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囡仔夢醒話從前
這邊的戰況因為小桂的即時介入,以及童顏婦人異常的反應,較斗雙方均不由自主的停下攻擊。
倒地的中年美婦在被同伴扶起后,不禁激動的哽咽低呼:“少宮主,你終於回來了!”
這名美婦的呼喚勾動小桂心底某處的記憶,令他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覺,彷彿在過去某段遙遠的歲月里,曾經有人以如此親切的稱呼,對他呼長喚短過不少的日子。
只是,這段回憶已是如此遙遠、如此令人難以追憶;那就像一場多年以前的夢境,再回顧時,一切都已是如此的不可捉摸、難以掌握!
小桂腦中電念飛閃,往昔歷歷,但他的記憶似乎只從三歲遭遇家變之後才開始清晰,在那之前,對他而言記憶竟然只是一片空白。
小桂迅速搜索記憶,無奈徒勞無功。是以,他對那名中年美婦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頑皮的眨眨眼:“這位阿姨,你大概認識我,不過咱們等一下再來慢慢敘舊。眼前,有些正事得先處理!”
他抬起眼,以一種極為冷漠而平靜的眼神,打量着手持金龍拐杖的童顏婦人,緩緩道:“他叫你月護宮,所以,你應該就是星月宮的月婆婆、端木曉雲吧!我娘特別交代,不能為難你。”
小桂語聲微頓,加重口氣道:“不論你過去曾經做了什麼,都不能為難你!”
童顏婦人定定的望着他,有頃,她彷彿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語聲悠悠渺渺道:“秋彤這孩子還惦記着我?她不恨我?”
童顏婦人的反應,使得小桂神色稍霽。
這婦人接着又飄忽一笑:“真像,你果然長得和他真像!就如同我曾經說過的,等你長大,肯定會和你爹像是同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
這時,大廳彼端的戰場,驟然響起一聲凄厲悠長的哀號!
小桂和童顏婦人不由自主的分了神,轉頭望向慘叫聲響起之處。
原來──
那些奉命圍殺小桂等人的星月宮所屬,在小桂長劍出鞘之際,全被“幹將”眩花了他們的狗眼。
由於看不清敵人動向,這些白袍莽漢驚心之餘,不由得提刀亂砍,藉以自保。
客途原是緊隨小桂之後搶身而動,首當其衝便迎上這些人的胡亂砍殺。
老實說,客途實在無心與這些嘍啰計較,但不幸的是,這些人裏面偏巧有幾人功力不差,擋住他的去路,衝著他如狼似虎地揚刀猛砍。
刀光霍霍,他若是置之不理,難保不會受傷。
客途只得無奈一嘆:“人生幾何,為什麼總有人如此想不開,硬要往死路上闖?”
說著,他雙臂橫展,一式“強渡關山”速度似緩實快的鵬展揮掃,所有擋道之人當下被他悉數震飛。
其中,只有兩人勉強躲過客途這霸道以極的一擊,全身而退。
“這實在怨不得我。”
在對方的慘號中,客途丟下這句話,身形猝閃,即投入伍崇煌領軍的酣戰所在,支援青衣老婦和其他三名早已香汗淋漓的娘子軍去也!
那兩個躲開客途攻勢的“星月宮”大將,才剛剛重新站穩腳步,尚未準備好再度出手,小千三人已然笑呵呵的迎面而來。
無垢風範絕佳道:“兩位功力不凡,想必定是星月宮著名的‘星月四使’之二吧?小道武當‘天樞子’無垢,今日有幸特來請教!”
月癸卻是捉狎道:“沒想到上一次,貴宮前一任‘雷使’在與鐵槳門之役中喪命后,你們馬上找到合適的人選來遞補這份缺啦!”
“小辣子,你怎麼可以這麼壞?”
小千嘻嘻笑弄道:“這種時候,說這種話,你是故意威脅、還是有心恐嚇人家?”
“我只是提醒他們而已。”月癸嘿然直笑,滿臉不安好心的表情。
“算了!”小千拉着這丫頭,朝客途那邊走去,一面嘖聲道:“三個打兩個不見得光彩,這裏讓給無垢表現咱們幫客途的忙去。”
“兩位請了!”
