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他看呆了!

或者該說,他看錯了眼!

“楊兄?”正同楊明說話的仇似海發覺他愕然的神色,頗覺有趣,循着他的眼光望去不覺也一楞?

來人正是阿寶,身旁伴着楊月與小漁兒。

不過這回阿寶可不再是一身粗布男衫;她身上穿着的是綢緞莊送來的月牙色衫子,衫子上的綉工出自京師的金綉坊。當然,這不是造成楊明吃驚的原因。

打第一眼見到阿寶,雖是身着粗衫,但也能一眼瞧出污臉上有着脫俗的清雅;倘若換回女衫,定有一番獨特的清新韻味。果不其然,如今扮成了女孩樣,在她細緻小巧的俏臉蛋上抹上淡淡的脂粉,自然更添幾許我見猶憐的嬌柔味道。

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只除了——

“看什麼看?怎麼?覺得我見不得人嗎?”雖是扮成女孩兒,可性子倒沒變,一個跑步就衝到楊明面前,仰頭怒視他——

“我說過不成就是不成!堂堂一個男人扮成女人,誰會相信?瞧你現今都看得傻了,要是讓旁人見了豈不笑掉大牙?”阿寶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真是讓他出糗到底了!

幹嘛這般好心任他捉弄?先前那兩個姑娘家也不避嫌,捉他就扔進澡盆,硬是刷下他一層皮,然後又抓着他的頭髮大作文章,在他臉蛋上東塗西抹,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要不是念在她們是女人,早一把推開了,更別談那般複雜的女衫,折騰着他有多可伶了。

這到底是誰的過錯?

還不是那殺千刀的楊明!

“少爺。你還是快說幾句話安慰呂小姐嘛!”小漁兒掩嘴偷笑。“先前我已經是拼了命的讚美她了,可她偏不信咱們,非得要你瞧瞧。對啦!還有這對珍珠耳飾,她堅持不戴的。少爺,你還是勸勸她,教她拿下耳上金飾,領家的千金小姐只掛着一隻耳飾的?說出去會惹笑話的。”

阿寶惡狠狠的瞪了小漁兒一眼,好似在說“你要不是女的,我非揍你不可!”“我是男的!不要動不動就叫我小姐小姐!”

“小寶兒,你該不是想大聲宣揚出去吧?”楊明捂住她的嘴,眉頭仍是緊密若。“要是你再大聲嚷嚷下去,只怕楊府上上下下全知道稱是男兒身了!”

她睜圓眼,扯下他的手。

“你還要我扮女裝?”

“這可是你親口允諾的。怎麼?想反悔嗎?”楊明皺着眉瞧了她好半晌,忽地神情一松,拿掉她發上的所有簪子與金絲制圈架,全然不理有旁人在場。

“大哥,怎麼啦?”那可是花了她一個時辰才弄好的時下最流行的“墮馬髻”,將阿寶的秀髮挽成大髻,側垂一邊,瞧來挺美挺艷的,怎麼大哥——”

“喂,你幹嘛?”阿寶不起勁的抗議着,反正他也討厭頭上頂個沉甸甸的玩意兒,累壞脖子事小,丟臉事大!

哪知楊明將黑漆的秀髮披散在她肩上,瞧了半晌,才將一頭黑髮編成一條又組又黑的麻花辮。

他簡直沒把仇似海他們放在眼裏。

不過也教他們看呆了!誰叫他們與楊明相處至今,還沒瞧過他親手為哪個姑娘打扮過!

編好了麻花辮,再扶着她的肩,細瞧她一香,才勉強點頭。

“以後我編派個丫頭服侍你,可別隨便在頭頂上亂作文章。”

“我亂作文章?”真想狠狠踹他一腳!卻教楊明輕易地看出來。

“怎麼,你不服氣?”

“當然是不服氣!當初是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我幫他的?姓楊的,你最好搞清楚,我可是好心幫你,不是來讓你又罵又折磨——”用力指着他的胸膛。

楊明輕笑一聲,捉住她的手。“我以為你想保護我的。”

阿寶真想抹去他臉上得意的笑容。保護他?現下他可後悔了,應該他遭人暗算之際再補上一拳的。瞧瞧現在!他為自己惹上了什麼麻煩?

