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好象要下雨
下過雨?
水戶達夫從帳蓬里出來自言自語道。河岸沙地一片濕淋淋,閃閃發光。
峽谷將明未明,霧氣籠罩着溪流。四個帳蓬好像還沒有人起來的樣子。
水戶猛做深呼吸,希望初夏清晨的空氣能洗滌胸中的晦氣,但是腦筋好像還不太清醒,不僅沒有舒暢的感覺,也末浸潤在早晨舒爽的滿足里。
水戶心想,不管雨是不是在夜裏下的,今天似乎是個好天氣,仰頭一望,近百公尺的峭壁隙縫之間,可以看見早晨的天空終於漸漸晴朗了起來,看着看着,山頂的一角受到陽光的照射,發出金色的亮光。
“真好……”
水戶不禁讚歎一陣,這些極度不熱心的“頂好俱樂部”會員,能夠來這兒,真是感激不盡,大家都還在睡覺的時候,只有自己一個人起來,總有些優越感。
水戶再一次深呼吸,這一次很有效果,當他再一次深呼吸時,有個東西進入眼帘,水戶甩甩頭,瞪大眼睛,那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垂掛在樹枝上呢?
他慢慢地走到那棵樹下,其實視力並不差,應該在遠遠的地方就可以看清楚到底是件么東西,但是兩腳卻毫無意識地往前移動,為什麼……會有人吊在這裏呢?他在幹什麼呢?
“喂,喂……糟,糟糕了!有人上吊啊!”
水戶大叫,往帳蓬走,雖然很想用跑的,但是膝蓋卻抖得厲害,便不上力,幾乎是用爬的回去。
“我們已經完了。”夕子嘆氣道,“本來就是一場不相配的戀愛嘛,年齡相差太多了。”
“有……有這種事嗎?”
“你看,我已經四十五歲,當你的媽媽都綽綽有餘呢!”
我忍不住地笑了出來,夕子一直瞪我。
“你真討厭,認真點好不好!”
“怎麼可以這樣呢,你演四十五歲,我演十七歲,太過分了吧!”
我把戲本擺在桌上。
午後的咖啡屋幾乎沒什麼客人,要不是這樣,還不能排這種難看的戲,店裏的服務小姐從剛才就一直拚命地忍住不敢笑出來。
“是嗎……”永井夕子搖搖頭。“你說的也有理,跟事實完全相反。”
“喂,才不是完全相反呢。”我抗議道,“第一,我四十歲不是四十五,第二,你二十二不是十七歲。”
“不是差不多嗎?”
“差五歲呢!”
“只有老人才會在意這種事。”
我不高興地喝着已經不夠冰冷的冰咖啡。萬一說了不中聽的話,那真是自討苦吃。
夕子來電話,撒嬌說一定要見面的時候,我就有不祥的預感,但是我還是滿不在乎地出門來。
夕子受學校話劇社之託,在公演時坦任配角演出,演一個主角少年時代所愛慕的中年女性,雖然沒什麼台辭,卻是一個不可缺少的角色。
“企劃的人注意到我的美貌,算他有眼光。”
夕子本人可真興奮,但是,明後天就要公演。沒有對手的話不好背台詞,所以才硬要我出來。
“哎呀,你要是不專心一點的話,沒辦法練習下去的。”
“不行了,我不是演員啊!”
“哎呀,刑警也有需要演技的時候吧?”
“可是,我可不會對犯人說‘你是一朵大玫瑰,在我心中永遠不會枯萎’吧?”
夕子丟了劇本說道:“啊,真無聊,有沒有什麼好玩的?”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這樣。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如果沒有“好玩”的事,不會自己去找,看起來一副“傭懶”的樣子,真是討厭,工作如果能用這一招來解決的話就好了,懶得去找兇手嘛,那就等他來自首吧……
這時,收銀機旁的服務小姐接過電話后叫道:“宇野先生是哪一位?”
我立刻走上前去,狐疑地接過聽筒。
“我是宇野。什麼?好的,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有情況嗎?”
“嗯!”
“凶殺案?”
“還不太清楚,那我走啦。”
“不清楚,不清楚的案子我最喜歡!我也一起去!”
夕子的眼中閃爍著光芒。
“喂,你可是要排戲哦!”
“沒關係,我可以在警車裏練習。”
“你饒了我吧!”
到收銀台付錢的時候,服務小姐問道:“你們……現在說的話也都是在演戲吧?”
“你演警察?那一定是角色分配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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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多摩溪谷?非常、十分、相當遠哪!”
“嗯,不過還是在東京都的範圍內。原田奸笑道。
“這個我知道,現場會在這裏,那真是怪了!被害者是……”
“那個露營團體的一員,發現的也是他們的夥伴。”
警車的前方,綠色群山像是舞台背景一般,清楚地呈現在眼前,雖是初夏,陽光卻不弱,
令人汗流滿背,我打開窗子讓風吹進來,突然,夕子兩手抱住頭,不住地哀叫:
“討厭!頭髮吹得亂七八糟的!把窗子關起來。”
“我覺得太熱了,所以……”
“這個頭髮可是花了我八千圓呢!”
我眨了眨眼睛,夕子的頭髮不過是披肩的長發而已。
你的頭髮也要燙嗎?”
“當然。不然怎麼會這麼直?”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夕子嘆息:“這就是中年人!真討厭。”
我裝作沒聽見,向原田問道:
“你說不太清楚,什麼東西不清楚?”
“哦,聽說在樹上上弔死亡……”
“大概是自殺吧?
發現他的人也是這樣認為,就把屍體放了下來。但是,其中有一個人說:很奇怪……”
“嗯,那裏奇怪?”
