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烽火漫天江湖劫
冷月癸手中打狗棒電然暴閃,無數棒影宛似飛矢利劍一般,向四面八方倏地鏢散揚射,沖潰圈圈死亡劍光!
他的身子亦在一陣金鐵交鳴的密響中,斜斜出七尺開外。只這一時,他的左肩和小腿肚,已有血漬隱隱浸出!
然而,冷月癸依然神色不變的揚起手中打狗棒,準備再度迎戰追擊而至的‘如意六劍’。
忽地───
“小辣子───!在哪兒?”
“辣子兒,是否依然健在!?”
“月癸……”
僅管激動如火如荼,小桂他們充滿焦躁憂慮的嗓音,仍穿透震天的殺聲自遙遠的‘雙飛院’大門彼端傳來!
“終於來啦!?”
月癸聞聲精神大振,右手驀然狂揮,打狗棒掄起烏光燦燦的扇形棒影,逼退搶進中的‘如意六劍’,同時,她左手倏揚,一溜人眼幾乎忽略的細微紅光躥上高空。
“轟隆!”一聲爆響,天空炸開一朵橘紅的煙火,映得地面人群臉現紅光。
“這小子在招幫手,快收拾他!”
“如意六劍”的老大見狀急呼,手中長劍再次展現死亡的寒光圈向月癸,其他五人亦不落後,長劍飛斬,布起一片如幕相連的劍陣,封死月癸所有可能的退路!
眼見月癸即將遭到劍陣絞斬,空中,一條人影倏閃即至,不要命的朝着劍陣中心猛然落!
驟地───
千萬個圓盤也似的眩目月影,宛若火山爆發一般,自劍陣中蓬射四散!
“快退!”
‘如意六劍’老大的狂吼,被一陣密急刺耳的金鐵交鳴聲所掩蓋。
無數利刃斷折的碎片,恰似花炮爆裂之後的殘屑,隨着六條濺血而退的人影,自空中落花般飄然地!
六截失去主人的持劍右手,像是斷了線的風箏,沒了方向的拋向四方!
所有光影散,小桂殺氣騰騰的落身擋在月癸之前,目光酷寒的盯着已受重創的‘如意六劍’。
客途和小千稍差一步趕到現場。
小千望着斷臂的六人,嘖嘖有聲道:“你瞧瞧!你瞧瞧!他們似乎痛的不得了耶!小鬼,你一出手就卸下人家的胳膊,會不會太狠了點?”
小桂哼鼻道:“誰叫他們傷害小辣子。”
那邊,正在由客途動手上藥包紮的月癸聽了這話,頓覺無比窩心。但是……
小桂話鋒一頓,接着又道:“讓女人留下傷痛的男人,是天底下最沒品味的動物。”
“嗯!?”
“啊??”
“呃……”
聽到這句好像有點曖昧,卻又不是非常曖昧的話,其他叄人忍不住拿斜眼瞄向這小鬼。
這時,小桂左側有道人影狂吼着朝他撲來!
小桂手按劍柄,正待出劍廢了沒頭沒腦撲將近過來的人影,忽然聽見有人高呼:“劍下留人!”
月癸忙不迭提示道:“是我姑爹在喊:”
“姑爹?”小桂反正也搞不清楚,眼前這場血戰之中究竟敵我為何,既然月癸的姑爹說留人,那就留人吧!好歹,也得給首度見面的長輩一個面子嘛!
於是,小桂棄劍就掌,反手飄飛,一股強軔的潛勁撞向狂撲而來的人影,豈料,對方非但沒有閃躲,反而袍袖急揮,一溜冷電穿透小桂的掌勁,筆直射向他的咽喉。
這溜冷電來得相當急厲,但是由於受到勁道阻礙,顯然失去應該保有的快速,小桂好整似暇的屈指一彈,‘當!’地一聲脆響,襲至的一柄尺長短劍,已被小桂的‘落星指’攔腰彈折,無功地。
客途見此人依然如瘋虎殺衝來,絲毫無歇手之意,眉頭一皺,橫身出手,同時口中淡淡道:“躺下吧,這位小哥!”
一抹凝似有形的虛無掌影,方才出現在眾人驚異的眼中,飛身狂撲的人影,已然乖乖的碰然倒地。
小桂他們就着漸亮的天光打量硬綳綳躺在地面的那人,只見對方大約二十齣頭,長相還算英挺,就是那雙眉稍嫌粗濃了些,顯示對方是個脾氣火爆的青年。
就像此刻,他雖已被擺平在地上,卻仍然瞪着一雙虎目,惡狠狠的冷瞅着小桂。
隨即,一名身着月白儒生,腰佩圓弧金刀的中年文士如飛而至。
月癸衝著來人笑嘻嘻叫了聲:“姑爹。”
這人溫文一笑,立刻招來一些身着白袍的院士,為先前被小桂所傷的六名劍士上藥包紮。
小千已於此時,在小桂和客途身邊低聲介紹來人的身份,原來此人正是‘雙飛院’的男主人───‘金刀邀月’玉采霓。
他與其妻‘玉劍芙蓉’冷秋霞,乃是江湖之中有名的鴛鴦俠侶,人稱‘霓霞雙飛’。
其實,早在來此的一路上,小千業已將‘雙飛院’的背景與月癸之間的關係,為小桂他們師兄弟倆仔細介紹過,但是,叄人卻沒想到,抵達‘雙飛院’時,迎接自己等人的竟已是一場酷烈的拼殺。
此時,玉采霓正蹲在地上探視被客途擺平的年輕人。
客途聳肩一笑:“我只是覺得他太激動了,所以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暫時安靜一下。”
玉采霓沉吟問道:“如果不動手解開其穴道,時間一到,其受制之穴道是否會自動解開?”
客途含笑點頭:“當然。四個時辰之後,這位小哥受制的穴道,即使無人施以援手,亦能自動解除。”
玉采霓略做考慮,隨即招來人手,吩咐道:“將鐵少門主及受傷的六劍士送往‘陷龍塔’最上層休息,記得要交待留守的塔衛,不可為難鐵少主。同時,別忘了請‘杏林居’的柳先生照顧受傷之人。”
月癸笑望着扶的扶、抬的抬,請走了‘如意門’眾人的院士遠去的背影,不禁噘着嘴,問道:“姑爹,既然‘如意門’都已經和‘麒麟庄’、‘兩拐幫’連手偷襲咱們雙飛院了,你幹嘛還對自己跑來送死的鐵志鵬如此客氣和禮遇?不把他關到地下水牢已經不錯了,居然還送他到頂樓住雅房!”
玉采霓微喟道:“大洪山的如意門固然也加入‘新聯盟’,但是如意門主‘傲劍擎天’鐵嘯天卻不失一方豪士之風,雖與新聯盟同流,但一直不合污。如此之人雙飛院或者有着什麼難言之隱吧!我們不應該太過為難他的門下才對。”
小桂他們此刻方才明白,這也是一場因新、舊聯盟而起的紛爭。
眼望着滿地的殘肢斷臂、破碎骸,耳聞四下殺聲依舊高亢,小桂等人不禁互覷一眼,彼此在心中暗自感嘆:“如此血戰,犧牲無數人命,究竟所為何來?值得嗎!?”
這四位風神小煞星們,第一次對那個挑起漫天血戰的‘聖手’武靖揚,由衷的生出一股厭惡之心。
小桂暗裏冷忖道:“聖手?我看這個姓武的,若是改叫‘屠手’,將會更適合他所造下的無邊殺孽!”
月癸用肘頂了頂失神的小桂,道:“既然來了,就別著,幫我姑爹和姑姑收拾這些妄想謀人產業的鼠輩吧!”
“沒問題,不過……”小桂搔着後腦勺,嘿嘿傻笑道:“得先告訴我,哪邊人馬是雙飛院人手,哪些又是該死的鼠輩才行,免得我殺錯對象。”
小千呵笑着接問道:“還有,等我們動手時,是否還有別的該手下留情的人?當得到時候剎手不及,讓別人死得太冤枉。”
月癸看向玉采霓,這位‘雙飛院’之主沉穩一笑:“你們放手去做吧!送走鐵志鵬和‘如意六劍’,所剩者皆為敵人。如果能夠,一概殲滅!”
當他說到最後一句話,神情變得無比冷硬,顯然這位院主大人已因家業遭受破壞,手下受到殘殺,怒由心生,決定不輕易放過這些假藉名義,急欲霸人產業的江湖組合。
月癸向小桂解釋,除了那些身着白色衣袍,並以金帶束腰裝扮的人為雙飛院人馬之外,其他俱是‘殺無赦’的敵人。
客途環顧一匝,道:“那麼,我建議我們最好儘快加入戰局。因為,顯然雙飛院這邊的人手有些不足,所屬人員正逐漸屈居下風了!”
玉采霓亦不客氣道:“就麻煩叄位小兄弟了,我現在得趕往‘虎嘯廳’支援拙荊。稍早敵方主力,已被誘至該處,我方雖可靠着熟悉地利之便暫時頑抗一陣,但時間拉長,對我方還是十分不利的。”
小桂迅速決斷道:“既然如此,就讓師兄和你一起過去幫忙吧!”
