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1.

保安工作向來是一個不怎麼討好的工作,鄔燦作為一位保藏的默守者,他自願成為一名保安,這樣的犧牲可以說是巨大的。

鄔燦做慣了保安,難免沾染上職業病。見到我們四個人,他晃動警棍,把我們從滙豐銀行大廈門口攆到了附近的地下通道口,就好像我們是亂停車的司機一樣。

“信物拿到了?”他單刀直入。

程震拍拍口袋,示意一切就緒。

我問鄔燦:“咱們還站在這裏等什麼呢?

“現在就去看一看寶藏吧!”汪克躍躍欲試。

鄔燦將程震的衣服拉拉攏,擋住信物,說:“你們在腰裏插着一把像榔頭一樣的東西,就打算往銀行里沖?你們是不是不把保安的警棍當武器?”

“那怎麼辦?”汪克喪氣地問鄔燦。

“你們每人交100塊給我,晚上九點再到銀行來找我。”

“100塊?這是什麼錢?”提到錢,我莫名的氣憤。

“服裝費。”鄔燦答道。

“探寶還需要服裝?”我感到好奇,譏諷道,“需不需要道具、燈光、腳本、台詞什麼的?”

“這些都包括在內,只收100元。”鄔燦用手指戳戳他的腦袋,說道,“想想吧!花100元就能看到千萬元的寶藏,絕對超值!”

我怎麼聽都覺得寶藏一事可能是鄔燦無聊時杜撰出來,讓他賺門票錢的騙局。

程震一如既往地爽快,掏出四張嶄新的人民幣:“拿去。”

鄔燦也不客氣,抓過錢,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晚上九點再到銀行找我。”

對掏錢比我快的人,我向來比較欣賞。

到晚上九點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想繼續欣賞程震,所以提議找個消費場所,讓程震大展拳腳。

夏夕希望有個地方能坐坐,我希望能順便看一下新聞,對陸波家發生的事情我想要了解一二,汪克希望能有食物供應,程震需要有打發時光的事情可做。

於是,我們去了網吧。

對於有兩名通緝犯,還有一個腦子搭進搭出的汪克,網吧是我們這個小組絕好的隱藏地點。

汪克指着網吧玻璃門上的通緝令,問我:“這裏貼着你的照片,你進去不擔心被瓮中捉鱉嗎?”

我說不用擔心,網吧門口還貼着“未成年人不得入內”,剛剛一個中學生走了進去。

門口貼着“禁止吸煙”,一個頭髮染得像彩虹的男青年,叼着煙走了進去。

看到他們從容不迫的姿態,我也就打消了心頭的顧慮。

付錢,開卡,坐定。

整個經過,幾十個人的網吧里沒人正眼看過我們,這裏是天然的隱蔽場所。

我滑動鼠標,打開網頁,搜索瀏覽了一遍“探尋上海灘價值千萬寶藏”的帖子。帖子已經被封,那些狂熱分子,另開了帖子,聲稱寶藏的事情子虛烏有。

字裏行間酸酸的味道,讓我的優越感噌噌往外竄。

有關陸波家的命案,消息不多,可足夠重磅。

一間房間裏居然死了三個人,除了陸波,負責調查我的年輕警官,以及我樓上的鄰居也死在了裏面。

別人死了,我有點幸災樂禍的心理——這是不對的。

但是客觀上來說,在我們探尋寶藏的這條路上,絆腳石都被掃乾淨了。

同時在看這則新聞的夏夕,身體淹埋在椅子大靠墊里,注目良久。

發現我盯着她,她宛然而笑,問道:“你看什麼?”

“沒什麼。”我跟着笑了起來。

夏夕看了看身邊正在網游中肆意翱翔的汪克,才放心地問我道:“你想過寶藏到底是什麼東西沒有?”