“我沒問。”
聽原田這麼一說,如果有人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的話,那他一定可以當神童。到現場去之前,我只能得到這一點基本資料。除了死心之外別無他法,原田搖晃着他那笨重的軀體和夕子談笑,好像是來郊遊的,而不是來調查案子的。
警車終於進入奧多摩山區,一面欣賞傾瀉而下的溪流,一邊循着小道慢慢前進,到達一略有高度的台地時,已有幾輛警車停在那裏,穿制服的警官看到我們立刻走上前來。
我是搜查一課的宇野刑警組長
“我們正在恭候大駕,請!我來帶路。”
隨著警官又走了二十分鐘的山路,這裏的空氣比市中心要清新許多。我們到達的地方剛好可以眺望一個和學校體育館一樣寬的河谷。
“那就是案發現場。”警官說道。
河谷里有四個帳蓬,彼此離得很遠。河岸附近有十幾個人圍在那裏,屍體大概就在那裏吧!
“到下面的路在那裏?”
“這裏,有點陡,請小心。”
不是,有點而已,是非常!路窄得只夠一個人側著身子通過,如果走錯一步的話,整個人就會翻到河裏去了,不死也會半身不遂。
夕子穿着狩獵裝,下着海綿墊的鞋子,這種打扮真是再理想不過了,下坡的時候輕鬆自如。而我穿的是西裝外加皮鞋,每次腳底稍微一滑,就冒冷汗,到達河谷時已汗流滿背了。
夕子巡視了一下河床上被雨淋濕的砂粒,說道:“這裏下過雨吧?”
剛好是峽谷的關係,警官說道,“經常只有這裏下雨或是有濃霧出現。”
“去看看屍體吧。”
我們越過河床,聚在那裏的都是當地的刑警。
“乍看之下是自殺,和平常的案子沒什麼兩樣啊……”一位最年長的刑警說道。
“他大概五十歲左右,姓后藤,不過,請看一下他的喉嚨。”
掀開包住屍體的塑膠布一看,是個不足二十歲的年輕女孩,上著印有英文的t恤,下着牛仔褲,赤足,全身濕淋淋的,大概曾遭風吹雨打的關係,脖子的地方有很明顯的繩子的痕迹,后藤刑警停頓了一會兒說道:
“是吊在這棵樹上的。
面前有一棵很高大的樹,仰頭一望,剛好有一粗大的枝幹斜斜指向天空。
“是那樹枝嗎?”
“是的。”
夕子離開大樹,嘟囔著。
“有三十公尺哩!”
說完,走近屍體,檢查死者的手心,然後點頭又道,“原來是這樣的啊!”
后藤刑警滿臉狐疑,我便向他介紹夕子,告訴他,夕子是我侄女。
“很抱歉,我不會打擾你們的。”
夕子微笑打招呼。這就是美女得天獨厚的地方,只要微笑說兩句,對方就會服服帖帖的,后藤刑警也不例外,解除他嚴肅的表情,說道:“哦,你跟我女兒年紀差不多哦,您看這個東西沒關係嗎?”
“她很好奇。”我說道,“什麼事都要插一腳,真是傷腦筋呢!”
突然,我的背上挨了一拳,不由得呻吟了起來。
怎麼了?后藤刑警注意到了便問道。
“沒,沒什麼……”
“我叔叔啊,常常會神經痛,年紀大了,沒辦法。”夕子若無其事地答道。
我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轉向後藤刑警,“這個女孩是學生嗎?”
“是的,都內大學頂好俱樂部的學生,利用這個周末來露營。”
“這四個帳蓬的人都是同一個學校的嗎?”
不,學校各不相同,不過都是頂好俱樂部的會員,聯合出遊……
“是誰發現的?”
“s大學的學生水戶,他的帳篷最靠近河川,大概是六點天快亮的時候,他第一個醒來,就到外面來,才發現這女孩吊在樹上。”
“這女孩……叫什麼名字?”
“嗯,西野妙子。m女子大學二年級。”后藤刑警看看記事本說道。
“嗯……去見一下發現的那個學生吧。”
警官跑向河岸旁的帳篷,把水戶帶了過來,我要他把發現屍體的經過再說一遍。
“發現屍體之後,你採取什麼行動?”
我嚇了一跳……回到自己的帳篷把其他三人叫起來,然後分頭把其他帳蓬的人叫起來。
“嗯,把人叫起來之後,就立刻去放下她的屍體的嗎?”
“不……一看就知道她已經斷氣,所以其中一個先去報警,其他的人就圍在她的四周,結果,和她同校的人都哭了起來,說:‘這樣吊著,好可憐哦!’w大學四年級的深谷,是我們的頭頭才說:‘好吧,把她放下來。’”
“怎麼放下來的?”
“深谷爬到樹上,用刀子把繩子割斷,我們在下面拉好塑膠布……”
水戶看了看用布覆蓋著的屍體,身體還不斷顫抖著。
“是誰說,事有蹊蹺的?”夕子插嘴道。
水戶有點驚恐地看了看夕子,說道:“是……深谷。他檢查了屍體以後說:‘她不是自殺的。’”
“什麼意思?”
我看看后藤刑警后答道:“我想等一下再問好了。”
我讓水戶回帳蓬,叫深谷來。w大的營帳扎在離河川很遠的地方。
深谷又高又帥腦筋又好。
“是的,我的確說了那句話。”
“為什麼你認為不是自殺呢?”
“她的手很乾凈。”
深谷聳聳肩,好像一句話我們就會明白似的,我和后藤刑警你看我,我看你,夕子開口道:“如果不用架子或其他工具,而要在三公尺高的樹上上吊的話,除了帶著繩子爬上樹,跨在那分枝上結繩,然後做個圈圈套在自己脖子上再跳下來之外,別無他法,但是,要爬上那麼高的樹,手腳不可能沒有一點擦傷,而她的手沒有任何傷口,換句話說,她不是自己要上吊的……”
“是的,就是這樣!”深谷盯着夕子說道。
夕子報以微笑,道:“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知道的話,不是太差了嗎?”
夕子話中帶刺,我故意咳了一下。
“嗯!那也是一種可能。驗屍之後,結果如何不說自明的……”
但是,他們兩個好像沒聽到我說的話似的,深谷熱情的眼睛注視著夕子,我覺得很不舒服,因為夕子彷彿也很好奇地望着這個高瘦的傢伙……不,應該說是年輕人。
“宇野兄!”原田刑警氣喘如牛地跑了過來。
“你跑去那裏了?”
