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以眼還眼
1
片岡玲子輕輕推開工作室的門,喊一聲“義太郎”。
儘管丈夫說過。當他在工作時不要干擾他,可是現在實在有話要說,不能顧慮太多了。
“怎麼啦!”丈夫從桌上抬起瞼來,看到他溫和的瞼,玲子鬆一口氣。最近丈夫的情緒不好,時常發脾氣。
“昨晚沒睡過?”
“睡了兩三個鐘頭。”
“這樣會搞壞身子的。請他們多延一點點時間給你吧!”
“沒關係。這些稿子一趕完,我就輕鬆了。”
“你整天說這句話,身體要緊呀!”
玲子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片岡義太郎的手重疊在妻子的小手上,對她微笑。
“不要擔心。”
“是不是有心事?”
“什麼?沒有哇。”
“不要騙我,我知道一定有事。”
“我像個說慌的人嗎?”義太郎笑了。
“晴美打電話給你,說些什麼?”
“唔……她說我們老家發生許多糾紛,亂糟糟的。”義太郎說。“不過與我無關,不必理會。”
玲子似乎欲言又止,但終於改變主意說:
“我去泡咖啡,喝不喝?”
“好的,給我五分鐘就過去。記得多放咖啡粉!”
玲子不覺莞爾。
她把水壺擺在煤氣爐上,獃獃地等候水滾,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情緒。
玲子今年二十五歲,三年前跟義太郎結婚,兩年後生下女兒美沙子,一家三口的生活樂融融的。
玲子的體質虛弱,外表看來不太健康,其實她沒什麼病,只是容易疲倦。幾年前她從九州獨自上東京謀生,在朋友引線下,替一名插圖畫家跑外勤,認識了寫文章的片岡義太郎。
從談戀愛到接受求婚的過程並沒有特別之處,後來聽義太郎提起複雜的實情,玲子大吃一驚。不過。在她心目中,義太郎是個誠實有為的青年,只為堅持自己的意念才離家出走。有關暫時不能讓她入籍,以及義太郎斷絕親友來往的事,玲子全都諒解,然後答應嫁給他。
孩子生下來后,須早日澄清戶籍的事了。可是對於這麼重大的問題,玲子居然假裝漠不關心。而這些日子……
“水開了。”義太郎的聲音,把玲子喚回現實。
“啊,對不起。”玲子急忙泡咖啡。
義太郎在飯廳的餐桌前坐下,拿出一根煙銜在嘴裏,但不點火。
“抽一根煙有什麼關係?”玲子說。
“還是不抽了,我說過要戒煙的。”義太郎把尚未吸過的香煙丟進煙灰缸里。
“你怕晴美不高興?”
“怎麼會。她只是小姑的角色罷了!”義太郎笑道。
玲子倒了一杯咖啡,擺在丈夫面前。
“美沙子呢?”
“還在睡午覺。”
“好快,已經開始學走路了。”
玲子躊躇一下才說:“聽說秀二郎被人謀殺了。”
“我知道。”
“晴美打給你的電話,就是談這個?”
“嗯。”
“他是你的弟弟呀。”
“我沒有家屬!”義太郎說,繼而輕笑。“其實不能這樣說吧!”
“你打算沉默下去?”
“不,他們會找上門來。”
“誰?”玲子有點害怕地瞪大眼睛。
“我父親啦、警察啦……因為是謀殺案,沒法子。”
“好可怕!”
“沒事的。聽晴美說,負責辦案的刑警平易近人,對我們的事通情達理。他跟我同名哩,他妹妹也叫晴美!”
“那真稀奇!”
“不會有事的!”義太郎伸伸懶腰。
“倉持先生來了!”
“哎,好想念他!”義太郎急忙走出玄關去。“先生!我聽晴美說你來了東京,正在想着您會不會轉過來看我們!來,請進!”
倉持醫生的臉上浮現一個令人難以捉摸的笑容。
“你看起來精神很好,陪我出去一下可以嗎?”
“好哇。”義太郎點點頭,回頭對屋裏的玲子交代一聲。
“玲子,我出去一下。”
義太郎他們所居住的所謂公共屋屯,屬於市街住宅區,相當靠近市中心。工作上交通便利,相對的可供孩子們遊樂的場所就很有限,只有一個兒童公園而已。
名義上叫公園,其實接近庭園的形式。長方形的空間,面積只有兩間教室大小,四周被低矮的鐵絲網柵環繞。裏面有沙地、鞦韆、鐵棒和滑梯等道具。雖然住宅區內的孩子數目不多,但由於沒有其他遊樂場所,所以經常十分擁擠。
“城市的孩子真是可憐。”倉持有感而發。
“先生。今天來有什麼事?”
“你聽說秀二郎的事了吧?”
“是的。聽說他的私生活不檢點!”
“他是紈絝子弟的樣板啊!”對於死去的人,倉持並不客氣地批評。
“父親一定很失望了。”
“我就是為這個而來。”倉持坐在鞦韆周圍的短欄上。“對片岡而言,他只有你一個兒子了!”
“可是我已經……”
“你這麼以為,你父親卻不那麼想啊!”
“讓他去吧!我不管。”義太郎脫口而出。
“山波那邊也是。千造一死,只剩下晴美了。他們兩個老的真可憐,可惜我無能為力!”
“他們現在覺悟了吧!”
“對了,這次好像是謀殺案。繼公三郎、千造之後是秀二郎——我看不是巧合,不容易解決呀!”
“當然是的。”
“這麼一來,警方當然對你們產生興趣了。”
義太郎呆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來。
“別嚇我。你是說,我和晴美受到嫌疑?”
“警方的理論很單純。他們要找的是被害人死後,可以從中得利益的人。”
“話是那麼說,可是……秀二郎那傢伙,總會有人對他懷恨的呀!”
“當然警方不敢逮捕你們。”倉持點點頭:“問題是,你們的生活從此不得安寧了。”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遲早終須有個了斷……”
“還有鄉下那班傢伙的問題。自從公三郎和千造的事情發生以後,鎮裏處於一觸即發的不安狀態!”
“他們還在對峙不休嗎?哎,真是的!”義太郎搖頭嘆息不已。
“你必須回去一趟,知不知道?”
義太郎遙望着鞦韆上的孩子們,終於抬頭看着倉持說:“我知道。唉,十二年了……”
“鎮裏一點也沒變,真令人失望。”倉持苦笑着說。
“午安。”義太郎向一名牽着小孩的主婦打招呼。婦人拖着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孩,肚子也有七八個月了。
“呀,片岡先生,我以為你們全家外出了呢!”
“沒有。最近我都沒法子休假。”
“你太太出去買東西?”
“應該在家的。”
“剛才我拿傳閱板到你的家去,叫門沒有迴音啊!”
“是嗎?也許在打瞌睡吧!”
婦人歪歪腦袋說:“是么?可是大門鎖了,而且所有窗帘都拉上了……”
窗帘全部拉上?義太郎與倉持面面相覷。
“回去看看是怎麼回事!”倉持說。
二人快步走回義太郎所住的那一棟樓,上樓梯的步伐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小跑。
“不可能外出的呀!”義太郎擔心地說。
“先進去再說。”
義太郎拚命擰門鎖,發現大門上了鎖。
“鎖住了!玲子!玲子!”