楊明輕咳一聲,再故意舔加一句——

“不是我多言,阿寶,倘若你的黑髮再蓄長些,可就真像個貨真價實的姑娘了。”

阿寶倒抽一口氣,終於忍不住端他一腳,然後腳底抹油——溜了!

他是氣昏了頭,可也還知道楊明的為人。他踹他一腳,換來的下場可能更凄慘!或許不會道他痛打,這點他篤定得很,但肯定會遺到更慘的報復——例如毛手毛腳之類的!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楊明無奈的使個眼色,楊月同小漁兒便追了上去。看來想調教他的小新娘,非得花一番苦工不可。

想是如此想,還是挺期待未來的日子。忽地,瞧見草上飛凝視阿寶遠去的身影——

“他是我的。”

“我知道。”仇似海苦笑。“我可沒打嫂夫人的主意。只是——楊兄,數月不見,怎麼忽地改變主意,想成親了?”

楊明打量他一番。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仇似海沉吟半晌,才道;“嫂夫人花容月貌,倘若能留在府邸,不邁大門一步是最好。這只是小弟一番建言,受不受用還是得瞧揚兄自個兒決定。”

他也瞧出來了?

楊明緊抿着唇,終於接受阿寶非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不然,先前何必改了她的髮型,讓她的清雅脫俗掩去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

沒錯,一切正如所料。換回女裝的阿寶清秀出塵,仿如芙蓉出水,可他怎麼也沒料到談雅中競另有尊貴之氣?定是天生的!她十八年來住在荒野山林,又哪會蘊育出貴族氣勢?只要不開口粗言大罵,恐怕稍有心思的人都能瞧出她是哪家千金小姐——或者,是皇官貴族?

思及她耳上的金飾,楊明的臉色不覺一沉,因而沒發覺到仇似海若有所思的跟神。

這日秋高氣災,天氣挺不錯的!

大早,幾個丫鬟陪伴着楊月去廟裏上香;自然保鏢仇似海也跟着隨侍在側。至於楊明則出門會幾個江湖朋友,一時半刻是不太可能回楊府,而楊老太爺正在用膳,自然也就沒人管得着她了。

所說的她——自然是小漁兒了!

悄悄地望了一眼後院,盤算此刻正是後院守衙換斑的時間,本來她是該陪着楊月去上香的,可她另有打算。

假借頭疼的理由留下,目的只有一個——私自去瞧瞧那王家公於究竟是何模樣。

這可是為楊月的將來打算!別以為她小漁兒只是一個丫頭,可她的感恩之心不比其他人差!楊月待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為她去評估未來的姑爺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她不是不知道場月與那仇似海——

“你在幹什麼?”忽地,身後冒出一句。

完了!

“寶姊姊。”小漁兒喪氣地垂下限瞪,轉過身去。

相處幾日,感情已融洽不少,尤其阿寶性於單純隨和,自然不玩小姐少爺那套。本來是堅持小漁兒要叫他一聲大哥的,不過既然是扮了女兒身,當然要裝得像些,讓小漁兒叫聲姊姊,也免得她倆交談時。教人發現他是男兒身的事實,這當然是阿寶一廂情願的想法。現下哪個人不當地是女孩兒?

就連老太爺瞧見她的女孩樣,也豎起大招指叫聲好,滿意楊明的眼光。

敢情楊府上上下下的人全瞎了眼?

更氣人的是,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八成說的就是他!打他一進楊府,至今還沒邁出大門一步!不是他不想出去瞧瞧,而是楊明下令他不得出場府一步,直到成親那一日!所以才有後院守衛的存在。氣死他了!找他理論,他只笑嘻嘻的吃他豆腐。嚇得他急忙溜走,真當他是女孩兒嗎?

所以,今兒個趁着大伙兒都不在,四處閑逛之餘,忽地瞧見小漁兒偷偷摸摸地溜出後院,身着粗劣的布衫,手裏拎着花藍,還能不知道她想於嘛嗎?

多日來跟着楊明,也學會了些威手段。

“小漁兒,你想去哪兒?”阿寶開心地問。

“我——”小漁兒眼珠一轉,天真地回答:“今兒個大早,小姐去廟裏上香,本來我是頭疼的,不過現下好了些,如果趕去,說不定還能陪着小姐一塊回來呢?”