什麼那裏,我剛到啊!我徘徊在那條下山的小路上,差點一命歸陰。
“從上面下來到這裏要這麼久啊?”
“是啊!”
原田滿不在乎地點點頭,然後看看四周說道:“屍體在那裏?”
按深谷所言,這裏一共有四個帳蓬,分別是w大學、s大學、z大學h和m女子大學,w大三男二女,n大四個都是男的,s大男女各兩人,m女大四個都是女的,廢話!……總共十七個人來露營。
“我們是昨天下午到這裏的。”深谷說道:“每個大學各自搭設營帳,傍晚時分把設備搬到河邊,準備開晚會,太陽一下山,我們又吃又喝又唱歌的……嗯,大概到九點左右結束,收拾妥當之後,大家各自先回營帳。”
“先回?後來還有什麼節目嗎?”
“是這樣的,之後,大家隨意與其他帳蓬的人聊天,玩撲克牌……自由行動,所以情況如何我也不清楚。”
“不過。我們決定今天去爬那個山,不能太晚睡,所以十二點的時候,大家各自回營帳熄燈就寢。”
“就寢之後,就沒有活動了嗎?”
“是的。”
“你和死者西野妙子很熟嗎?”
“很熟……還談不上。身為聯合登山隊的領導者,每一份子我都認識。但是私下並沒有任何交往。”
“嗯。不管她是自殺或被殺,昨天晚上她有沒有什麼異樣?”
“這……”深谷思考了一下。才若有所悟地說道:“啊,你這麼說我倒想起來了,她可能啤酒喝得大多了,舞跳到一半,她說身體不舒服,回去帳蓬休息。”
“一個人嗎?”
“嗯……好像有人送她回去,我記不起來是誰。”
“哦……那,她有沒有悶悶不樂的樣子?”
“沒有。架設營帳的時候,她們都是女孩子,所以我過去幫忙,她們還鬧個不停呢!”
這時,站在一旁聽的夕子插嘴道:“你記不記得是什麼時候下的雨?”
“我根本不知道下過雨,大概睡得太熟的關係吧……”
夕子似乎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我要深谷去叫和死者同是m女子大約三名學生來,深谷正要轉身離開,卻又停在夕子的面前問道:“你也是警察嗎?”
我和你一樣是大學生,來做犯罪學的實地調查的。
“哦!”深谷安心地微笑道,“我倒想讓你訊問一下。”
我瞪着深谷漸往帳蓬走去的背影,說道:“那小子很奇怪!”
“哦,為什麼?”
“色迷迷的,他和西野妙子一定有瓜葛,感情不睦,才弄出自殺的樣子……”
“你這獃子,不是自殺,可是他說的哦!而且看起來也很正經,才不會色迷迷呢!知道了嗎!”
夕子冷冷的眼神裏帶著輕蔑,警官帶著那三名女學生走了過來。
三個人都哭得眼睛紅通通的,三個人的談話和深谷所說的大致相同。
“她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是誰送她回營帳的呢?”
我這一問,三人面面相覷后,搖搖頭,沒有人知道。
“她在帳蓬里的時間並不長,因為她後來還和我們一起跳舞。”
說話的是一年級的二木佳子,“我問她‘有沒有關係?’她不滿在乎地說‘沒關係’呢!”
“你們一起睡覺嗎?”
“是的,我們四個人都到齊后才關燈的。剛好是十二點。深谷對這一點執行得很嚴格。”
“你們馬上就入睡了嗎?”
“沒有,我們大概又聊了二、三十分鐘,後來,很困,就……”
“你們根本沒注意到西野妙子跑出去吧?”
三人默默無言,只是點點頭。我問到有關西野妙子男朋友的事,她們都說沒聽說她有特別親密的男友,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沒什麼好問了,反正驗屍之後,是自殺還是他殺,馬上會知道了。
讓三個女孩回帳蓬之後,我才發現夕子不見了,環顧四周,原來夕子站在河中突出的平右上,和深谷那小子在一起。
“深谷!”走近他們,我喊道:“這裏的訊問就此告一段落,你們的露營要中止了吧?”
“當然!發生了這種事……”
“那,請把全體人員的名字、住址列成一張表給我,好嗎?以後再正式問話。”
“好的。”深谷點頭之後,對夕子說,“那,明天見。”
說完,身輕如燕地從岩石上跳到河岸邊,小跑步離開。
“明天,要幹嘛?”
“哦,他也參加了戲劇社,說要來看明天的舞台劇。”
“哦,如果他上舞台演出的話,的確很搶眼。”
“去年校慶的時候,曾經演出哈姆雷特,哇!穿上黑色緊身芭蕾舞衣,倒滿合適的!”
夕子說得好入神,突然,話鋒一轉,“你打算怎麼辦?”
“嗯……至少得等檢察官來,然後再回去。”
“哦,那我去深谷那裏,看看他們的帳篷,馬上回來。”
夕子踏着輕快的腳步離去,看着她的背影,我不禁憂鬱起來。站在岩石旁,看着腳下的流水,水流得好急,碰到露出水面的岩石,水花四濺。
那是不可能的,一個四十歲的男人和一個年輕迷人的小夥子……根本不用比,就知道勝負了。
如果說我不會吃醋,那是騙人的。但是,我年紀這麼大了,也不是白活的,我告訴自己不能妨礙她去尋找一個合適的男友,夕子早晚會對我這種既忙碌又不起眼的男人厭倦的。如果是這樣的話……
“對,我要退出。”我自言自語道。
“宇野兄!”
回頭一看,原田站在那兒,表情有點怪。
“怎麼了?”
“你沒問題吧?”
“什麼?”
“你的表情像要投河自盡似的”
翌日午後,夕子悠哉游哉地晃到刑事警察總局。
“學校怎麼樣?”
“傍晚才去排練話劇。”
“可真輕鬆啊!”
“昨天的驗屍報告出來了嗎?”
“哦,沒有辦法否定是上吊自殺!”
“可是,不可能是她自己上吊啊!”