義太郎急得拚命按鈴,可是裏頭毫無反應。
“你沒帶鎖匙嗎?”
“我沒想到會吃閉門羹呀!玲子去了哪兒?”
倉持突然匍伏在走廊上,義太郎見狀大吃一驚。
“你在幹什麼?”
“門底下的縫隙塞住了!”倉持站起來說。
“怎麼回事?”
“門下原有條一公分左右的細逢,可以望見屋裏的情形。現在完全塞住了,好像貼住膠帶!”倉持蒼白着臉說。“趕快借隔壁家的露台過去!”
“難道開了煤氣……”
“不知道!總之要快!”
義太郎拚命用力拍隔壁家的大門。“對不起,我是片岡!”
隔壁家的主婦出來開門后,義太郎說句抱歉,猛地推開她衝進去。倉持也緊跟在後。
露台是用一道塗漆的膠合板隔開的,外邊鑲上鐵框,乍看像是鐵板,其實是緊急時避難用的通路,一敲就破。
義太郎用腳踢破膠合板,衝進自己家的露台。
“玲子!”
“打破玻璃進去!”倉持喊道。
義太郎拿起露台上放着的水泥磚頭,用力去敲玻璃窗。具有相當厚度的玻璃應聲而碎,義太郎伸手從裏面開了鎖,一下子撞門而入。
煤氣的味道沖鼻而來,義太郎把緊閉的窗帘完全拉開。
“玲子!美沙子!”
沒花多少時間就找到了。玲子抱住美沙子,倒在起居室的中央。
倉持奔過來說:“先把煤氣關掉!然後將所有門窗打開!”
“是!”
廚房裏,煤氣爐的膠管被拆掉了,煤氣迸流溢出。義太郎忍住眼睛的刺痛關掉總掣,再把窗子門戶-一打開,然後走到玄關。
大門上了鎖,門下的縫隙被膠帶緊貼塞住。義太郎用力把膠帶拆開才能把門打開。
附近鄰居的主婦陸陸續續地探頭出來張望。
“請熄掉火!”義太郎大喊。“這裏漏煤氣!請你們把火全部熄掉!”
主婦聞言,慌裏慌張地回到屋裏去了。義太郎沖回起居室。
“先生她們沒事吧?”
“不要緊。並沒有吸入太多的煤氣!”倉持大聲說。
“那就好了!”義太郎驟然間全身放鬆,癱坐在地。
“不過,美沙子還是嬰孩,必須趕緊將她們母女送去醫院。喂,快打-一九,叫救傷車來!”
義太郎陷入半失神狀態,好不容易才回神過來,慌忙過去撥電話。
“喂!喂喂!”他回頭告訴倉持。“沒有人聽!”
“怎麼可能!消防局沒有休假的呀!”
“可是確實……”義太郎到一半停住,“先生,你看!”
義太郎拿起電話,線已經被人用利物切斷了。
2
片山向醫院的受理櫃枱出示警察證。
“煤氣中毒的片岡玲子住哪間病房?”
“走到盡頭,向右轉就是。”
“謝謝。”說完,片山正想邁步,又救護士叫住。
“喂,那是誰的貓?”
福爾摩斯坐在片山腳下,被護土瞥見。
“它是警犬。”
“什麼?”護士眼都大了。“明明是貓……”
“它善於喬裝!”片山不經意地,不理那個目瞪口呆的護士,率領福爾摩斯快步走過去。
片山依言穿過走廊,從盡頭右轉,見到一張相識的臉孔。
“你不是倉持先生嗎?”
“很高興見到你。”倉持微笑。“片山先生吧!哦,府上的貓先生也來了?”
福爾摩斯抬頭望着倉持的臉喵喵叫。
“它在抗議說它是雌性,不要稱呼它‘先生’!”片山傳譯。“對了,片岡義太郎先生的太太,是否意圖用煤氣自殺?”
“就是啊。我也嚇一跳,幸好我們及時趕到。”
“原來這樣,情形如何?”
“沒什麼大礙,不會留下後遺症。請進去吧!”
倉持正想開病房的門時,裏面有人開門出來。出來一個跟片山年紀差不多的青年。
“正好。”倉持說。“片山先生,他就是片岡義太郎。”
“幸會幸會,我就是片山義太郎。”
“哦,就是你呀!”兩個義太郎的手相握。
“你太太怎麼樣?”
“哎……”義太郎的表情有點暖味。
“怎麼?情況很嚴重?”倉持誠懇地問。
“不,已經恢復精神了。她只是說有點頭痛。”
“那是免不了的,不要擔心。”。
“你曉不曉得你太太為什麼理由自殺?”片山問。
“剛才我問過了,事情有點古怪……”義太郎發現走廊上有張長椅。“我們坐下來談談……”
“很古怪。”義太郎重複地說。“她說她並沒自殺,而是被人偷襲!”
片山頓時緊張起來,換句話說,變成殺人未遂事件。
“那就奇怪了。”倉持說。“玄關的大門上了鎖,出露台的門也……”
“對,全都上了鎖。”義太郎點點頭說。
“兇手會不會配有銷匙?”片山說。
“不會的。只有兩把鎖匙,兩把都在屋裏好好放着。”
“你能肯定嗎?”
“肯定。由於最近玲子不見了一把鎖匙,無可奈何之餘,只好換了新鎖。還有,門下的縫隙是從裏頭貼上膠帶的。”
“膠帶如何處置?”
“我把它拆了下來,現在還擺在那兒。”
“說不定可以取到指紋。既然你太太那樣說,我們必須尋這條線索夫拉查兇手的下落。”
“拜託了。”義太郎低頭致意。
片山走去接待處,打電話聯絡搜查一科。
“什麼?又有命案?”栗原大吃一驚。
“殺人未遂而已,不過還有一點疑問。”
片山把事情扼要地說一遍,栗原大喜。
“我立刻派根本去鑒別一下。”
“我也去看看好嗎?”
“也好。記得帶福爾摩斯去!”
片山覺得無趣。幹嘛凡事都是福爾摩斯優先考慮?
片山回到病房,直接向片岡玲子問話。
“你就是那位義太郎刑警?”玲子已經坐在床上,看來精神不錯,只是臉色有點蒼白,孩子在她旁邊睡着。
“聽你先生說,你是被人偷襲的,能不能把當時的情形告訴我?”
“好。”玲子緊張地點點頭。“當時,我等外子和倉持先生一同出去以後,就進浴室去洗衣服。我把浴缸留下的洗澡水汲進洗衣機去,突然有人從背後抱住我,用布壓在我的臉上。我嗅到一種特別的味道,一下子就意識模糊了。”
“大概是歌羅芳。”倉特說。
“其後的情形我就不清楚了,我很辛苦地張開眼睛時,發現美沙子躺在我身邊,接着聞到煤氣味道,立刻抱起美沙子想逃,可惜身體沉重,有心無力。我用儘力氣才爬到起居室,然後失去知覺……醒來時,已經來到這裏。”
片山點點頭。“明白了。玄關的鎖匙是怎麼回事?”
“外子他們出去以後,我以為他們很快回來,所以一直開着,沒有上鎖。”
“你肯定沒有鎖嗎?”
“是的。”
“你知道偷襲你的是什麼人嗎?”