阿寶眨眨眼,好笑地問:“陪楊小姐上香,要帶花籃?”

打從小就沒兄弟姊妹的,自從遇上楊明,是怎麼也設那種當他是兄長的感情,不過對小漁兒和那楊月,可像是多了兩個姊妹似的;偶爾就愛跟楊月、小漁兒聊聊貼心話——挺古怪,是不是?一個大男人家的,競然也會像個娘們似的。

事實上,他是挺慚愧的。

這幾日楊月與小漁兒專程指點他一二,就是教他一些女孩家的事,他當然是不想學,可楊明偏又說了一句:君子一諾千金,怎麼,你想做個小狗熊嗎?

氣得他誤蹈陷阱,真的去學了一些什麼蓮步輕移、說話細聲細氣,還不能哈哈大笑,要掩嘴偷笑——說起這個,他又要為女人感到不平了!

憑什麼像楊明那種大男人可以咧嘴大笑,就算笑彎了腰都沒人吭,說話可以又吼又叫的,為什麼女人就不行——等等!依這種口氣說來,好像把楊明歸類為臭男人之列,而他則像是站在場月這邊,難不成他真當自個兒是女人了?

阿寶困惑地思考着這可怕的問題。

小漁兒哪知她心思?只得認命的嘆息!

“好啦!我也別扯謊了。坦白告訴你,今幾個我打算去瞧瞧王家公子到底是仍摸樣!你也知道小姐下個月就要成親,我可是陪嫁丫頭,自然有責任探查新姑爺有沒有什麼惡習之類的事,是不?”

“惡習?”這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有沒有酗酒,玩女人什麼的嘛!體是初來乍到,不知道京城男人的習性。只要是富家公子哥兒,總兔不了一些壞習慣。只要是不太嚴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羅!”小漁兒靠近阿寶,悄消低語:“你可別說是我說的。聽人家說,北大街的王富豪之子是個麻子臉,本來這倒也不要緊,偏他愛逛青樓,染上了花柳病。這下可好!就可憐王家夫人,從關外嫁來王家,不過是五年的時間,也不知有沒有—塊兒染上。你說,我能不替小姐仔細瞧瞧嗎?雖然二人同姓王,不過最好差個十萬八千里,不然教我查出未來新姑爺有什麼惡習,非得向老太爺和少爺告上一狀不可!”

阿寶聽得是頭昏腦脹!什麼花柳病?好似什麼不好的病症呢?雖不太懂小漁兒說些什麼,但總歸一句話就是——小漁兒打算溜出門!

這才是重點。

“這也好,我陪你去。”關在楊府里都快悶死了。

小漁兒大驚——“那可不成?要是讓少爺知道,我豈不沒命?”

‘怎麼?你們還真當我是新娘子嗎?”阿寶氣得哇哇大叫。“整日悶得都快瘋了!要是再不出去,準會給悶死!”“可是少爺——”

“好啊!原來在你心中那個楊明比我還重要,虧體還當我是姊姊!不!是大哥。”可憐嘻嘻的神色教人見了好生不忍。

小漁兒眼珠轉了轉,勉強答應道:“好吧!不過你可別忘了欠我一份情,要是教少爺給捉到,我非被剝一層皮不可:“她帶阿寶回房換件普通的衣衫,趨着守衛不在,兩個女孩悄悄地溜出楊府。

不消說,阿寶可是劉姥姥進大觀!一出楊府,走了幾條街,瞧見天橋下又是賣藝的又是賣吃的,還有人拿着磚塊往自個兒身上砸,正要叫驚奇之餘,又瞧見對街的藝人拿着刀槍對着自個兒就是一刺,他嚇了一跳!卻見他完好無益——

“別老站着。”在人群中,小漁兒拉她—把。“我買通王府的下人,說王家公子正和幾個朋友在宜膳坊用午膳呢!”拿着花藍,就是要好作花女。

阿寶眨眨眼,指着那用刀槍“虐待”自己的漢子。

“他怎麼啦?想死嗎?怎麼盡拿刀槍刺自個兒?”

小漁兒“噗嗤”一笑!

