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陽光下
1
十一月十五日,星期一。
對田島而言,這天是個暌違已久的休假日。自從成為社會版的記者之後,經常忙着採訪新聞事件,因而計劃中的休假日大多泡了湯。
老早以前他就向總編輯提出了在十五號這天休假的請求。他不希望這次的休假日泡湯,因為他已經和山崎昌子訂下了約會。
昌子是京橋附近某商社的女職員。她的休假日固定在星期日,但是田島的休假日卻沒個准,所以兩人一直找不到機會約會。田島事先向她說過,請她在十五號這天向公司請個假。正因為如此,所以田島暗自期盼,千萬別發生任何緊急事件,破壞了這個難得的休假日。
田島有心想和昌子結婚。雖然兩人才認識不久,但交往期間的短暫並不構成任何問題。
最讓田島中意的是昌子的天生麗質。然而,昌子絕非時裝模特兒那種皮包骨的瘦美人。今年夏天兩人一道去海邊戲水時,身穿泳裝的昌子竟然十分健美,讓田島頗感驚訝。
昌子不是東京人,而是出生於東北的農家女。套一句她自己的話,她的家鄉是“每到冬天便有熊、狸出現在住家附近”的偏僻村落。
昌子趁着姊姊與地主之子結婚的機會來到東京。那是四年前的事,當時她十九歲。
“所以我的鄉音還改不過來,真討厭!”
昌子經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不過,田島倒不覺得她的口音有什麼難聽,根本就無須掛心。
聽到田島這麼表示,昌子便開心地笑着說;“如果真是這樣,那全是姊姊的功勞。”
據昌子說,她姊姊從她小時候起便一直叮嚀她改正口音。昌子說,姊姊的一貫論點是若想去東京,最好改掉鄉下口音。
昌子還經常說起有關姊姊的種種。大概是因為雙親亡故,妹妹倆相依情深的關係吧。有一次,昌子還提起“妹姊曾救過我一命。”田島並未追問其中原委,但心裏明白昌子對姊姊的崇敬似乎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我是個守舊的女人。”
昌子會說出這句話,或許也是受到姊姊的影響。
田島並不討厭守舊型的女人。與輕佻的現代少女相較,守舊型的女人要好多了。況且,昌子看起來並不像她自己所說的那般守舊。她不但具備了新知識,性格上也不優柔寡斷。
2
幸好並未發生任何導致休假泡湯的突發事件。就連原先心的下雨也沒出現,反倒是個秋高氣爽的晴朗天氣。
上午十點,田島如約抵達新宿西側出口的京王線乘車處,見到昌子已經早一步到達。
在十月間,新宿車站經常擠滿了赴郊外遊樂的人潮,但只要一邁入十一月,儘管氣溫並無多大差別,出遊的人潮卻一下子減少了許多。說來也難怪,日本人原本就是死死板板的,甚至連服裝換季也是固定在某一日期,根本不管天氣到底是熱還是冷。再加上今天是個要上班的平常日子,所以剪票口及售票口皆是一片冷清。
田島暗自慶幸這是個要上班的日子。每天在人潮中摩肩接踵地擠來擠去,早就讓他感到難以忍受。
“我已經買好車票了。”昌子拿出兩張車票說道。
田島每天為工作忙得團團轉,沒有空安排郊遊健行的節目,所以只提出“安靜的場所”這麼一個條件,其餘則委由昌子全權安排。
“你打算帶我去什麼地方?”
“聖跡櫻丘。”
“我沒去過,但知道地名,好像是跟明治天皇有關的一處地方吧?”
“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昌子縮了縮脖子答道。
她今天穿了一件毛衣搭配一條寬鬆長褲,因而這個動作讓她比平常更顯得孩子氣。
“我看了一下站名,覺得這個站名最浪漫,所以就買了車票。”
“你真沒責任感啊。”田島莞爾答道。
“不過,在一個陌生的車站下車倒也有趣。”
“我可是問過服務處的人呢,只不過是在買了車票之後才問的。”
“結果呢?”