“這嗯……”玲子歪歪腦袋,“發生在一剎那的事……”
片山沒有深加追究。當她嗅到歌羅芳麻醉劑的同時,不可能發覺對方戴手套與否或是身高如何的。
“當時的狀況確實不可思議。”片山說明當時屋裏是屬於密室狀態。“你能不能想起什麼?”
玲子搖搖頭。“難怪義太郎以為我想自殺。可是,我不會自殺的!”她望望身邊的美沙子。“即使自殺,我也不能帶着這個孩子一起死……”
片山點點頭。“我明白了。我們會竭力搜查真相。”
出到走廊后,片山問義太郎說:“怎樣?雖然你太太那樣說,照你猜想,她有沒有自殺的動機?”
“確實,她有一點神經衰弱。”義太郎說。“不過我想她不會無緣無故自殺的!”
“女人都很堅強,尤其是做母親的人!”倉持說。
“怎麼說呢?”
“做了母親的女人,不容易為一點小事就泄氣,除非患有育兒神經衰弱。不過,玲子沒有那種跡象。”
“原來這樣的呀!”片山恍然。
“你有沒有見過女人生產的過程?”倉持問。
“不,沒有。”
殺人現場倒是見過不少,生產現場卻是前所未見。
“那種場面真是驚心動魄。女人是出死入生才把孩子生出來的,不會為一點小事就萎靡不振而鬧自殺。”
“哦。這麼說,確實是有人想對玲子夫人下毒手了……”
片山說。
“我不曉得原因,不過一定是的。”倉持說。
“明白了。現在我要去義太郎先生的寓所,鑒識科的人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當然去,我先跟內子說一聲吧!”
片岡義太郎回到病房去了。
片山的心耿耿於懷。如果片岡玲子是被人狙擊的對象,那就可能一而再地發生。不會就此了事。
“片山兄!”一個熟悉的聲音喊他。回頭一望,但見石津大踏步走過來。
“你怎知道我在這兒?”
“晴美告訴我的。哇!”
石津怪叫一聲跳起來。因為福爾摩斯從他的腳畔施施然的鑽過去。
“還是怕貓,真沒出息!找我有什麼事?”
“這個晴美叫我轉告你說那個晴美想見你。”
“喂!你在打什麼暗號?”片山皺皺眉。
“對了!有兩個晴美呀!”
“你是說,我家的晴美叫你轉告我說,那個三浦晴美想見我?”
“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
“好吧!我會先去一個地方……”片山驀地想到,“對了,你現在有沒有空?”
“我很忙。”
“對不起,麻煩你在這個病房前面護衛一下好不好?片岡玲子有可能被人狙擊!”
“可是……”
“拜託了,待會我會叫人來輪班。片岡先生,咱們走吧!”
片山把發獃的石津丟下不理,自顧自揚長而去。
“膠帶上只查出一個人的指紋。”鑒識人員說。
“那一定是我的了。”義太郎說。
“我能不能取下你的指紋?”
“好的。”
片山環視室內。確實,這種公層住宅的密封性很好,可謂是煤氣殺人的最佳結構。
“片山!”根本刑警走過來。“怎麼樣?這種情形只有可能是自殺了。”
“可能。”
“門戶全都從內部上鎖,門下貼着膠帶。你有什麼辦法證明是謀殺而不是自殺?”
“貼膠帶的地方有詭計。”
“什麼?”
“先把膠帶貼在門上,然後出去外頭,用吸塵機的吸嘴,透過縫隙把膠帶吸緊,那就緊貼到地面了。”
“原來如此。”
“這是迪森卡想出來的詭計。不過。這次的情形嘛……”片山遲疑起來。
“這次行不通?”
“如果在走廊這樣做,所發出的聲音就會吵到鄰居。而且,吸塵機必須使用電力才能用。”
“說得有道理。那就只有可能是自殺未遂了。”
“但她本人說不是……”
“也許心情不好才那樣說。”
“我也這樣想。不過,電話線切斷了。想自殺的人不會做到那個地步。”
“說的也是。”根本沉思一陣。“那麼兇手是怎樣出去的呢?”
“我若知道就什麼問題都解決啦!”
“真是怪事,棘手得很。”根本扭扭頭。“喂,交給你辦啦!”
“交給我辦就慘了。”片山連忙喊:
“福爾摩斯,你看出什麼端倪了沒?”
福爾摩斯在屋裏走來走去,好像沒特別的事想發言,來到片山身邊坐下,開始打哈欠。
“對不起,麻煩了大家……”義太郎走過來說。
“哪裏,這是份內的工作,而且我們同名,我不覺得是別人的事。”片山微笑着說。
“我以為過去的恩怨一了百了……”義太郎的表情陰沉下來。“現在不得不回故鄉一趟了。”他嘆一口氣,突然說:“有人來了。”
玄關方面有人聲,義太郎走出去,片山跟着。
玄關里,站着一位美貌的年輕女性。
“義太郎!我聽說玲子的事了。她沒事了嗎?”
“沒什麼大礙,不過需要住院留醫。”
“那就好了。美沙子呢?”
“嗯,她沒什麼,健康之至!”
義太郎回頭對片山說:“我來介紹,她是晴美!”
“幸……幸會……”美女當前,片山的聲帶變得僵硬而不自然,“聽說你有事找我……”
“也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想見見你。因為你跟義太郎的名字一樣。”三浦晴美微笑着說。
片山覺得她有所隱瞞,也許在義太郎面前不便啟口。
一名鑒識人員走過來。
“電話方面也找不到指紋。兇手大概帶着手套。”
三浦晴美困惑不解地說:“兇手?她不是煤氣中毒么?”
“好像有人企圖謀殺她!”義太郎說。
“怎麼會……”晴美臉都白了,“到底是誰想置玲子於死地?”
“不知道。這次的事件可能跟別的案件有所牽連,千萬不能疏忽。”片山說。
“你打算怎麼樣?”義太郎問晴美。
“你若回去的話,我也一起回去。”
“哦?可是我和你都有小孩,我倒無所謂……”
“沒關係,外子去照顧他。當然不能離開太久。”
“是么?三浦君也辛苦啦。”
“他喜歡看孩子呀。沒問題,只要休業三天就可以了。”
“那也好。總之,必須把事情搞清楚。”義太郎點點頭說。
3
“你有個漂亮的妹妹。”三浦晴美說。
“她呀,嘴巴很嘮叨!”片山聳聳肩。心想,晴美對外的人緣倒是很好。
他們坐在巡邏車裏,先把片山義太郎送去醫院放下來,現在是送三浦晴美回家的路上。一群上沉默居多。
“這貓很可愛。”三浦晴美又主動開口,並且輕撫躺在她與片山之間的福爾摩斯。
“對了,關於玲子的事,我想跟你談談。”
“什麼事呢?”片山問。
對方停頓不語。片山想,她大概不能成為電視記者。
“我想玲子也許真的企圖自殺!”
“哦……根據什麼理由呢?”
三浦晴美又頓了一下。“她一定不想讓義太郎知道真相,所以說是被人偷襲……雖然這樣會使義太郎擔心,總比讓他知道秘密的好!”
“什麼秘密?”片山加強語氣。“請你坦白說出來。假如不會不方便的話。”
“你說這麼客氣,我倒是願意主動說出來了。”
“每個人都有保守秘密的權利。玲子為什麼想自殺?”
