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地底之城
胡中玉被這三大高手三面攻擊,當真是危機一發,隨時都有性命之險,他望着這三大高手的身影,面上隨着一變,無可諱言的,胡中玉今日卻是有點心寒膽裂,他自踏進江湖以來,還沒有像今日這般狼狽過!
他暗嘆道:“我命休也!”
他當真自知沒有希望逃避過這三面的攻擊,深知能躲過這方卻無法躲過那方,不若雙目一閉,乾脆死去。
但求生的意志在他心中跳躍,他拚命一劍揮出,道:“我們拚了!”
他這一劍是在萬般無奈,心存同歸於盡的情形下孤注的一擲,果然紅鼻子和崔小山被逼得倒躍而去。
可是醉獅那個鐵球卻勁射而來,直敲胡中玉胸前!
千鈞一髮,眼見胡中玉難以避過這一球,立將死於非命。
就在這時,突聞一聲怒吼道:“四海村僅會靠多勝少——”
但見半空中直如銀光瀉地樣的射來一道強光,陡然將醉獅擊來的鐵球劈成兩半,朝左右飛去。
而那劍光絲毫不停的一閃而沒,隨着傳來醉獅的大叫道:
“哎呀——”
活生生的一個人,被一柄冷劍白頭而下,血淋淋的劈成兩半。這個變化太快也太使人寒心了,鮮艷的血噴洒開來,濺在場中每個人的身上。
崔小山愣在那裏望着道:“你!”
金雷跨前一步道:“我姓金。”
崔小山顫聲道:“你是金雷?”
金雷斜馭碧血劍,道:“不錯,你沒想到我還活着吧?在少林寺,你扮鬼嚇人,欲命胡大哥殺死我,沒想到我詐死,居然瞞過你!”
崔小山垂頭喪氣地道:“當時我太疏忽了!”
金雷冷笑道:“你並非是疏忽,而是太興奮,只因為這下除了我,你便可在少林寺得寵,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我活的還很硬朗!”
胡中玉定了神,道:“你來的正好!”
金雷道:“只不過是趕得巧而已……”
胡中玉一揮吳王劍,道:“差點我便栽在他們手中,如果不是你那一劍劈了醉獅,躺在地下的可能是我,唉,我這次是初嘗失敗滋味!”
紅鼻子突然一聲怒笑道:“好呀,駱大嘴,醉獅全都先我而去,四海村難道真要栽在這兩個小毛孩子的身上?”
他轉身朝崔小山道:“給他們報仇!”
崔小山寒着臉道:“給他們報仇!”
金雷一擺碧血劍,道:“現在你們的人還是多於我們,咱們是單個比還是一齊上,全憑二位的決定,不過有句話我得告訴二位,我金雷的碧血劍是不見鮮血永不歸鞘,你們衡量衡量!”
紅鼻子怨毒的道:“金雷,這一套還唬不住我們,雖然醉獅不幸死在你的手裏,可是我紅鼻子依然有辦法叫你們橫屍於地!”
胡中玉突然一劍劃去道:“紅鼻子,我要割下你那個紅鼻子!”
紅鼻子一見胡中玉手揮短劍躍來,心中便是一寒,他飄身一晃長嘯一聲,搗出一拳,道:“這機會還是留在下次!”
只見四海村的那些高手隨着紅鼻子那聲長嘯,突然朝着暗中隱去,他們俱是行動迅速,走的相當快。
胡中玉大喝道:“有本事別跑!”
黑暗中傳來崔小山的聲音道:“讓二位先在這裏涼快涼快!”
只聞一陣隆隆之聲,洞中突然一陣晃動,金雷的神情突然一變,身子朝前一撲,大聲地道:“不好,他們把這洞全封死了!”
胡中玉一呆道:“這怎麼辦?”
兩人心中大急,在這寬敞的大洞中轉了一圈,只見每個可出去的地方全給一道厚厚的石板封死。
胡中玉頹然一嘆道:“我倆如此被關在這裏面,紅鼻子和崔小山根本不要動手,他只要不給我們食物,我們便要活活餓死!”
