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井上一邊搓揉睡眼惺忪的雙眼,一邊走進搜查一課。奇怪了!已經是上班時間,辦公室里卻鬧空城計,連個人影也沒見着。
“怎麼一回事啊?有會議嗎?”
正當井上左思右想之際,課長室里傳出箱崎的聲音。
“是。……真的很……對不起。……是,馬上撤回……”
好象是在用電話向對方道歉,而且,從箱崎客氣的語調上聽來,對方好象是警務處長官級的樣子。
“是,是我督導不嚴!……是……”
井上心裏大叫這可不妙了!人通常被上司斥罵之後心情會變得很低潮,這倒不會構成什麼後遺症。可是,箱崎就大大不同了,他不只是心情惡劣,還會對部下亂髮脾氣。
所以,辦公室里才連個人影都沒有,大家都溜掉了。
“是。……遵命。……再見……”
好象講完電話了。井上心慌地想轉身走出辦公室。
“井上!”
慢了一步!才走了兩、三步,箱崎的叫聲就在井上的耳朵旁響起。
“有什麼事嗎?”
“你來一下!”
沒辦法,逃不掉了!井上只好嘆一口氣走到課長辦公桌前面。
箱崎雙腳放在桌子上,問道:“早報看過了沒?”
“沒有,因為昨天晚上沒有回去。”
“什麼?昨晚你住在外面啊?難怪一副愛睡相。”
雖然井上一副睡容,箱崎看起來也不是挺有精神的。
井上看他那副委靡不振的樣子,很想問發生了什麼大事。可是又怕他會遷怒不敢問,可是,不問又很難過。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是大貫。”
“原來如此!”
井上知道大概又發生事情了。井上順勢把視線往下移,突然盯住箱崎辦公桌上的報紙。
“刑警局,賞金一百萬徵求目擊者!”
“乘坐殺人車廂的乘客出來吧!一人五萬圓!”
“刑警局新嘗試!”
“搜查兇手!線索一件一百萬!”
井上獃獃地問道:“那麼,昨天晚上大貫組長向記者們說的就是這個辦法?”
“一百萬耶!自作主張刊登這種消息!他以為刑警局是在印鈔票的是不是?”
“那……有沒有人出來報案呢?”
箱崎點點頭說:“有!目擊者十五人,坐過那節車廂的人有六百人。你想想看,一個車廂能容納六百個人嗎?托他的福,我被長官颳了一頓,還得召開記者會道歉。大貫這個傢伙!”箱崎咬牙切齒地說。
“組長還沒來嗎?”
“不知道!大概還在家裏吧!”箱崎漠不關心的語氣。
“那麼,我要去辦理昨天的凶殺案了。”
“好!如果你見到大貫的話……”
“啊!要我傳話嗎?”
箱崎斬釘截鐵地說:“把他的脖子扭下來!”
“R產業公司……,啊,是這裏!”
井上來到受害者北照子工作的公司。不是一家很大的公司,只向大廈租三樓至五樓做為辦公的地方。
“那個男的叫做瀧川。”
井上嘴裏念念有詞地坐上電梯到三樓。一出電梯,就看到一間寫着“服務室”的辦公室,井上正想推門而入時,突然裏面傳來一聲尖叫。
“啊!”
說時遲那時快,一位女職員沖向井上。……不,那位女職員原本只是想跑到門邊,不湊巧井上開門進來,來不及停住腳步,就往井上衝去。
事出意外,井上也來不及閃躲,只好硬接下那女子的身體,由於她的衝力,兩人一起撞跌到門外去了。
“怎,怎麼了?”
井上慌張地站起身,這時候從門內又跑出一位白襯衫、打領帶的年輕人,往走廊跑去。之後,門內傳來一聲喊叫。“等一下!”
井上突然愣在那兒。
“這個聲音是……”
大貫飛出來了。……飛出來是太誇張了些,不過大貫本人是有打算用飛的出來,因為這樣比較快。不過,他飛出來的動作還是遲鈍,所以井上來得及問明原因。
“組長!發生什麼事了?”
“井上啊!快捉住那個男的!”
“啊?什麼?”
“快一點!”大貫嚷叫着,“他是殺人犯!快追!”
“喔!”
井上馬上慌張地追出去。逃跑的男子原本打算坐電梯逃走,可是因為電梯全部上樓去了,不得已才走樓梯逃走。
井上也跟着跑向樓梯。
“喂!等一下!”
語音才落,即傳來“哇!”的慘叫聲。
井上趕到樓梯轉彎處,就看到那男子從樓梯上跌下倒在下一層的轉彎處,手按着腰呻吟着。
井上走下去問道:“喂!還好吧?”
那男子皺着眉頭呻吟着說:“他媽的!居然來了兩個人。
“你是瀧川嗎?”
“對啊!”那男子嘔氣地說:“儘管你們怎麼揍我,沒有就是沒有!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好了!”一說完,臉就轉向另一邊。
井上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問說:“沒有什麼?”