“說是那裏有一座約兩百公尺高的三角山。山雖然不高,但視野良好,聽說是適合上班族攀登的一座山。”
“原來如此。對缺乏運動的上班族而言,兩百公尺左右的山最合適,是嗎?”
田島不禁露出苦笑。的確,對自己的體能,他已經喪失學生時代的那種自信了。
這是他半年來第一次搭乘京王線的列車。前些時候還在動工的這處工地蓋起了一棟五層樓的建築,而地下室便成了月台。在日光燈的照射下,亮晃晃的月台令人產生一種豪華的感覺,然而,卻也讓人無法感受到赴郊外出遊的心情。或許是因為駛往郊外的電車跟一般的通勤電車沒啥差別之故吧。
通過剪票口之後,田島才注意到昌子持着一個布制的手提袋。他不知道這種袋子有無特別的名稱。他往袋中瞄了一下,聞到裏頭散發出麵包和海苔的香味。中午的便當也是委由昌子一手包辦。
車廂內空空蕩蕩。剛開始時,還以為是在搭乘平常的通勤電車,直到駛過調布一帶,車窗外才出現雜木林及旱田,有了些郊外的氣氛。
約過了三十分鐘,電車抵達聖跡櫻丘車站。
這是一處稻田環繞的孤寂小車站,一踏出車廂,便可見到月台上豎立着各種土地分割出售的廣告招牌,顯然這一帶也遭到土地炒作熱潮的波及。步出剪票口后,便見到一條狹長的商店街橫在車站前。其實稱之為“街”未免過於誇張,整條街其實只有相片沖洗店、餐館、麵館及土地中介公司等四家商店。
田島在相片沖洗店購買了備用底片。店老闆告訴他,越過平交道后往前直走,便可到達多摩川的河床,接着又說:
“但是河邊蓋了許多雜亂的房子,就算你去了也不會覺得好玩。”
相較之下,車站周圍倒是一戶住家也沒有,或許是因為地價的關係吧。田島記得自己曾在某本書中讀過,說一旦地價高漲后,車站的周圍便會出現甜甜圈型的空地。
“三角山呢?”田島問。
“山的方向跟河川正好相反,約走兩百公尺便可見到一座小山。原先的名字是叫做‘和田山’,因為山的形狀呈三角形,所以本地人便稱之為‘三角山’。山雖低,但視野景觀卻很好。”
“就是那座山。”昌子在一旁插嘴道。
依照相片沖洗店老闆所指引的方向往前走不久,兩人便來到一條寬闊的柏油路。路旁豎立着巴士站牌,似乎是有巴士經過這條路,但卻久久不見有車開過。此地的巴士發車間隔時間恐怕是每小時只有一班吧。
沿着柏油路走了一陣子,道路兩旁的雜木林便多了起來。
渡過一座小橋后,見到一間晉察派出所。派出所門口的招牌上寫着“南多摩警察署關產派出所”。從“關戶”這個名稱來判斷,這一帶在古時候或許是北條氏的關卡所在地。
在道路的左側可見到一座矮山,路旁豎立着一根“三角山入口”的路標。有一條小徑從柏油路分岔而出,通往那座山。
那是一條塵埃飛揚的乾燥小徑。小徑兩旁全是雜木林及梯田,剛收割完的梯田中見不到勤勞農夫的蹤影,只有髒兮兮的稻草人兀自豎立在田裏。
眼見四下無人。昌子便將身子挨了過來,和田島牽起了手。
“這樣不好走路啊。”田島苦笑道,當然這只是嘴上說說,他的手已經將昌子的身體樓了過來。
四周一片靜寂,連一絲風也沒有,只有晚秋的陽光兜頭兜臉地灑下來。與其說是暖和,倒不如說是有些暑熱。
昌子一面走着,一面將頭依偎在田島的肩膀上。陽光的味道和發香直撲田島的鼻腔。或許是意識到此時只有兩人獨處,所以昌子才變得大膽起來。
步行約十分鐘后,兩人走到一處分岔路口。這裏已看不到梯田,周圍只剩紅葉斑斕的雜木林。
根據路標,往右是通向山頂的捷徑。於是兩人依照路標的指示轉向右邊的山路,走着走着,山路逐漸變得細窄,兩人彷彿穿梭在枝葉茂盛的雜木林隧道中。
這是一條林蔭隧道。每走一步,腳底下便響起枯葉的聲音。樹枝恣意橫生,一不小心便有柔軟的樹枝反彈到身上。兩人再也無法悠閑地手牽着手前進。狹窄的山路也不容許兩人並肩而行。
“我在前面開路吧。”田島說道,然後拉起一根枯枝,一面撥開垂在眼前的樹枝及蔓藤一面往前走。
路標的指示似乎有誤。然而,山路既然是往上,似乎也沒道理認為它不是通往山頂,或許兩人走的是以前的舊道吧。
“你的家鄉是類似這種地方嗎?”