我想了想,答道:“沒想過。我只是算朋友幫個小忙而已,能讓你找到你姐姐留下的東西罷了。”

“為什麼還要騙我?”夏夕突然變了臉色。

“騙你?這從哪兒說起呀?”我有些手足無措。謊話說得太多有一點不好,就是會忘記自己說過什麼,我現在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一句。

“你根本不是我姐姐的朋友。你接近我是不是有別的企圖?”

“怎麼會……我真的是你姐姐的朋友。”

我的辯駁蒼白無力。

“我看你就是衝著寶藏來的吧。還說什麼好聽的,是為了我,我在你眼中什麼都不是,在你心目中什麼都比不上。”

女孩一哭,我的心就軟。

我說:“你這麼漂亮,就比我夢中完美的情人差了一點點。捧在手裏怕摔了,放在嘴裏怕化了,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了。”

“真的?”她眼眶含着淚滴,看起來像梅花鹿的眼睛,很美。

我用力點點頭,頭上戴着的電腦耳機掉了下來,我正在聽的歌曲讓夏夕也聽見了。

Iwanttoholdyouinmyhands

fearingthat’llbreakingyou

Iwanttocherishyouinmamouth

Fearingthat’llmeltyou

Mylove

InevertoldyouIloveyou

Canmakeyoufalllovewithme

……

夏夕狠狠彈了一下我的頭,罵道:“你又在用歌詞騙我了。”

2.

桌子上是一份份報告,煙缸里的煙頭堆積成山。

諸葛警官駐足窗邊,將所有的報告再回回鍋。

陸波家唯一沾有氰化物的東西是桌子上那七個玻璃容器,容器表面被人塗抹了融水的高純度氰化物,0.02克就能頃刻斃命。

七個玻璃容器里,有四個容器把手已經掉了,破損的地方刺出尖銳的玻璃,很容易割傷手指。

丁曦晨和陳駿的手指上,都找到了細微的傷口,劇毒就是從那裏進入體內的。

但為什麼他們都非要去動這些容器不可呢?陳駿應該清楚現場勘查的程序。

三名死者的死亡時間,大致在程震等四個人去找陸波,到陳駿趕到現場中毒的這段時間之內。

在陳駿的遺物中,還發現了一根金黃色的頭髮,鑒定下來,在夏美家和Jane家同樣留下過頭髮的程震。

奇怪的是,根據目擊者反應,程震到陸波家的時間在陳駿之前,況且他們也沒能夠進入陸波的家。目擊者還看到程震他們幾個人,在陸波家門上鼓搗了一會兒才離開,之後,壯漢丁曦晨和陳駿先後趕到。

從頭到尾,陸波一直在家裏,沒有離開過。

假設,程震的這根頭髮是用來拴住陸波家門的話,之後進去的丁曦晨應該會把頭髮弄斷,可頭髮並沒有斷。

陸波在門裏看見丁曦晨這樣的角色,也絕對不會開門,目擊者的口供中沒有關於破門而入的部分。

門是完好的門,頭髮是完整的一根頭髮,但封閉的房間裏就是在這段時間內死了人。

誰要是在物理課上提出這樣的問題,教授絕對拍桌子罵娘:“有沒有聽課?有沒有抄筆記?你小子是不是文科來踢館的?”

同為難題,物理老師一罵了之,諸葛警官卻必須找出答案。

題目到答案之間,可能存在幾十個划算公式,在白紙上寫滿,就像小時候玩的迷宮遊戲。

今天的時鐘走得特別賣力,諸葛警官的時間僅僅剩下了可憐的十五個小時。

兇手和左庶,仍然沉沒在茫茫人海之中,渺無音訊。

諸葛警官離開窗邊,打算再去一趟陸波家的現場,一切細節必須再進行精確無誤的核實。

諸葛警官在認識左庶之後,他常常提點部下:沒有天生的偵探頭腦,就要有健壯的雙腿。

3.