他四下打量一陣,斷然道:“這附近的強敵,便交給小千、我和月癸來處理即可。”
“固所願也,不敢請爾!”玉采霓拱手一揖,招呼客途朝院內方向電掠而去。
“上呀!”小桂狂笑一聲:“殺人、救人一線之隔,我們還等什麼。”
他們叄人分別朝叄處激斗正酣的戰圈撲去,加入支援雙飛院的人馬。
動身前,小桂忍不住地問:“小辣子,幹嘛不捨得拿出火器來用?”
月癸白眼嗔道:“用火器!?這裏可是我姑姑他們辛苦經營的家園哩!難道你嫌對方放的火不夠大,燒毀的地方不夠廣?還要我一起幫忙放火?”
她身形一閃,已切入戰況,無暇再去理搭小桂不合邏輯的想法。
小桂隨手震飄擋路小兵,一面朝戰場逼近,口中猶自嘀咕道:“非常時期,得用非常手法嘛!難不成想因小失大!?”
混戰之中,他和小千就像兩艘破浪挺進的順風船,行經之處,銳不可當,所向披靡;凡是與雙飛院所屬動手的人馬,幾乎全被他兩人放倒。
忽然───
一條佈滿無數刃口的沉重鎖子鞭,宛似毒蟒舒捲,電似的朝小桂頸脖暴纏而至!
小桂‘嗯!’地一哼,嘲謔道:“總算有個像樣的貨色出現了!”
他微微偏頭,輕鬆避開攻擊,左掌一豎即斜,反拋斬出,不僅震開那條鎖子鞭,更將精鋼打造的鞭梢硬生生砍掉一截。
“漂亮!”
小千的讚美剛出口,鎖子鞭再度呼嘯掃向二人,同時,六、七柄藍汪汪的飛刀亦在鎖子鞭的掩護之下,朝二人背心倏然射來!
小桂頭也不回,右手一拂,寶劍出鞘,劍光電閃之際,準確無比的將偷襲而至的飛刀一一磕開。
“禿子,咱們倆湊合著玩玩吧!”
狂笑中,小千朝鎖子鞭的主人飛撲過去。
施展鎖子鞭那人,正是個禿頂微胖的四旬人物。
金光閃處,小千已和那人殺做一團。
就在小桂磕開飛刀的同個時間,一名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手持雙拐,如隼一般凌空自小桂頭頂撲落!
黑衣人的雙拐帶着凌厲勁嘯,猛砸小桂門頂,顯然,此人功力不弱。
小桂腳下斜移,手腕微顫,‘幹將’寶劍幻起匹練般的寒光,由下往上倒卷黑衣人。
黑衣人未曾估料到眼前這個年齡不大的小鬼,竟有如許紮實的功力,只一眨眼,要命的劍光已然卷到,他驚得尖叱一聲,雙拐順勢下壓,身子便藉這壓拐之力,連翻帶滾反彈而出,雖是逃得即時,不過卻也弄得自己狼狽不堪。
黑衣人勉強落地之後,驚疑的瞪着小桂,尖聲問道:“小鬼,你是誰?”
小桂吃吃一笑:“老猴子,你叫我叫得那麼親熱,怎麼還會問我是誰?”
黑衣人正想開口反駁,腦中驀地靈光一閃,脫口道:“小鬼……小桂!?你是‘笑月修羅’君小桂!?”
“然也!”
黑衣人心神微凜,口上卻強硬道:“好極了!老夫這一對‘凶拐’,早就想會會你們這些號稱煞星的毛頭小子。今晚,老夫倒要瞧瞧,到底是我的拐凶,還是你的劍煞氣夠重!”
“凶拐?”小桂恍然道:“原來你就是小老千提到過的湖北四大勢力中,‘兩拐幫’兩大龍頭之一的那個葉子真!?”
這小鬼氣煞人的嘖嘖嘆道:“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呀!”
葉子真怒道:“黃口小子,什麼叫見面不如聞名?”
小桂眨眨眼,故做無辜道:“你的外號叫‘凶拐’,早以為你的樣子,至少該長得兇悍些,就算不是一開口像雷鳴,一跺腳能撼地;好歹也要粗腰膀闊,頭角崢嶸,這才夠得上‘凶’相嘛!哪知你竟只生得像老猴子,怎不叫人失望!”
葉子真今年五十有二,成名已經二、叄十年了;他和他的拜兄‘駝拐’岳進奇創立‘兩拐幫’也有十七年歷史,別說這十七年來,他身為兩大龍頭之一倍受幫眾阿諛諂媚,就憑他在江湖中的匈名之着,也甚少有人膽敢衝著他賣狂耍狠。
如今,他竟被一個年方弱冠,出道不過叄載的半大小鬼連消遣帶挖苦的奚落至此,這叫他怎能不當場氣得抓狂!?
他口鼻噴火的狂吼一聲,雙拐飛揚,如狂風驟雨般暴烈的卷向小桂。
小桂嘻嘻一笑,身形展開,手中寶劍驀然飛掠,頓時───冷光猝繞,宛似江河流,而團團悠悠晃晃的明月,自冷燦的光華中浮現,滾滾,沖向如瘋虎般撲來的葉子真!
金鐵交鳴的撞響剛起,葉子真已然慘號着被滾的勁流捲起拋入空中,復又划著半弧朝下落,漫天血雨便隨着他飛的身子四下濺灑。
“二當家的───!”
數名‘兩拐幫’的黑衣幫眾發現葉子真的慘死不禁脫口狂呼。
更有四名持斧,左手架拐的黑衣人朝小桂虎撲而至!
他們手中的斧拐所發出的寒光,交織成一面充滿死亡氣息的銀網,罩向持劍而立的小桂。
小桂幽幽一嘆:“真是好漢!只可惜是愚忠。”
他眼神一冷,寶劍揮揚,森冷的劍光如雲如霜,令人心迷目眩的朝四面八方蓬然飛射!
四條人影凄厲狂號着倒翻滾出,血似噴泉一般自人體內涌冒出來,染紅了早已腥赤的地面。
當這些人的滾動停止時,他們的人生也走到了盡頭。
小桂劍已回鞘,他無奈的搖搖頭:“與敵過招,最忌心浮氣躁或怒火遮眼。可惜能記住這件事的人,實在不多。”
那邊,又是一陣絕命的慘呼響起。
小桂轉過頭去,正好看見與小千動手那個禿頂胖子的首級,被他自己的熱血推入半空。
“小老千,你老喜歡分人家的,真是太殘忍了哦!”
小千收起金錢劍,走近過來,白眼道:“我本來只想砍他的右臂,誰知他自己心慌意亂的亂闖,竟把腦袋送過來讓我砍,我想收手都來不及,怎麼能怪我呢!?”
“這麼說,你還很委屈嘍?”小桂好笑的斜瞅着他。
小千無辜道:“是呀!我本來就不喜歡多造殺業的嘛。”
小桂聽不下去的猛搖其頭:“屁蛋!”
輕笑一聲,小千環顧附近往來奔跑的人影,道:“侵入此地的對方高手,好像都已經被咱們幹掉了!雙飛院好像全掌握此處戰況,應該不會再有問題。”
小桂點點頭:“這裏交給他們去處理吧!我剛才看到小辣子和一個拿懶蛇鞭的傢伙,一路打到那邊的月洞門裏去了。那個傢伙的本事不差,小辣子又已經負傷在身,咱們最好趕快過去支援,免得那顆辣子兒吃大虧!”
小千連稱對極!對極!
二人腳下用勁,朝一處月洞門電射而去。
此時,東方天際朝陽初露,大地一片光亮。
今天,將會是個晴朗的好天氣。
一座嵯峨堆疊的黑石假山傍,兩條人影宛如走馬燈里的圖案,飛快的追逐旋舞着。
七、八名白袍壯漢手持長劍,呈半弧狀散立在四周,目不轉睛的注視着激動中的二人。
小桂和小千的出現,立刻引起‘雙飛院’所屬的注意,其中一半的人馬機警的反身,朝小桂他們圈了過來。
小桂笑嘻嘻的撮撮手道:“別緊張,別緊張,我們是自己人吶!”
一名‘雙飛院’所屬眼尖的認出二人,驚喜道:“來人可是‘笑月修羅’和‘飛劍天師’二位少俠!?”
“然也!”
小桂和小千不約而同,老氣橫秋的回答對方。同時,二人一搖叄擺的踱近較斗處。
‘雙飛院’的院眾,顯然對小桂他們這幾位風神大少的‘聲名’早有耳聞,因此對於兩人如此張狂的態度,並無任何異議,也不覺得意外。
激斗中───
月癸與其對手的戰況,已進入白熱化的階段。
正與月癸過招之人,是一個年約四旬,身材中等,長得相當精壯的鬍鬚大漢。
這人左手執着一條姆指粗細,色澤黝黑,上面佈滿倒勾小刺的軟鞭;這條軟鞭的鞭梢,並非一般尋常的鞭尾,而是一顆精鋼打造,栩栩如生的叄角蛇頭。
明眼人一看即知,這條‘蛇鞭’除了長鞭的功用之外,鞭梢的蛇頭,還是一項打穴的利器!