金雷點頭道:“不錯!”
他用碧血劍朝着洞中一指,繼續道:“你看這洞中空氣清新,流暢舒通,我相信這裏必定有個通風的地方,我倆找着通風的地方也許便可出去!”
他的身形一動,在洞中不停的遊走,一會兒,他果然發現洞頂有個小孔,那清新的空氣便是從那小孔中流進來的。
金雷看了一會,長嘆道:“洞太小,還是出不去!”
胡中玉卻若無其事的拾起地上醉獅遺落的那個渾圓鐵球,在手中揮動,他把那鐵球不停的撞擊着洞壁。
他突然一鬆手,那大球陡然朝黑暗之中射去,只聽篤地一聲,空洞中突然回蕩起一連串迴音。
胡中玉一呆道:“這個洞壁怎麼聲音不同?”
金雷問道:“怎麼不同?”
胡中玉凝重的道:“這道石壁像是人工造的,裏面好像中空!”
他像是突然發現了一線希望,拿起那個大球運足勁道一擲而去,只聽砰地一聲那洞壁突然被擊開一道口子。
縷縷光影自那裂開的石縫中透了進來,胡中玉和金雷朝那石縫中一望只見裏面金壁輝煌,光影四射,一個少女側着身子坐在地上,她宛如是一尊石膏像,動也不動一下,但那烏黑的髮絲和鮮麗的服飾卻使人直覺她是個相當美麗的少女。
胡中玉忖道:“她是誰?”
他揮足勁力抖手將大球又撞了過去,呼地一聲,頓時碎裂一個大洞,那少女彷彿根本沒有聽見一樣,坐在那裏宛如不見。胡中玉身子穿壁進去,道:“姑娘,你是誰?”
那少女不言不動,滿頭髮絲隨着飄灑過來,宛如一尊泥像,但金雷的神情卻隨之大變,顫道:“是她,是她!”
金雷朝那美艷的少女一望,心神突然頓了一頓,他面上有着很大的慘變,變得蒼白無色,道:“是她,是她。”
胡中玉一愣道:“她是誰?”
金雷恐怖地道:“傷心塔的仙女姐姐……”
剎那之間,他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和古軍,初次踏進烏蒙山時,遇上傷心塔,自己無意之中發現塔中一個美艷少女,幾乎着魔,今日驟見這個泥塑般的少女,與那日所見的少女長得一模一樣,不禁驚呼出聲……
胡中玉面上隨着一變,道:“傷心塔……”
金雷點頭道:“不錯,我曾見過塔中的仙女姐姐……”
胡中玉哦了一聲道:“與她長得一樣……”
金雷嗯聲道:“正是她……”
她長得鳳目柳眉,菱形的唇角,小巧的玉鼻,梨渦浮現在半頰上,牽動着那略翹的唇角,微微而笑,當真是面靨如花,使人慾醉欲迷。
金雷雖然是和她陌不相識,但她長得那秀麗的艷容,至今猶未忘懷,今日乍然相見,依然使他不能剋制……
胡中玉霍地退了半步,道:“咱們速走……”
金雷一愕道:“為什麼?”
當初他和古叔叔碰上傷心塔的時候,兩人自從銅鏡面上發現這個神秘少女后,古軍也是這種口吻,要他速速遠離那個怪塔,現在以胡中玉在江湖上的身手,也是要他遠遠逃去,這其中的事情便非他目前所能了解了。
胡中玉緊張的道:“你難道不知道,傷心塔的女人,只要遇上男人,便非把他折磨而死方休?世上沒有一個人能逃過傷心之女的手中……”
金雷定了定神,道:“我不相信。”
他尚不知傷心塔那段傷心的往事,也不知傷心塔的主人,是世上最討厭男人的女人,一見胡中玉說得那麼凝重,頓時激發起他心中的好奇!