田島一面前進,一面開口詢問跟隨在身後的昌子,但卻未聽見回答的聲音。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看,只見昌子蹲在自己身後約五公尺之處。
“怎麼了?”田島問道。昌子依然蹲在地上,手中揚起一隻脫下來的鞋子。
“石頭跑進鞋子裏,不過我已經取出來了。”
樹上的紅葉映照在昌子的白色毛衣上,將毛衣的肩部染成一片艷紅。
田島舉起相機,按下快門。由於裏頭裝的是彩色底片,只要拍得好,相片中應該會出現毛衣的雪白與紅葉的火紅這種美麗的對比。
昌子套上鞋子后,走了過來,嘟起小嘴說道:
“討厭哪。”
接着又嬌嗔:
“怎麼拍人家正在脫鞋子的鏡頭……”
“我不是因為你的姿勢滑稽而拍照。”
田島急忙辯解。聽到是想要拍出色彩對比之美,昌子似乎才勉強接受了田島的說詞。
林蔭隧道繼續向前延伸,當狹窄的山路變得較為寬闊時,四周也突然變得明亮起來。
遮蓋在頭頂上的樹枝不復出現,陽光盡情地灑落下來。視野霎時開闊起來,右手邊是一道緩坡,可眺望到京王線的鐵軌像兩條延伸的銀色線條,另一側則是蜿蜒曲折的多摩川。
“在這裏稍歇片刻吧。”
田島開口對昌子說道,就在此刻,從兩人來的方向突然傳出男人痛苦呻吟的叫喊聲。
3
田島吃驚地往叫聲傳來的方向望去。然而,彎彎曲曲的山路和濃密的樹林擋住了視線,所以什麼也看不到。
昌子的臉色也變得蒼白。
當田島正想舉步朝叫喊聲的方向走去之際,突然間又傳來一陣樹枝搖晃的聲音,而且那聲音越來越近。
“我怕!”