此人右手,卻是握着一柄金光閃閃,雙面開刃的金黃匕首。
小千皺了皺眉,在小桂身繼低聲附耳道:“這傢伙叫賈坤城,外號‘金刃蛇’,他是應城麒麟庄的後院院主。剛才被我送終的禿頭胖子,是麒麟庄的總管崔望。依此看來,這次進攻雙飛院的組合,正是湖北四大勢力中的另外叄撥人馬。四家麻將如果叄打一,的確叫人玩不下去,難怪小辣子要緊張的‘托神送信’。這果然是件生死大事!”
小桂沉吟道:“如意門的少門主被師兄放倒了,兩拐幫也被我折斷一支‘凶拐’,你幹掉了麒麟庄的總管,眼前是麒麟庄的後院院主;就是不知道師兄那邊,現在對付的是什麼人物?”
小千抿嘴一笑:“想知道,就早點結束這邊的事,然後趕過去一觀究竟,不就得了!”
這時,月癸和‘金刃蛇’賈坤城的激戰更形火辣!
不知什麼時候,月癸束髮的髮帶已被挑掉,披頭散髮的飛旋挪移雖未阻礙她凌厲的狠辣的攻勢,然而,她先前受傷之處,此刻血漬已濕透了裹傷的繃帶。
他們的攻勢全是一味的狠砍猛殺,鞭影霍霍,金刃吞吐,在‘無情竹’呼呼飛閃的黝亮墨光之中縱掠穿梭。
金刃蛇鞭長短交飛,趕狗棒法棒影如風,小桂攢着眉目注火拚雙方,他已敏銳的察覺出,雙方功力同等精湛,難分軒輊。
賈坤城重在狠辣,長於雄渾;月癸則是奇在詭異,健於伶俐。照眼前戰況繼續拼殺下去,不用多久,再過個叄、五十招就會有結果。然而,那個即將到來的結果,就會是個兩敗俱傷、甚至皆亡的局面。
這種結果,絕不會是小桂所期待的。
於是,他踏前幾步,輕鬆道:“小辣子,今晚也勞動的差不多啦!剩下的爛攤子,換我來幫收拾。”
“拾”字出口,小桂猝然插入戰場,雙掌猛地劈斬,一溜宛若有形掌影,疊疊串串,倏乎向賈坤城!
喘息已開始變得粗濁的賈坤城,聞言尚不及出聲抗辯,驟而覺得一排如虛似幻的眩目掌影,已然猛地朝自己沖而至,彷如自四面八方切斷自己所有的退路。
驚叫一聲,賈坤城奮力朝一側躍掠,手中蛇鞭捲起團團鞭影,護住全身要害。
饒是如此,他依然被小桂的掌勁掃中右胯,整個人踉蹌跌扑出七步之外,好不容易才拿樁站穩。
猛地回身,賈坤城右刃左鞭交護胸前,氣虛力乏的嘶吼道:“你……你們要不要臉?難道不顧江湖道義,打算群毆!?”
小桂斜眼着他,嘲諷道:“你以大欺小莫非就合乎道義?說什麼屁話!”
賈坤城直到這時,方始定神看清眼前來人。
這不看清還罷,看清楚來人之後,賈坤城不禁在心裏暗叫:“天爺,怎麼是這個要命的小煞星!?”
失了敵手的月癸收勢之後,也是汗流浹背,氣喘不休。
小千早已一個箭步上前,將這顆辣子兒扶坐在假山旁的一方石凳上,並立刻動手為她再度裂開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賈坤城好不容易定下心神,強自鎮定道:“你待如何?”
小桂邪邪一笑:“既然你提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尊重一下‘江湖道義’。因此,我大方的決定,絕不對你進行‘群毆’;接下來的陣仗,我保證由我個人‘負責道底’……。”
這小鬼使壞的故意一頓,方又加重語氣,補充說明道:“我保證,負責將閣下,直到送到地府底層!”
“這這這……”賈坤城的臉色不太好看:“這是車輪戰嘛。”
“答對了!”
狂笑聲中,小桂早已飛身撲出。
賈坤城固然心裏叫苦不迭,卻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
然而───
小桂撲擊的動作快若驚鴻,一閃便到了賈坤城頭頂。
賈坤城驚叱一聲,旋身飛掠叄尺,左手蛇鞭呼嚕嚕攪起迴旋涌的氣流,右手金匕揮射出道道刺目輝芒反襲凌空罩落的小桂。
只是,賈坤城震駭極了!
他頗為無力的發現,小桂的功力居然較之月癸要高出許多。
先前他與月癸之戰雖只是平分秋色,但他終究老於經驗,只要穩紮穩打,不無擺平對手的機會。
如今換了個小桂和他動手,這高出‘許多’的功力,恐怕他得以性命為代價,尚且彌補不了其間的差距吶!
這時候的賈坤城,在小桂倏起乍落、利如刀鏟、暴似狂飆的掌勁摧擊之下,只有咬牙硬撐的份兒,絲毫無力反擊。
一旁,月癸看得咋舌不已:“乖乖!這個修羅鬼的功力,顯然又進展不少了耶!”
“可不是嘛!”小千目注戰況,扮個鬼臉謔道:“我越來越能體會,這小鬼的確‘名符其實’的不是人!”
月癸拚命點頭同道:“對對對!哪有人像他一樣!功力的提升已然是一種跳躍式的的升級,而且,每經一次交手,就會有一層突破。這種人,怎麼能算是人嘛!?根本就是怪胎,就是修羅之鬼!”
他們倆在這邊數落的高興,那頭,戰況突變───小桂臨風的身形,驀然拄地急旋,雙臂如杵,倏地掄飛騰展,於是,無數的臂樁幻開出一朵碩大的千層之蓮,若虛若實的蓮瓣,不斷的往外蓬翻,一圈圈、一層層,美麗極了,卻也要命極了!
就在蓮影出現的同時,嘯着銳響的‘穿雲指’,已自翻展的蓮蕊中心,流矢般飛射而出!
“千蓮流縱!?他媽的!有夠帥!”
“酷斃了!”
小千和月癸忍不住發出忘情的讚歎。
不過,面對此招的賈坤城,當然滋生不出任何感動讚美的心情。
他驟然覺得,四周的空氣突然變得涌且窒人,無形的勁流宛如驚濤駭然般,正朝着自己洶湧衝來。
幾乎不曾思考,賈坤城擠出一聲尖長銳嘯,‘蛇鞭’卷翻如鑽,勉強在鐵壁似的掌勁之中,突破一道間隙。
他右手的黃金匕首,便自蛇鞭鑽旋開來的隙縫,猝然脫手射向勁流中心的小桂!
金匕脫手的瞬間,賈坤城驀地倒躍入空。
“哇───!”
賈坤城拚死施展出的救命絕活‘靈蛇出洞’,只將匕首射出不過五尺有餘,便被小桂的潛勁震於地。
飛躍入空的賈坤城,同時也在威力驚人的‘千蓮流縱’攻擊下負創。只是,他卻故意發出凄厲的嚎叫,令人以為他已完蛋大吉,然後藉着不斷向外溢涌的掌勁餘波,順勢翻滾,一路口噴腥赤血水,拚命朝‘雙飛院’足有人高的白粉牆頭逸去。
當他觸及粉牆時,卻身手俐落的一翻而過,瞬間消失蹤影。
“呀───?逃了!?”
不止小桂當場傻眼,就連月癸等人也是怔了一怔,方始反應過來。
“什麼!?”月癸不可思議的怪叫:“他就這樣子跑啦?他不是有名的‘金刃蛇’,霹靂莊裏有頭有臉的重要人物之一嘛!他這樣子逃走,像話嗎!?”
小千憋着笑意道:“像不像話不重要,保得住老命才是重點。”
小桂無奈的搖着頭,諷笑道:“我真是佩服這些所謂的‘江湖前輩’們!人家能在如此險惡的環境中,依然生存的幸福快樂,可不是沒有本事的哩!”
他這話聽得一旁‘雙飛院’所屬,一個個“噗───嗤!”失笑。
月癸咯咯直笑道:“什麼本事?不要臉的那一種嗎!?”
“不要臉有什麼關係。”小桂雙手一攤,狎謔已極道:“要命才是重點!”
“你怎麼和小老千講一樣的話!?”月癸翻着白眼,故做受不了之狀。
“英雄所見略同嘛!”
小桂和小千的異口同聲,一字不差,調調一致,這種默契可不是叄、二天混得出來的。
他們倆自己說完都覺得厲害,呵呵直笑的同時,忍不住要互擊一掌,以為慶賀。
月癸這時候可沒心情陪他們玩遊戲,問明身旁院士最新的戰況之後,拖着小桂他們轉身朝‘雙飛院’的另一隅趕去。
“咱們現在要去哪?”