網絡是年輕人的天堂,網絡的時間跟天堂同一個時區,呆一天就像才呆了一個小時一樣短。

所以當我們頭昏腦脹地走出網吧時,我很吃驚,外面居然已經天黑了。

準點到達滙豐銀行大廈,鄔燦換了一身桔黃色的外套,外套像是塑膠質地,要是再戴一個玻璃頭罩,就像研究病毒細菌的科學家們了。

外套上的顏色反射到鄔燦臉上,讓他坑窪的臉看起來像張橘子皮。

“快穿上。”

他丟過來一個大旅行袋,打開后,裏面裝着四套和他身上一樣衣服,後背上印着夜光的字。

“管道工程?”汪克大聲讀着那幾個字。

“少啰嗦!”鄔燦瞪了他一眼,轉而問程震,“拿着你的信物跟我來。”

大廈右側門邊的銅獅子周圍,不知什麼時候支起了施工的隔離護欄,我們穿起衣服,拿起工具,往哪兒一站,還真有“正在施工”的感覺。反正上海的施工工地就像非洲獅子身上的虱子一樣多,沒人會知道我們在開啟的是,通向千萬寶藏的大門。

信物與靜卧的銅獅子底座凹痕形狀一致,程震不舍地在手裏掂了掂信物,將它撳了進去。

分毫不差,完美貼合。

這些詞藻進入我的思緒時,我差點接口說:舒菲彈力貼身。

三四秒鐘之後,銅獅子開始抖動,石頭摩擦的顆粒聲隨之而來,銅獅子和底座徐徐向一邊移動着。

大約過了半分鐘,一條木質階梯呈現在我們面前,地道入口低頭可見。

燈光下的地道,潮濕、昏暗、霉味、未知的恐懼和喜悅。

就算用兩個大腦一起想,也絕不會有人能想到,外灘最華麗的建築物前,銅獅子底座下,竟隱藏着這樣一條秘密通道。

露出洞口后,我們立刻支起帳篷,擋住所有來自外界的光線和視線。

各人手裏端着鄔燦事先準備好的手電筒,鄔燦拍拍身背的大行囊,自鳴得意地問道:

“100元服裝費值了吧!”

這句話,是我們大家最後一次開玩笑。

這個玩笑,沒有人笑。

通往寶藏的第一步,誰也不捨得先伸腳。

“大家都準備好了沒有?”鄔燦像個司令,拍起巴掌鼓勵着我們。

我環顧身邊的人,表情各異。

我看到的是一支探寶的隊伍,沒人去在意誰的過去,誰的職業,誰的愛好。在這裏,我們只有一個信念,一睹寶藏的風采。

我感覺有人在拉我的衣角,一看,是夏夕。

她問我:“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是啊!我真的準備好了嗎?

我幾乎忘記了,自己因為什麼事情,而踏上這條探寶之路的。但這總比在網吧里消耗青春有意義,糊裏糊塗過日子的人,又不止我一個人。

我條件反射地看了眼汪克,心想:有他墊底,就沒什麼後顧之憂了。

我堅定信念,用力吐出一口氣,對大夥說道:“我準備好了,出發吧!”

我首當其衝,腳尖在通道里的木質階梯上試了試牢固與否,確定不會塌下來,我打着手電筒往通道下部走去。

我邊走邊說:“大家跟緊我,慢慢往下走……”

不料,腳底一滑,我以一種近乎超人飛行的姿勢,飛速滾下了階梯。

搖曳的手電筒光束中,我以出乎預料中的方式,滿懷驚恐地沖向了寶藏。

頭頂有上帝一樣的聲音傳來:

“你其實可以走得再慢一點。”

“等你到底了,喊一聲。”

太可氣了,把我當什麼了?當我是試井深的石頭啊。

4.