昌子低聲說道,緊緊摟住田島的胳膊。
突然間,一個男人衝到兩人面前。那是一個中年男子。
男人的臉孔因痛苦而扭曲,雙手像求救般地往前伸出。
田島發現男人的胸前插着一把像是短刀的利器,鮮血由男人身上那套典雅的暗灰色西裝上滲出。
昌子發出驚叫聲,將臉孔埋在田島的胸前。
田島不曉得該怎麼辦才好,只能護着渾身發抖的昌子,同時凝視着那男人。
男人張開嘴似乎說了些什麼話。然而,卻是語不成聲。
男人踉踉蹌蹌地走到田島面前約五公尺處,似乎力氣已經用盡,整個人突然癱軟下去,滾落到小路右側的山崖下。
山崖下傳來山白竹的沙沙聲響,一會兒以後,聲音便靜止了。
當男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那一瞬間,田島的記者本性突然蠢動了起來。
田島將依附在自己身上的昌子拉開,伸出頭往山崖下一窺究竟。男人的軀體掛在半山腰的樹根上。從上頭望下去,看不出男人是否已經斷氣。
田島望着昌子。昌子的眼神看起來一片茫然。她那毫無血色的臉孔與其說是蒼白,不如說是慘白。
“你振作些。”四島搖着她的肩膀說道。
“嗯。”昌子呻吟似地應了一聲。
“我到下頭去看看。”田島將手擁在昌子的肩上說道。
“你站在這裏別動,萬一有什麼事,立刻叫我。”
“好。”
“沒什麼好怕的。”
田島刻意露出笑容,然後帶着相機攀下長滿山白竹的山崖。
山白竹的黃色葉片上沾附着線條狀的血絲。
一接近那男人,便聞到一股強烈的血腥。田島抱起那男人叫了一聲“喂!”,男人微微張開眼睛。然而,也不知道那男人佈滿血絲的眼睛是否能看到田島的身影。
男人扯動了一下嘴巴。田島將耳朵湊近,隱約聽到一聲“天是——”
“怎麼了?”
田島在男人的耳畔喊道,但沒得到回答。這時他才發現,男人已經死了。
田島抓緊樹技站了起來,俯視着已經斷氣的男人。
男人的心臟部位插着一把短刀。那短刀不同於一般的刀子,有一個圓而細長的刀柄,而且有一個類似軍用刺刀的護手。看起來是一柄手工打造的刀。行兇者似乎是用力猛刺,以致整個刀刃幾乎全部刺入死者的體內。
田島舉起相機。雖然報紙上絕不可能刊登屍體的照片,但既然屍體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想拍照。
田島從不同角度拍了三張照片,然後再度蹲回屍體旁。男人的臉孔雖因痛苦而扭曲,但依然看得出是個美男子,年齡約莫三十五、六歲。
男人外衣上的鈕扣大概是在滾落山崖時脫落的,衣服內袋上方綉有“久松”二字。只要這套衣服不是借來的,那麼這男人的姓氏應該就是“久松”。
田島在獨自沉吟之際,突然擔心起昌子。刺殺這個男人的兇手應該已經逃之夭夭,但如果尚未逃逸,那昌子恐怕就危險了。
“昌子!”
田島出聲呼喊,但未聽到迴音。
田島頓覺狼狽不堪。
他急忙衝上崖頂。
昌子正蹲在原地,用手掩住面孔。田島走了過去,將她抱起來。
“你沒事吧?”
“嗯”
昌子點點頭,仰起臉孔。那張臉依然蒼白之至。
“那個人死了嗎?”
“死了。”
“現在該怎麼辦呢?”
“只好報警了。”田島用乾澀的聲音答道。
“橋畔有一個派出所。就到那裏去吧。”
“我還是會害怕——”
“兇手已經逃了。你有聽到任何動靜嗎?”
“好像聽到腳步聲,不過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或許那就是兇手逃跑時的腳步聲。”
田島答道,但他也沒什麼自信。或許兇手在行刺之後便立即逃走了。
兩人循着來時的路折返。田島手持相機,昌子拎着裝有午餐的手提袋,休假的歡樂氣氛已經蕩然無存。
4
派出所內,一名年輕的警察正百般無聊地在看報,被突然衝進來的兩人嚇得抬起了頭。
聽到田島的報案后,警察起初似乎不敢相信。他臉上的表情彷彿是說“在悠閑的秋日陽光下,哪有可能發生血腥的殺人事件?”然而,田島再三重複同一說詞,警察不得不信以為真。
“由我獨自帶你去,可以嗎?”