胡中玉身形飄退,道:“你先跟我離開她再說。”
金雷凝身不動,道:“我真不相信一個這樣美麗的少女,會是個殺人如麻的紅粉魔女,胡兄,她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果然,那個端坐在地上的少女,至今猶沒有一點反應,她坐在那裏,宛如老僧人定,居然對身旁的兩個人,絲毫也不理會。
金雷朝她臉靨上一望,但見這少女雙眸,烏溜溜的閃爍着智慧之光,她眼帘不眨動一下,烏溜溜的眸子中,像是在對金雷訴說著什麼一樣,可是卻始終都沒轉動一下,就像是一塊白玉,嵌上兩顆黑寶石樣,漂亮奪目。
金雷被她那雙眸子和神情吸引住了,愣愣地呆立在地上,胡中玉看了心中大寒,上前拍了拍他,道:“你幹什麼?”
金雷突然揮手拍去,道:“不要管我!”
胡中玉凜然道:“他竟着魔了。”
他沉吼道:“金雷。”
金雷身子一顫道:“幹什麼?”
胡中玉大吼,無異是當頭一棒,金雷全副精神,正注在那少女身上,無法自禁之時,突聞這聲大吼,那失去的魂魄,立時縮了回來,激凜凜的顫了一顫。
他長吐口氣,道:“我怎麼啦?”
胡中玉道:“這少女果然有點門道,雖然不言不動,也能使人自動着魔中邪,怪不得江湖上傳言,傷心塔之女能使人生,也能使人死,看來傳言比真實猶勝數籌……”
金雷收回眼神道:“她怎會在四海村?”
雖然剛才他幾乎被那無形的魅力控制住,但留存在他腦海中的影子使他產生了再看一眼那少女的慾望,他剛要回頭,胡中玉突然一扯他,道:“咱們快點離開這裏……”
金雷道:“我們沒地方可走……”
胡中玉道:“你決不可再看她一下,否則你便會和她一樣,永遠的坐在這裏,啥事也不再去想,變成沒有生命的……”
金雷…愣道:“你是說她已死了?”
胡中玉苦笑道:“是否已死,沒人曉得,但這少女是天地間的尤物和禍水決無問題,就憑剛才你那種失魂落魄的樣子,便可發現她的魔力是何等的大。”
金雷羞愧地道:“我……”
胡中玉道:“對付她的惟一方法,便是不去看她一下,此人雖然不用一招一式,殺人卻比鋒劍利刃還要厲害……”
金雷嚅嚅地道:“可是,可是……”
胡中玉冷哂地道:“你可有想再看她一眼的慾望?”
金雷點頭道:“確實有這種慾望。”
胡中玉長嘆道:“這是因為她的影子,在你心中已生了根,如果你不當機立斷地把那個虛幻的影子拋開,你便要毀在她的手裏。”
金雷瞥了這洞中一眼道:“她怎會離開傷心塔來到了這裏?”
胡中玉輕笑道:“像這種怪異的女人行徑大多不依常理,也許她改變了生活方式,不願在那個塔中終老一生,而要換換環境……”
金雷搖頭道:“不會,她曾發誓永遠不離傷心塔一步,斷不會輕易遠離那個塔,我看這其中定是大有文章。”
胡中玉抹抹額上汗漬,道:“現在我們不需要再去追究原因,還是快快離開這個地方,她雖然是個死人,但魔力卻絲毫未減,和這種人少沾為妙!”
他目光在洞中無意一瞥,只見這是一個地下房間,銀床牙帳,檜木紅杉雕制的小几,處處都顯得是個女人香閨之地。
金雷突然道:“你看那扇門……”
一扇紅紅的小門,密密的封住,胡中玉和金雷雖然不知道那門后隱藏着什麼東西,可是由那講究的門檻上,可看這門后一定有什麼東西。
金雷一步搶去道:“咱們進去看看……”
胡中玉凝重地道:“以傷心塔主人的行徑,最忌別人偷窺她的秘密,我們這樣硬闖進去恐怕會遭她的忌怒!”
金雷此刻已在呀然聲中,將那扇門輕輕的推開,一股腐朽之氣飄進鼻息之中,兩個人旋身飄了進去,只見這間屋子佈置,更加豪華和堂皇,屋中一事一物都是那麼講究和雅緻,顯然這屋主為建造這棟地下之屋,也曾大費一番心血。
突然,胡中玉驚道:“地底之城……”
“什麼?”
