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7、機關算盡
星期一,下午兩點,飯店停車場——
沒錯。
守田茜多次向自己確認。
她在飯店前一點下了出租車,從飯店職工專用出口溜進了樓里,為的是避開人們的視線。
從前走出這家飯店時,為了躲開記者,她也曾這麼干過。她早已熟知這個出口。
平安無事。一個衣着十分樸素的女孩子快步走過,並沒有誰看到。這麼大的飯店裏,有好多女孩工作。查驗工作證則在更靠裏邊的地方進行。
她沿着四壁雪白、冷冷清清的走廊向前走去,中途發現一個指向“停車場”的箭頭,阿茜便拐向了那邊。
下了樓梯,推開沉重的鐵門,便來到了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
現在,車極少。阿茜一眼就發現了電梯。
房間號是703。乘上電梯之後,用手掀了一下七層的按鈕。
電梯慢騰騰地向上行駛。
主電梯速度更快,所以這部電梯沒有什麼顧客乘坐。它是供開車來的人去大廳時使用的。
電梯中途未停,徑直開到了七樓。
阿茜鬆了一口氣。萬一有誰發現她這樣走進飯店,馬上就會炒出一條“阿茜與情人幽會”的新聞來的。
703房間很快找到。
她撳了一下門鈴,幾乎就在同時門從裏邊打開了。
“我等候多時了。”
小野田絹子滿臉微笑地說。“快請進!”
“打擾了。”
阿茜走進房間。頓時眼前一亮。
豪華套間非常寬敞。起居間放着一張寫字枱,寫字枱上的打字機正吱吱響着在打印材料。
“您在這兒創作?”
“是啊。我閑不下來。住在家裏吧,又離修一住的醫院太遠。你請坐——要不要喝點什麼?”
“不。不用。”
“午飯還沒有吃吧?咱們倆在這兒一起吃吧!”
“好的。”
“吃點什麼好?我讓他們送餐。”
“那樣好嗎?一聽說送餐,我總有點特殊感覺,口裏直打鼓。”
阿茜打開菜譜,猶豫片刻,才定下來點什麼菜。
絹子打電話訂好飯萊,才鬆了口氣說道:
“修一的神志清醒過來了,只要傷口一好,就可以出院了。”
“太好了!我每天晚上都為他祈禱。”
“謝謝!也許就是你的祈禱靈驗呢。”
絹子笑着說道。
“不過,最近出了很多事啊。”
“是啊!‘白晝’小姐也是在這家飯店被殺的嘛。”
“可不是嘛。兇手好像還沒抓到。”
“你也很危險呀。要格外當心才好!”
“對。”
“你如果受點傷,是會讓修一埋怨的。”
絹子說道。
“刺傷修一的兇手也是同一個人吧?”
“我弄不清楚。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絹子稍顯孤寂地喃喃自語着。
“我……喜歡修一。”
阿茜雙手握在一起說道。
“年輕時的戀愛,適宜於作為美好的回憶加以珍藏。在現實生活中,它是會窒息而死的。”
“真的嗎?”
“因人而異嘍!在你身上也許會順利。”
絹子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看着阿茜,說道。“看見你彷彿就看到了過去的我。”
“不好意思呀!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矢澤說道。
“沒關係。”
服務員搖着頭。“事後,請把工作服放進那個筐里。”
“好。我照辦不誤。”
矢澤穿上那身稍顯緊繃的工作服。鬆了一口氣。“一彎腰就勒得慌。”
“夠您受的!”
服務員顯出同情的樣子。“誰都認識您呀!”
矢澤不愧為演員,穿上飯店的工作服。搖身一變,成了服務員。
這套工作服是絹子出錢給搞到手的。
“有一個人要來看我。不過,讓別人認出他來也不好。”
絹子這麼一說,服務員馬上心領神會,給予幫助。
“應該準備妥了。請您等一下。”
服務員一路小跑奔向廚房。
這個時間要求送餐的客人很少。還沒等五分鐘,服務員就推着送餐車回來了。
“就是這份。是703房間訂的。”
“謝謝!是乘這部電梯上吧?”
“對。飯後,請您把送餐車還回來就行。”
“嗯。那我就借用一下了。”
“請吧!”
