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無情的背叛
“啊,對了,姐姐!”
夕裡子一回到家就說。“我給忘了,剛才有你的電話。”
“什麼?我的電話?”
綾子神色茫然地說。“我沒有給你打電活呀。”
“不是!給你打電話的那個人,對了,叫山形。”
“你說誰來着?”
“就是神谷紀子的那個朋友啊!”
“哦,山形龍子呀。”
“是山形幸子。”
“那不是一回事嗎?她有什麼事?”
“她沒有說。說是還會打給你。所以我忘得一乾二淨。”
“噢。那我得打過去。”
“可是,她沒有再打過來呀。”
“不是那麼一回事。從禮節上說,應該主動打過去。”
綾子在這種小節上非常懂得禮法。她拿起無繩電話走進了房間。
“不知道那件事順利不順利。”
夕裡子坐在沙發上說道。
“國友哥會跟着我的。”
珠美一邊調着電視頻道一邊說。“一直當我的保鏢。太捧了。他能這樣守護我一生嗎?”
“胡說八道!”
有一些細節要商討,國友與牧野一起去了電視台。牧野心裏很害怕單獨跟國友在一起,但嘴上又不敢說半個“不”字。
“犯罪分子是個愛看電視的人,這是很明顯的嘍。”
“不看電視的人很少吧。”
夕裡子接著說。“你不就是一個離了電視就沒法活的主兒嗎?”
“哪裏呀……”不過,我可不願意去只有一個電視頻道的國家。”
珠美子拿遙控器一個頻道接一個頻道地更換着。
“我說。你能不能鎖定一個頻道看上一會兒啊?”
“這樣能同時收看好多節目,該多有趣呀!”
“唉!”
雖然都是年輕人,但夕裡子還總是感到與珠美之間有代溝。
“夕裡子……”
綾子茫然若失地站在那裏。
“怎麼了?該不是山形姐出了什麼事吧?”
“不。”
綾子搖着頭說。“你問了她家的電話號碼沒有?”
“哎喲,你別嚇唬人!記得我好像問過她。”
夕裡子打開廚房的抽屜找了起來。“找到了!是這個。”說著就把一張紙片交給了綾子。
“多謝!沒準兒過些日子我還要問你打聽我自己的名字呢。”
姐姐開的這個玩笑卻無法讓夕裡子馬上笑起來。
綾子走進房間,按照紙片上的號碼撥了起來。
“是的,我是山形。”
“啊,我是佐佐本綾子。聽說你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了,當時我不在家。實在抱歉。我還會打過去的,你回家之後……”
電活里傳出哧哧的竊笑聲。
“佐佐本!這不是錄音電話,我在家呢。”
“啊,是這樣呀。現在大家都用錄音電話,所以我還以為你那也是錄音呢。”
“你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
山形幸子說道。
“大家都說這是我的一大長處——你給我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嗯。暫時沒有了。”
“是嗎?”
綾子嘴上這麼說著,心裏卻直犯喃咕。
“那個叫國友的刑警可夠棒的!我問你,那個殺害紀子的兇手是不是快抓到了!”
“你聽我說呀,我又不是刑警。國友他正在加油干呢。”
“早點抓住就好了。”
“是啊。連我妹妹也被人家給瞄上了。”
“你妹妹?是那個夕裡子嗎?”
“對。她跟我不同,精明強幹!”
在這種場合,也誇起妹妹來了。
“你說她被盯上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妹妹出現在電視裏,給她配上了別人的台詞。”
聽了綾子的解釋,估計山形幸子也無法弄明白,但幸好她已經看過了那個電視節目。
“啊,我知道!那是憑空捏造。犯罪分子看了這個節目想怎麼著?”
“聽說他給電視台打電話,揚言要懲罰我妹妹。”
綾子慢條斯理地說道。
“噢。可得小心。紀子姑且不論,拿夕裡子來說,可是什麼事也沒幹呀。”
“你是說‘紀子姑且不論’!什麼意思?”
“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山形幸子自言自語地說。“她說過,自己播下的種子要自己收割。”
“噢,是的。”
“也許不該說死人的壞話,不過她真是一個很差勁的人。她稱我是她的朋友,那都是她一廂情願,而且只在她認為有利的時候才這麼稱呼我。”
幸子這樣評論道。
“是嘛。”
“只有她在發牢騷的時候,想向別人炫耀她自己的時候,我才是她的朋友。她心目中的朋友無非是兩種:一種是能深表同情地對她說‘哇,好可憐呀!’一種是能極表艷羨地對說‘你可真棒啊!’”
“是嘛。”
作為綾子,她又能說什麼呢?她原本對世事就不能進行評說,現在這種場合就更加無話可說了。
“請原諒,我亂說一頓。不過,人們對死人總是光挑好聽的說,這一點特惹我發火。”
幸子說道。
“山形姐!你和神谷之間發生過什麼事嗎?”
遲疑片刻,幸子“嗯”地答應了一聲。
“她搶走了我的戀人!”
“什麼?”
“她總想得到屬於別人的東西。這是極壞的毛病。我真的喜歡我的那個男朋友。他性格特別好。他的外表並不起眼,所以起初她根本就沒有在意他。反正紀子讓人覺得她是個怪痴人。所以我也很放心。”
“那麼,後來呢?”
“沒想到恰好這時紀子跟她所交往的一個有婦之夫分了手,心裏鬱悶得厲害。見到我幸福無比的樣子,便非常惱火。於是勾引起我的男朋友來了。她在勾引男人上面那可是得心應手啊!”