“玲子有病,病名我也不清楚。不過,從她的說法來看,大概是癌……”
三浦晴美的聲音低得聽不見。不知是不忍心說,還是不想被開車的警官聽見。
“真的?”片山一時不知如何措詞。
“她說她的母親也是死於同樣的病,她說最多只有一年……”
“一年……”
“她一定是不堪其苦,所以想自殺了之。”
片山陷入沉思。確實,片岡玲子的身體看起來病弱,但是如果有絕症,倉持醫生怎麼沒有發現?這點必須搞清楚。若是沒病,應該還有其他自殺的原因。
對了,現在就是調查的絕好機會。她還要住院,就以檢查煤氣中毒後遺症為理由,替她照愛克斯光,一照就知道是不是癌了。
我的頭腦還不錯吧!片山自鳴得意,悄悄用手指戳一戳旁邊的福爾摩斯。
“哇!”福爾摩斯怪叫一聲。側頭一看,福爾摩斯好端端地坐在三浦晴美的腿上。換句話說,剛才碰到的是三浦晴美的屁股。
“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是福爾摩斯……”片山紅着臉不住道歉。
“沒關係。”三浦晴美噗嗤一笑。“你為人果真如你妹妹所說的那樣好玩!”
片山難為情地望向窗外,他知道那是貶多於褒!
“啊,前面的轉角處就可以了。”三浦晴美對開車的警官說。
“那幢高級公寓?”片山抬頭望到一幢高層公寓。
“不。”晴美搖搖頭。“我們住不起那麼豪華的公寓,從旁邊的巷子進去才是。”
“聽說你們家開店做生意。”
“一間小咖啡室而已,要不要進去坐坐?”
“可以嗎?”片山也想見見晴美的丈夫。“那就把車子開到店前……”
“不行。如果附近的人見我坐警車回來,大家嚇一跳的。”
片山見慣了警車,所以沒有特別感覺。普通人看在眼裏,一定誤會有什麼事發生了。
“那就打攪兩三分鐘好了。”
片山和福爾摩斯一同下車,走向三浦晴美的咖啡室。
四面都是高級公寓。一間精巧的咖啡室坐落其間,店名叫“晴空”。
“店名是外子從我的名字取意的。”三浦晴美有點不好意思。美麗的晴空。看來三浦是個愛妻的人。
店裏內部很深,相當寬敞。正面是櫃枱,擺了五張桌子。
“你回來啦!”有個穿圍裙的男人揮揮手。三十歲左右,小胖子,外表一看就知是好好先生。
“玲子怎麼樣?”
“沒事了,不太嚴重。母女都平安。”
“那就好了。”
“正也呢?”
“一直在睡。這小子實在孝順父母,哈哈!”
話沒說完,裏頭傳來嬰孩的哭聲。
“還說呢!來啦來啦!”三浦晴美衝進去。
“歡迎光臨。”三浦回到櫃枱里,片山自報姓名。
“那真失敬,我聽晴美提過。”三浦伸出手來。“我叫三浦真。真實的真,一個字而已。”
“幸會……你太太遇到一點麻煩事,一定困擾極了。”
“沒法子啦,我是知道她的往事才跟她結婚的,要不要喝點什麼?我這兒不賣酒……”
“咖啡就行了。還有……可以給我一點紅茶么?”片山發現福爾摩斯用爪去拉他的褲腳,只好追加。
“紅茶給小貓咪,好高級的品味!”三浦真愉快地笑了。“好的,請等一下。”然後開始泡咖啡和紅茶。
片山慢慢呷着咖啡,福爾摩斯伸出貓舌頭,小心翼翼地舔着紅茶時,三浦晴美抱着孩子出來了。
“他喝飽牛奶,心情好極了。小正,你看小貓咪!”
正也是個活潑健康的在孩,好奇地望着福爾摩斯,嘴裏依依哦哦地發出稚語。福爾摩斯也抬起頭來,很感興趣地研究正也。
“孩子像媽媽呢!”片山說。他對女人來手無策,對孩子卻很喜愛。因為,他沒被小孩子拋棄的經驗。
“晴美,你決定怎麼做?”三浦說。
“我想回去一趟,該是把一切弄清楚的時候了。”
“那也好。”三浦點點頭。“可別把財產帶回來哦!”
“知道了。”晴美笑道。“這個人呀,不允許太太出自己有錢!”
在這時代算是罕有的男人了,片山想。
“我去兩三天就回來,小正拜託啦!”
“知道。我們是男同志,相處融洽。對不對,小正?”三浦可謂溺愛孩子的父親,從他的言詞可見一斑。
一部小型貨車,在店前停下來。
“啊,送冰塊的來了。”三浦說。
“今天送遲了,快要用完啦。用來做冰咖啡的冰塊,自己的冰箱很難做的。”
“原來如此。”片山點點頭。
店門開啟,送冰塊的用一個鐵鉤鉤着一塊大冰塊提着進來。對方一進門就說:
“對不起,方塊冰沒貨了,改送大塊的。”
“那就麻煩啦。”三浦不悅地皺起眉頭。
“沒關係啦。”三浦晴美調解說:“今天就用製冰器自己做一點,不然就把大的切小也一樣,”
“沒法子啦,記得明天一定要方塊的!”
“是。肯定送到。”
“請你把它擺進冰箱去吧!”
送冰塊的似乎來慣了,直接走進店裏面。櫃枱背後有個架子,架子側邊擺着冰箱,傳來放冰塊進去的聲音。
“辛苦啦,慢走!”
送冰塊的走了以後,三浦回到正題。
“幾時出發?晴美。”
“還不知道。”晴美望望片山。“秀二郎被殺的事件尚未解決……”
“是的。警方不喜歡跟搜查有關係的人隨便移動……”
“我聽令妹說,那邊的縣警也派人來了。”
“對,那個刑警姓杉田。怎麼提起這個?”片山問。
“聽說他對我和義太郎起疑心。”
“什麼?”三浦搖頭嘆息。“警察怎麼全是飯桶……啊,對不起,我冒犯了。”三浦慌忙向片山低頭賠罪。
“不要緊。”片山笑了。原來警界不僅只有自己是飯桶……
“我要走了。我會再跟你們聯絡。”片山站起來,掏出錢包。“咖啡和紅茶,一共多少錢?”
“不要錢的,就當我們請你喝茶。”三浦晴美壓住片山的手。
“不行,生意歸生意。”片山在這些小處上很執着。“而且,刑警不能隨便接受款待的。”
三浦晴美不由笑起來。“你真好玩。好吧,那就收你三百元咖啡費用,紅茶不收錢,算我請小貓咪的客!”
“好的。”片山付了三百元,帶福爾摩斯離開晴空咖啡室。警車已經先回去了,他們站在路邊等計程車。
“夜深了,不會有客人上門啦。”三浦晴美望望外邊說:“打烊了,好不好?”
“還有十五分鐘,若是平日客人更多。”三浦真打着哈欠說。
“你這人實在太規矩了。看,困了吧!”三浦晴美睨她丈夫一眼,電話適時響起。
“這裏是晴空咖啡室。我是晴美,什麼?現在?”