服務員走後,矢澤推着送餐車上了電梯。
“七層,七層……”
他按了一下電梯按鈕。門正要關上時,有人快步跑了過來喊道:
“等一下!”
矢澤按了一下“開”的按鈕,等待來人。
“啊,謝謝!”
只見來人穿了一身普通的西裝。
“您去幾層?”
“七層。”
“那麼,跟我是同一層。”
矢澤說完,關上了電梯門。
電梯發出咯噠咯噠的低微聲音朝上行駛。因為這是工作用電梯,所以電梯四壁的油漆已經開始剝落了。
“這部電梯真夠慢的!”
矢澤嘟囔了一句。
“還差一點兒。”
一起坐電梯的那個男人冒了這麼一句。
“咦?”
“不,沒什麼。”
那個男人側身對着矢澤,所以矢澤看不清他的臉孔。
電梯總算到了七層。那個男人急匆匆地下了電梯走掉了。
“這小子幹什麼的?”
矢澤一邊歪着頭納悶,一邊推着送餐車走出了電梯。
他在走廊里推着車向前走。
703室。就在前邊。
拐了一個彎,矢澤仍往前走。突然,有人從身後向他猛擊了一下。他感到陣陣沉重的疼痛擁向後腦,一下子癱倒在走廊上,不省人事了。
“啊,對不起!”
絹子顯出慌亂的神色。“灑到你身上了!不要緊吧?”
“不,沒關係。”
阿茜嘴上這樣說,但她已感覺到灑出來的橙汁已浸潤到了膝蓋附近。
事情發生在她倆等候送餐服務員來到的那段時間。
“喝點冰箱裏的橙汁吧。”
絹子這麼一說,阿茜也沒好意思推辭,便拿起杯子喝了起來。
這功夫又說到了絹子新寫的電視劇本。
“阿茜,你能不能走幾步給我看看?”
絹子一邊介紹着她的新劇本的場面,一邊提議道。
阿茜按照絹子的解說,向前走走,又猛然轉過身子。就在這當兒,兩人撞了個滿懷。
當時絹子手上正拿着杯子,於是橙汁全灑到了阿茜身上。
“這下可糟了。對不起!”
“不,沒關係。”
守田茜嘴上是這麼說著,可是橙汁灑在身上,粘乎乎的。
“你去沖個澡吧,否則會感覺不舒服的。”
絹子說道。
“這合適嗎?”
“那有什麼不合適的、是我給你灑上橙汁的嘛。來,這邊來!”
絹子邊說邊把阿茜領進浴室。“你那件衣服,一時半會也沒法穿——我回頭去給你買一件新的,下邊商業街就能買到。”
“可是……”
“沒關係。沖完了澡,先穿着浴衣出來算了。”
“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
阿茜道謝之後,關上了浴室的門。
絹子回到起居室,收拾了杯子,看了看錶。
“他再不來就晚了。”
她剛喃喃自語,門鈴響了起來。
“來了!”
絹子急忙朝房門走去。“我等你半天了。”邊說邊打開了房門。
“哎呀!”
門外空無一人。絹子朝走廊邁出了一步,想環視左右。
突然,有人把絹子給撞倒了。
“哇!”
她喊了一聲剛想爬起來,那個人又猛撲過來重重地壓在了她身上。
“誰?幹什麼?”
她剛說出聲來,小腹又被那人的膝頭狠狠地撞了一下。絹子呻吟了一聲,就再也動彈不得了。
“老實點兒!”
她隱約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只要乖乖的,就不會把你怎麼樣。”
他是誰?為什麼要這樣?
絹子掙扎着,想動一動。立刻小腹又被踢了一腳,於是完全失去了知覺。
那男人喘了喘氣,把放着飯萊的送餐車拉進房間,關上了房門。
他慢慢走進起居室,站立了片刻。這才聽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馬上意識到這是浴室的水聲。
透過緊閉的浴室門,傳出了淋浴的聲音。
他的喘氣聲逐漸粗了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進入他視線的是緊束在窗戶兩側的窗帘。他把捆束窗帘的粗繩從金屬環上解了下來,兩手用力拉了拉。
長度也正合適。
浴室里的淋浴聲停了下來。他躲在浴室門旁邊,伺機行動。
響起蟋漱的聲音,可能是在用浴巾擦身子吧——他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時,房間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好像沒人接。”
夕裡子說道。
“她不在吧。”
國友說道。“沒準她去醫院了,跟咱們走兩岔去了。”
“是啊。怎麼辦?”