“這個我知道,可能是別人乾的。但是,如果是被殺的話,有可能一直到被吊在樹上為止,都沒有反抗,乖乖地當一隻待宰的恙羊嗎?”
“可能是先勒死,然後扮成自殺的樣子啊!”
“如果是那樣的話,一驗屍就可以分辨得出來,兇手不會那麼容易得逞的。”
“說得也是……一定有什麼牽連。”
夕子又說那種叫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話。
剛剛把昨晚沒有訊問的學生都叫來了,要不要一起來?
“嗯……啊,不用了,你知道什麼再告訴我好了。”
夕子心不在焉的樣子。
“你要去那裏?”
“哦。跟深谷碰面,然後在舞台劇開演之前先練習一下台辭。他答應要當我的練習對象。”
“哦,那,那很好。……加油啊!”
“謝謝!那,我走了。”
夕子揮揮手離去,我的心在抽痛。這時,原田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
“宇野兄,已經準備好了。”
“哦,馬上去。”
工作,工作。我站起來重新面對工作。
我把每一個大學的人分別叫到小房間問話,就像大學入學考試的口試一樣。但是,每個人所說的都差不多,沒什麼新發現。唯一可以確認的是昨天深谷和三名女學生所言不假。最後輪到n大學的四名學生,清一色都是男生。
“西野妙子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你們四個人當中,有沒有人送她回帳蓬?”
四人稍稍看了彼此的臉色之後,其中一個畏畏縮縮地開了口:那……大概是我。
“你,嗯……你叫馬淵有夫,一年級?”
“是,是的。剛好我們兩個一起跳舞,她說身體不舒服……所以,我就送她回去。”
他只有十九歲,唯唯諾諾的年輕人,怎麼看都像個小孩子。
“當時,送她回帳蓬之後你就離開了吧?”
“嗯,當然。過了一會兒,她恢復了體力之後又出來。”
“你有沒有聽她提起可能成為自殺動機的事?”
“什,什麼也沒聽到!真的!他連忙說道。”
看他的樣子,可能有什麼瓜葛,說不定知道些什麼。但在學長面前不好意思說,因此我宣佈“好了,可以走了。”
當他們正要走出房間門口的時候,我喊道:
“啊,馬淵,很抱歉,能不能在你剛剛說的話的筆錄上籤個名,有點麻煩,不過只是一種手續而已。你坐一下……”
等到其他三人離開之後,我把門關上,慢慢地繞過桌子站在他的面前:
“好,我問你。”
“什麼……”
“不必隱瞞了,你的學長都不在了,你一定還知道一些內情吧?說說看。”
馬淵不知在嘴裏嘟嚷些什麼,“他怎麼這樣”啦,“其實,我……”等等,最後終於狠下心。
說道:“好的。……不過,請你不要告訴我的學長。”
“哦,沒問題,請你相信我。”
“當時……我送她回帳蓬以後,她,突然……嗯……想吻我。”
“我嚇了一跳,問她:‘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
“她狂笑道:‘你很可愛,所以想吻吻你。’然後又說:‘你不抱抱我嗎?’”
“我更是吃驚說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來!’”
“於是,她說:‘有驚險才刺激啊,那等大家都睡了以後,我們到河岸岩石的後面,我會帶毯子的。’”
“我連跑帶爬地逃出帳蓬。就這樣。”
“所以。你晚上到河邊去了?”
馬淵猛搖頭。
“沒有這回事!我沒去!真的!”
“嗯。……你睡覺了?”
“是的。……其實,我很想去看看。”說著,垂下眼帘又道:“但是,我的酒力很差,醉得一塌糊塗。睡得跟豬一樣……第二天早上,直到有人來叫,我才起床的。”
看起來不像是在說謊,我拍拍他的肩膀。
“好的,我不會告訴你的學長。啊,你十九歲了吧?”
“是的。”
“酒不要喝太多。”
馬淵搔搔頭走了出去。
“宇野兄,”原田問道“這件案子是凶殺案嗎?”
我點點頭。誠如夕子所說,西野妙子不可能爬到樹上去上吊。但是,也不能因為這樣就說是一樁凶殺案吧?也可能是我們平常所見的自殺。要自殺的人,不會在死之前做出要死的樣子。
如果說她誘惑那個一年級的馬淵沒有成功而感絕望,是她自殺的背景,那麼,動機呢?現在的年輕人自殺動機不明還真不少呢!不僅如此,手腳沒有一點擦傷,如果能夠證明她曾爬到樹上的話,就能用自殺來結案了。
“喂,原田。”
“什麼事?”
“找一個女警官來。不要太高大或太壯的,最好是嬌小玲瓏的。”
原田驚惶地說:“要幹什麼?
“什麼都好,快點去!
“好的。”
“幹嘛?”
“像夕子小姐那樣的可以嗎?
晚上,我到夕子的學校t大學,走進禮堂,只有舞枱燈火通明,大概有十個人左右進進出出舞台。
“不行不行!我不是叫你不要站在桌子右邊的嗎?站到左邊去,左邊!”
怒吼的是一個蓄長發頗有藝術家風格的年輕人,他大概是個戲劇家,而被罵的女孩也不甘示弱,抱怨道:“左邊。右邊,還不是都一樣!”
“才不一樣呢!如果站在左邊的話,表示她思想左傾!”
我不禁咋舌,觀眾那會想那麼多呢?
“喂,你在幹嘛?”
耳邊傳來女人的說話聲,一看原來是一位穿和服具有高雅氣質的婦人……
“夕子!”我仰天大叫,“是你嗎?”
“討厭啦,不要發出那種怪聲音好嗎?”
“可是……我太吃驚了!女人真是魔鬼。不,應該說是怪物!”
“你胡說些什麼,我演四十五歲的太太,當然不能穿牛仔褲出場啊!”
“可是……”我正經地搖搖頭,牢牢地盯着她看,“簡直就像個仙女,看起來好舒服!”
“哦,是嗎?哈,哈,哈……”
我覺得台詞恐怕還有點問題。
“喂,案子怎麼樣了?”夕子回復原來說話的聲調問道:“有沒有什麼線索?”