諸葛警官剛上陸波家的樓梯,一個老大爺在半途截住了他。

“警察同志,我有情況向你彙報。”

“什麼情況?”諸葛警官圓臉上點起了兩盞圓眼。

“警察同志,你一定要為犧牲的警察找出兇手,他為我們這幢樓做了很大的貢獻,為我們解決了……”

五分鐘過去了,老大爺還沒說他要彙報的情況。

視時間為生命的諸葛警官,也顧不得尊老了,態度強硬地制止老大爺的歌功頌德。

“你直接說情況,其他事情以後我請你去我單位慢慢聊。”

老大爺這才記起原本打算跟諸葛警官說的話:

“就在剛剛,一個男人鬼鬼祟祟下了樓,我都沒看見他是什麼時候上來的,他不像是來串門的,我估計他去過犯罪現場了。”

會潛入被封鎖的凶殺案現場的人,除了警察,只有兇手了。

諸葛警官忙問:“你看清那人的樣子了嗎?”

“看得一清二楚。而且他還和我說過幾句話。”老大爺說到這,洋溢着一種戰鬥英雄凱旋歸來的神情。

“你把當時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我。”諸葛警官不禁對這個充滿神秘色彩的人物,倍感意外。

老大爺用他並不標準的普通話,開始了詳細的描述:

“那個男人和我家窗戶差不多高度,大概一米七五吧。三十多歲的樣子,看起來挺文弱的,不像壞人,他嘴唇像女人一樣薄,說話也挺有禮貌的,就是人邋遢了一點。”

一個輪廓漸漸在諸葛警官腦海里有點清晰起來,這麼詳盡的形容還不夠清楚的原因,是因為老大爺的普通話聽起來實在費勁,只比聽日文稍微好點。

老大爺接著說:“他問的問題很奇怪,問我有沒有看見他上樓。我沒聽見他敲門,所以他上樓我一點也不知道。我這麼回答他之後,那男人看起來很高興,謝過我之後就走了。”

“就這些?”諸葛警官覺得這個問題似乎無關痛癢。

老大爺斬釘截鐵地說:“我說的情況全部屬實,可以接受你們公安機關的隨時檢驗。”

諸葛警官萬分感謝老大爺提供的情況,並懇請他以後務必不要再說普通話了。

在兇案現場稍作停留,未有任何斬獲的諸葛警官,便疾步開往太平街去了。

手錶上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整,距離破案大限僅僅剩下了十個小時。

老大爺口中的那個男人,重新燃起了諸葛警官破案的希望。

這個人,正是左庶。

看來,名偵探已經歸來。

5.

銅獅子底下的階梯真他媽長,我滾了三十八個跟頭,才有地板阻止住我的沖勢,姍姍來遲的手電筒還給了我的肩膀一擊。

不過幸好有我的肩膀,手電筒才得以安然無恙。

身上沾滿了濕冷的青苔,我滾下來的木質階梯上附滿了這種植物,難怪會那麼滑。

地道里的氣壓很低,我站起身來,就感覺胸悶氣短,喘了一會兒,才把呼吸調順了,我衝上面的人喊道:“本次航班順利着陸,請旅客們依次下來,小心階梯上的青苔,歡迎你們對本次航班的支持。”

他們四個人一步一停,慢悠悠地往下走來。

我用手電筒掃着周圍的環境,右手邊是一條地道,地道全由木頭搭構而成,大概有兩人並排的寬度,不是很高,我不伸直手臂,也夠得着地道的上部。

整條地道里全是黑漉漉的大木方,撐住了上海地底鬆軟的土質。木縫間,還不時會有水珠滴下,發出“啪啪”的聲音,像是一條魚用它的尾鰭在地板上掙扎一樣。

地道的盡頭,是令人望而生畏的黑暗。

鄔燦從容地走在最前面,像導遊般引導我們前行。

“你們跟着我走就行了,雖然十多年沒下來過,但路我記得。”

“你以前到過這裏?”我問。

“十多年前,滙豐銀行大廈主樓產生傾斜,東西方向落差達到0.3米左右,有往東北方向倒塌的危險,究其原因是屋頂上的七隻水箱,45噸的容積讓主樓負荷過重。所以大樓必須重新翻改水箱位置,將五隻水箱移到了大廈的地下室里。這條通道就是在那時發現的。”