夕裡子準備把電話掛斷,突然又說:
“啊,有人接了——喂,喂!”
“你好!”
“請問,是小野田先生的房間嗎?”
“啊,夕裡子?我是守田茜呀。”
“噢。怪不得聽起來耳熟嘛。”
夕裡子說道。“我現在在樓下大廳呢。醫院說是修一的住院手續不全,我剛給他辦完。小野田先生呢?”
“應該在呀……我剛才把衣服弄髒了,現在正在浴室里呢。”
“我聽到響聲嘛。那我上去了。”
“好。我也馬上出來。”
“國友也一塊上去,你可別穿得過於暴露了。”
國友聽了後半句話,捅了夕裡子一下。“你說什麼啊!”
“好,馬上上去。”
夕裡子撂下電話,對國友說:“守田茜怎麼會在絹子房間裏?”
“嗯……可能是她們二人有話要說吧?”
兩人朝電梯方向走去。
“電梯來了!”
夕裡子跑了起來,二人一起衝進已經開始關門的電梯。
“小野田先生!”
阿茜打開門,走出浴室喊道。“先生,您在嗎?”
真蹊蹺啊!她歪着頭在房間走着。
從身後。一根粗繩子勒住了阿茜的脖子。
值得慶幸的是,她穿的浴衣領子很厚,上面又搭了一條浴巾,而繩子正好勒在這上面。
繩子猛然被勒得緊緊的,浴巾的厚度恰好抵銷了它。阿茜條件反射地抓住了繩子。
那個男人焦急萬分。兩個人相撞,朝同一方向搖晃,一起倒在了地板上。
“七層!”
電梯門開了,夕裡子和國友從電梯走到走廊,看了一眼方位圖。
“703,在這邊!”
國友朝前走去。
“是個套間。從地圖上看,夠大的。”
夕裡子說著,追上了國友。
“住一晚上得多少錢呀,這種套間?”
“是呀,還不得五六萬?沒準還要貴呢。”
“一會兒工夫工資就沒影了。”
國友笑着說。
“可有人常住飯店呀!”
“不過,住飯店太彆扭,我不喜歡。再說,想住也住不起呀-是這間吧?”
國友說著,停住了腳步。
“叫你死,你這個魔鬼!”
那個男人順口這麼說著,騎到了趴在地上的阿茜身上。
拚死掙扎的阿茜,雙手徒然地在抓撓着什麼。男人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雙手用力地抓住了阿茜的脖子。
“你給我死!你給我死!”
突然,他的臉被猛擊了一下,痛苦地呻吟起來。煙灰缸滾落在地上。
原來是絹子拼力站了起來,抓起煙灰缸打了他一下。
阿茜一掙扎,男人便搖晃着倒在地上。
門鈴——門鈴響了起來。
阿茜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奔向房門。
男人見此情景也爬了起來。他仲出手來,快步前跑,急欲抓住阿茜。
“阿茜!”
夕裡子咚咚地敲着房門。“小野田先生!我是佐佐本。”
“怎麼會沒有人呢?”
國友話音剛落,突然門砰地一聲打開,從房間裏跑出來一個人。
“哇!”
國友被撞倒在地,夕裡子也摔了個屁股蹲兒。
“夕裡子!”
穿着浴衣的守田茜手捂着脖子咚地一聲倒了下來。“小野田先生在裏邊。”
夕裡子霍地跳了起來,向國友大叫一聲。
“快追!”
同時,衝進了房間。
國友奮力向前追趕,朝着剛才衝出房間的那個男人逃跑的方向。
這時,電梯來了。
國友拚命地跑,可就是差一步,門關上了,電梯向下駛去。
“王八蛋!”
國友撳了撳電梯下行鍵,但電梯遲遲不上來。
於是,國友又跑回小野田絹子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