“虎嘯廳。”
“虎嘯廳?養老虎的地方嗎?”
“聽起來比較像看馬戲團表演的地方。”
月癸對於胡扯的二人,唯一的評語就是───神經病。
小桂呵呵直笑:“小辣子,輕鬆點嘛!不會左右瞧瞧,現在的場面幾乎完全由雙飛院的人馬控制住了,這表示,這場血戰終究是由‘雙飛院’獲得了最後的勝利。到底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月癸腳步不停,帶着小桂他們掠過石道、花圃、涼亭、林叢,一路經過一憧憧的樓閣、一堆堆的體,以及依然逞強悍斗的零星戰局。
她對這一切,全都視若無睹,奔行之際,一面叨念道:“我是擔心我姑姑。你們也知道,我一出生我娘就死了,從小是我姑姑一手帶大的,她就像我親娘一樣。昨晚,‘兩拐幫’和‘麒麟庄’自正門攻入時,便被誘往虎嘯廳收拾。那裏是由我姑姑率領護院四龍,以及丐幫的雷鐵雷舵主負責應付來敵。如今,都已經打了一整宿,虎嘯廳那裏居然還沒結束戰局,我哪能不擔心!?”
小千心想:“既然都已經花了一整宿,該發生的事早就發生了,現在擔心,又有什麼用?”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話只能夠在心裏想想,千萬不適合挑明了說出口。
他覷眼朝身側的小桂望了一眼,小桂也衝著他咧嘴而笑,顯然明白他此刻心中的念頭。
小桂朝他扮一個鬼臉,跨前一步與月癸並肩而行。
這小鬼嘻笑着安撫人心道:“辣子兒,其實也不用太操心。就算是對姑姑、姑爹,或者是那個雷什麼的舵主沒信心,至少也該信任師兄。有他前往支援的地方,沒有什麼搞不定的啦!”
“我知道啦!”月癸唉然一嘆,無奈道:“其實,我的理性上也明白這一點。問題是,情緒上我就是無法不擔心嘛!”
“唉!這就是女人,真是不合邏輯的動物!”
小桂心中雖做如是之想,不過,他也和小千一樣,聰明的沒把這話說出口。
兩排足有個人環抱粗的高大青楓,宛如忠心的護院衛士一般,沿着一條寬闊的雲石小道左右挺立,通向一座全由雲白大理石的砌建的巨廈。
巨廈寬闊的門楣上,懸着一方黑底金字的沉實巨匾,匾額上是叄個氣魄雄偉的大字───“虎嘯廳”!
它是初秋的時節,高聳的丹楓已有少數枝葉開始轉紅。
然而,點點零星的楓紅,在滿地血漬的映照下,已是恁般的微不足道“虎嘯廳”里───
平時佈置得極為隆重瑰麗,專門用以招待江湖豪士或演武過招的寬闊廳堂上,此時,尚有數十人正在流血豁命。
大約百來名白色衣袍,手持利劍的雙飛院豪士,圍立成一個大圈,注目着接戰的雙方。
十數名黑衣和雜色衣飾的入侵者,被二、叄十名雙飛院院士逼擠成一堆,狼狽不堪的應付着雙飛院所屬的攻殺。
‘雙飛院’的院士,在一名年約十八,生得豐唇挺鼻、劍眉星目,面若冠玉的俊朗年輕人和二名以金冠束髮‘雙飛院’護院率領下,毫不留情的攻殺着業已膽顫心驚、形態萎頓的殘存敵人。
一位風韻猶存的叄旬美婦,手提叄尺青鋒,全神貫注、目不稍瞬的凝注着斗場。
另一邊,客途單獨應付着叄名功力不差的敵人。
這叄人之中,功力最高的一人,左手持叉,右手擒網,衝突之際,招式依然如迴風卷浪攻守俱佳。
客途掌勢起落,大部份的攻擊也是衝著此人而發。
與持網之人聯手的另外二人,一個高逾八尺,手舞雙,模樣雖然長得驚人,但動手以漸呈力乏之態。另一人卻是生得猥瑣乾癟、尖嘴猴腮,手中一柄紅纓大砍刀,平常或許用來俐落,但是,此刻對他而言,似乎顯得十分沉重而不稱手。
大廳中的最後一處戰場,則是‘金刀邀月’玉采霓與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煙波釣叟’雷鐵峰聯手,對付着‘兩拐幫’五虎將之中的周文志和唐玉虎二人,協助周、唐二人的是兩拐幫‘十二斧拐’里另外叄員猛將。
‘兩拐幫’至今僅存的叄名大將,面對玉采霓和雷鐵峰這兩位高手,戰況已是十分吃緊,更甭提有十來個雙飛院所屬院士在場幫手,對敵人增添了不少死亡的威脅。
看情形,頂多再一盞茶左右的時間,‘雙飛院’便能夠結束所有的戰事,點收戰果。
小桂他們才剛踏入‘虎嘯廳’,月癸已高叫着‘姑姑’,奔向掠陣中的美婦。
小千朝較斗中的美少年呶了呶嘴,笑道:“那位大帥哥大概就是本院的大少爺,也是當今武林頗俱知名度的叄大公子之一───‘金玉公子’玉滄浪。”
“金玉公子!?”小桂邪邪一笑,眨眼謔道:“他的外號該不會從‘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名言而來吧!?”
小千悶聲一笑,橫肘撞了小桂一拐,啐笑道:“你少胡扯,這位大少爺之所以號稱‘金玉公子’,是因為他爹人稱‘金刀邀月’,他娘則叫‘玉劍芙蓉’;江湖中多事的人,便給他掛上這麼一個繡花味十足的外號。”
小桂“哦!”了一聲,好奇問道:“他有沒有弟弟或妹妹?”
小千道:“印象中,玉院主好像有叄個小孩,二男一女。你問這做啥?”
小桂撇嘴笑謔道:“他爹是‘金刀邀月’,他娘叫‘玉劍芙蓉’,他便得稱為‘金玉公子’;如果他有弟弟或妹妹,那是不是該取個外號叫‘刀劍公子’、‘邀芙仙子’,或者是‘月蓉XX’之類的名號?”
“月蓉XX?”小千噗地失笑:“又不是在賣月餅!”
他這一笑,引起環立的雙飛院所屬的注意。
小桂所性瀟洒的擺擺手,撇開眾人走向客途那邊───“師兄好!”小桂負手立,懶洋洋道:“需不需要‘有事師弟服其勞’?”
“外面已經搞定了?”
客途在騰挪回掠中,好整以暇的反問。
“當然。”小千在旁插口道:“有這小鬼出手,你以為對方拖得了多久?”
客途呵呵笑道:“說得也是!耐性向來是小鬼最缺乏的美德。”
他再出十掌,輕鬆壓制住對手,從容又道:“我這裏很快可以搞定,你們去那邊瞧瞧好了。”
持網那人惱羞成怒的狂吼道:“水客途,你少張狂!即使老夫不得生出,也要拉着你同赴陰曹地府。”
小桂本已轉身,正待離去,聞言,他特別回頭仔細瞧了瞧戰況。
有頃,這小鬼氣煞人道:“使網子的老傢伙,你沒機會了!如果只對付你一人,師兄鐵定能夠在叄招之內取你老命,你信不信?”
“叄招?”小千在一旁風點火道:“小鬼,人家可是麒麟庄頂頂有名的前院院主大人,號稱‘擒魂網’的申無忌申大爺耶!你說他敵不過客途叄招,豈不是太不給人家面子了!”
小桂斜睨道:“如果不信,咱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麼?”小千興緻不小。
小桂想了想,提議道:“賭你‘飛星遁甲’的秘密?”
“不行!”小千一口便回絕:“賭注太大了,不玩。”
小桂反問道:“那麼要多小的賭注你才玩?”
小千鬼頭鬼腦的尋思一番,嘿笑道:“我若輸了,就教你一招簡單的隱身術。如果是你輸了,就教我那套‘韋馱降魔掌’,如何?”
“可!”小桂和他擊掌為諾。
申無忌對於他們二人竟拿自己的生死為賭局,理所當然的暴跳如雷,不過,他為了應付客途越來越致命的攻擊,早已窘迫不堪,再也無暇分心罵場。
“師兄……”小桂揚聲叫道:“賭不賭?”
旋掠中,客途吃吃笑道:“你不是已經說好了嗎?你想玩的事,師兄我幾時說不?”
小桂呵呵笑道:“那你注意了,我來接手其他二人。”
不需客途回答或招待,小桂驀地騰身而起,呼地如蒼鷹搏兔般撲落,一罩面,便將使的大高個兒和猴樣的瘦子,攬入自己的攻勢中,並以掌勁將二人逼離客途和申無忌的較斗。
“準備……”小千扯直了嗓門,發號施令道:“開始!”
客途開笑一聲,雙掌猛圈,隨即分飛斬出!
“第一招!”小千大聲宣告。
申無忌虎吼一聲,左手網驀然大張,呼地脫手,罩向客途。
同時,他右腕急旋倏抖!精鋼打造的短叉顫出點點寒光,隨着飛網曳射對方!