“也就是說,你以前是修水管的?”汪克喘着粗氣問。

“不是。我是水路工程師。在地下室鋪設水管的時候,不小心打穿了地下室的牆壁,就發現了這條通道。”

在網吧的時候,我特地搜索了有關滙豐銀行大廈的資料,1997年的時候,滙豐銀行大廈內部進行了整修,水箱就是在那時調整的。

“既然你進來過了,為什麼不自己把寶藏給吞了呢?”汪克的談吐總能很直接地表現自我。

鄔燦淡然一笑,說:“一千萬的寶藏,我可沒這麼大的胃口。”

“這裏的寶藏,到底是誰藏的呢?”程震也加入了討論。

“是夏夕和夏美的父親!”鄔燦給出了一個震驚的答案。

“啊?”

不知是誰怪叫一聲,刺耳的迴音在地道里久久不能散去。

比起程震和汪克,這個答案對我來說,並不算意外。

姐妹兩個人不約而同捲入這起事件,事件主使是她們的父親,反而一切都比較順理成章。

“那你的爸爸呢?”我想知道這個答案。

“十幾年前就失蹤了。”鄔燦搶在夏夕之前回答道。

夏夕補充道:“他在失蹤之前,把開啟寶藏的信物留給了我姐姐。姐姐一直不願意去找尋寶藏,她覺得爸爸會回來,到時候應該由爸爸來開啟寶藏。”

第一次聽夏夕說起她自己的故事,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大家的表情,可從大家慢下來的動作可以看出,大家都很震驚。

在沉悶中,我們又走了一段,地道越往裏,地面越不平整,部分老化的木方有的懸在半空,有的掉落在地。

地道有一點點坡度,既要躲避障礙,又要收住自己的步伐,致使我們變得步履艱難。

又走了一段,差不多要到滙豐銀行大廈的中心之下了,可一堆廢墟阻斷了我們的去路。

我問鄔燦:“這裏怎麼塌了?”

他無可奈何地聳聳肩:“也許是最近塌的吧!”

看來他也不知道原因。

不過我肯定這處塌方不是最近才形成的,因為覆蓋在表面的那些斷木方,潮濕與酥軟的程度與其他木方相差不多。

鄔燦就像機器貓一樣,從他背着的口袋裏,拿出兩隻鐵鎬,指着那堆廢墟說道:“我們四個男人輪流干,把這些擋路的垃圾清理乾淨。”

說完,他將一隻鐵鎬丟給了程震。

他們兩個先挖,我和汪克負責照明。

挖寶藏和挖礦就是不一樣,鄔燦和程震幹得比煤礦工賣力多了。

不一會兒,廢墟就從頭頂,降到了我們胸口的高度。

“給!輪到你們了。”鄔燦已是氣喘吁吁,汗流浹背。

勞動不是我和汪克的強項,我們的強項是在不勞動的時候看起來像在勞動。

我們看則奮力揮鎬,實則每一下都虛弱無力,和他們倆挖了差不多時間,我們比用筷子挖得還慢。

汪克的鐵鎬忽然發出了一記聲響,像是鐵鎬砸在了什麼硬物上面。

幾束光馬上聚到了一處。

頓時,夏夕發出一聲慘叫。

鐵鎬的前端勾住了一隻白森森的人頭骨,汪克嚇得連連後退,連手裏的鐵鎬都沒來得及丟掉。

於是,他的鐵鎬從廢墟里拖出了一具骸骨。

大家驚呼不已,這裏怎麼會有死人呢?