“哦,沒什麼大發現……”
我把n大學學生馬淵說的話轉述給夕子。
“有可能……喂,我剛剛忘了問你,她有沒有性經驗?”
“有,但是沒有懷孕。”
“哦,繩子方面有沒有查到什麼線索?”
“你是說上吊用的繩子,不行,那條線沒有用,四個大學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家店買同樣的繩子,到底帶了幾條來也不曉得,到底是那一個帳蓬的繩子,也無從查起。”
我停頓了一會兒。又道:“……其實,我要到現場去做實驗。”
“什麼實驗?”
“去試試看,如果自殺的話,手會不會擦傷。”
“什麼!你爬到樹上去?”
“不是,我找了一位體型和西野妙子相似的女警官去。”
“結果如何?”
“傷得很厲害!”
“那當然,那個女警官真可憐。”
“不要這樣說嘛!”
“不過,你會想到重新證明一次,已經很有進步啦!嗯,值得獎賞。”
“這回輪到你啦!”我苦笑,“那個英俊的w大學生呢?”
“你是說深谷?嗯。他待到剛剛才走的,因為要打工,所以先回去,他人很靈巧哦!這件和服還是他幫我穿的。”
“什麼?”我不禁問道。
“我自己沒辦法穿,又沒有人會呀,正在傷腦筋之際,他說他家是開和服店的,可以幫我穿,所以就到附近的旅館去穿。”
“旅,旅館?”
“是啊,大學裏沒有日式房間嘛,在教室穿的話,地板太臟衣服會弄髒的。”
我的心就像拌攪器在攪一樣,亂糟糟的。但是,我得壓抑下來,要他幫忙穿和服之前,一定得先脫掉身上的衣服絕對不會是穿着牛仔褲,再套上和服吧,這……
這時,舞台傳來叫聲:“好,下一場!永井……”
“啊,該我了,請你欣賞一下吧。”
夕子不管身上穿的是和服,大步地向舞台跑去,我就在身邊找個位子坐下,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真的是讓我退出的時候了。
“老兵不死,只是消失……”
舞台上進行的正是我和夕子在咖啡屋練習的那一場戲:“……我們兩個的年齡相差太大了!”
夕子正在揮開主角的手。
兩個人的頭頂上下下着用碎紙片做成的雪,在咖啡屋時當然就省略掉了。“不行…”夕子揮開男主角的手說道:“再見了,浩市!”
說完,跑進後台。
浩市聽起像喬一——我的名字,男主角悄然消失在舞台的一角,雪狂舞得更厲害!
“宇野兄,宇野刑警組長在不在這裏?”笨拙的叫聲響徹雲霄,大家都嚇了一跳紛紛回頭。
我敢保證在上面丟雪片的人也一定嚇了一跳。
“啊!”
放雲的籃子掉了下來,正好掉在下面男主角的頭上……可憐的男主角立刻化成白髮老人,就像浦島太郎那個童話故事的情節一樣。跑過觀眾席而來的是原田刑警。
“啊,宇野兄,你在這裏啊!太好了!”
“在這裏怎麼樣,你到底要幹嘛?”
“我,我……”
原田嘴巴張得大大的,吐不出一個字來,原來他看到穿着和服的夕子。
“喂,你怎麼搞的?”
我怒吼,原田好不容易才驚醒過來。
“哦,啊……是那個大學生……”
“那個,到底那一個,我聽不懂!”
“哇……簡直變了一個人!”這句話當然是對著夕子說的,“好棒哦!真迷人……”
原田讚嘆不已。
“喂,正經一點!”
“是,是的,n大學那個叫馬淵的大學生被車子撞到……”
“什麼?”
“死了嗎?”夕子問道。
“昏迷不醒。”
“車子找到了沒有?”
“還沒。”
我和夕子面面相覷,是巧合嗎?還是他知道內情才遭受攻擊呢?
“不管怎麼樣,先去看看。”
“我也去。夕子說道。”
“你的戲,怎麼辦?”
“沒關係,反正又不是什麼重要的角色,走吧!”
“穿這樣去嗎?”
“很奇怪嗎?”
“怪是不怪,不過……”
“那就走嘛!”
夕子矯捷地邁開腳步,她翻起和服的袖子給人清爽的感覺,年輕的女孩似乎不太適合穿和服。
“喂,請不要打擾我們排戲!”長發的戲劇家走了過來,“閑人統統給我出去!”
“好啦!”
原田出其不意地桶了他一下,瘦高的戲劇家“撻、撻”往後退了好幾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腳太長的話,重心就不穩哦!”原田走出禮堂,認真地說道。
坐在醫院走廊的女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我叫了出來:“咦,你是……”
這個女孩是跟死者西野妙子同一個帳蓬的……二木佳子。
“聽說馬淵被撞的時候,你也在場……你們是朋友嗎?”
二木佳子點點頭。
“哦。……真是糟糕。能不能把當時的情況說給我聽聽?”
“我們……放學后見面……約好去跳舞……我們抄近路到常去的迪斯可舞廳,那條路晚上沒什麼人,很安靜。我們不趕路……所以慢慢散步而去。……反正沒人,他就吻了我,我們在馬路中間擁抱着,結果。”
“突然有車燈……他說了一句:‘危險!’就把我推開。等我爬起來一看,他倒在地上,車子也跑掉了……”
“什麼樣的車子你有沒有看清楚?你記不記得?”
二木佳子無力地搖了搖頭。
“太暗了……而且我被推開跌在地上……”
說著說著又哭泣起來,“如果是我被撞就好了!”
“嗯。冷靜點!”
我拍拍二木佳子的肩膀。
“我可以請問一下嗎?”夕子隨後和藹地問道。
二木佳子似乎有點不明白夕子為什麼要那麼打扮,不過還是點頭。
“你和馬淵已經交往很久了嗎?”
“大概5年了。”
“到那個溪谷露營的人都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事嗎?”
“不知道,我們約好不說的。”
“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
“規定關係特別親密的男女不能一塊兒去露營,怕發生糾紛或是萬一有什麼錯誤也不好。”
“這麼說,跟你同一個帳蓬的人也不知道?”