箕張的玄網宛如一朵巨大的黑雲兜向客途,他非但不閃不避,反而加速身形撲向凌空而落的黑網。
就好像,客途一時沒有搞清楚方向,糊裏糊塗的自投羅網一般!
“注意!”小千明知沒事,依然忍不住開聲示警。
申無忌猙獰的臉上露出一抹興奮的殘忍笑容,手中短叉再加叄分力道,迅若驚雷的暴刺網中的客途。
眼看着就遭殃的客途,猛地吐氣開聲,霹靂暴喝。焦雷也似的喝聲,震得小千和周圍掠陣的‘雙飛院’眾人一陣耳鳴心!
驀地───
一抹琉璃般晶瑩燦燦的腥赤霞光猝然映現!
客途手中不知何時竟多出了一柄長僅七寸,寬約一指,通血紅的奇異短劍,閃耀着眩目紅芒切向黑色玄網!
距離是如此的接近,時間推拿的恁般精準,紅芒一現,玄網立破,而且,裂縫的大小正好足以令客途探出右臂揮劍奇襲。
申無忌凝結着殘酷笑意的臉上,尚且來不及更換駭然驚變的表情,雙方已在一個猛勁沖迎之下觸實!
“刮!”地悶響,申無忌持叉的右手斗然噴入半空,他的喉間剛擠出一聲短促的慘嗥,“噗!”地一下,客途手中的血紅短劍,已完全送入申無忌的心臟部位!
瞬間襲來的強烈刮痛,使得申無忌嗥叫的嘴形猛地閉合,“喀!”地,他已咬斷自己的舌頭,雙眼大睜,眼神渙散的瞪着客途,緩緩的……緩緩的,朝地面癱滑匍倒。
這是小千首次見識到客途使用兵刃,效果是絕對的驚異與震撼。
“二招!”
客途收回短劍,帥極了的在掌中輕快一旋,置入懷中貼身藏妥。
小千忘形大叫:“我靠!你居然也用兇器!?那柄紅色短劍叫什麼名字?他媽的,它長的酷斃了!”
“鎮定一點。”客途溫吞吞笑道:“你已經語無倫次了,兄弟!”
“我被你嚇傻了嘛!”
小千自己也忍不住喀喀失笑。
他不死心的追問:“你那把劍,到底叫啥?看它的樣子就知道絕不是普通的貨色,一定大有來頭吧!?”
客途哂然道:“我師傅說,它就是‘地火神劍’,這是我爹唯一的遺物。”
“地火神劍!?”小千剎時瞪大了眼珠子:“你指的是那柄號稱玄門異寶,能抗各種邪寒、拔一切陰毒,早在數百年前便和無極道長一起失蹤,下落迄今成謎的‘地火神劍’!?”
客途抿嘴一笑:“如今它的下落不再是謎了!至少,你已經知道它在那裏。”
小千緊張的環顧一匝,確定沒有人注意他和客途的對談,這才扯着客途的衣袖,將客途拉到一旁。
“兄弟,不是我要杞人憂天。”小千壓低了嗓門,神秘兮兮道:“不過,我得提醒你,千萬別露你擁有地火神劍這個秘密,否則,你的樂子就大了!”
客途眨眨眼,捉笑道:“一件事如果有叄個、或叄個以上的人知道,就不算是秘密。地火神劍在我身上這檔子事,如今,你知、我知、小鬼知,所以已經不能算是個秘密了!”
小千惡狠狠的瞪他一眼:“我是認真的;你少跟我扯屁。所謂‘相如無罪、懷璧其罪’,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江湖中人知道你身上懷有異寶,你以為自己還會有太平日子可過!?”
客途奸笑道:“自從和小鬼一起被師父放生出山以後,你以為我就曾過過太平日子?”
“說得也是。”小千一怔之後,攢眉唉然道:“你們師兄弟倆,怎麼都這麼麻煩?而我到底又招誰惹誰,居然就這麼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認識你們這兩堆麻煩!”
客途無辜的聳肩一笑:“老話一句,不是一家人……”
“不進一家門。”小千長噓短嘆的岔言道:“是───我知道!可是,你真的確定咱們一家都是人?”
“呃……”客途溫吞吞道:“理論上,好像是哩!”
“錯!”小千白眼嘲弄道:“眼前明明有個屬‘鬼’的,還在那邊混。不知道他在做啥,只收拾兩個小痞子,居然也好意思混這麼久,真是越混越回頭了!”
客途笑道:“過去問問他,不就知道這小鬼又在搞啥名堂。”
兩人剛走近小桂的戰圈,大廳另一頭又傳出數聲慘號,那是‘兩拐幫’五虎將遭玉采霓和雷鐵峰擊斃時,臨死的哀嗥。
小千環起雙臂,大刺刺催道:“小鬼,加把勁可不可以?這兩位大哥,不過只是申無忌的跟班而已,你就這麼難搞定!?”
小桂悠哉道:“小老千,你這就不懂啦!咱們好歹來者是客,怎麼能搶主人的風頭?既然人家父子都還在忙,我哪好意思太快收拾對手。”
“這是什麼歪理!?”小千真覺得哭笑不得。
客途莞爾道:“現在,玉院主那邊已經結束了,你是不是也該跟進?”
“可!”小桂人五人六道:“既然師兄出口,師弟只有動手。”
就在小桂忙着說話的同時,手舞雙的那個大塊頭忽然悍不畏死的猛往上湊!
“呼───!”地一聲,兩股烈焰宛若兩條張牙舞爪的猙獰火龍,快逾電光的卷向小桂!
“小心!”
驟變突生,客途和小千不由自主的同聲脫口驚呼!
小桂也是驚然暴喝,驀地───
小桂周身似有金光乍閃即逝!
噴射的熊熊烈焰彷佛遇到了什麼障礙似的,竟離奇的被阻擋在小桂身前約叄尺之處,無法進逼一步。
正為小鬼掠陣的‘雙飛院’所屬見狀,無不目瞪口呆的發出“唔───!”地驚異之聲。
小千更是吹起一聲長長的口哨。當他的口哨甫響,小桂的雙掌齊揚,在他的口哨聲里,二條人影已被小桂猛然迸發的掌勁兜上半天,擠出十數步之外,碰然地,變做兩具不再擁有生命的體!
體上,一道道寬僅寸許的傷痕,切口宛若利刃所致,整齊平滑的令人驚異。
“落魂。”小千印象深刻的喃喃自語。
周遭人群,卻早已震攝於小桂如此酷烈霸道的絕藝,一個個噤聲呆立。
一陣掌聲喚回‘雙飛院’眾豪士的神魂,原來是丐幫的‘煙波釣叟’雷鐵峰走近過來,忍不住為小桂驚人的功夫發出喝采。
小千與這位丐幫雲夢分舵的舵主,有過數面之緣,此時再見面格外親切,於是上前招呼,並將小桂和客途引見給雷鐵峰。
雷鐵峰個性頗為爽朗,見了小桂師兄弟二人,毫不生疏道:“少幫主可是時常提起你們,老夫早就想見見你們啦!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硬是要得。”
對於如此的讚美,客途和小千當然得客套一番,推說不敢!不敢!只有小桂,臉不紅、氣不喘的大方接受,同時不忘稱讚雷鐵峰有眼光。
雷鐵峰年屆六旬,閱人多矣,卻也是頭一回碰上如此皮厚而又直接的‘小鬼’,他不禁開心大笑,直道小桂確實‘不同凡響’。
客途和小千毫不意外的看着這小鬼,在叄、兩句話的時間裏,便和這位雷舵主混得爛熟。
小千不禁要問:“這小鬼是怎麼辦到的?竟能如此輕易的‘征服人心’?”
這時,大廳中最後一處斗場,突然一陣騷動。
原來,兩拐幫和麒麟庄最後殘存的人,在絕望中拚死突圍。然而,他們不過衝出十數步外,便又叫四周密密麻麻的雙飛院人馬給攔截下來,劍揮刃斬之餘,又見血肉蓬灑,慘號不絕。
雷鐵峰遺憾的搖着頭:“這下子,對方可真叫全軍覆沒了!”
月癸在那頭大呼小叫道:“快!修羅鬼,你快過來,我表哥中毒啦!”
小桂等人立刻趕上前去,‘玉劍芙蓉’冷秋霞正強忍着淚的抱着昏迷不醒的玉滄浪。
玉采霓臉色發白,正動手解開愛子的衣襟,從他微微顫抖的手,不難看出這位大院主此刻心情是如何的緊張與激動。
小桂上前探視,只見玉滄浪右胸前有一處制錢大小的烏痕。
“滄浪他……”玉采霓深吸一口氣,強自鎮定,方始啞着嗓子接道:“中了暗器。”
小桂由他手中接過一支寸長毒針,這是玉采霓剛從自己兒子胸前傷口拔下來的。
小桂將毒針湊近鼻端嗅了嗅,隨即診視道:“迅速昏迷,身體微熱,不明顯的痛苦狀,再加上瞳孔全開……”
他抬起頭,衝著憂心忡忡的‘霓霞雙飛’咧嘴一笑,篤定道:“這是罕見的曼陀羅葉毒!”