金雷霍然吃驚地道:“你說什麼?”
胡中玉凝重地道:“我看見這屋中情形,突然想起江湖上傳言的地底之城了,這裏擺設精雅,別出心裁,幾乎無一不是當今之世,名貴非凡之物,試想在當今武林之中,除了富能敵國,財可通神的富婆寒瑤瑤有所能力外,又有誰能建築此屋……”
金雷道:“寒瑤瑤不是已故數十年了嗎?”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不錯,寒家一門顯赫之時,世上無人不知,直至近年,名聲才漸漸沒落,不過她臨去之時,曾將大量金錢埋設地下,確是屬實,相傳她花了畢生心血,造了一座地底之城,以壯其死時聲勢……”
金雷道:“你怎可知道這屋子,便是她的地底之城呢?”
胡中玉笑道:“喏,你看這石壁上,不是有個“寒”字么……”
果然在那石壁之上,揮毫着一個斗大的“寒”字,那個“寒”字蒼勁有力,書寫之人手上定有過人之勁。
金雷道:“這裏門戶重重,一定是四通八達,我倆不妨進去。
看看,如果真是寒瑤瑤的地底之城,咱倆能在裏面參觀參觀也是不錯。”
胡中玉道:“好——”
他們倆人在這屋中看了一會,又朝另—‘間屋中行去。
當他倆推開另一扇門時,陡然發現那屋中人影晃動,縷縷光影透了出來,在那燈影之下,但見數個綠衣小婢,或坐或卧,或笑或鬧的在那裏繞着一個白衣少女。
金雷道:“有人——”
胡中玉道:“死人……”
那些少女雖然擺的姿式各個不同,但無人在那裏活動,俱如泥塑般的動也不動,原來她們是已死去很久之人。
金雷詫異地道:“她們怎會死去?”
胡中玉道:“中毒。”
金雷凜然,道:“中毒?什麼毒能使人在死後,猶能保持當時那種喜鬧的情形?我看這些人死時,一定是沒有一點痛苦……”
胡中玉嗯聲道:“那白衣少女一定是這裏的小姐。”
金雷道:“不錯,她一定是在梳妝之時,丫環嘻笑胡鬧,而在不知不覺中俱中怪毒,才會這樣死去。”
他繞着那些丫環看了一眼,目光突然落在那白衣少女身上,當他目光才觸及那少女的臉靨之時,全身突然顫了一顫,面上神情陡然一變,道:“怎麼又是她……”
胡中玉一怔道:“誰?”
金雷道:“傷心塔那個少女……”
他頓時陷於一片迷惘之中,剛才明明看見她,坐在前面那個屋裏,此刻怎會又換了白衣坐在這裏呢?
她不是已死了嗎?怎麼會跑到這裏?
看她面上那嬌美的神情,與剛才所見的那個一般無二,不是她又是誰?難道說她有個同胞妹妹或姐姐,長的一模一樣?
這種種使人百思不解的問題,剎那間困惑了這個少年,他愈想愈覺不對,迷惑的向胡中玉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胡中玉道:“我也不知道……”
金雷突然覺得有股冷森之氣,環繞在自己身上,雖然他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許多不可解的怪事,但擺在眼前的事實,又使他籌思不出一個更好的答案。
金雷道:“再看看另一個屋子……”
他緩緩啟開兩個門,道:“她不會還有個妹妹吧……”
當他踏進另一間屋子之時,只見這屋子裏漆黑一片,伸手幾乎不見五指,胡中玉突然亮起一個火摺子,一縷縷光影照滿屋中。
胡中玉和金雷同時一顫,光影下,只見這屋子內,遍屋都是嶙嶙的白骨,屋當中只有一條通路,兩邊堆滿了根根白骨,在那白骨之上,坐着兩個僅有五六歲的孩童,這兩個孩子面上俱都流露着天真無邪的笑意,手中一個握着兩顆琉璃彈珠,一個抓着一柄彈弓,彷彿這兩個孩子玩得正起勁,不知不覺的情形下中毒死亡。
金雷怒聲道:“孩子何辜?竟慘遭毒手!”