“是的。”
“難道沒有人發現?”
二木佳子有些猶豫。夕子阻止我說話。
“怎麼樣,說說看。有什麼難言之隱嗎?”
二木佳子更沉默了,夕子繼續說道:“西野妙子知道你們兩個人的事吧?”
二木佳子吞了吞口水。
“為什麼……”
“西野小姐和你互相爭奪馬淵?”
“是的。……西野小姐……人都死了,實在不應該說她的不是……不過她真是一個任性的人。”
“任何事如果不順她的意的話。就不會罷休……我和馬淵本來就有交往,她想橫刀奪愛,但是,馬淵拒絕和她交往,所以她很生氣。”
於是,西野妙子假藉身體不舒服然後想誘惑馬淵。我打算不告訴二木佳子這件事。但是,夕子竟然把它泄露出去。
“嗯,你知道昨天晚上露營魄會約時候。西野妙子曾經誘惑馬淵的事嗎?”
“不!”
二木佳子怒目瞪視,問明詳情,顫抖地說道:“看她做了什麼骯髒事!”
“馬淵去見西野了嗎?”
“沒有!因為……”
二木佳子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因為?……”夕子一直盯着二木的臉,“他和你在一起?”
二木佳子轉過她的臉,不敢面對夕子。
“沒什麼好隱瞞的,是這樣沒錯吧?”
夕子催促道。二木佳子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請不要告訴深谷!不然,會被學校的頂好俱樂部除名的。”
“沒問題,我們會保守秘密。”夕子微笑點點頭。
“你們是什麼時候兒的面?”
“什麼時候我不清楚,大概……一點或是兩點,我一直在等大家睡着……”
“在那裏見面?”
“河邊的深處……那邊有草叢很隱密……”
“他先到?”
“嗯,他說他剛到。他每次都這樣說,約會的時候,我遲到將近一個鐘頭,他也會說:‘我也遲到了。’他實在很體貼。”
說著,又哭了起來。
“你離開帳蓬的時候,西野還在帳蓬嗎?”
“是的,這一點我可以確定。因為我根本沒睡覺,如果她出去的話,我會知道的。”
這麼說,西野妙子是在二木佳子離開之後才走的,到河邊的岩石後面。但是,馬淵並不在那裏,因為他正和二木佳子在草叢裏幽會,說不定有其他的人在那兒等她。……晚會途中,西野妙子說她身體不舒服,馬淵送她回去,有人看到這一幕,於是尾隨兩人到帳蓬,結果聽到帳蓬里西野妙子對馬淵說:“等大家都唾了之後,到河邊岩石後面。”於是他在岩石後面等著,打算如果他們兩個人來的話,要嚇嚇他們。結果,只見西野妙子一個人來,不見馬淵的影子。於是臨時起意想要代替馬淵,就叫她,西野是一個個性很強的女孩,當然會生氣,說不定罵道:“你如果太隨便的話,我就告訴深谷!”對方一緊張,要她不可以說出去,於是兩人發生爭執。不小心握住了她脖子。待知道她死掉了,就想佈置成自殺的樣子,才把她掛在樹枝上……
夕子又問二木佳子:“你們兩個人在一起多久?”
“大概兩個鐘頭左右吧!”
“這麼說就是三點到四點之間啰,你們回帳蓬的時候,天還是暗暗的吧?”
“當然。”
“換句話說,根本看不見西野妙子吊在樹上啰?”
“是的,如果看見的話,我們不會保持沉默的”
“回帳蓬的時候,沒有人起來嗎?”
“大概吧……黑漆漆的,我不太清楚”
夕子看看我:“西野妙子死亡的時間大概在什麼時候?”
“我沒有告訴你嗎?晚上十二點到三點之間。”
夕子陷入沉思之中,最後好像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二木小姐,你和馬淵見面的時候有沒有下雨?”
“沒有。”
“你確定?”
“嗯,因為我們……”
二木佳子吞吞吐吐不肯說。
“嗯,再怎麼親熱,下起雨還是會知道的。”
二木佳子低着頭默默不語。
“天快亮的時候才下的兩,如果你回帳蓬的時候是三點半的話,發現屍體的時間是六點左右,那時雨早停了。”
“我也這麼想”
“你知道下雨了嗎?”
“不知道,回去之後馬上就睡著了。”
“哦……”
夕子十分嚴肅地搖了搖頭。這時,一位年輕的醫生走了過來。
“命總算保住了。”
“謝天謝地!”
二木佳子大大地喘了口氣,兩手掩著臉。
“能問話嗎?”
“不行,還沒有清醒,二十四小時之內恐怕不行。”
“哦,那麼可以問話的時候,請通知一下。”
“好的。”
走出醫院,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步子。
“嗯。……但是,驗屍的結果並沒有手指的痕迹啊!”
“是啊,一定有問題。如果用手的話,應該會留下指痕。如果一開始就是用繩子勒死的話,那就是有計劃的犯罪了。你到底在想什麼?”
“雨啊。”
“雨怎麼了?”
“一定是在很短的時間裏下的……”
“山雨就是這樣啊。局部性的,下一陣就停了。再說可能不是雨而是霧弄濕了身體的。”
“霧會使屍體淋透嗎?何況沙地上還有一大灘水窪。不,一定是雨!”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有一點。”夕子得意地說道,“啊,那部車子下來的三個人……”
原來醫院門口停了一部紅色的國產跑車,三個年輕人走了出來,和馬淵同是n大學頂好俱樂部的三個人,大概是聽到馬淵被車撞的消息才趕來的吧!他們並沒有注意到我們而急急地步向醫院,真是好學長。
“要不要去吃晚飯?”我說道。
“哎呀。已經八點半了,我,對不起……”
“幹嘛?回學校嗎?”
“不是,我跟深谷約好九點去吃飯。”
“哦……”
“我走了,再見。”
剛好有一部計程車開了過來,夕子坐上車走了,目送她離去,我心中一陣寂寞,臉頰上有點涼涼的。
突然,斗大的雨點打在身上。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雖然想回警車,但是在雨中漫步會更合我現在的心情。
不知是誰,如巷中雨我的心也在滴雨……
才邁開腳步
“宇野……兄!”