冷秋霞微見哽咽道:“那……有救嗎?”
小桂吃吃一笑:“有我在,怎麼可能沒救!?”
又是黃昏。
雖只是血戰後的隔天,‘雙飛院’中殘酷的拼戰遺迹已被清理一空,損毀的地方,亦開始加工整修,這片連綿的房宇樓閣,依然顯得如此清雅而寧靜,若不是知情的人,很難想像,不過是昨天之前,這裏,曾經有近千條人命在此殞逝。
‘雙飛院’的東北角,植滿擎天巨楓的楓林里,有一憧坐落於清池傍的雙層雅屋,門楣上懸着一方秀雅雕匾,上書‘秋楓軒’。
這裏,是玉采霓特別為小桂他們所準備的行館。
樓下花廳里。
小桂他們這四個‘凶名’在外的風神煞星,正桌環坐,侃侃談。
其間,小辣子月癸喳呼的嗓門最大:“我就不懂!人家老古人不是說,要‘趁勝追擊’的嗎?為什麼你這修羅鬼,在姑爹準備派兵直搗對方老巢時阻止他?你知不知道,多等一天才去偷襲人家,對方可能早就做好佈置,等着雙飛院的人馬自投羅網了耶!”
小桂斜眼瞄道:“以為,全世界只有才想得到趁勝追擊、積極進攻?別人都是獃子,只會坐以待斃!?再說,經過這一場慘烈的拚鬥,雙飛院的好手非死即傷,真正能夠再戰一場的人手又有多少?如此主動出擊,前去偷襲人家的賊窩,會有勝算嗎?笨!
月癸被罵的挺不是味兒,不過,想想這小鬼的盤算也不無道理。
因此,她噘起嘴兒嗔道:“是,你聰明!那麼,你到底有什麼精彩的計畫?有本事就說出來聽聽。”
小桂嘿嘿一笑,老神在在道:“根據這兩天和小老千所告訴我的,有關湖北地區的江湖勢力及現況來分析,本天才的看法是,這次挑起戰端的叄方人馬之中,除了如意門遠在大洪山,比較難在一天之內趕來湊另一場熱鬧之外,其他兩拐幫和麒麟庄,根本就是雙飛院的隔壁鄰居。這些人既然敢聯起手來明着找上門,我就不信,他們打了敗仗之後,能夠有認輸的風度。”
“所以呢?”月癸瞧他意猶未盡,不禁挑眉反問。
“所以……”小桂吃吃笑道:“這些自以為聰明的笨蛋,一定會和剛才的想法相同,認為雙飛院應該要趁勝追擊才對。”
月癸敏感的瞄着這小鬼,沒好氣道:“你故意兜着圈子罵我笨?”
“我才沒有!”小桂理直氣壯的回答她。
客途和小千卻已聽出這小鬼的意思,是指自己罵人哪需要兜圈子。”
不需小桂用眼神警告他們,他們二人早已拚命忍住校,以免得罪了尚且不明究理的那顆火爆辣子。
性急的月癸並未注意到客途和小千的表情不對,只是逕自追問着小桂未盡之言。
小桂心裏笑翻了天,臉上卻依然正經的繼續解釋:“對方既然也認為雙飛院會趁勝追擊,他們當然會一定有所防備。可是等了一天,雙飛院卻沒有動靜,認為這些自做聰明的笨蛋,接下來會如何猜想?”
月癸皺着眉頭,想了想道:“他們大概會以為雙飛院經此一役,元氣大傷,所以才無力追擊!?”
“答對了!”小桂彈指笑道:“就是這樣。”
“然後呢?”月癸依然蹙着眉,她還是不懂。
小桂無力的嘆口氣,解析道:“既然他們認為雙飛院已經元氣大傷,無力追擊,然後當然就是換他們主動出擊,準備收拾雙飛院的殘兵弱將嘛!”
“哦!”月癸驚覺道:“那我們是不是該趕快去警告姑爹,要他提防敵人的二度攻擊?”
“我說辣子兒,真的很沒概念耶!”
小桂他們叄人不約而同,以掌擊額,發出一陣唉然長嘆。
月癸莫名其妙道:“怎麼了嘛?我有說錯什麼嗎?”
客途好脾氣的呵呵一笑:“沒說錯什麼,只是太不了解小鬼而已。”
小千故意瞅眼道:“傻ㄚ頭,是嫌雙飛院被破壞的不夠徹底,所以還想將二度交鋒的戰場,再次開始在姑爹家的院子裏!?”
“可是……”月癸哇啦道:“小鬼不是阻止了姑爹派人出擊嘛!現在,又不能把戰場開在家裏。難不成,乾脆就憑咱們四人,直接殺到對方家裏去,以期圖個兩全其美!?”
“答對了!”
小桂他們叄人,再次異口同聲的回答。
“開玩笑!”月癸瞪眼怔叫:“你們不是說真的吧?只有咱們四個人去,你們瘋了不成?”
她左觀右望,發現他們叄人不是微笑就是頷首,一個個滿臉自得之態。
最後,這顆辣子兒認命的嘆了口氣:“你們果然是瘋子!”
稍晚。
當玉采霓和冷秋霞夫婦倆左等右等,等不着小桂他們四人出來吃晚飯,而找上‘秋楓軒’時,才發現小桂他們‘留書出走’。
等這對夫婦‘霓霞雙飛’的賢伉儷看完留書的內容之後,二人俱是臉色大變。
冷秋霞擔心道:“這幾個孩子真是太不像話了,他們居然就這樣跑去應城,麒麟庄和兩拐幫豈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真是太危險了!相公,你還不快點派人將他們追回來。”
“現在去追,只怕也太晚了!”玉采霓反覆審視着小桂留書中提及的計畫,最後,喃喃道:“不愧是水千月前輩的嫡傳弟子,攻守謀略膽大心細。也許,他們真的對付得了麒麟庄和兩拐幫的人馬。”
冷秋霞驚訝的瞪着自己的老公。
玉采霓臉上卻正露出一抹既欣慰,而又無限讚賞的愉快笑容。
應城,是一座熱鬧與繁榮均不亞於‘雲夢’的縣城。
華燈初上的時分。
城裏的酒樓飯館菜香四溢,熱鬧喧天。
走在大街上,小千不由得抱怨為什麼不等吃過晚飯再來‘幹活’?
小桂嘲笑道:“誰規定打仗一定得選在飯後時間?”
小千反駁道:“你沒聽說過‘飽飧戰飯’這句俗話嗎?如果餓得手腳發軟,還跟人家打什麼架?就算打輸了,想跑都還沒力氣跑哩!”
小桂笑罵了一句:“沒出息!”
在經過一處路邊的攤子時,這小鬼一口氣買了十幾個山東大饅頭丟給小千,搞得他哭笑不得,只好無奈的干啃大饅頭。
他們幾人在月癸這隻識途老馬的帶引下,避開熱鬧的大街,沿着僻靜的小巷朝城東的方向迅速而行。
半柱香不到的辰光,四人已經來到東後街。
街尾左轉,一條長長的巷街里,放眼望去,竟只有一戶人家。
高聳堅實的大壽字圍牆,從街面曲折巷頭,筆直延伸向巷底。巷子中段即是大門所在,花崗岩疊起的九級階梯兩側,一對墨玉雕就,足有人高的巨碩麒麟凜然蹲坐左右,端得是氣勢懾人。
兩丈高、半丈寬的大門,是由銀晃晃的白鋼所造,上頭浮鏤着精緻的花紋,純金所制的獸環,擦拭得金光燦燦,在輝宏昂峙讀威勢里,更有一股誇炫財氣的驕傲。
門樓下,叄個令人目眩的斗大金字‘麒麟庄’,由上往下睨視着進出門口的凡人。
麒麟庄在湖北,明裡大家都知道它是武林‘俠義道’之屬;也就是說,此庄一向高掛着‘白道人士’的羊頭行事,固此進出此地的江湖人物還算不少。
然而,暗裏‘麒麟庄’卻與城西刀叉湖畔綠林組合───‘兩拐幫’互通款曲,專幹些沒有本錢,或者見不得人的勾當。
許是因為前一天戰敗的關係,原本門庭若市的麒麟庄,今晚顯得相當冷清。兩扇沉厚的門扉,蚌也似的緊閉着,莊子裏一改昔日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只有隱約的火光透出。
小桂等人藉着街道的暗影掩護,四人貼牆而立,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莊子。
客途雙臂環胸,含笑問道:“小鬼,你打算明着來?還是暗着來?”
小桂側着頭道:“想要人家雞飛狗跳,理所當然要明着叫陣。”
小千撮着下巴道:“你打算如何敲開對方的鋼門?”
“肛門?”月癸滿頭霧水道:“你幹嘛敲人家的肛門?好噁心呦!”