“當然是錢啊!你們也太過分了,要錢要到公司來,你們來也是要不到的,我還沒有存那麼多錢呢!”
“要錢?”
井上覺得大事不妙了!
“照子被殺死了?”瀧川不可置信地看着井上,“那是真的嗎?”
“沒看早報嗎?”
“沒有。我早上都睡得晚,一到上班時間,急急忙忙就出來了,下班回去之後才看的。”
“同一個公司吧?”
“我才剛到公司,外面的事情辦完了,回來公司看看有沒有其它事,才到服務處就被他捉住手……”瀧川瞪着大貫說:“連說聲是警察也不說!”
大貫不在乎地說:“不能被你逃掉啊!”
“我會想逃是有原因的,我跟地下錢莊借了錢,我怕有人會到公司來要錢,而且,又被凶神惡煞的你捉住,我就認為一定是地下錢莊派流氓來揍我。”
大貫一聽,整個臉紅得像蘋果一樣。井上拚命地忍住笑意。
“那麼,北照子不是你殺的啦?!”
“當然啦!我怎麼會去殺人呢?”
大貫那紅透的臉一橫,變成凶神惡煞般說:“昨天晚上你在哪裏?”
“在大阪。”
“幹什麼?”
“出差啊!昨天投宿在大阪的一家飯店內,今天一大早就搭飛機回來。回到家,本想小睡一會兒,沒想到睡著了,所以,才急急忙忙地來公司。”
“有沒有人可以證明你在大阪呢?”
“昨天晚上和總經理、常董、課長等七人喝酒喝到兩點。你可以去問他們!”
這下子沒話說了。大貫一副狐疑的神情……跟往常一樣的反應……可是,他卻不發一語。
井上見他不語,只好由自己提出問題問道:“據說你和北照子小姐吵過架?”
“我?……沒有,我們沒有吵過架。”
“可是她母親……”
“啊!我懂了?”瀧川打斷井上的話點頭說,“我們決定要暫時分開一陣子。大概她對母親說是吵架分開的。”
“暫時分開是什麼意思?”
“那是……”瀧川猶豫了一下說:“有許多原因的。反正,我們不是因為吵架才分開的。”
“可是……”
“我不想再說了。”瀧川噤口不語。
井上認為他外表上裝得很鎮靜,其實內心裏正在翻騰不已,見他不願再談及和北照子之間的關係,井上只好轉移話題說:“她有沒有跟人結怨過呢?”
“沒有。她是個很體貼、溫柔的女孩子。不會和人家結怨的。”
語畢,瀧川的雙眼一紅,眼眶內滿是淚水。
大貫恢復原來的心情問話說:“你有沒有情敵呢?”
“沒有。她不是那種同時可以和兩個男人交往的女孩子。”
“這很難說了,你們應該有肉體上的關係吧?”
大貫一說完,瀧川馬上站起身,握緊拳頭說:“你再說一次看看!”
瀧川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得大貫居然往後縮身。
井上為了化解緊張氣氛,連忙將東西南三件案子的剪貼拿出來排在桌上說:“這三位受害者你認不認識?”
瀧川稍微收回怒氣說:“啊!東西南北的消息我知道,不過,那三位受害者我連一個都不認識,而且,我也對照子提醒過,要她星期五也小心點。你的意思是說兇手是同一個人嗎?”
“那倒也不一定。真的不認識這三位死者?”
“嗯!一個也不認識。”
“我知道了!謝謝。”
井上說完看了站在遠遠一旁的大貫一眼,暗示他可以走了。可是,大貫不理睬井上的暗示,逕自問道:“你說向地下錢莊借錢?”
“嗯!大約有兩百萬圓。”
“借那麼多錢幹什麼用?”
瀧川聳聳肩說:“這和案子沒有關連吧?”
要是往常的大貫,應該會怒吼道:“有沒有關連是由我來決定的。”
不過,由於剛才惹火了瀧川,被他的怒氣嚇着了。大貫一句話也沒說;看來,大貫是吃硬不吃軟,惡人怕惡人。
兩人一走出大廈,大貫馬上說:“喂!還沒有吃午飯吧?”
“已經吃過了!”
“我還沒吃,找個地方吃吧!”
聽他的語氣,付錢的人是井上了,井上替可憐的自己嘆了口氣,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下屬請上司吃飯的呢?
就近找了一間咖啡店坐下來,井上點了一杯咖啡。商業午餐一瑞上桌,大貫就開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井上記起早上課長交代的話,便說:“組長,課長在大發雷霆喔!”
“那怎麼樣?”
“沒關係嗎?”
“告訴你,要是害怕上司生氣的話,什麼事都辦不好的。你好好地記住這一點!”
話是沒錯,不遇,也不能做得太過分,應該有程度上的差別吧?
“接下來怎麼做?”
“嗯?當然是叫一杯咖啡-!連這麼一點點小事也沒有注意到!”