“我有急事想見你。”倉持的聲音。
“可是先生,你可以直接來這兒呀!”
“我有些話不能讓你丈夫聽到。”
“好吧!我馬上去,地點就在附近。倉持先生。”
“什麼事?”
“你的聲音有點奇怪。是不是感冒了?”
“不,空氣不好的關係,喉嚨很痛……”
“哦。那我馬上出來。”
三浦晴美放下話筒,正想告訴丈夫一聲,發現三浦坐在櫃枱裏面的椅子上,已經垂下頭呼呼入睡了。
“傻瓜!”
“嗯?怎麼?”三浦眨眨眼睛醒過來。
“什麼怎麼了。剛剛倉持先生打電話來,叫我出去公寓旁邊的公園一下。”
“公園?他找你幹什麼?”
“不知道。他說有事找我。”三浦晴美解掉圍裙,進到屋後去看正也,肯定他睡熟以後,出來對三浦說:
“我馬上回來。小心打瞌睡后被人偷掉錢箱哦!”
三浦晴美說著笑,離開咖啡室,走向剛才片山驚嘆的那幢公寓方向。
夜涼如水,快十點鐘了。這一帶行人已經不多,不過他們還是開店做到晚上十點。由於靠近巴士站,有些客人在等班次少的巴士時,偶而還會進咖啡室去坐坐。
公寓後巷有個小型兒童公園,這個時間當然不會有孩子出來玩。
“先生。”晴美四處望過,試喊一聲,沒有迴音。她走進公園裏面,再喊一聲。奇怪,應該是在這裏的。
再等一會吧!三浦晴美在環繞沙地的欄杆上坐下來。到底倉持找自己有什麼事?這麼晚了,而且要到公園來……洗過的衣服還沒有收呢!晴美擔心地眺望快要下雨的雲空。
“先生怎麼啦?”她自語着,不經意地回頭一看……
4
“那位玲子女士命不長了?”
片山晴美聽了哥哥的話,禁不住回問一句。
“這是高度機密!”片山重複地叮嚀。他本來答應那個晴美保密,可是敵不過這個晴美的質問,終於泄露出來。加上片山不擅於隱藏心事,而晴美的嗅覺又比常人敏銳。她發現片山守口如瓶,僅僅威脅說:
“你不告訴我,我就不做飯給你吃!”
片山就把一切原原本本地供出來。
“他們好不容易獲得幸福,遇到這種事,太可憐了!”
“在未調查之前不能肯定。明天一早就去醫院……”
“也好。不過……”晴美沉思一陣。“那個玲子如此深信自己只有一年命,應該有其他原因。”
“她說得那麼具體,一定有原因。”
“不過很怪。”晴美說。“如果醫生診斷出玲子只有一年命,通常不會告訴當事人的呀!”
“喂!你以為是我說的?”
“廢話!我是說,假若玲子正式接受醫生的診斷,通常醫生只會告訴她丈夫,而向當事者隱瞞真相。”
“有道理。”
“可是實際卻是當事者知道,她丈夫被蒙在鼓裏。換句話說……”
“那不是正式診斷的結果,而她本人深信不疑……是不是別人這樣告訴她?”
“愈來愈古怪了!”晴美的眼睛開始閃亮。“我們來整理一下事情狀況好嗎?”
“你又來了。”片山不耐煩地說。“起碼要等吃過晚飯再說好不好?”
“一邊吃一邊談也可以呀。事情起於片岡家和山波家的先祖世代對立。片岡家的長子義太郎和山波家的長女晴美相愛,然後私奔。日月如梭,不覺過了十二年……”
“你說得太快了。”
“然後,片岡義太郎娶玲子為妻,生下美沙子。另一方面,晴美嫁了給三浦真,生下正也,他們的婚姻都沒有正式呈報。接着是片岡家的三男……什麼名字?”
“公三郎。”
“對。公三郎和山波家的獨生子千造互刺而死。”
“其實是謀殺案,因為刀上沒有指紋!”
“二男相爭的女主角小煙千惠子,她與這次的事件好像無關,對不對?”
“接着是片岡秀二郎被殺。喂,給我一碗茶飽飯!”
“等一下嘛,他的死因是什麼?”
“心臟麻痹。不過平日已是酒精中毒,心臟衰弱之輩。血液檢查中找到大量酒精。”
“即是說他喝醉了?”
“爛醉如泥。”
“那一泡水就肯定是令他受到刺激而引起心臟麻痹啦!”
“為他健康着想,他睡的是裝滿水的水床。為了健康,他應該戒酒才對——喂,茶泡飯……”
“等一下。是誰推薦他用水床的?”
“他的女友田所久子,她承認是她推薦給他的。”
“晤。也許他們兩個都濕了。”
“你說什麼?”片山睜大雙眼。
“聽着。兇手先把爛醉的片岡秀二郎放在床上,然後割破木床。水像噴泉一般不停地噴到秀二郎身上,他立刻全身濕透……”
“完蛋了。”
“嗯。最可疑的是田所久子!她是他的情人,老早就知道他的心臟不好,對不對?”
“沒有殺人動機呀。我們查過,他們並沒有鬧翻,也沒有各自發展找新情人。而且他們還沒結婚,即使秀二郎被她殺了,她也得不到遺產。”
“說的也是。總之,片岡公三郎、秀二郎以及山波千造都被謀殺了。”
“其中兩個還是問號。喂,茶泡飯!”
“然後是片岡義太郎的妻子遇害,假裝是煤氣自殺,其實是殺人未遂。”
“實際上不是自殺未遂嗎?窗戶全部關閉,玄關門下貼着膠帶。外人根本辦不到!”
“那麼動機呢?如果是謀殺,兇手怎樣從屋內貼膠帶,又怎樣逃出去?”
“大概化成煙了。喂,茶泡飯……”片山終於死了心說。“我自己來。”
他盛了一碗飯,用熱茶澆在上面。
“結果呢?若是片岡家和山波家發生繼承遺產的競爭,存活下來的就只有……”
“片岡義太郎和山波晴美兩個。”
“他們不可能是兇手的,對不對?”
“那就不得而知了,說不定突然興起要錢的慾望。如果光憑印象就知道兇手是誰的話,我們就輕鬆了。”
“說的有理。不過,我相信他們兩個!”晴美說。
“我吃飽了。”片山放下飯碗。“你的分析完畢了?”
“整理完畢,現在才開始分析!”
“適可而止好不好?我要洗澡了。”
“還沒煮水呢!我去點火。”晴美走進浴室,很快就回來。“三十分鐘才能煮開。”
“希望這段時間內解決所有問題!”
“痴人說夢!首先,那些關係者到東京來?”
“片岡和山波家的父親,還有倉持醫生。對了,還有那個跟蹤你的男人。”
“你說村田吧!他是山波家的僕人。”
“片岡家派來的僕人叫瀧川。”
“假如他們兩個有所隱瞞,就是候補嫌兇!”
片山在思考着時,門外傳來咚咚敲門聲。
“片山兄!晴美小姐!”
“是石津!”晴美出去開門。“怎麼回事?”
“對不起……”石津的肩上扛着一名失去知覺的男人。當然不是像行李一樣扛在肩上,而是扶着對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脖子上。
“他怎麼啦?你又跟人吵架?”
“不是。他喝醉了。”石津皺眉說。
“他是誰?”