客途故意慢吞吞的加重語氣道:“我個人認為,對付肛門,用戳的會比較合適。”
“我同意師兄的看法。”小桂笑得甚是捉狎,故意以曖昧的眼光瞟向小千。
“你們是同性戀呀!?”小千又糗又窘,當場抓狂叫道:“我說的是───白鋼打造的門啦!小哪裏去了嘛,你們這些人。”
“早說嘛!”
其他叄人異口同聲道:“誰叫你語無倫次!?”
“天呀!”小千扯着自己的頭髮,痛苦萬分道:“我何其不幸,竟然會和一群瘋子為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我們一家都是人!”
“廢話少說,準備戳人家的‘鋼門’吧!”
“怎麼戳法?”
“當然是請出小辣子的火龍梭來戳。”
“了解!”
聽着他們叄人的對話,小千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螃蟹,除了氣得口吐白沫,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反應。
麒麟莊裏,似乎已經察覺有人躲在陰影中吱吱喳喳個不停,庄內開始傳出隱隱人聲叱喝。
月癸摸出致命的法寶‘火龍梭’,對着麒麟庄那兩扇堅實沉厚,號稱無人可摧毀的百斤鋼門,毫不客氣就賞了它二枚威力驚人的火龍彈。
轟然巨爆聲中,那兩扇全由精鋼所鑄的沉重大門,立刻扭曲變形,“誆當!”一聲朝庄內倒砸!
一陣子雞皮子喊叫,隨即響起,顯然庄內正想開門的人,正巧被炸飛的巨門壓個正着。
月癸收妥火龍梭,望着煙硝晦迷的大門口,喃喃道:“你們準備倒霉吧!在雙飛院派不上用場的火藥,今晚,我會全部奉送給你們享用。”
飛煙漸散,麒麟庄門口已見人影閃動。
“走!”
小桂低喝一聲,率先自藏身處電射而出,直撲大門之內!
正自麒麟庄衝出的人馬,乍見有人闖入,不問分由舉刀便砍。
小桂雙臂頓展,兩條人影已被他震翻,慘號摔出。他的身形也在展臂的同時美妙一頓,這才翩翩然曼妙的飄落麒麟庄前院之內。
其他叄人緊隨小桂之後,亦已掠入庄內。
月癸人未落地,抖手便是一把‘七彩烈焰球’飛甩而出。
剎時,驚天動地的巨爆震撼着地面,也震懾着人心!
火光雜夾着硝石四下並濺,濃煙瀰漫中,熊熊火勢瞬息暴卷,橘紅的焰舌貪婪的吞食一切可燃之物。
只這片刻,麒麟庄的前院業已陷入一片火海。
告急的警鐘與吶喊的人聲匯成一股緊張又凄惶的氣氛,攏罩着莊院。
小桂等人身形不停,一路朝麒麟庄更深的內院挺進。
數十名悍如猛虎的護院武士,手持紅纓大砍刀,在一名手持怪異傘形兵器的鬍鬚大漢的率領下,刀光霍霍沖向小桂他們。
“放火之後,接着就該殺人嘍!”
哈哈朗笑聲中,小桂一馬當先撲向那個鬍鬚大漢。
客途似是頗為遺憾道:“這小鬼又把高手搶走了!真是的,每次都被他佔了先。”
“別擔心,想和高手過招,我保證你機會無限!”
小千在長笑聲中,‘天雷掌’呼轟然揮掃,一片鮮血狂噴中,已有六人喪命在他的掌下。
月癸手持‘無情竹’揮灑自如,一面以不可思議的口吻道:“那個傢伙是不是有病?為什麼面對殺人放火的事,居然笑得如此開心?”
混戰之中,客途依然抽空回答道:“不是殺人放火的事令他們開心,而是以一敵百的刺激,讓他們覺得興奮!小辣子,這邊交給他們二人應付,咱們朝莊裏殺去。記住小鬼的交待,且戰且走,千萬別讓自己身陷入包圍圈中。”
“沒問題!”月癸杖斃二名對手,信心十足道:“和野狗群打游擊戰,是乞丐的天賦本能,就跟吃飯睡覺一樣容易的啦!”
她手中‘無情竹’在地上一點,人已藉此朝通往院內一處月洞門飛掠而去。
同時,一枚鴿卵大小的暗紅色物體,亦朝她身後急追而至的十餘名大漢驟然奔去!
一名勁裝大漢匆忙中,以手中大刀對着那枚迎飛來的暗紅色物體砍去,“轟!”地一聲暴響,火勢狂卷,不僅那名大漢被炸得體無存,就是他身傍的六、七名同伴,亦一起遭殃,被猛烈的火焰給同時吞噬,凄厲慘絕的哭號聲,令聞者莫不喪膽。
這些撲跌滾翻的人形火柱,尚在“滋滋!”有聲的焚燃着,月癸和客途早已消失於月洞門裏。
小桂面對手持鐵傘的大鬍子,齜牙笑道:“喂!你叫什麼名字?功夫不錯嘛!”
這小鬼如此輕挑的態度,果然輕易將對方激怒。
大鬍子虎吼一聲,大鐵傘開闔如電,尖銳的傘尖卻顫出繁星點點,挾以呼嘯的狂飆朝小桂倏平卷至!
小桂身若浮雲,在驚濤駭浪般的勁風之中,輕鬆的閃挪遊走。
“不說就算了!”這小鬼氣煞人道:“等你到了閻王殿,別忘了告訴閻王老頭,是我‘笑月修羅’君小桂送你下去報到的。”
一抹冷靜的笑容浮現在小桂臉上,當他的笑容甫現,天空中突然幻出一圈美麗而凄迷的月白光華,光華猝映的同時,無數星鑽也似的精芒倏然蓬射!
小桂的劍勢映空即至,令大鬍子根本無暇閃退或走避。驚怒交集中,大鬍子虎眼猛瞪,暴吼一聲,手中鐵傘忽地旋開,宛如飛旋的陀螺一般,脫手撞向小桂幻現的森冷劍光!
他的人也在大鐵傘脫手之際,藉勁猛地朝後閃掠。
然而───
飛旋的鐵傘瞬間被削成了碎片,彷佛落櫻般紛紛地!
“叮噹!”的密響中,大鬍子不過才閃出七尺之外,小桂手中的利劍,已如劃過夜空的天河,閃耀着燦亮,深厚而綿延的冰冷虹光,淹滅了敵人的身影。
絕望而凄厲的嘶喊,像猝然拔高的弦音,驟然綳斷!
泉水般的鮮血狂噴而出,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大活人,此時卻像個破碎的布娃娃飛摔出去,碰然地,再也沒有生命的反應。
就在小桂收拾了對手的同時,莊院裏處,火光與巨響接連再起。
小千揮掌震翻功力平凡的一干護院,朝小桂呼道:“小鬼,情況不對。咱們殺進來有一會兒了,對方只出來一個中院院主應付,顯然他們將應敵重心放在庄內深處,才會在前院這裏唱空城。”
“不是才有鬼!”小桂毫不意外道:“別再和那些小兵兵們玩遊戲了,咱們得去接應師兄才行。有那棵毛躁躁的小辣子在,天知道她會給師兄惹出什麼麻煩!”
他們倆懶得理會其他僂的糾纏,展開身形直撲月洞門之後。
暴雨般的利矢衝著闖入月洞門的客途和月癸激射而至,大笑聲中,客途橫掌一推,狂猛的掌勁立即將漫天的箭雨掃得七零八落。
月癸自客途身後升掠直起,抖手又是一把精彩的‘七彩烈焰球’朝洞門兩旁的巨樹拋射出去!
火光與巨響聲中,一排排的巨樹連根被炸倒七、八株,兇猛的火勢燃燒着樹身,同時燃燒着原本藏身樹上施放冷箭的人。
煙硝晦迷中,一陣清脆的鈴聲由遠而近傳來。
客途沉靜一笑:“對方有高手來了!小辣子,上樹去,盡量拿‘熱食’招待樹上的朋友。我迎前去會會對方的高人!”
“沒問題。”月癸應道:“來的人應該是麒麟庄二大護庄之一的‘鬼鈴子’鮑太平。他若明着現身,他的搭擋‘陰魂不散’齊百鳴就會隱在暗處偷襲,你得多加留心!”
“明白!”客途丟下這兩個字,人已掠出七、八丈外,看得月癸直咋舌,佩服不已。
無數利箭似的飛蝗般追着客途飛曳的身形暴射,月癸目光一掃,辨明箭矢出處,冷笑一聲,腳下用勁,人如巨鳥飛起,直撲右側樹林。數顆‘烈火珠’就在她上樹的同時,已朝左側樹林和一道短牆射去!