胡中玉淡淡地道:“使人髮指的事恐怕尚不止此,也許還有使你更憤怒的事呢。”
金雷不忍再看這幕慘景,轉身跨進另一間去,當他朝這間屋子一瞥之時,整個身子又泛起一連串顫抖,縷縷髮絲隨着豎了起來,只見這間房子樸實端雅,僅有一張床兩個檜木椅子,床上兩個男女抱卧而睡,全身赤露,彷彿春意正濃之時一劍被人殺死。
一柄青蒙蒙的長劍自那男的脅下穿進女的小腹,殺人之人像是在這對男女舉行房事之時,偷偷一劍刺去以致一劍兩命,手法倒是十分特殊。
在床前站立着一個粗壯大漢,他滿面恐怖地舉着他的右手,愕愕望着手上已乾涸的血漬,像是非常驚懼一樣。
胡中玉道:“這漢子一定和他們有仇……”
金雷點頭道:“也許他的妻子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他覷准他們偷情的機會,把這兩人同時殺死,但是他卻沒想到殺死他們之後,又遇上了下毒之人……”
胡中玉笑道:“雖有可能卻未必正確。”
他倆一連看了數個房間,每個房間的情形都不相同,可是也有一點相同的地方,那就是這些人全中了一種無名之毒,這整個地底之城已沒有一個活人。
金雷長嘆一聲道:“我們速速找路出去。”
胡中玉苦笑道:“可能這裏根本沒有出路。”
兩個人又轉進別個房間,這房間雕棟畫梁,頗像是個大廳,廳中長椅短几俱是皇親貴胄中的裝飾,在那長椅上坐着一對面現慈祥,富貴雍容的花白頭髮老夫妻,在他倆身旁圍繞着四個小孩子,頗像是祖孫數代歡聚一堂,享盡天倫之樂。
在他們身後,一個少女穿着紅妝端着一杯茶含笑而立,金雷朝那少女一看,頓時失聲叫道:“又是她!”
胡中玉也變色道:“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金雷倒退半步道:“這裏難道有鬼?”
胡中玉苦笑道;“也許寒家有好幾個女兒,長的都是一模一樣,就是他們父母都不容易分清哪個是長姐,哪個是么妹,只有從她們的衣服上分別長幼之序,因此大姐穿綠妝,二姐穿白衫,三妹便穿紅妝,唉,這裏的情景連我也被搞糊塗了,只盼我的猜測屬實,不要節外生枝才好……”
金雷嘆道:“那下毒之人當真是心狠手辣……”
“唉——”
在這滿屋子都死人的情景下,突然響起那麼一聲輕微而幾乎不可聞的嘆息,當真是使人汗毛豎立,腳底生涼,這幽幽的嘆息彷彿來自縹緲的幽冥,是那麼飄浮而不可捉摸,不論是誰聽了都會搖頭而嘆……
金雷一怔道:“你嘆什麼氣?”
胡中玉一呆道:“我哪裏嘆什麼氣!剛才明明是你嘆氣……”
金雷瞥了那少女一眼,道:“那就怪了。”
當他和那少女的面靨一瞥之時,心中突然砰砰直跳,一雙眼神再也捨不得離開那少女秀麗的臉靨,胡中玉道:“你不要又着魔了。”
金雷腦子裏一醒,道:“不會,不會……”
他急忙將那幾乎失落的眼神收將回來,突聞身後響起一聲低沉的長嘆,幾乎是在同時,胡中玉和他同時一個轉身,目光齊朝那發聲之處望去。
只見一頭斑紋有若金錢的花豹緩緩行了進來,這頭不知從何而來的花豹,滿含怨毒的眼光望着他倆,那種神情看在兩個青年人眼中,心弦不覺顫了一顫。
金雷詫異的道:“這裏怎會有這種東西?”
胡中玉凝重的道:“也許是此地主人生前養的。”
金雷搖頭道:“不會,此地主人已死,它怎麼活下去?”