“傻姊姊,那個人不是想死,他是為了生活賺錢!這天橋下的藝人是打從中原各地來的,以賣藝為主,有一技之長的自然能餬口,沒一技之長的只好做乞丐啦!你瞧他們都是練家子,不然怎麼敢拿刀動槍的對付自個兒,是不?”

阿寶半知半解地點頭,好奇的注視另一個攤子賣着又圓又大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

聰慧的小漁兒,又豈會不知她的心思?低嘆了口氣,從荷包里拿出一文錢來,跑去向賣攤的大叔買了回來。

“這是糖葫蘆。你沒瞧過么?”她塞給阿寶一枝糖葫蘆。

“是沒瞧過。”阿寶細瞧手裏拿着的糖葫蘆,想了想,正想放到腰際的織帶里。

小遺兒驚呼:“你幹嘛?”

阿寶眨眨限,不解地瞧着她——

“自然是留作紀念嘛!不然還能幹嘛!”

小漁兒呻吟一聲,大叫:“拜託!傻姊姊,這是吃的,不是讓你留作紀念的!”

“吃的?”阿寶嚇了一跳。“這能吃?”小心的舔了一口,還真甜呢!

“好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甜了些。”他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小漁兒又是嘆息又是為她感到不平。

“少爺實在太過份了!整日將你關在府里,自然不知道京城有多好玩呢!改明兒,咱們再偷空出來玩,你說好不好,寶姊姊?”

當然好!阿寶可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既好玩又稀奇的玩意兒呢!

但今兒個可不是來玩的,是有神聖使命的。

只好暫時收起好奇的眼光,隨着小漁兒到宜騰坊。掌柜的瞧見她們進來賣花,也不阻止;一般行情大伙兒都懂的。在店裏賣花一律七三分賬,就連一樓拉胡琴的瘸老三也是要分賬的,算是抽成嘛!

“他在哪裏?”阿寶美目盼兮,也不認識什麼王家公子。

“我也不知道。不過王家下人說,今兒個也是穿藍色衣衫,圓領上綉有黑邊的,你也幫我瞧瞧,瞧見了通知我一聲。”

阿寶努力地瞧着一樓的每個客官,心裏挺納悶怎在場男子都長得差不多一個模祥!要仔細分辨似乎很難,哪像楊明好認得很——

小漁兒不安地扯了下她的衣衫。

“寶姊姊,我看咱們還是上樓瞧瞧,若是沒王家公子的身影,就趕緊走好了。”

她之所以不安,是發覺到那些用膳的男人們凈往她們這邊瞧來!瞧的當然不是她,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也可算是清秀佳人,但哪有寶姊姊的清雅出塵!教人一瞧就離不開眼,任它粗衫布裙也掩不去干金小姐的貴氣。怎麼她先前都沒注意到阿寶雖沒如楊月那般眉目如畫的絕美玉顏,可也別有一番清純的韻味,牢牢鎖住在場男人的垂涎目光!難怪楊明少爺不准她出場府大門一步,原來是這原因!

“寶姊姊,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好了。王家公子的事就當我沒說過。”小漁兒決定改日再自個兒找機會出來評估王家公子。

“來都已經來了,怎麼又要回去?不成不成!還是先瞧瞧王家公子再作打算。”阿寶哪知小漁兒的心思?豪爽地拖着她就往樓上走。

到了二樓,舉目望去儘是華衣貴服的富家公子哥兒,可怎麼瞧也沒瞧見哪個男人身着藍衫的,反倒是她倆姑娘家引注目!

阿寶皺皺鼻頭,脫口而出:“怎麼個個都像花技招展的孔雀?”

小漁兒“噗嗤”一笑。

“寶姊姊,你現在才知道!現下京城的公子哥兒是整日無所事事。不是四處閑逛,就是同人飲酒作樂,要不然鬥鬥蟋蟀,逛逛青樓,什麼正經事也不做,靠的就是祖先留下來的祖產。相較之下,是怎麼也比不上咱家少爺的,你說是不?”趁機推銷一下楊明。

不過,當她瞧見圓柱旁視線良好的雅座里,一位公子哥兒好似半醉地睨着這裏,不,應該是瞧着阿寶!急忙開口道:“寶姊姊,咱們還是走吧!”

“喂!賣花的姑娘!”