鄔燦第一個冷靜下來,喝止我們:“別叫了,再叫我們也要被活埋這裏了。”

生存的本能,驅使我們齊刷刷地閉上了嘴。

夏夕手中的電筒光束又回到了屍骸上,她細緻地查看着死者的衣服。而後,竟毫無徵兆地哽咽起來,地道里本來呼吸就困難,她再這麼一哭,我真怕她會窒息而死。

“是爸爸!爸爸——爸爸——!”夏夕跪在地上痛哭了起來,因為不敢大聲,她斷斷續續發出“嗚嗚”聲,聽起來十分凄慘。

“你難道不知道我爸爸死在這裏嗎?”夏夕的聲音變得很兇狠,質問着鄔燦。

“我當年只是挖水箱,沒挖寶藏。再說,要是我知道你爸爸死在這裏的事情,也沒必要隱瞞你們姐妹倆。”鄔燦表現得很克制。

程震蹲在了夏夕的旁邊,恭敬地用手刨出屍骸,將它拖到一邊,程震又脫下外套,蓋了上去。

我看着他的動作,像是《鬼吹燈》裏的情節,覺得我們不是在挖寶,是在挖墓。

“這是什麼?”程震從屍骸的旁邊找到幾個小圓蓋,蓋子上都鑽有一個小孔。

“可能是藥罐蓋子吧!”我胡謅道。

“可能他走到這裏疾病發作,來不及吃藥。”汪克隨聲附和道。

“可能吧!”程震把小圓蓋丟到一邊。

程震以他一己之力,迅速掃清了障礙,他幹完以後,爛泥濺得滿身都是,他也忍受不住地道里的溫度,脫了帽子。

我站在一旁,光看他喘氣的樣子就受不了了。

“現在哭也沒用了,我們去完成你爸爸未達成的夙願,才是對他最好的厚葬。”我在後褲袋上擦了擦手,把夏夕從地上扶了起來。

這幾句得體的話,讓汪克對我刮目相看。

探寶隊繼續出發。

潮濕的四壁和悶熱難耐的環境,讓我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腦子一團漿糊,機械地跟着前面的人。

我覺得又走了很久,但手錶告訴我其實只走了5分鐘,一陣涼風拂面,我自覺七經八脈為之一暢。

再走幾步,低矮的地道到了盡頭,頭頂不見了大木方,我們來到了一片豁然廣闊的岩洞。岩洞裏的空氣格外清新,就像從炎日的街頭一下子走進空調開放的肯德基。

岩洞很平坦,不像地道那樣傾斜了,讓我的腳底板好受不少。整個岩洞由兩個圓形組成,呈葫蘆形,大圓的中心佇立着一根巨大的圓柱,圓柱表面異常光滑透亮,把手電筒的光亮全反射到了溶洞壁上。

圓柱直通達頂,足有四層樓這麼高,我真驚訝自己已經往下走了這麼長的路。

圓柱的底端,砌着一個半人來高的長方形平台,類似東北的炕頭。

跑進一看,這個平台居然是用大理石製作而成,手摸上去絲絲寒意沁入掌心,但中間部分凹下去一塊,裏面擺着一隻乒乓球枱那麼大的箱子。

汪克一屁股坐在大理石平台上,抱怨着:“這裏只有一口破棺材,哪有什麼寶藏?”

鄔燦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年輕腦子不靈光啊!聽沒聽過馬王堆?秦始皇陵?在地上,哪裏有棺材,哪裏就有棺材鋪。在地下,哪裏有棺材,那裏保准有巨富。”

鄔燦的百寶包再度打開,他拿出一應俱全的工具時,我們覺得100元的服裝費確實超值不少。

除了夏夕,我們四個男人一同跳上大理石平台,拿着各種工具圍着棺材,在難以名狀的心情下,等待鄔燦下達開啟棺材的信號。

夏美藏下的密碼,姐妹父親藏下的寶藏,究竟會是殭屍還是金幣?

在外灘的底下,有着如此別有洞天的景象,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呢?

我們翹首以盼。

不對,棺材在腳底,應該說我們頷首以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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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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