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交換
石板道上響起舒緩的步行的腳步聲。
二人跑過好幾條無人的小巷之後,終於放慢了腳步。
“大概不要緊了。”倉崎久土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呼吸——快停止了。”
“缺乏運動啊!”
這個聲音令他困惑,他回頭一看,吃驚得瞪大了眼睛。
“你——”
“你好!”夕裡子說,“竟然沒發覺。假如是姐姐的話,早就累得暈倒了。”
“可是——你幾時——”
“當你伸手想抓姐姐的手時,我趁機伸出手來。於是你拉着我的手直往前奔。姐姐一定呆在那兒了。”
“你——不,不管是你姐姐還是你,都很有趣。”
倉崎久士靠在旁邊的牆壁“哈哈”笑着。
“我還有一個妹妹,她更有趣。”夕裡子補充,“在那裏開槍的是誰?”
“不知道。”倉崎搖搖頭,“我看到了偷襲的人的身影。可惜裏面太暗了。”
“姐姐會有危險嗎?”
“大概不會。”倉崎說,“有遊客在裏面。只要開槍的話,聲音就會響徹整個教堂。那人不敢逗留太久的。”倉崎呼哧呼哧喘了幾口氣,問道:“以後……打算怎麼辦?”
“我來做姐姐的替身。”夕裡子說。“如果需要的話,我會跟你走。”
“你真好管閑事。”他苦笑,“我的事……”
“你是現代的‘藍鬍子’。對嗎?我聽說了。不過,‘藍鬍子’為什麼受人襲擊?”
“不知道。你問襲擊的人好了。”
夕裡子說:“走走好嗎?這樣站着會冷的。”
“嗯……”
二人挪動腳步。
“你住在哪兒?”
“我有自己的房子。是用別人的名義買的,別人找不到。誰也不知道!”
“你和姐姐,住在那裏?”
“嗯!不過,找和你姐姐之間清清白白,我可以發誓。”
“姐姐也是這麼說的。”夕裡子點點頭,“我相信。我姐姐是不會撒謊的。”
“嗯!她這種人真少見。見到她時,我就覺得人還是可以信賴的,好奇怪!”倉崎說,“這邊!”
他們穿過小路。
“我聽你姐姐說,你和國友是——”
“多嘴!”夕裡子漲紅了臉,“我們有交往,但屬於‘純潔的交往’,最多偶爾接接吻。”
倉崎笑了一下。
“這小子也有兩下子啊!”
“倉崎先生。”
“什麼事?”
“你真的——殺了那些太太!”
“即使是我殺了,我也不會承認的。”
“我想聽聽當事人親口說說。”
倉崎停了一會。
“確實,妻子死了后,我變得很有錢。她們死去的事實也難免招來猜疑……”他說,“但是,我沒有殺她們。把財產攫為己有,有何趣味可言?如果不能和妻子共享幸福,自己要那更奢侈的生活有什麼用?你說呢?”
夕裡子沒有回答。
需問倉崎的事還很多很多。
然而眼下,夕裡子對這個乍看之下很文雅的“藍鬍子”產生了興趣。
“真是的!”國友煩躁地在酒店房間內踱來踱去,“你們幹麼要如此!一個回來了,一個又消失了。幹麼會成為這樣的局面?”
“國友哥,沉着些!”珠美難能可貴的冷靜。“不是早有心理準備嗎?你跟我們交住這麼久了。並愛上了夕裡子姐姐,你就不該有這麼多的怨言才是。”
國友似乎有點佩服地看着珠美。
“我知道。”他嘆口氣,“我只是——”
“沒事的。”珠美拍拍國友的肩膀,“夕裡子姐姐不會死的。相信我吧!”
受一名初三女生鼓勵,國友真有點羞愧的感覺。
“謝謝!”他無力地坐在沙發上,似乎沒了主意,“以後該怎麼辦?”
別以為綾子驚魂不定——她無事似的洗着澡,口裏還哼着“我愛維也納”之類的小調。
“悠閑的脾性依然故找!”珠美說,“不過,皮裘看起來蠻貴的。”
珠美把綾子穿的皮大衣拿在手裏,又披在身上,站在鏡子前面左顧右盼地說:“適合我穿嗎?”
“假如不是你發現夕裡子出去了,跑來通知我的話,現在兩個人都會失蹤了。”
“因此,我這黃花閨女才不顧羞恥,身止只披了一件毛巾便去通知你了。”她把皮大衣脫下,問道:“你猜這件皮大衣值多少錢?”
“呃,問題是以後應該怎麼辦。”國友盤起胳膊,“綾子回來了。那三人組大概不會輕易放過她的。現在暫時把綾子和夕裡子‘對調’的事保密,也不知道可以隱瞞到什麼時候。”
“嗯!”
“倉崎去了哪兒?他把夕裡子帶到哪兒去了?和綾子談的大概可以猜到一點頭緒。到明天,我們去找。”
“有一件事忘了。”珠美說,“在聖士提凡教堂的那聲槍聲。”
“啊!我知道。可是裏頭太大了。是誰開的槍?目標是誰?都是問題,也不知道是否跟倉崎有關。”
“但我不認為無關。”
“嗯!的確。可是,是誰想殺倉崎嗎?”
國友也因出現槍擊事件而緊張,但也提起了精神。因為這是自已的份內事。
“還會有事發生,這是肯定的。”國友說。
“啊!舒服極了!”綾子穿着浴袍,臉色紅潤地從衛生間走出來,“珠美,你洗不冼?”
“在洗之前,國友先生有話要說。”
“國友哥——在我們淋浴期間,最好請你回自己的房間。好嗎?”
“不,抱歉……”國友撓撓頭皮。
“可以神氣了?”珠美長輩似的拍拍姐姐的肩膀,
“你有義務如實向我和國友刑警說明一切!”