胡中玉大笑道:“這裏死人無數,還會餓着它嗎?”
金雷大驚道:“你是說它活活地吃死人?”
胡中玉點頭道:“不錯,弱肉強食,這是定然的現象。”
那個凶厲的花豹,似乎是能聽懂兩人的談話,兩眼露着凶光不停的在兩人身上流戀,突然,它搖搖尾巴倒在地上,頗像是要睡覺。
金雷突然道:“這裏一定還有活人,至少有一個是活的。”
胡中玉一怔道:“何以見得?”
金雷道:“此地雖然遍屋子死人,卻沒發現一個人被這花豹啃噬過,也就是說這裏一定有一個活人,每天喂它……”
“哼——”
屋子裏突然響起一聲冷哼,兩人聞聲一凜,隨着那尚未完全消逝的哼聲轉過身去,只見屋子裏還是剛才那種情景,根本沒有半個活人。
胡中玉大叫道:“誰?”
金雷怒聲道:“閣下何必躲躲藏藏,有本事便滾出來!”
胡中玉滿面恐怖地道:“這惟一能在這裏活着的人,一定便是那個下毒之人,否則斷不會下過毒之後,還留個活人在這裏!”
金雷冷笑道:“用這種雕蟲小技毒死這許多人並不算是本事……”
他的目光無意又瞥向那個紅衫少女身上,突然,他的目光一凝,面目大變,連退數步,好半晌才伸出右手指着那個紅衫少女。
他顫聲道:“胡兄,你看那杯子……’
胡中玉一怔道:“什麼事?”
他目光一落在那紅衫少女的玉杯,面上已隨着變得蒼白,但見那玉杯中冒着一縷縷沸騰的熱氣,好像那杯茶是剛剛倒過去的一樣。
金雷道:“這不是怪事嗎?”
胡中玉朝那少女一望,道:“她是否真的是個死人?’’金雷道:“確實是死去很久了……”
胡中玉奇道:“那這杯熱茶將作何種解釋呢?”
金雷沉思道:“毛病就在這裏,顯然是這裏隱藏着一個絕世高手,他以最快的手法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故意嚇唬我倆……”
胡中玉嗯了一聲道:“不錯……”
他朝那紅衫少女的身上望了望,突然一拱手道:“姑娘,你何須再裝下去,我和金兄雖然年少識淺,卻也不是啥事不懂之人,今日無意闖進你的地方,實非得已……”
突聞身後傳來一個吼聲,金雷回身瞪了那花豹一眼,此刻那紅衫少女突然仰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死?”
胡中玉面色蒼白,道:“不瞞姑娘說,姑娘在第一個房間時,我便發現你是個活人,這道理並不難懂,只要朝這屋裏的死人看一眼便明白了……”
金雷道:“我不明白!”
胡中玉淡淡地道:“這些人俱已死了不少時間,每個人身上落下不少塵埃,只有這位姑娘身上一塵不染,這不是很值得奇怪的事嗎?”
那紅衫少女面上冰冷地道:“你觀察的還很仔細,你可知道我是誰?”
胡中玉顫聲道:“你是傷……”
他的話說到一半,再沒勇氣說下去了。
紅衫少女點頭道:“對了,我是傷心塔中的少女,你們遇上我,可知道會有什麼結果?”這問題問的好奇怪。
金雷道:“我這是第二次遇上你,只覺得你並不如傳言那樣……”
紅衫少女冷笑道:“那你就錯了,在烏蒙山時,我只是看你還是個孩子,沒有殺你,現在可不同了,你倆居然敢闖進寒家之門,窺探這裏的秘密,我如果讓你們活着離開,就會把這天地間最大的秘密抖露出去,所以……”
胡中玉道:“這裏的人都是你毒死的?”
紅衫女冷冷地道:“是我又怎麼樣?”
胡中玉一愕道:“這……”
紅衫女冷笑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
胡中玉長吸口氣道:“不錯,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人,你連殺這許多人,我真不知道你的心腸為何會這樣狠?”