爆裂聲和恐怖的慘叫充斥在暗夜裏,客途有如夜空之中一道曳尾的流星,輕靈的掠空而過,將無數暗器利矢拋在身後。
穿出樹林,一片空曠的廣場突兀的出現在客途面前。廣場那頭,是一道人高的白色粉牆,極目望去,可以看到一大片重疊而精緻的連綿軒閣隱露,顯然,那道粉牆之後,便是麒麟庄的中樞所在。
但是,眼前這片廣場,卻空的沒有絲毫屏障。
客途打量着這片一覽無遺的廣場,習慣性的抿嘴一笑,這才放開腳步,穩健的踏上廣場。
他行進不過叄尺左右的距離,一條人影已越過粉牆,飄然落地,和他遙相對望。
來人是一名臉色蒼白、目光精悍,身材削瘦的中年漢子。他在廣場彼端站定后,神態沉冷的盯着客途,他的背後露出兵刃的握柄部份,上面懸着一串猙獰的黑色鬼頭鈴鐺,猶自微微搖晃,發出忽有忽無的輕響。
“只有你一人?”鮑太平冷冷的開口,口氣顯然因為發現來敵只有一人而感到意外。
客途溫吞吞一笑,不答反問:“你說呢?”
‘鬼鈴子’鮑太平未再開口,只是以森冷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客途,同時邁開穩健步伐,一步步逼近客途。
客途嘴角微微上揚,臉上依舊掛着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他怡然無懼的回視對方,同樣開始移動腳步,迎向鮑太平。
二人之間的距離逐漸縮短……縮短……
在接近廣場的中央,二人相距不到一丈之遙……
終於───
鮑太平驀地加速身形,如閃電般射向客途。
鈴聲突然脆響!
鮑太平兵刃出手,那是一把粗若姆指、呈六角錐形,色澤漆黑的怪異長刺。
長刺閃動,咻咻銳嘯之中布起一面精密的死亡羅網,罩向客途。
客途沉着搶進,雙手飛揚,掌式如一連串飛曳的六角星芒,急速迎撞鮑太平犀利的功勢!
掌影與長刺閃動的黝光相觸,長刺嗡然直顫,彷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捉住般劇烈搖晃。
一股巨力從長刺傳來,震得鮑太平手臂發麻,險些握不住兵刃!鮑太平不由得微感心驚,他沒有想到對方不過是個弱冠之齡的少年,居然俱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他手中長刺如蛇信般,倏乎閃縮,招式一變,在叮噹密響的鈴聲中,再度飛刺客途閃移的身形。
客途朗笑一聲,掌式大開,‘撥雲掌’帶着無形勁道,宛若生生不息的洶猛浪潮,一波波湧向鮑太平。
忽然───
一陣隱約的腥膻氣味飄入客途鼻中。
原本清脆的鈴音,此刻竟震得客途氣血浮動,功力渙散!
靈光乍閃,客途立即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猝然暴退,怒道:“你使毒!”
鮑太平狂笑道:“小子,你難道不知本座‘鬼鈴子’外號之由來?你認命吧!”
狂笑中,鮑太平身形如鬼魅般淌進,毫不留情的追擊對手。
客途再退五尺,身形驀旋,偏身避開鮑太平的攻殺。同時,他雙手結印胸前,一聲悠揚的梵音出自他口中。
梵音蓋過了摧魂鈴聲,一陣蒙蒙的霧氣起自客途周身,剎時將他裹入一片蒸騰的白霧裏。
迷濛的白霧,突然冒出絲絲細微的黑煙,就像一條條令人覺得噁心的小黑蛇在扭曲。
黑煙突現即逝,剎那無蹤!
“浴佛神功!?”
鮑太平目睹眼前的景象,不禁駭然脫口驚呼。
白霧去,不過片光景,客途已將身上之毒逼出體外。
毫不理會鮑太平的震撼,客途化掌為拳,專克各種邪功陰毒的‘韋馱降魔掌’浩然出手!
威猛剛烈的‘韋馱降魔掌’虎虎生風,完全壓制了鮑太平的攻勢。
鮑太平左衝右突,長刺的招式根本無法施展,驚懼之下,一路朝後退躲。
突然,鮑太平尖叱一聲,猛地朝空躥起,手中的長刺以詭異的弧度一擺,長刺柄上的猙獰鬼頭髮出極為尖銳的泣嘯,或緩或急的自不同角度向客途飛射過去!
幾乎在鮑太平飛躍入空的同時,數只火箭,無聲無息的自客途背後的樹林中交叉射出!
但是,火箭並非射向客途,而是貼着廣場地面掠過。
客途正凝神對付鮑太平所射來的暗器,一時並未察覺身後有異。
火箭飛掠速度極快!
廣場上,被這些火箭貼地擦過的地面,竟發生連續不斷的猛烈爆炸!
一股股帶着強烈硫磺臭味的青色火焰,隨着震耳欲聾的爆炸巨響,驀然躥空燃燒,廣場頓成一片火海!
客途剛以一招‘普照大千’將激射而至的鬼頭鈴震開,身後已傳出爆炸巨響。
他大吃一驚,猛然回頭,只見青色火焰宛如地獄鬼火沖霄焚起,而且毫不留情的自四面八方向他包圍過來。
此刻,他的處境十分危殆!
客途迅速環目一瞥,發現鮑太平已失去蹤影,火海中只剩下他一人。
他將心一橫,厲嘯連連,雙臂同時猛揮,身若流星般,朝廣場那頭縱掠過去。
然而,這片廣場闊幅大約有七、八十丈方圓,任是他輕功再高,也要數次起落方能通過。
如今,廣場上一片火海,更有爆炸隨時隨地的發生,客途身陷其中,幾乎無立足之地,幾番衝突閃避之下,他已是發須俱焦,衣角着火,裸露在外的手足與面孔,也被燙起了數處水泡。
衝突不得的客途,舉袖遮擋烈焰的炙烤,無力的暗自苦笑:“莫非我得在此完蛋大吉?”
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幼時的小桂一起生活、嬉戲的諸多片斷,令他心生一股莫明的感傷和不舍之情。
“我不能死!”客途再次在火海中沖掠:“我不能就這樣子死去!”
驀地───
“師兄───!你們在那裏!?”
小桂狂吼中的驚慌,是客途不曾聽到過的情緒。
他一面拍打着火的衣角,同時奮力沖躍而起,直入高空。
“我───在───這───里!”
客途竭力提氣,在熊熊烈焰上空,施展極為精奧超絕的輕功身法,憑虛將身子定在半空。
樹林那端,小桂和小千正驚急的搜目四望。
“那邊!”小千激動的抓着小桂的衣袖,忘情大叫:“客途在那邊!”
小桂雙目一亮,舉起右手,將手中一個披甲木偶奮力朝空中的客途投擲過去!
“人離難、難離身、一切災殃化為塵。滅!”
木偶落入火中,空中響起一陣奇異的樂聲!
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烏雲驟生,一陣陣滾雷般的雷鳴突起,剎那之間,電光閃閃,緊接着一記脆雷如轟,廣場上空竟下起倒瀑似是的暴雨,其間更挾有鴿卵大小的冰雹嘩啦直落!
客途早已停身不住,被暴雨沖落地面。
片刻之後,廣場上大火熄滅,四周反倒成一片汪洋,連客途都被淋成一隻落湯雞。
小桂和小千迫不及待的奔向客途:“你沒事吧?”
客途抹去滿臉水漬,帶着劫後餘生的鬆散,神經質的呵呵失笑:“沒事!沒事!只是差點被烤焦了而已。”
小桂順手撿起漂在客途身邊的木偶,噓口氣道:“還好有這個‘替難神偶’,不然……
燒得那麼凶的大火,我們倆全都束手無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客途接過木偶,只見木偶已被大火燒得全身焦黑,怪的是,這木偶卻未被焚毀。
“看它這個模樣……”客途喃喃自語道:“大概就是我這回的死相吧!”
小千拍着他的肩頭,哈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祝你長命百歲啦!”
叄人心情一陣輕鬆,不禁一起發出暢快的大笑。
“對了!”小桂突然想:“小辣子人呢?她沒有和你在一起嗎?”
彷佛替客途回答小桂的詢問似的,麒麟庄的內院裏,再度傳出一陣陣的爆破聲。
同時,一團橘紅色焰火飛入半空,久久不。
那正是小辣子慣用的聯絡訊號彈,指明了她目前的位置所在。
小千眯眼望着訊號彈,呵呵笑道:“小鬼,你和這顆辣子兒可真是心有靈犀呀!你才在找人,她就自動出來自首,告訴你她現在的位置。”
客途卻是有點迷惑:“我和她是在樹林那頭分手的,我也沒有看到她通過這座廣場,她是怎麼摸進內院去的?”
小桂觀察道:“這座麒麟庄外表看來普通,但是圍遼闊,非但建櫛比相連,轉變抹角曲回極多,就是庭院內的佈置也都別有用心,若是其中暗藏秘密通道或各種機關裝置,並不為奇。小辣子大概是無意中發現了其他隱密的通路,所以先一步潛入內院去了。”
客途道:“這座莊院隱匿的危機,比我們所預估的要高出許多。如果不熟悉地勢,極容易發生意外,小辣子一個人闖了進去,大大的不妥,咱們可得快點趕過去接應她,免得又出事了!”
想起方才客途遭遇的險境,叄人再也不敢擔誤,急忙掠過廣場彼端那道粉牆,朝訊號彈所指引的方向如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