“話是這麼說……”綾子語塞。
“你和倉崎住在哪兒?哪家酒店?”國友問道。“知道了也沒用。大概他已經搬到別的地方去了。”
“我們不是住在酒店。”綾子說。
“不是住酒店?”
“是他自己的家。他說是用別人的名義買的,誰也找不着。”
“倉崎在這裏有自己的房子?”
“他說每次太太死去時,就被新聞界到處追蹤,很苦惱。於是把心一橫,決心到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來住。”
“原來如此。不過,若是自已的房子。就不能立刻跑掉了。那房子在哪兒?”國友迫不及待地問道。
“維也納。”綾子說。
“我知道在維也納,具體在哪?”
綾子側一側頭,說:“不知道。”
“但——大概的地址總知道吧?你們是從機場去的吧?城鎮街道的名稱之類呢?”
“我在飛機上睡得不好。有人講話聲音大得很。不是日本人,是哪裏的人呢?”綾子皺着眉頭,“在那種地方大聲說話,真有失體統。”
“的確。不過……”
“總之,後來我睡著了,在機場乘出租車不久便睡著了。被人叫醒時,已在倉崎的房子面前。後來我一直待在房裏,馬路名稱之類一概不知。”
國友臉上現出絕望的表情。
“可是——對,剛才你們去聖士提凡教堂了嗎?”
“嗯!”
“搭出租車?那麼,坐了多久知不知道?10分鐘或20分鐘?”
“我,畢竟因時差還沒倒過來,困意前所未有地襲來,又是一上車就……”
“睡著了,一覺醒來就到了聖士提凡教堂前面了。”珠美說。
“對,對!不過,托福!這次我睡夠了。”
珠美想。與綾子相反,國友將會睡眠不足了。
“明白了。”國友露出疲乏的樣子,“那麼,告訴我,你為什麼跟倉崎一塊從日本來維也納?”
“這個——”綾子欲說又止,“不能說!”
“為什麼?”
“我答應過夕裡子。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
真讓國友哭笑不得。
“若是別人也許不能講,對我和珠美就不要緊。對不對?在過去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不是都彼此相助嗎?夕裡子所謂的‘任何人’,當然不包括我和珠美了。”
“是嗎?”
“我想是的。說吧!”
國友向前探着身子。
綾子猶豫片刻——
“畢竟不能說啊!”
“綾子——”
“聽我說。當然,我之所以不說出來,並不是不信任國友哥或珠美。不過,我相信,諾言就是諾言。假如我不信守我和夕裡子之間的諾言而說了出來的話,說不定會在夕裡子身上產生報應。我是這樣想的。”
珠美拍拍國友的肩膀。
“死心吧!綾子姐姐的頑固,你是領教過的。”
“嗯——可是——萬一倉崎對夕裡子——”
“不必擔心這個。”綾子說,“倉崎先生是個紳士,他絕不會對夕裡子有不規矩的行為。”
“是嗎?”國友無力地說。
“那麼。為什麼倉崎久士離開日本到這裏來?”珠美問。
“我也問過他了。”
“他怎麼說?”
“他說不能講。”
國友煩惱至極。雖然擔心夕裡子的事,但他十分了解綾子的脾性,強迫她是不可能問出東西來的。
“國友哥,別擔心。夕裡子一定是有她自己的想法。才跟倉崎去的。”
綾子就像與她無關似的平靜地安慰他。
“說不定。二姐也想要一件皮襲大衣。”珠美說。
“夕裡子一定會與我們聯繫的。”綾子的話剛一說完,房間的電話便響了,“瞧,一定是——”
國友立刻拿起電話。大聲問道。“喂!到底你想幹什麼?快點回來!”
“怎麼啦?”對方說,“她跑掉了?”
“啊——三崎兄嗎?”
“嗯!你真的在維也納?這麼大的聲音。不用電話東京也可聽到了。”
“對不起!事情有點複雜。”
“是這樣。”
“從東京打來的?有什麼特別情況嗎?可我在這邊走不開。”
“我什麼也沒說。”
“對不起!”國友嘆氣。
“其實是發現了一具屍體。”
“屍體?難道會是——”
不可能是夕裡子。假如這個時間可以回到東京的話。大概只能坐火箭才辦得到。
“哎!一個叫加山紀昭的男子。屍體藏在他家庭子裏的併合式儲藏室內。”
“加山——紀昭?”
“我們查到了,他的女友去了維也納,乘坐的好像與你們是同一班機。太巧了!我猜你可能會有頭緒了。”
“等一下。他的女友叫什麼?”
“山野圓什麼的,辦公室白領。”
“果然是她。她跟我們住同一家酒店。”
“是嗎?那麼,是否有什麼關連?”
“目前還看不出來。那個加山是被殺的嗎?”
“致命傷是背部的刺傷。屍體是他母親發現的,事後老人陷入神志獃滯的狀態,怪可憐的。”
“兇手的線索呢?”
“目前毫無線索。你在那邊問問山野圓好嗎?”
“知道。”國友說。
聽到這個電話時,綾子自言自語地說道。“終於找到了。阿門!”
這句話被珠美牢牢地聽在耳朵里。
“案件。”放下話筒后國友說,“追求你的那三個男人之一的屍體被發現了,是他殺。”
“那就沒可能到維也納來了。”珠美說。
“應該是。”國友點頭,“明天通知那個叫山野圓的好了。綾子,你還是不出去好。早餐叫服務員送來好了。”
“好的。”綾子爽快地點頭。“讓你們擔心了!”
“可不是。”國友笑一笑,“該生氣的不能生氣,最折磨了。”
“戀愛的人是脆弱的。”珠美調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