紅衫女淡淡地道:“你不要忘了我是個傷心的人,傷心的人是沒有良心的,殺上百兒八十個人,在我說來,只不過是司空見慣之事。”
金雷聞言大怒道:“你簡直比野獸還狠毒!”
那少女嘿地一聲道:“這麼說你倒是個很有骨氣的人了,數年來沒有一個人敢罵我,沒想到你姓金的倒還蠻有種的。”
金雷冷笑道:“你雖然長了一個美麗的外表,可是你的心,卻有如蛇蠍般的狠毒,不管你武功多高,我卻無法心服。”
那少女大笑道:“這許多年來,江湖上的所謂高手,遇見我的沒有一個不嚇得跪地求饒,或是亡命而逃,卻沒有一個敢這樣罵過我,我本來想立刻殺了你,可是我這裏還有許多事情需要人來做,因此只好把你暫時留下來了……”
金雷道:“假如我不做呢?”
那少女冷哼道:“那我就讓你日日嘗受生不如死的痛苦,我相信你是個聰明人,不需要我說的太明白……”
金雷怒聲道:“你不要把所有的人都看得那麼低賤!”
那少女哈哈大笑道:“這樣說你是不願意幹了?”
金雷哼了一聲道:“不錯。”
那少女冷聲地道:“這也不難,你只要有本事便和我動手,能立於不敗的地位,我便不要你再做任何事,因為你這是憑本事換過來的代價。”
金雷沉聲道:“我願意試試。”
那少女咭咭一笑道:“不過我得事先告訴你,這裏所有死去之人,無一不是昔日名滿武林,腳踩四海的人,他們的結果怎麼樣?還不是死得無聲無息。”
金雷大聲道:“利用下毒手法是為下策!”
那少女道:“你錯了,這些人都是自動喝下毒去,決無人勉強他們,更不是有人暗中下毒,這事你不會想到吧!”
這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任誰也沒想到這滿屋子死人皆是自願服毒而死,世上雖然有許多自縊身死之人,但卻沒聽過有這多人願意同時自殺身死。
金雷道:“他們明知是毒藥為什麼還要喝下去?”
那少女道:“明知不可為,何須再掙扎,不如全家服下毒藥,若無其事的盡情享樂,在不知不覺中死去,倒也是件相當稱心如意的事。”
胡中玉問道:“什麼事使這些人甘願放棄生,而勇於就死?”
那少女道:“這是個秘密。”
金雷突然問道:“下毒之人難道不是你?”
少女冷笑道:“也許是我,也許不是我。”
金雷怒聲道:“這是什麼話,是你就是你,不是你就是不是你,哪有這種模稜兩可的說法!”滿面不屑地望着她。
那少女冷哼道:“這其中因果豈是你能了解!”
金雷道:“我的確不了解,事實上也不必了解,反正……”
他話聲一頓道:“你在這裏幹什麼?”
那少女怒聲道:“你們來這裏又是幹什麼?我正在奇怪呢,這裏與你們毫不相干,你們竟還能找着這個地方……”
胡中玉道:“我倆無意中闖進來……”
少女怨毒地道:“少在我面前耍花槍,你倆明明是在探索這裏的秘密,在我面前故意裝得頗像那麼一回事”….”
金雷大笑道:“好毒的女人心,你殺了這許多人還要賴在我們身上,這件使人髮指的事情,若不是我們碰上,江湖上恐怕還無人知道真相呢!”
少女道:“你要說出去……”
金雷大聲道:“只要我不死,誰也無法使我不說!”
少女道:“你進來這裏便別再想活着出去了!”
金雷冷哼道:“這得看我機運如何?如果我能擊敗你,你要留我也留不住,如果我不幸敗在你的手裏,我想逃也逃不了。”
那少女突然展顏一笑道:“你倒頗有自知之明。”
她突然露齒笑,那足以勾魂攝魄的回眸一笑,當真是傾國傾城,金雷和胡中玉雖然是滿懷怒意,被她這勾魂的一笑,也不禁使兩人差點無法自制。
胡中玉忖道:“如果她再笑兩下,我和金雷都要毀在她這笑里。”
他沉聲道:“姑娘當真非要制我兄弟於死命嗎?”