小漁兒充耳不聞,趕緊拉着阿寶就要跑。老天爺!楊明少爺一定會把她碎屍萬段的!

“他要買花呢!小漁兒。”敢倩阿寶還真要賣花給他?

“咱們不賣了啦!”小漁兒尖叫,一雙魔手忽地伸了過來,不客氣地將她抱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公子哥兒的手下!

那半醉的公子哥兒邪邪地一笑,緩步走來。

“姑娘是哪裏人?怎麼都沒瞧見過你呢?”他色迷迷地逼近阿寶,一臉的賊笑,令人看了就噁心!

“喂,你靠這麼近幹嘛?”又不是麥芽糖,楊明吃她豆腐尚可容忍,其他人想吃她豆腐,門都沒有!

阿寶瞪着抱住小漁兒不放的漢子,大叫:“放開她!”

“放開她倒也成。”公子哥兒又近一步。“瞧你粗衫布裙,又出來賣花,定是家中生活不濟,大爺我心情好,給我香一個,就將今兒個的花全買下,還加你十兩銀子如何?”一張豬嘴競湊近來!偏其他用膳的客人沒一個打算出手相肋,還等着看好戲呢!說不定有香艷鏡頭可看!

須知,這些富家公子生活糜爛,終日吃喝嫖賭,在青樓包妓是司空見慣的事;在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里,人只分二等人,一是上等人,指的便是這群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們;一是下等人,自然是既沒祖產又要外出討生活的老百姓。在他們眼裏,這群老百姓全是賤命一條,跟狗的價值差不多,當然沒人要出手相助!最好還有刺激鏡頭可看!如果不幸鬧出人命——送幾錠銀子到官府了事不就得了?只要有錢有勢就好辦事,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再說,不過是兩個小小的姑娘,能怎麼反抗?大不了再多拿幾兩銀封住她們的嘴就成。

可他們料錯了!

阿寶生氣地大叫,拍開他的豬嘴。

“我可警告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還有,放開小漁兒,不然我就要你好看!”她寧願讓楊明吃豆腐,也不要教這個流里流氣、一見就討厭的男人毛手毛腳的。

“嘿嘿!你要我怎麼好看?”那公子不死心地又靠上來,就差沒流出口水來。在青樓里還碰不上這種靈氣美的貨色,好似——好似天生就有教養的姑娘;那是指她沒說話的時侯,一聽她粗里粗氣的說話,就知是“下等人”。

阿寶長到這般大還沒這麼生氣過!尤其他又靠上前來要抱她——乾脆用力一推,親眼瞧見那公子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哀嚎慘叫一聲,“咚咚咚”!一連數聲的從二樓滾到樓梯底下!

可憐他競不知阿寶力氣大得出奇,哪是他們這些整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普通公子哥兒能吃得消的?

當場。哪個人不嚇呆了!

一個女孩兒力大無窮,說出去誰信啊?

小漁兒趁這機會,貝齒狠狠一咬,痛得身後的漢子鬆開了手!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當下、拉着還想踹人一腳的阿寶一溜姻的路下樓,衝出宜膳坊,耳里還聽見裏頭那公子怒斥那群呆若木雞的手下,非追到她倆不可!

這可怎麼辦?依腳程是不可能跑過那些男人的——

“小漁兒,你先回去,我去跟他們理論,理論不成,大不了就動手!我又不是沒打過架,怕他們不成?”阿寶氣杯了!

頭一次逛街就遇上這等事!還是在楊家牧場來得好,人人謙恭有禮,大勇工頭是有些壞心跟,可好歹勉強算是個好人!裏頭那群人竟敢欺負良家婦女:天生的正義感可不容許他做縮頭烏龜!

“不成不成!”小漁兒死命地拉住她的手。“體可不能胡亂來,要是讓少爺知道你有半絲損傷,我可要倒大了楣了!我的好姊姊,你就行行好,咱們快溜吧!”

一路拉着不情願的阿寶穿過小巷、跑個大街,後頭還跟着緊迫不舍的漢子。她的小腳都快磨破了,穿過天橋藝人的攤子,不安地瞧着四周——再過幾條街就是揚府後門!,到那可就安全許多,只好再努力的跑了!正要回頭告之阿寶,哪知——

人不見了!