田島說道,然後轉頭對昌子說:
“你最好在這裏休息一下。”
昌子默默點頭。
田島帶領警察再度回到山崖處。一見到屍體,警察也嚇得臉色發白。
“我必須跟總署聯絡。”
警察喃喃說道,然後快步跑回派出所。
當警察在派出所打電話之際,田島悄悄地跑到車站前的相片沖洗店借電話。
田島撥電話給總編輯,報告了男人喪命一事。
“沒想到你也會走狗屎運!”說話缺德的總編輯笑着說。
“你需要支援嗎?”
“不用,我一個人就夠了。我隨身帶有相機,而且還有備無患地帶着記事本呢。”
“讓你難得的休假泡了場,我還真過意不去。”
“魔鬼老編竟然會大發善心,真讓我毛骨悚然。”田島手持話筒苦笑道。
“反正會以關係人的身分受到種種詢問,所以我會順便做採訪。”
田島最後又附加上一句“一有進展立即電話通知”,然後掛掉了電話。
返回派出所后,警察似乎也已經和上級聯絡完畢,一見到田島,便劈頭說道:
“總署會立刻派人前來,還得請你作證。”
田島點點頭,將視線瞄向昌子,問警察道:
“她可以先回去嗎?”
接着又補充道:
“反正她跟我見到的都是同一件事。”
“這可就為難了。”
警察沉聲答道:
“兩位若不同時留下,會讓我為難。如果讓她回去,我可得負責任的。”
這名警察年紀尚輕,難怪這麼不通人情。昌子露出微笑對田島說:
“我沒關係。”
隨即又加上一句:
“我已經鎮靜下來了。”
的確,聲音已經不再顫抖。然而,臉色依然蒼白。
約過了五分鐘,南多摩警署的巡邏車響着尖銳的警笛駛到。
幾名神情緊張的刑事幹員步下了巡邏車,原本寧靜的派出所四周立即喧鬧起來。
派出所的警察向身材略微發福的刑事部長介紹了田島及昌子這兩名發現人。田島遞上報社的名片,刑事部長“哦”了一聲。田島弄不清這聲“哦”到底是什麼意思,或許部長是認為出現了意料之外的麻煩人物吧。
接着採證的鑒識車也駛抵派出所,田島和昌子被圍在中間,一行九人浩浩蕩蕩地前往現場。在途中,兩人受到詢問而兩度說明了案情。刑事部長邊聽邊點頭,對於兩人所說的話似乎大致上予以採信。
來到林蔭隧道后,刑事部長一面對反彈到身上的小樹枝皺起眉頭,一面問田島“你們兩人為何會選擇這條路呢?這條路是舊路,最近幾乎沒有人走了。當然,它還是可以通到山頂。”
“我們是依照路標的指示走的。”田島答道。
“沒錯。”
同行的派出所警察高聲插嘴道:
“我剛才就注意到了,路標的指示擺反了。一定是有人惡作劇。最近的健行者實在是缺乏公德心。”
“待會兒把路標重新擺正。”刑事部長沒好氣地說。
天空出現了雲彩,陳屍的地點變得幽暗。攀下山崖的鑒識課員不斷用閃光燈拍照。
一名刑事幹員從死者的口袋裏掏出駕駛執照。田島從那名於員的背後偷瞄了一眼。
(東京都新宿區左門町XX番地青葉庄
久松實)
從駕照上的相片來判斷,這就是死者本人沒錯。田島立即將姓名及住址寫在記事本上。
田島瞄了一下手錶。時間剛過十二點,距晚報的截稿時間還有一個鐘頭。如果立刻打電話給總編輯,應該有辦法找個人去調查久松實的身分,然後寫成一則報導。
田島急忙奔上崖頂。
“我去打個電話。”
他對站在山崖邊注視眾刑警活動的昌子小聲說道:
“對刑警們要保密。若說了出去,這些人都是死腦筋,一定會反對。我打完電話后馬上回來。在我回來之前,得請你幫忙圓個謊,好嗎?”
“好的。”
“就是這樣,拜託你嘍,我看你倒挺適合當新聞記者的老婆。”
語畢,田島不禁臉孔發紅,因為在此之前,兩人從未提過結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