“咦?他不就是那個杉田刑警么?”
“啊?”晴美大吃一驚。“你說那個從縣警局來的人?據說他一心相信義太郎他們是兇手……”
“就是他。石津,怎會變成這樣?”
“唉。請讓我進去再說。”
石津呷了一口晴美端上的茶后,嘆了一口氣說:
“真是好茶,好比玉露!”
“別貧嘴了,快說!”
“事情是這樣的。他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找上目黑警署來,說要見我,又跟主任說想借用我一陣子。”
“你掛上‘不準外借’的牌子不就行了?”
“可不是嗎?主任本來以為他說一陣子是一兩小時,就答應了。誰知一問之下是借兩三個禮拜,嚇了一跳。可是一旦答應又不能反悔,不過叫我盡量提早逃出來!”
“他不叫你不用回來已經夠了!”片山大笑,馬上嚴肅地說:“然後呢?怎會變成這樣?”
“然後他提議喝酒慶祝我們相識,就去喝酒了。我的酒量不錯倒無所謂,但他酒量不行,偏偏又裝豪飲。喝着的時候,他向我問起你們的事。”
“我們的事?”
“對,片山兄和晴美小姐的事。又問你們幾歲啦、月薪多少啦……”
“這些事你怎知道?”
“我很恰當地回答了。”
片山和晴美不安地對望一眼,石津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還問,你們有沒有古怪的地方。”
“古怪的地方?什麼意思?”
“別生氣嘛,又不是我說的。”石津沒好氣地說。“我很誠懇地告訴他,你們都是好人。尤其晴美更好……”
“多管閑事!”
“總而言之,他好像誤信你們是那兩個私奔者!”
“什麼?還有人這麼以為?”
“聽他的口氣,好像是的。”
“這個人行動慢了一拍!”晴美說。
“可不是嗎?當我想再問時,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
“好古怪的刑警,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請你們收留他一晚吧!”
“我們不代收行李。”
“那就擺進儲物箱裏……”
“沒法子啦。”晴美聳聳肩說:“讓他在這裏過夜好了。”
“在這裏過夜?”片山嚇一跳。
“他終歸是刑警,你們的同行啊!總不得讓他露宿街頭!”
“石津!你想辦法帶他去別的地方吧!”片山苦口苦臉地說。
“饒了我!他很重啊!”
“算啦。看樣子,他睡到天亮都不會醒的了。”晴美說。那個杉田已像特別快車過隧道似的打着鼻鼾呼呼入睡了。
“就讓他睡這個房間好了。石津,太晚了,你要不要留下來一起過夜?”晴美問。
“可是……”石津害怕地望望片山,片山禁不住笑起來。
“今晚我跟晴美睡,你陪這位大爺睡!”
“知道了!”石津不好意思地說。
片山突然醒過來。很暗。望望枕邊的鐘,半夜兩點半。為何醒來?片山悄悄偷看晴美的模樣,晴美髮出平靜的呼吸聲。今晚,石津並沒有潛進來的動靜。
片山翻了個身,驀地聽到什麼響聲。也許自己是被這個聲音弄醒的。咯嗒咯嗒,來自石津他們睡的房間,像是開關抽屜的聲音。
難道是小偷?片山頓時緊張起來。三名刑警湊巧睡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候闖進來,這個小偷的運氣未免太壞。
石津當然天塌下來也不會醒,福爾摩斯呢?通常一有聲音就會醒,過來通知片山的了。看來大偵探也有失威的一刻!——好吧!且讓本人空手擒賊!
片山悄悄爬出棉被,來到隔門處,貼耳靜聽。不是那種咯嗒咯嗒的聲響。
可惜自己住的是破公寓,難保拉隔門時不發出聲音。無可奈何,只好一口氣拉開衝過去。
萬一對方拿着刃物呢?總不能在妹妹和石津面前出醜!這麼一想,頓時信心大打折扣。
片山決定拉開隔門,一陣嘎啦聲響后,片山怒喝:“什麼人?”
同時朝那個站在幽暗中的人影撲過去,把對方壓倒。
“石津,開燈!好傢夥,不準亂動!”
“怎麼回事?”晴美的聲音響起,同時亮了燈。
在片山的拳頭毆打之下呻吟的,赫然是杉田刑警!
“原來你假裝喝醉?”晴美驚訝地問。
“是的。那點兒酒才不能擺平我哩!”杉田一邊用濕毛巾敷着腫成一塊的臉頰,一邊嘆息。
“這個有什麼好神氣?”片山沉着臉說。“你用騙人的手段混進來睡覺,深夜偷偷翻抽屜……不是君子所為!”
“我承認自己不對。可是,你幾乎殺了我!”杉田說。
“說得太誇張了吧!”片山沒好氣地說。
“你們到底是不是片岡義太郎和山波晴美?從實招來!”杉田氣呼呼地說。
片山嘆一口氣,看着石津。
“喂!這個人是不是你的親戚?”
“我跟他非親非故……”石津睡眼惺松地說。
“總之,我一定可以揭發你們的真面目!”杉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走了出去。
“真是無可救藥!石津,你幹嘛帶他回來?”
“哥哥,不要責怪他啦。好好跟你的主任解釋清楚,推掉這份差事吧!”晴美笑道。
片山搖頭嘆息。“已經四點了,快要天亮啦!”
這時,電話朗朗響起。片山皺起眉頭,半夜三更有電話,八成不是好現象。
“片山家。”晴美接的電話。“請等一下。”然後喊片山。
“哥哥,根本先生找你。”
“我就知道沒好事。”片山嘮叨着接過電話筒。
“片山!你睡醒啦?正好。又是命案!”
“什麼人被……”
“你知道三浦晴美的咖啡室嗎?她的丈夫被殺了!”
片山愣愣地放下話筒。那個小胖子、好好先生……
“晴美好可憐……”晴美喃喃自語。
“石津,你也跟我來。”片山開始準備出動。
“可是,我還沒得到上司的許可……”
“算是做副業當我的助手吧!”
“知道了。”石津不情不願地打着哈欠站起來時,有一樣東西從大腿掉下來。什麼東西?好象曖洋洋的……
福爾摩斯在他腳底下伸懶腰。石津哇一聲慘叫,跳起三尺高。
5
晴空咖啡室前面停着幾部警車。入口處的門上垂掛着“預備中”的告示牌。
片山他們一進去,見到根本站在裏面。
“根本兄!現場在哪兒?”
“這裏。”根本閃過一邊去。
三浦真坐在正面櫃枱的對面,從他後面的架子上直垂一條繩子下來,先端的環套在三浦的脖子上。三浦的喉嚨有血溢出,染紅整個胸膛。
見到這麼凄慘的光景,片山有如凍僵了似的呆立不動。
“喂,你沒事吧!看你臉都青了!”根本喊他說。
“啊,是嗎?我剛剛吃過菠菜的關係!”
“沒出息的大力水手!你出去外邊休息一下好了!”
片山很單純地欣然接受。做了一陣深呼吸,貧血現象減輕了。石津也走出來。
“好可怕的血!咦,你怎麼啦?”