小漁兒睜着大眼,看着身後空無一人,敢情是讓人群給衝散了?

完了!完了!

要是阿寶讓那個色狼給捉到,她也別想活命了。

“在這裏!”那公子的手下忽地大叫,離她有幾步遠的距離,就眼尖的瞧見她。嘿!這丫頭讓他們跑個半死,回頭有她好受的了!

她嚇得眼淚差點該落下來,連接帶爬的逃離他們!哪知正巧撞上一個男人。

“這怎麼搞的?”來人扶住她的肩,免得她再度跌倒。

小漁兒一瞧他是個健壯漢子,也不及抬眼看他是何容貌,忙拉着他的手,發出求救:“大爺,你行行好,救我一命!”她回頭指着那兩名凶神惡煞般的漢子,縮了縮肩,又往這陌生人靠去。“他們——他們想非禮我。”

陌生人眉一皺,冷漠地注視眼前的二人。

“兄弟,我勸你還是把她交給我,沒有必要給自個兒惹上麻煩,是不?”當人手下的李大海睨了一眼這男人身上的普通衣衫,料想他不是什麼公子的人物,態度自然放肆了些。

不過,他還是有所顧忌的;這陌生男人的冷傲氣勢像是要把他們給吞了似的!思及此,不覺膽寒了些,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又道:“你可知道這丫頭的公子可是京城一帶赫赫有名的李員外之子?你要是惹上他,算你倒了八輩子楣!你可知道街角賣豆腐的李記?他的女兒就是讓咱們公子瞧上,打算收作偏房,可她不知好歹,寧願上吊自盡,那李師父往衙門去告狀,不消說,咱們公子非但沒有半點損失,那李師父還挨了三十大板,所有財產充公,這下,你總該知道咱們公子的厲害了吧?還不快把這死丫頭交出來!”這是什麼手下?竟把自家公子的劣行敗跡一字不夠的給說出來,真有夠蠢的!

只見那陌生男人冷冷一笑——

“交出這丫頭也成。不過麻煩你們同我去衙門一趟。”

“去那裏做什麼?”李大海還傻獃獃地問。

“自然是做證人,將你家公子的罪行一一寫下。”

李大海一楞,隨露出兇狠的神色,朝同伴一使眼色,緩緩向他靠近。

“既然你不聽勸告,就休怪咱們無情:今兒個是絕不可能放過這死丫頭的。”兩人擺出一別準備教訓他的模樣。

難得這陌生男人一點也不慌,他放開了小漁兒。

“大爺——”

“你光到旁邊站着。今兒個我的想為百姓做一樁善事—”他冷冷笑着,逼近了李大海他們。

李大海不自覺地退了一步。這怎麼搞的?他不過是一個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還差點讓他的氣勢給嚇倒!開玩笑!就算他們給送去衙門又如何?自有公子保他們出來,最多——最多讓這男子給揍幾拳罷了!李大海被自己這番心思給嚇了一跳!怎麼還沒開打,就先滅了自己成風?

總之,誰先出手誰先贏!抱持着這個理念,李大海一使眼色,二人一齊衝上前,對着那男人就是一陣猛打!

說也奇怪,每打出一拳,怎麼都讓他給擋了去:

“原來是個練家子!”李大海氣自個兒先前怎麼沒先察覺到。

陌生男子只是嘴角稍稍一揚——

“怎麼?想束手就縛?還是想再試試?”

想當然耳是後者!李大海又是一陣猛衝狠打!

小漁兒本被嚇得眼淚直在眼眶裏打轉,可現下——卻哈哈笑出來!沒辦法嘛!一聽他是練家子,自然就放下心來。後來瞧這男子佔了上風,讓李大海他們跌個狗吃屎,不想笑也難。

尤其,在瞧見李大海他們躺在地上、昏厥過去之後,她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奔到那男子面前。

“多謝救命恩人——我可不可以踢踢他們一腳?”說歸說,在還沒得到陌生男人允許之前,她就已經用力的踢了李大海一腳。

她扁了扁嘴,叉腰,大搖大擺地說:“你們是自討苦吃!敢招惹本姑娘——不!是招惹這位大爺,算你們倒了百來輩子的楣!”輕哼一聲,回首一望,吐了吐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那陌生男子正好笑的盯視着她呢!