就聽到原田刑警的咆哮聲:“會淋濕的!你不搭警車嗎?”
真是個沒氣質的傢伙!
第二天,又是個睛朗而悶熱的日子。午後,t大學禮堂的大廳擠滿了年輕人,東張西望了半天,夕子一看到我就走過來。今天不僅是和服,還上了舞台妝,顯得更迷人。
“來的人還真不少呢!”
“我是假公溜出來的。盛況空前嚇。”
“對啊,有明星客串演出嘛!”
“哦,誰?”
“討厭啦,當然是我呀!”夕子笑道,“對了,撞到馬淵的車子找到了嗎?”
“還沒。為了慣重起見,去露營的人的車子全部調查過了,沒問題。”
“哦,這麼說是巧合啦?”
“忘了做一件事,應該查查那些人,看誰的手上有擦傷。”
“這一點我地想過了,沒用的。”
“為什麼?”
“就算有傷,也不能證明那是爬樹的時候弄傷的啊!露營嘛一點小傷總會有的,而且既然準備了繩子,也會戴手套的。”
“說得也是。啊,對了,屍體解剖之後,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
“哦,什麼東西?”
“西野妙子喝了一點水,聽說肺里還有水。”
“哦!那……”
“這並不表示她是溺死的,死因還是被勒窒息而死。可是為什麼喝水就令人想不通了。會不會是殺死她之後才投到河裏?”
“為什麼要這樣呢?”
“嗯……可能是在下雨之前,要佈置成自殺的樣子,把殺人假裝成自殺,心裏不安,所以把屍體弄濕,像是被雨淋濕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說,應該是雨停之後被殺的啰?可是啊……那是為了不在場證明吧?”
“大概是吧。”
“這麼一來,大家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下的雨,不是很奇怪嗎?大家都說睡覺了不知道下過雨,也沒有人說出下雨的時間,這麼並不能成為不在場證明啊。”
“說得也是……”
“好像有什麼閃過我的腦際……”
夕子左思右想,“啊,不行了,已經開演了,那,待會兒見了!”說完,便小跑步離去,我則走向觀眾席入口。
“警察先生!”
後面傳來叫聲,一看,原來是那個w大的英俊男孩。
“哦,是你啊!”
“要不要一起看?”
“哦,好啊!”
找到適合的空位坐下之後,我故作鎮靜看着節目。大概不久之後,夕子便要向我宣告“分手”了。
在這之前,我必須找機會跟她談談,這是年長的人的義務。
坐在鄰座的深谷說道:“昨天,我向夕子坦白了。”
我的心頭撲通一跳。
“哦。是,是嗎?”
“我被拒絕了。她說:‘如果當成朋友的話就可以繼續交往,我的男朋友只有宇野組長一個人哦。’”
他笑笑又道,“哎,我好羨慕您,您竟然可以獨佔像她這麼好的女孩。”
我乾咳了一下。把眼光轉向已經啟幕的舞台。是夕子扮演的人妻和年輕的男主角相識的序幕,我看着夕子的身影不禁熱淚盈眶,中年男人為什麼會這麼容易感傷呢……
“不行!再見了,浩市!”
夕子小跑步消失在幕後。燈光集中在男主角身上,雪下得更大了。鼓舞聲雷動,幕落。哎,夕子的戲份都演完了,我也在勤務中,不能再這麼悠哉下去了。於是向深谷打過招呼走到大廳來,一個人了,微笑自然綻放在臉上。
男人真是單純的動物啊,嗯,回去吧!才邁出了腳步……
“宇野先生!”
一位陌生的女學生跑了過來。
“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子的,永井小姐要您等地換好衣服。還有,這個。”
她拿出一張摺好的紙條,打開一看,令人眼睛一亮,是夕子的字,上面寫著:“去找三、四個年輕的警官來,還有,準備五、六個桶子,我們到那個溪谷去,我有試驗要做!”
“真累人,名偵探小姐不知又在動什麼腦筋……我嘆了口氣。”
二十分鐘之後,夕子回復原來的牛仔裝出現在眼前。
“讓你久等了,都準備好了嗎?”
“公主交代的不敢不遵啊!”
“不要挖苦我了!走吧。天黑了就不能做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
“路上再跟你說明。”
總共兩輛警車,一輛是三個年輕的刑警,另一輛是夕子、我和原田。這麼浪費稅金,一定會遭受批評。
“剛剛在台上看到紙做成的雪,我想起一件事”
“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到底想幹什麼?”
“問題就出在雨上面,就如我剛剛所說的,屍體濕透了,既然不知下雨的時間,不在場的證明不能成立。”
那麼一定有別的原因,我一開始就覺得很奇怪。
“什麼?”
“就是沒有人知道下雨這件事啊!從各方的供詞來分析,雨是在極短的時間下的,卻沒有人聽到雨聲。”
雨落在帳蓬上,應該會發出很大的聲音才對,但是,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呢?
“為什麼?”
“換句話,根本沒下雨。”
夕子看到我和原田吃驚的樣子,得意地繼續說道:“並不是為了讓人看起來像被雨淋過了才把屍體丟到河裏的,而是為了不讓人家知道她是在河裏死掉的才佈置成下過了雨的樣子。”
“在河裏死的?”
“是的,你看過那河水的湍急吧?用繩子做成圈圈套在脖子上,然後把人推到河裏,你想會怎麼樣?”
只要緊緊抓住繩子,讓河水沖走她的身體,繩子會更緊,為什麼她會喝了一些水,這樣你就明白了吧?
等她死了之後再拉上來吊在樹上。但是。屍體濕淋淋的,沒有人會以為她是自殺的。為了讓別人以為下過雨,所以……
“你是說在河床的沙地上潑水,太荒謬了!”
“是嗎,河床的沙地並不大呀。一個人可能有點勉強,如果是三、四個人一起的話呢……用水桶盛河水從這一頭澆到另一頭,都是沙地的關係,水會到處擴散,這不是不可能的呀!”