“我在做暖身運動!”片山說完走回店裏。
“到底是怎麼回事?”片山問。根本用手指一指套在三浦真脖子上的繩子。
“那條繩子的環狀部分,對着脖子的地方,被人用黏接劑固定了一把利刃!”他指指連接到架子上面的繩子繼續說:“繩子沿着架子的背側去到大冰箱對面,看來被害人當時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兇手悄悄用繩圈套到他的脖子上,綁緊之後,垂到架子和冰箱的另一邊去。只要從對面用力拉,刃物就吃進喉嚨去了。”
“為何採用這種殺人方法?故意讓人流血,真是大逆不道的壞嗜好!”石津憤憤不平地說。
“殺人本來就是一種壞嗜好!”根本率直地說。“怎麼南田還不來?我們等了好久啦。”
屋裏傳來嬰兒的哭聲。片山的頭腦開始正常運作。
“根本先生!三浦太太呢?”出現了一名刑警。
“不知道。她不在!”
嬰兒的哭聲更響亮了。片山想,早知道帶晴美一起來。
“什麼人替孩子換換尿片吧!”
“我不會換尿片!”
“我也不會……”
最後推出片山做代表。他哭喪着臉,把哭個不停的三浦正也抱起來,嘗試哄他。然而嬰兒哭得更響,也許是擔心被片山雞手鴨腳的抱法弄跌在地吧!
“石津過來,輪到你了!”
“不行!我還獨身未娶哩!”
“我知道。你來抱抱看嘛!將來你總要跟睛美結婚的,現在就趁機會學學抱孩子不好嗎?”
石津的眼睛發光,態度頓時一百八十度改變。
“真的?好,交給我吧!”
石津天性容易受哄。他人高馬大,雙手也大,被他抱在懷裏反而有安全感吧!正也馬上不哭了。
“片山兄,你看我,不錯吧!”石津心花怒放地說。
“拜託了。我擔心孩子的母親!”
片山從屋后回到前面的店鋪,剛好南田驗屍官趕到。
“這個世界怎麼充滿殺氣?”南田嘟囔不休。“又是你們這班冤家,是不是想跟葬儀社合作提攜業務?”
“-嗦什麼?趕快驗屍吧!”根本不吃他那套。
“根本先生!”管區內的刑警過來說:“發現者說,如果可以的話,他想回家了。”
“哦。片山,你去問問話吧!”
“知道。”
片山走出外邊。天色逐漸變淺藍,開始清晨的氣氛。
發現屍體的人是早上才回家的上班族。領帶歪了,襯衣最上面的一粒鈕扣鬆掉,看起來弔兒郎當的裝束。
“我還不能回家嗎?”對方氣鼓鼓地說。
“有點話想問你,很快就問完的。”
“快點好嗎?我還要趕在早上九點以前上班!”
“當你發現屍體時,情形是怎樣的?”
“我昨晚做通宵工作,跟別人同坐一部計程車回家,到這附近下車,然後慢步走過來,看到晴空的門還開着,掛着‘營業中’的告示牌。已經凌晨四點鐘了,我以為是間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咖啡室,心想不妨進來喝杯咖啡再回去,於是進來張望。裏面很暗,可是櫃枱那邊卻有光亮,隱約看到有人坐在那兒。我就走上前去看羅,不料——哇!”男人大叫一聲,片山嚇得跳起來。
“就是這麼個情形。”男人不經意地說。
“明白了。”片山瞪他一眼。“請把你的姓名、地址和電話告訴我。”
“我姓丹下,名左膳,住在……”
“喂!正經一點好不好?”片山氣憤地說:“有人死掉了,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好好好,不要生氣嘛。是我不對。”男人嘻皮笑瞼地說。“我的確是姓丹下,丹下幸男。地址是——喂,你有沒有聽?”
片山記錄到一半,發現三浦晴美從馬路上走過來。
“失陪一下。”片山走出去。
三浦晴美有點步履蹣跚地走過來,見到片山大吃一驚。
“晴美小姐,你怎樣啦?”
“片山先生,我不知道怎麼回事,我被人打暈了。”
“打暈了?被誰?”
“不清楚。昨晚十時左右,倉持先生打電話來,叫我到附近的公園去……”
“倉持先生找你?”
“不過,一定是別人,他的聲音有點古怪。可是當時我毫不懷疑就出去赴會了。公園裏不見人影,我等了一陣,冷不防被人從後頭一擊,暈了過去。”
“有沒有受傷?”
“沒什麼大礙,頂多腫了一塊。不過,我自此暈過去,醒來時已經是這個時候了。”
“原來這樣的呀。”
“片山先生,怎麼這個時候……”三浦晴美說到一半,這才發現店前停着的警車,臉色一變。
“發生什麼事?”
“哎,實際上是……”片山不知如何開口。就在這時,石津抱着嬰孩出來。
“片山兄!他好像睡著了。”
“小正!”三浦晴美奔上去。“對不起,讓你抱這孩子……”片山也跑過來。
“晴美小姐,你先生……”
晴美正想伸手抱孩子,聽到片山的話停下來。
“外子他……”
“他被人謀殺了!”
“真!”
三浦晴美衝進去,立刻傳來凌厲的叫聲。接着,根本攙扶她走了出來。
“請你堅強一點!”
“多麼……好慘啊!他死得……”
三浦晴美跪倒在馬路上,任由淚水直流而不理。片山獃獃地站着,不知所措。嬰兒感到氣氛不對,馬上張開眼睛哇哇大哭。
終於三浦晴美抬起臉站起來。“對不起,讓我抱他。”她從石津手上接過嬰兒。“肚子餓了吧!乖,媽媽現在就泡奶給你喝!”然後搖搖晃晃地進到屋裏。
片山渾身僵硬地望着她的背影,石津噙着眼淚啜泣起來。
“她好可憐。以後的日子怎麼辦?”
“唉,我也不知道。當前之務是……”
可是,實際上她無家可歸啊!片山說不下去。
“刑警先生。”那姓丹下的男人走過來說:“剛才那位是不是死者的太太?好漂亮啊!”
“是又怎樣?”片山不悅地說:“說出你的地址吧!”
“這麼年輕就做寡婦,太可憐了。”丹下淫笑着說:“再過兩三個月就會開始想男人。那時喊她一聲,她馬上投懷送抱哩!”
“混蛋!你在胡說什麼!”片山不由大怒,握緊拳頭,準備毆他一頓消氣。
有一個人比他更沉不住氣。片山還在準備擺架勢時,石津的拳頭已經打中丹下的下巴,使他跌個人仰馬翻暈在地上。
“做得好!”片山拍拍石津的肩膀。“進去吧!”
三浦真的屍體已被抬上擔架,用布蓋着。
“死因不言而喻,好殘忍的殺手!”南田說。
“死亡推定時刻呢?”根本問。
“昨晚時間十一點至十二點前後。”
“當場即刻死亡嗎?”片山問。
“對。死者本身幾乎沒有感到痛苦就死了!”
大家不由心裏一寬。
“那麼,那條繩子是否拉得很緊?”
“嗯,吃進肌肉去了。雖然刀很利,還是需要相當力道才行。”
“片山,你有什麼想法?”根本問。
“我在想,兇手為何用這麼費事的辦法殺人?”
“好壞參半啦。”南田說。“對兇手而言,最大的好處是不怕噴上滿身血。如果那把刀割斷喉嚨,一定大量噴血。那時兇手只要走遠一點就行了。”
“壞處是什麼?”