少女道:“暫時我不想要你們的命,但當我把這裏的事弄得告一段落之後,那時我自然不會留下你們。”
金雷怒吼道:“我願以死相拚。”
少女道:“這的確是個機會,不過你敗的機會太大了。”
金雷憤憤不平地道:“我敗了之後由你擺佈,那時你再神氣,現在誰是敗方誰是勝方尚不可知,你不要再說大話——”
少女道:“好,動手吧。”
她輕輕梳理着額前飄亂的髮絲,眼帘輕輕低垂下去,根本不瞧金雷一眼,像是沒有他這樣一個人存在一樣。
良久,金雷始終沒有行動。
少女冷冷的啟開雙眸,道:“你怎麼還不動手?”
金雷大聲道:“我這樣動手豈不佔盡便宜!”
少女道:“你根本沒有便宜可占……”
金雷冷笑道:“我不信!”
少女道:“那麼動手吧!”
金雷被那種視若不見的態度,幾乎給活活的氣死,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全身真力剎那之間佈滿全身。
他大聲道:“好——”
那個“好”字方落,他健碩的身子已朝前疾射而去,右掌斜斜一斬,一股掌勁彷彿利刃巨浪般,照着那少女的身上切去。
這一掌既快又狠,斬去的時間正是時候,任誰遇上這快的掌勢,都不容易避過。但那少女在他掌刃方在觸及她的身子上時,突然道:“你敗了!”
誰也沒看出她施的是什麼手法,不過金雷的手掌落空之後,自己的左肩上確確實實地挨了一下火辣辣的敲擊,她的手法太快太厲了,攻人處使人防不及防,閃隱處又使人追不可追,金雷頓時面紅耳赤羞不可忍……
他長嘆道:“你這是什麼手法?”
少女道:“九死返魂!”
胡中玉大驚道:“你是常敗將軍的徒兒?”
少女斜睨了他一眼道:“我只是學過他的武功,卻沒拜他做師父……”
胡中玉長嘆一聲道:“常敗將軍一生中遍歷一十三省,會過七八十位武林人物,可是他所遇上的沒有一個不是江湖高手,因此他每戰皆敗,每敗每戰,因為在屢次戰敗中,讓他悟會了一種永遠不敗的武功——“九死返魂”,這種以靜寓動,以意會神的常敗武功,彼不攻己不攻,敵不動己不動,當年的確是給江湖上帶來一陣騷動!”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懂得倒還不少!”
胡中玉冷哂地道:“我也只不過是偶爾聽人說起而已!”
金雷垂頭喪氣地道:“姑娘,我敗在你手下無話可說,勝者是主,敗者是奴,現在你有什麼吩咐,盡量說吧!”
他個性倔強,自己在一招之下吃了敗戰,不覺感到大是泄氣,以自己數年苦修,竟然一敗塗地,這在他來說是件不堪饒恕的事情。
少女道:“我當然會吩咐!”
她朝胡中玉道:“你很會說話,我在這裏非常寂寞,你的工作很輕鬆,只要多多和我聊聊天就可以了!”
胡中玉面一寒,道:“伴君如伴虎,這差事並不容易!”
少女冷笑道:“一斗明珠隨君取,這是個好工作。”
她朝金雷道:“你是第一個敢頂撞我的人,我必須要讓你吃點苦頭,嗯,讓我想想該給你點什麼工作……”
金雷冷冷地道:“你最好想點刻薄的事!”
少女指着左邊道:“那間房裏正要挖一條地下道通往別的房間,我正愁無人挖土,你年輕力壯,對這件差事一定會勝任愉快!”
金雷轉身行去,什麼話也沒說。
少女朝那頭兇狠豹子一招手道:“你過來——”
那豹子當真是善懂人言,悶聲不吭的跑到她面前,那少女低下身去,輕輕撫摸着那豹子的頭,道:“去給我看着他,如果他要逃跑,你便咬死他……”
那金錢豹搖搖尾巴追隨金雷的身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