井上懶得和他抬杠,馬上叫了一杯咖啡。
“我是說搜查的方向。”
“我還是認為東西南北是同一個人乾的。”
“啊?!”
“所以,只要解決其中一件的話、其它三件也就可以解決了。”
“那當然是……”
“找一件案件集中調查吧!”
井上點頭說:“我懂了,要找哪一件案子呢?”
“嗯……。你說找哪一件好呢?”
每一件案子都是無頭命案,都一樣難調查。
“只要不是南案件的都可以。”
“為什麼南案件不行?”
“南圭子居然追到我住的地方!”
大貫愉快地點頭說:“是嗎?那麼就先從南案件下手吧!”
“真高興你能來。”
南圭子將餐桌上擺滿了精緻、好吃的菜肴。
“啊!吃不了這麼多的。”
南圭子滿臉笑意地說:“你還年輕,怎麼會吃不下呢?!吃下去之後你就有力氣的。”
井上心一寒。……要不是大貫的命令,我才不會來這種地方呢!
“請開動吧!”
“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南圭子做菜手藝的確無話可說,精緻可口。可是,再怎麼喜歡吃的東西擺在眼前,總是會有容納不下的界限。
四人份的菜肴要教井上一人吃完那是不可能的。
井上大約吃掉一半之後,終於放下筷子不動了。
“我……真的已經吃飽了。”
“是嗎?不要客氣喔!”
井上搖搖頭說:“沒有這回事。是真的飽了,吃不下了。”
“那麼,我去拿餐后的點心。”
井上連忙阻止說:“不用了,已經脹得走不動了。”
“走不動就在我這兒過夜啊!”
“啊?”井上真想說你不要開玩笑了!可是,一想到自己來這裏的任務,只好迸出一句話說:“那麼,我就不客氣了!”
南圭子臉上散發出光輝,眼睛閃閃發亮地說:“哇!好高興喔!你要不要去洗個澡呢?”
井上覺得自己好象遇到一個吃人族的子孫。南圭子像是為了吃掉他才先把他喂得飽飽的,吃起來才過癮嘛!
可是,在受難前,至少也要有所進展啊!要不然代價白付了!
“和,和你先生相處得不美滿嗎?”
“嗯!總是多多少少啦!”
“是嗎?”
“剛結婚的夫婦總是甜甜蜜蜜,整天嘴裏愛呀愛的!不過,那也只有一年的光景,之後就變得很冷淡,兩人在一起只不過是習慣而已。”
她居然會說出這種悲觀的夫婦論。
“那麼,你先生死了,你也不會覺得……”
“悲傷?或許你會覺得很不可思議。可是,大部分的夫婦就是這樣子。”
“你先生有愛人嗎?”
“有是有啦!不過,我也不管他,要吃醋是吃不完的,隨他去算了。”
南圭子壓低聲調加了一句話:“其實我也……”
“你也有愛人嗎?”
井上裝着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問着。可是心裏卻緊張得很,他就是想得到這一類的答案。只要一得到回答,他馬上就開溜。可是,南圭子好象看穿了井上的心意,故意對他送秋波地說:“我是可以告訴你,不過……要在床上!”
她那種秋波令井上覺得她的眼睛是不是跑進砂子?眨呀眨地令人作嘔!
凌晨三點。
井上踩着搖晃的腳步回到自己的公寓。
“啊……他媽的!……下一次……叫組長自己去!”
井上覺得自己還能活着已經是不錯了。
南圭子渴望男人的慾望相當強烈。整個晚上沒休息地任她驅使,終於解放回家了。
更糗的是沒有問出南圭子的愛人是誰。因為沒有充裕的時間想那種問題,應付南圭子都招架不住了,還管她愛人是誰。不過,已經知道她有愛人,另外加以調查就可以知道是何方人士了。
折騰這麼一晚下來,也不能說是沒有收穫,只是,刑警為什麼一定要如此做呢?
井上狠心地對自己說:“今天不上班,要睡一整天!”
開始一個階梯一個階梯地爬上去。
大概走了五個階梯,有個人影站在那兒。
井上懶散地說:“喂!閃一邊去,我累了,借過一下。”
說著說著,腳踩個不穩,身體往後傾斜。井上連忙抓住扶手。身體傾斜了一半。
突然,眼前閃出一道亮光……刀子。
好險!
囚為井上身體的傾斜,躲過了刀子的刺殺。對手因為撲了空,身體站不穩往前倒去,一下子跌落樓梯。
一跌到地面,那人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
事出突然,井上愣了一會兒,等到回過神來時,才把傾斜的身體調回原狀,走下樓梯。
對方好象是穿西裝、打領帶的職員。三更半夜了,看不清那人的臉孔。那人傳來一陣呻吟,好象還沒死,大概折斷骨頭了吧!
“喂!”
井上探頭下去一看……喊不出聲來了!雖然是穿西裝、打領帶的裝扮,那一張臉卻是南圭子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