好歹她也是個姑娘家,怎麼這麼沒規矩2要是讓小姐知道。說不得又要罵她了。

“對不起……”她囁嚅道:“我一時忘形,尚請公子見諒。”剛剛才注意到他的容貌挺好看的!雖沒有楊明的俊秀非凡,可他那有些冷意的容貌帶了點書卷味,先前若沒瞧見他動手,還真不知道他有武功底子呢!

“姑娘以賣花為生?”他看見那花籃,蹙眉道:“你的親人呢?”

“我沒有親人。打我五歲開始就給人作丫鬟,今兒個——今兒個是想兼職多賺些銀兩。”小漁兒暗地裏吐了吐舌。怎能告訴他——她是為了小姐的事而來打探王家公子的呢?

“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諸多不便。”他從腰際拿出幾錠銀子扔進她的花籃里。”今兒個就當我買下這些花,你還是快回去,免得又旁生枝節。下回出門,可要小心些。”

小漁兒怔怔地望着花籃里的銀子,看他正要押起李大海他們,轉身走了,急忙衝到他面前,將那銀子還給他。

“大爺,這我不能收。”

“怎麼?不夠買你的花嗎?”那男子收起先前的笑意,皺起眉頭來。

“夠了!就算我賣一個月的花也沒能賺這多。”小漁兒不知如何啟口,一張臉蛋急得暈紅起來。“大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坦白說好了,你可別怪我。”

“有話直說就是。”他耐心地等着。

“大爺‘——我瞧你也是在外討生活的,是不?”小心地瞄一眼他的普通衣衫,衣袖上還有補釘呢!“這些銀子一定是你大部份的財產,我怎麼能狠心的全拿去呢!你還是收回去吧!”

那男於沒料到小漁兒會說出這種話來。

“小姑娘,這點銀兩我還不放在眼裏。你儘管拿去用便是。”

“不成不成!今兒個你救了我,我還拿去你大半財產,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大爺,你也是在天橋下賣藝的藝人嗎?”她腦中閃過一計。

“是啊!混口飯吃而已。”

小漁兒眼一亮,大喜道:“這正好!雖然我只是個小小女子,可也知道有思報恩的道理,明兒個晌午,我就在這裏等你,不見不散,可好?”

“等我?”他讓她的話給弄糊塗了。

她用力的點頭。

“既然你在這裏賣藝,吃住都要的。不如在你待在京城的這段期間,我為你送飯來,一來免得花錢,二來也其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說好不好?”

“不好!”他沉聲道:“天橋附近是龍蛇混雜之地,一個姑娘家來此,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怎麼得了?”難不成她以為她會一直這麼好運嗎?

“自然有你保護我啊!乾脆我認你作大哥好了,大哥,你尊姓大名?”

遲疑了會,那男於才道:“靳。”

“原來是靳大哥,我小漁兒,從小就沒有姓氏,你要是喜歡就叫小漁兒,不然,叫聲妹妹也成。真好:設想到會突然冒出個大哥來呢!”

不是冒出來,是她自己討來的吧?

這丫頭是怎麼一回事?無緣無故就來攀關係?

“靳大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明兒個晌午,你可別去客棧吃飯,我做幾樣小菜,包你讚不絕口,還有——”她將銀子還給他一半。“我知道你為人好,定不肯收下全部銀子,不過你好歹也要吃住,乾脆咱們一人一半,你能過活,我也能過活,就這麼說定了。”也不理他同意了沒,趕緊跑回府去。

她可沒忘了阿寶!

回楊府是去討救兵,就算被罵,她也認了。誰叫她也認了阿寶當自家姊姊呢!

再說,現下她也不敢獨自在大街上晃蕩,萬一找到阿寶,又遇上那色狼,豈不又求救無門嗎?

還是趕緊回楊府放救兵要緊:

那男子有些愕然的注視着她離去的身影。

從頭到尾,他只記得他出手相救,至於後來發生的事——

分明是她自個兒自導自演,他壓根兒就沒答應過一句。

這年頭還真有點古怪了!送人銀兩還遭退回?

蹙着濃眉,抑着李大海他們走向衙門。

至於明天——他肯定是不會來。

就讓那丫頭在這裏傻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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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寶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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