幸子說到這裏笑了一下。“她真是個老手,我是自嘆弗如呀。結果,我的男朋友跟紀子一起去外地旅遊,還給我寫了一封絕交信。可是,一旦據為己有,紀子就會厭煩。不到半年,她又把他一腳蹬了。”
“居然有這種事!”
“當時我想,再也不跟紀子這號人來往了。可是後來鬼使神差又跟她交往起來。她一打來電話,我就稀里糊塗地去接了。我真是糊塗蟲一個。”
“因為山形是個大好人嘛!”
綾子說道。
“大好人?光是人好有什麼用?還不是總倒霉。”
“不過,這種好人也必不可少呀。因為人世上有聰明的人和不聰明的人嘛。”
“或許是吧。”
“就是。山形君是個好人,可干萬不要改變自己!”
“什麼意思!”
幸子問道。
“因為總是吃虧的人充當的就是這個角色呀。我覺得還是不硬性改變自已的角色為好,否則一定要落得不好的下場。”
綾子見對方沉默半響,使喊道。“喂,你聽見了嗎?”
“我在聽着呢。”
“對不起,我總愛說這種多餘的話。”
“不能那麼說。你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人。你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可是完全明白我心裏想些什麼。”
“不能那麼說。不過,也許正因為我呆乎乎的,才能真誠地理解一切事物。”
“是啊,也許是這樣吧。”
幸子說道。“幸虧能跟你交談一次。”
“你找我有什麼事吧?”
“算了。沒有什麼事。那就再見吧。”
“再見了。”
綾子剛要放下電放,對方叫了一聲:
“佐佐本君!”
“咦。”
“你也要當心呀!”
幸子說了這麼一句,掛上了電話。
綾子返回起居室,歪着頭思忖。“她這話是什麼意恩?”接着把無線電話放回了原處。
幸子撂下佐佐本綾子打來的電話以後,在床上獃獃地躺了一會兒——
好人。
我是好人嗎?好人的稱號,在我的戀人被人搶走時又不能給我任何慰藉。被人稱作“好人”又有什麼可高興的呢?
電話鈴響了起來。這回該是我期盼已久的電話了吧?
幸子等電話響了幾聲之後才拿起話筒。
“是我。”
略停了一下才答應這麼一聲。
於是話筒里傳出來略帶猶豫的、幸子所熟悉的聲音:
“喂,喂……”
“你終於打來電話了。我一直在等你。”
幸子趴在床上說道。
“你的來信,我看過了。”
那個男人說。
“信里的意思,你該明白了吧。你可別說看不懂啦什麼的。因為我是從紀子那兒聽說的。她說你糾纏不休,讓她很煩。”
這未免有點故弄玄虛,但對方是會相信的。
“我確實跟她一直在交往。”
對方承認了,但馬上又說“可是……”
“我可不想聽你辯解。”
幸子打斷了他的話。“現在警方正加緊搜尋殺害紀子的兇手。如果我向他們提供情報,他們一定會高興的。”
對力沉默片刻之後問道:
“你想讓我做什麼?”
“見你一面說說話。然後再談條件。”
“談錢?”
“錢也包括在內。總之,我想聽你說話。講講你和紀子的事,老老實實地講一講來龍去脈。”
對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想讓我怎麼辦吧?”
“我也不知道讓你怎麼辦。你不必擔心!你對我說實話,我是不會向警察報告的。我保證。”
“我明白了。”
對方答道。
“那麼,就找個時間慢慢聊聊吧!什麼時候方便?”
“現在就行。”
對方說道。“我現在在車站這兒。”
“什麼?你從哪兒打來的電話?”
“從站前吃茶店。你能聽到音樂聲音吧?”
經對方這麼一說,幸子才感覺到男人聲音背後迴響着低微的音樂聲。
“聽到了。那麼,好吧。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過去,十分鐘就能到你那兒。”
“好,我等着。”
掛上電話以後,幸子在問自已:
“不會出什麼事吧?”
對方大概就是殺害紀子的兇手。
不過,他說是在吃茶店裏,所以眼下是不會出事的。如果是兩個人在什麼地方見面,那是要思量一番的。
幸子在做出門的淮備。
她並沒有忘記佐佐本綾子說給她的那番話。縱然生就一種吃虧上當的性格,還是不要刻意去改變它為好。
不過,那太不公平了。
幸子並不是要得到錢。
不過,她很想把那個男人攥在自己手裏好好玩玩,就像紀子過去所做的那樣。而幸子還從未處在這樣一種地位上。
把一個男人的命運捏在手裏,這種感覺只能用“快感”兩個字來描述。
哪怕那種快感轉瞬即逝,幸子也想體驗一下。
走到戶外,風很冷。
“好冷呀!”
她嘟囔了一句。好在到車站並沒有多遠的路。
快些走,身體也會暖和一些。
幸子想抄近道,便沿着公寓樓旁的一條羊腸小路走了起來。
如果不從這兒走,就得繞一個大圈再上大道。
她快步地從老公離樓台階旁邊走到小路。不,那不是一條路。只不過是人們硬要從公寓樓與相鄰的院牆之間穿行而隨意踩出來的。
夜色很黑,但距離只有十來米。
幸子正大步流星地穿過這個地段,忽然聽到背後傳來急速跑上來的腳步聲。
路太窄,連轉身都很難。幸子好不容易才把半個身子轉過去。就在這時,一根粗鐵管子朝幸子的頭扎了下來。
怎麼搞的?——從站前吃茶店到這裏,他怎麼會這麼快呢?
幸子終於明白了。他說電話是從那個吃茶店打的,其實是從幸子家附近打的。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幸子想起了佐佐本綾子說的那句話。
如果甘當吃虧倒霉的角色生活下去的話……
但是,為時已經太晚了,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