“就是不知被害人幾時會醒過來,而且設計上做得那麼複雜,足以留下行兇證據。”
那時,店後面的房間傳來三浦晴美的聲音。
“吃飽啦?好乖,快睡吧……”
“大家要留意那位太太!”南田說。
“為什麼?”片山等人面面相覷。
“她受到太大的刺激,反而冷靜下來。不過,恐怕突然承受不住。必須派人監視,小心她自尋短見!”
“這點不在我們工作範圍內。我們人手不夠!”根本說。南田知道多說無謂,於是沉默着走了出去。
“多事的老頭!”根本苦笑一下。“片山!這個女人交給你管啦!”
“交給我?”
“你好像跟她有什麼關係。不要推辭啦!”
根本提出的理由相當無力,不過片山也沒有拒絕。
“咦?福爾摩斯呢?”忙了一陣,才發現不見福爾摩斯的蹤影。然而善解人意的它,立刻從後面的房間探出頭來,短促地叫了一聲。
“你在那兒幹什麼?那裏有什麼?”
福爾摩斯走到大冰箱前面站着。三浦晴美正抱着孩子茫茫然地站着不動。片山難過得移開視線。
從冰箱上面往下垂着一條繩子,離地大約一公尺。
福爾摩斯望着片山,似乎有話要說。片山發現繩子這一端也做成環狀,看起來比另一端套在三浦脖子上的形狀小。如果用力一扯……片山不解地搖搖頭。如果兇手當時是用手去扯,何必做成環狀?
“怎麼樣?”根本走過來。
“這條繩子有沒人移動過?”
“沒有。除了把它從死者脖子上解開之外,一直保持原狀。為何這樣問?”
“不……那邊的情形我明白,這邊我就不懂了。你看!”片山走去後頭,根本跟着。“這邊也是結成環狀。用意何在?繩子並不太滑,用手去拉足夠有餘。”
“有道理。”
“即使把繩子做成環狀來拉,位置未免太低了。如果這樣的話,必須蹲下來才拉得動。”
“原來如此,那是怎麼回事?”
“我就是不懂。”片山搖搖頭。回頭見三浦晴美把孩子輕放到棉被裏安睡,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嗯。他睡著了。”
片山本來是問她,她似乎有意迴避。接着自語着說:
“不曉得還有沒有牛奶?”
三浦晴美走到冰箱前面,隨隨便便地把那條奪去她丈夫生命的繩子撥開,順手把冰箱的門打開。片山覺得不寒而慄,開始明白南田吩咐他們留心晴美的含意。
“快喝完啦,該買一點了。”三浦晴美望望內部的情形,一邊不經意地把冰箱的門用力帶上。奇怪的是,門扉半開着。並沒有關好。
“咦?奇怪。平日好好關上的。”晴美自言自語。
福爾摩斯叫了一聲。用前肢去碰冰箱的腳部。
“晴美小姐。這個門平日都很快的關好么?”片山問。
“是的。我們故意把前面的部分墊高,隨手一推就自然關起來了。”
片山再把半開的門輕輕一壓,又是到了離二三公分的地方停着,沒有關上。片山蹲下去檢查冰箱的腳部,發現下面可以用螺絲調整高度。
“根本兄,你看。”片山抬起頭來。“前面兩隻腳好像放意弄低了。”
根本趴在地上比較一下。“唔。好像是的。”
“螺絲不會自己隨便移動,一定有理由。”
片山和根本一同蹲着思索。
“請問……我可以把門關上了嗎?”三浦晴美怯生生地問。
“啊,請!對不起!”二人同時站起來。
“喂,福爾摩斯呢?”片山東張西望。
“它在頭頂上。”根本說。
不知幾時,福爾摩斯爬到冰箱頂上坐着。
“下來吧!”片山說。福爾摩斯伸出前肢的腳尖去拉冷藏格的門。
“什麼?你要我打開它?”
冰箱有兩個門,上面是冷藏格。片山把門拉開,除了製冰盒之外,旁邊擺着一些冷凍食品,中間是空的。
“沒什麼特別的東西呀。”片山說。
“怎麼會?”三浦晴美說。“應該有一大塊冰的。”
對了。昨天進冰塊的把一塊幾公斤重的大冰塊搬來過……
“是不是用光了?”片山問。
“不。幾乎沒什麼客人要凍飲,應該還留着。”
“那就怪了。”
“什麼冰塊?”石津好奇地問。
“等一等。”片山用手觸摸一下下垂的繩圈。“根本兄,這條繩子是濕的。”
“哦?對。好像浸過水的樣子。”
“浸水……”片山喃喃自語。“如果這頭的繩子綁在冰塊上面……”
“綁冰塊?”
“是的。那塊冰起碼三公斤重,如果利用它的重量去拉……我懂了!冰箱是為此才傾斜的!”
“為何這麼費事?對,我也懂了!”根本仰着去望福爾摩斯。“你是否想說這個?繩子綁着冰塊擺在冰箱頂上!”
“起初是這樣放着,等冰塊一點一點溶解之後,冰塊就會滑向前。如果三公斤重的冰塊一下子跌下來,它的力量就足以……”片山把話中斷,三浦晴美一直傾耳細聽。
“他就是這樣被殺的吧!”她靜靜地說。
“恐怕是的。”
“不過有可疑之處。”根本說。“在冰塊溶解以前,被害人隨時有可能醒過來的呀!”
“那就不是確實的辦法了,是可能性的謀殺吧!”
片山不想在三浦晴美面前提到謀殺一事,他把石津拉出店外面。
“石津,有事拜託。”
“怎麼?又要我替孩子換尿片?”
“孩子的事交給他母親就行了,我要你替我把晴美叫來。”
石津的臉像六千瓦的燈泡似的頓時明亮。
“你快去。我要晴美照顧她!”
“知道了!我馬上飛去找她!”
“喂!不必跑去公寓……”
打電話叫晴美來就可以了!石津真是個冒失鬼!
片山發現福爾摩斯走到腳邊。
“這些事件是怎麼回事?”片山嘆息連連:“片岡公三郎、山波千造、片岡秀二郎……我愈來愈搞不懂了。然後是片岡玲子自殺未遂、三浦真的死……怎麼想都沒辦法扯上關係。”
片山找一張椅子坐下來,福爾摩斯跳到櫃枱上面去。
“我想這些事件不是連貫性的。不過,片岡和山波家死掉三個,然後兩邊都剩下一個。他們的配偶,有一個命都丟了,一個差點喪命。這麼一想,又不能說完全沒有關連……”
是否單純的爭奪財產?但從三浦真慘死的情形看,似乎除了金錢以外又捲入什麼漩渦的樣子。
羅密歐與朱麗葉,這是晴美的浪漫想法。其實,世間的事哪有可能如此純情無垢?就以義太郎和晴美兩個私奔者為例,當初排除萬難奪死逃亡,結果卻各自男婚女嫁,不是太奇特了么?片山認為事情遠沒有想像中美麗……
兩對夫婦之中,有一邊成為新寡文君——片山覺得,有必要重新調查他們的生活狀況!
“對不起!”管區內的刑警走過來。
“什麼事?”
“剛才有人到派出所投訴,說他被一名刑警敲破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