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曲(二)
“怎麼找得到呢?”
片岡秀二郎端起威士忌杯,一飲而盡。
“你怎知道?”
“那還用說。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曉得呀!”
“聽你的口氣,似乎不希望找着他們呢!”
女人裸着身體,從床上坐起來,流露做愛之後的慵懶。
秀二郎喝光杯里的威士忌后,一下子拉開窗帘。
“不要這樣!”女人慌忙拉起-條毛毯遮住身體。“被人看到怎麼辦?”
“這裏是酒店的三十樓,怎看得見?”秀二郎笑道。
二十五歲的片岡秀二郎,典型的有錢二世祖,生活態度弔兒郎當,遊手好閒。皮膚曬得黝黑,然而眼神極不健康。由於自命不凡,並不太受女性歡迎,屬於自負過剩的花花公子。
“那是你的親兄弟,你不想見他么?”女人問。
秀二郎嗤之以鼻。“血濃於水這句話,在我身上並不實用。問題是錢。如果老哥還活着,他會把老爹的財產全部拿去。”
“屬於你該得的那一份總不會少吧!”
“錢當然是愈多愈好。不對嗎?”
“當然羅。”女人點點頭。
田所久子剛滿二十歲,是大學生。她上大學的宗旨是“獵男人”,這個想法始終如一。父親是獨資公司的社長,她是獨生女,標準的女玩家,跟秀二郎不分高下。
“有人從鄉下出來找他,不對嗎?”
“嗯。我家來了一個,山波家來了一個。不過,在東京不可能找得着。”
“假如當事人自己出現呢?”久子說。
“怎麼可能?”
“他們兩個離家出走,已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吧!現在幾歲?”
“這個……”秀二郎苦苦思索,他不擅於使用腦筋。“十二年前,老哥好像是十七歲……”
“那就二十九啦。”
“哦,是嗎?”
“真沒出息,這也算不出來。女的呢?”
“山波晴美?她呀……那年大概十四歲吧!”
“十四?這麼小就有勇氣離家出走。了不起!”
“這有什麼好佩服的?”
“有何不可?那就二十六了。”
“年齡有什麼相干?”
“一個二十九、一個二十六,知道金錢的好處了。不妨在報上登個尋人廣告看看,一定親自出現,如果加上‘父親病危’的字眼,肯定奏效。一定會來要求分財產!”
“出現就糟了。家裏幹嘛故意出來找他嘛!”秀二郎的表情索然,埋進沙發里,拿起酒瓶正想倒在杯里,被久子一把搶走酒瓶,面有慍色地俯視秀二郎。
“你該適可而止了。是不是想做酒鬼?現在酒店底下的地下道躺了一堆流浪漢。你想成為其中一份子嗎?”
秀二郎被她的氣勢壓倒,像做錯事的孩子似的撒嬌說:“知道啦……”
“我呀,喜歡的是有錢的你,若是被我發現你躺在地下道,我會踢你一腳,然後揚長而去!”
“別說得那麼難聽!”
“你怎不想個辦法,靠自己去找找看有什麼頭緒?”
“我自己去找?”
“對呀。你說一定找不到什麼的,萬一找到了怎麼辦?”
“找到的話……那也沒法子呀。”
“你願意眼睜睜把財產送給兩個離家出走的人?”
“那是無可奈何的事。不然怎辦?”
久子裸體坐在床邊,拉起毯子裏住身體之後說道:
“你要先把那兩個人找到!”
秀二郎以為聽錯了。“胡說八道!”
“有辦法呀。剛才我不是說過,登個尋人廣告么?你試試看,不會白白做的。”
“可是……”
“難得來到東京,怎能令兩個鄉下佬先找着?”
“不一定找得到!”
“不一定找不到!”久子說,突然有所省悟。“對了,那兩個鄉下佬現在住哪兒,你知不知道?”
“當然知道。他們就住在我的公寓裏!”
“什麼?”
“不然今天為什麼約你來酒店?”
“幹嘛不早說麻。”久子微怒,接着笑起來。“那也好,假如他們找到了,你會馬上知道。”
“是啊。不過,他們一定先打電話告訴鄉下的老爹。”
“所以要做點什麼。他們在東京住到幾時?”
“聽說找不到就不準回去。”
“喲,好可憐。”久子笑了。“看來真是要幫忙了。”
“尋人廣告?”
“這點錢不要吝嗇。你出錢,聯絡地點是我家。”
“你家?”
“是的。那就不必擔心被兩個鄉下佬知道了。”
“萬-……萬一老哥真的出現,怎麼辦?”
“唔,怎麼辦呢?”久子站起來。“我去淋浴,一邊洗一邊想。”
說完,她全裸着走進浴室。聽到花灑的聲音后,秀二郎迫不及待地倒滿威士忌酒,一口氣幹掉,這才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