“所以你要做這個實驗?”
“是啊!啊!真抱歉。我忘了寫上:最好穿舊鞋子來,即使弄濕了也沒關係。”
真是勞師動眾,四個大男人,原田和三個年輕的刑警,手提着水桶不停地奔波於河與河岸沙地之間。倒過了水再回河邊,如此循環不斷,夕子只是盯着手上的表坐在岩石上,儼然像一位監工。
“像這樣子下去!快了!”
我在做什麼?嗯,這嘛,這是記述者的特權,在此省略!
“一個小時五十三分!”夕子叫道,“只要兩個鐘頭就可以完成了。明白了嗎?”
“原來如此,真是快啊,為什麼要採用這麼麻煩的方法來殺人呢?”
“這一點的話,現在解答……啊,大家,辛苦了!”
“什麼話,為了夕子小姐!”原田氣喘如牛說道。
夕子對四個人說道:
“宇野先生說,他要請客。什麼東西都可以,只要大家喜歡,鰻魚啦、牛排啦,想想看!”
我啞口無言。
“真的嗎?”
“抱歉啦,真不好意思!”
“那,火鍋……”
“我想吃河豚!”
我笑笑好像痙攣發作。
坐上警車回家的路上,無線電傳來消息。
“宇野兄,”原田轉頭說道,“那個叫馬淵的學生已經清醒。”
“太好了,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到達醫院的時候,天色已暗。當我們走進病房,二木佳子就坐在床邊。
“啊,警察先生……”
“嗯,他情況怎麼樣了?”
“剛剛又睡着。”
“哦,那我們等一下好了。”夕子上前說道。
“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是啊”
“那,你也該說實話了吧?”
“什麼?”
“我們都知道了,都是運氣不好,誰也想不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子,不是嗎?”
二木佳子臉色發白,緩緩地點點頭。
“我想,只要他得救了。我就去自首。
我不禁看了看他們兩個。
夕子說道:“馬淵送西野回帳蓬的時候,你很在意,所以偷偷跟在後面,對吧?結果你在外面聽到他們兩人說的話,你很生氣,想要找西野把話說清楚,於是西野一出帳蓬,你便尾隨在後,到那塊岩石後面去,就在爭執不下的時候……”
“那是反作用力!真的!她要抓我,我避開,是她自己失去平衡才掉到河裏的。我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水就要把她沖走,但是她拚命抓住石頭,我想跑去叫人來,這時,剛好馬淵來了,我叫道:‘西野掉到水裏了。’他一聽,就從帳蓬取出繩子跑到河邊,n大帳蓬其他的人一陣騷動也都爬起來。他用繩子做成套環,丟給西野,但是水流太急了,沒辦法立刻抓到繩於,過了一會兒,她終於抓到繩子,想要把繩子套在身上,誰知抓住石頭的手一滑,整個人被急流淹沒……因為繩子有了反應,n大四個人就拚命往岸上垃,但是……”
“拉起來一看,繩子緊緊地套住了西野的脖子。”
“是的……大家嚇死了,趕快做人工呼吸,結果還是沒有用,於是大家商量該怎麼辦才好……”
他們說,說不定我會因為故意殺人而被逮捕……所以就弄成自殺的樣子,但是她的身上都是水,人家一看一定會懷疑的……
“所以n大的人把水澆在河邊的沙地上,好像下過了雨一樣。”
“是的,其他帳蓬的人好像沒有人知道。”
這時,病床上的馬淵翻動身子張開眼。
“育夫!”
“佳子……警察……”
“沒關係的,我都說了。”二木佳子握住馬淵的手。“心情好多了。不要擔心,你要快點好起來!”
我和夕子到走廊。
“哎……被車子撞到只是巧合罷了。”
“是啊,不過,對那女孩來說,車禍可是天遣呢!真是個好女孩,可以算是過失殺人嗎?”
“大概可以吧。每一個人的罪都應該不會太重,你怎麼會知道的呢?”
“如果是有計劃的殺人案的話,不會用那麼麻煩的方法,所以我認為是一樁意外事件,馬淵送西野回去,她不會沒看到的。西野要橫刀奪愛,她心裏早就不舒服了,所以一定會尾隨在後偷聽。”
“原來是這麼回事……”
這時,原田有點不好意思地走了過來。
“字野兄……”
“幹嘛?”
“大家都在等你”
“什麼?”
“你不是說要請大家吃晚飯嗎?”
我告訴二木佳子,明天向警察自首。之後,離開醫院。自首的話,可以從輕量刑,照理說,應該要派一位警察在這裏看守才對,我卻沒有,身為警官,這種行為是不可原諒的,大概都是受了夕子的影響吧?
五個人擺平了近十人份的火鍋,日本酒和啤酒也不知喝了多少……走出店門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皮包空空如也,付錢的時候,幸好有夕子大量的支援,否則白吃白喝,可要入獄的。
“我吃飽了!”
“向組長殿下敬禮!”
“宇野組長萬歲!”
這種鬧法真令我不好意思。
終於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雨又下了起來。
“他媽的!”
一輛車子停在我身旁。
“要不要搭個便車?”
坐在方向盤前微笑的女子,不正是穿着和服的夕子嗎?
“喂,這部車子從那兒弄來的?”我坐在旁邊問道。
“租來的,請問要去那裏?”
“那裏都好,和服是誰幫你穿的?”
“上和服班補習的朋友啦,不要擔心。”夕子含笑道。
“沒,沒有……我怎麼會擔心呢?”
夕子把車子停在寂靜的路旁,看看我說道:“深谷告訴你了?”
“嗯……你不覺得可惜嗎?那麼年輕又英俊的男孩。”
“你再說!真愛吃醋。”
我只好苦笑,夕子把身子靠了過來……我抱住她吻了一下。”
“嗯。”夕子的聲音像在耳語。
“嗯?”
“要不要找個地方試著解這條帶子看看?”
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好啊!”
“可是,不行啊!”
“為什麼?”
“你又不會幫人家穿和服,”夕子笑道。“怎麼樣,你要不要上和服教室補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