候,即使心臟還在跳動,也和死去相差無幾。所以,他要趁現在還能動的時候,步步逼近兇犯。

“首先我想請你去調查一下‘朝山’餐館,看看他們在5月下旬到6月上旬期間,是否也賣過同中津屋一樣的菜肴。如果是,那朝山純一的作案疑點就大了。然後再向他周圍的那些人打聽一下,說不定能找到栗山敲詐朝山純一的原因。”

“你這是說,栗山胃裏殘留的食物不是在中津屋吃的。而是在‘朝山’餐館,是嗎?”

“雖不能肯定,但這種可能性有。唉,下田君。我們在中津屋調查時,對栗山和矢吹吃的東西,都詳細核實過了嗎?”

“啊!這個……”

“不錯,栗山胃中殘留的食物,與中津屋供應的完全相符。但這並不等於全是在那裏吃的。他倆究竟點了那幾種菜,女招待現在也記不清了。”

“矢吹也許還記得。”

“假如你來點一桌山珍萊餚,你會怎麼點呢?”

“我?”

“對,你會具體點出蕨菜、紫箕、蘑菇、芹萊、珍珠花、山筍等菜嗎?”

“點不了那麼細,這些菜當中我只知道蕨菜和紫箕。”

“矢吹也是那樣吧,只是籠統地點了山珍萊餚,具體吃了哪些山菜,他現在也記不得了,而且有些菜名他根本說不上來。”

“對啊。我們看到菜單上有田螺,就認定他是在中津屋吃的。看來也不一定是那麼回事。”

“說得對.這些東西經過烹調可以成為高級餐館的名菜,也許還可以根據顧客的要求進行特殊的烹制。”

“看來得趕快去調查一下。下田來了情緒,躍躍欲試。

“對了,你還是暗中調查,不要讓朝山家知道我在背後,同時還要對我妻子保密,不能讓她知道我們在調查‘朝山’。”

“完全可以。不過。這又是為什麼呢?”

“有些個人原因,不便明說。”

下田對此表示了理解。”

然而,笠岡的希望落空了。經過調查發現,“朝山”餐館迄令為止從未向客人提供過類似“中津屋”那樣的菜肴,而。巨從未用田螺做過菜。這是“朝山”餐館的一位老廚師講的,他的活是相當可靠的。

“據說在‘朝山’家,店裏的事全由女主人掌管,入贅的男主人從來不干預。所以,男主人不可能瞞着妻子把栗山帶到餐館裏,還特地為他做田螺吃。”

“這麼說,山菜和田螺還是在中律屋吃的了?”笠岡聽了下田的報告后問道。

“……可以這樣認為。栗山很可能是在和矢吹分手后被害的。說不定木田,也就是朝山純一早就在半道上候着栗山。把他騙到了多摩湖:亦或是矢吹直接把栗山帶到了那裏。國為現在還不能完全排除對矢吹的懷疑。”

“或許還有其他兇手。”

“你是說?”

“朝山純一,只是矢吹言談中涉及的人。我抓住‘築地的闊老闆’這條線索,專門去向矢吹打聽;結果發現朝山純一是‘築地餐館’的上門女婿,並得知他曾和栗山一起往過醫院。總之,調查的經過就是如此而已。但僅憑這些就斷定‘築地的闊老闆’就是朝山純一,也許太主觀臆斷了

“笠岡先生,你可不能泄氣。矢吹也好,朝山純一也罷,都是你楔而下舍挖出來的。目前。圍繞着栗山這樁案於,真正涉嫌的可疑人物只有他們兩人。栗山與築地的聯繫肯定不會很多,朝山純一是現在最重要的線索。”

“是的,把注意力投向第三個犯罪嫌疑人還為時過早。”

笠岡在下田的鼓勵下,又重新振作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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