無垢雍容揖禮,起身同時,背後三尺青鋒已在光華輝燦中,指向星月宮的雷使和電使。
不論願意與否,這兩位“星月使者”只得撤出兵器應付無垢精湛無比的“七曜劍法”。
端木曉雲揚動金龍拐,朝伺立一旁的屬下吩咐道:“劉刑堂,帶着你的護堂使前去攔截宋小千和冷若冰;護宮侍衛,你們倆去協助宮主對付水客途。”
被點名的五人相互對望一眼,這才有些猶豫的應命離去。
“漂亮的阿姨們!”
小桂語氣詼諧的對環立在他身後五名徐娘阿姨們,輕鬆笑道:“這裏留給我和月婆婆了結,可否請你們去幫我師兄的場?”
為首的中年美婦頷首道:“那麼,你自己小心了!”
這五名娘子紛紛嬌叱一聲,轉而撲向戰況吃緊的青衣老婦那邊而去。
不消片刻,三處戰場更加火熱的開打,大廳之中,戰火更熾!
小桂和端木曉雲兩人,卻完全無視於周遭拼戰中叱喝連聲,彼此只是沉靜的對望着。
良久……
端木曉雲沒頭沒腦的幽然嘆道:“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小桂依舊沉默的望着她。
端木曉雲果然自動加以說明:“我原是希望,那座藏巫教的遺陣能夠讓你們知難而退。
我真的不希望必須與你正面為敵!”
小桂頗為意外道:“那座蜃樓流沙陣是婆婆的傑作?”
聽見小桂叫自己“婆婆”,端木曉雲老懷彌慰中,心底別有一股深沉的無奈與悲哀油然浮生。
但她竭力自持,語聲沙啞道:“那是四十多年前,我首次出關時,因緣湊巧所得的一件紀念品。這麼多年來,它一直是件廢物。直到前些時日,本宮宮主請來天竺蛇魂教,在該教的弄蛇天女的協力參研下,我才知道它的用途。”
“這麼說……”小桂猜測道;“陣式其實是弄蛇天女佈置的啰!”
端木曉雲頷首道:“根據弄蛇天女的說法,只陣並非一般尋常的象易數理陣法,而是一種結合巫術、咒語和劇毒的歹毒奇陣。當初她在佈設此陣時,曾經說過,除非識得此陣來歷,否則一般研究機關陣學知人,根本不可能破解這座陣法。”
小桂得意道:“那個妖女連命都賣給我們了,她說的話哪能相信。更何況,我們幾個人之中,有誰只是尋常一般人種?所以,很抱歉讓婆婆你的希望落空了!”
“弄蛇天女死了?”
端木曉雲不太意外:“我早說過了,那個女人靠不住,可惜他不相信。”
“你說誰不相信?伍崇煌嗎?”這小鬼精明詰問。
端木曉雲淡淡一笑,顧左右而言他:“看在你仍然叫我一聲婆婆的份上,能不能答應婆婆,放過本宮宮主?”
小桂神色倏沈,斷然道:“不行!”
“婆婆是在求你。婆婆已經有三十多年,不曾求過任何人了!”她平靜的語言中,有着太多的沉重。
小桂深刻的望着她,感傷道:“你應該很清楚,姓伍的他用何等陰狠歹毒的方法,設計我爹、我娘。你應該還記得,他是如何對付的我娘、對付君家。你可知道,為了洗刷自己和君家三代的沉冤,我娘自毀容貌、飲毒成啞,至今仍然尚未復原!這些仇、這些恨,換做發生在婆婆身上,婆婆你告訴我,你能就么饒過陷害自己一家三代、迄今仍未罷手,仍舊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嗎?”
“我清楚、我知道。”端木曉雲面露痛苦之色,沉重道:“正因為我都清楚明白,所以才會儘力設法自武林聯盟的地牢中救出秋彤。我也想設法彌補已經發生的錯事,只是……,太晚了!”
“是你救出我娘的?”小桂為此大感震動。
端木曉雲苦笑道:“不然,你以為是誰?秋彤畢竟是我和玉女從小一手帶大的,她就像是我親生的女兒一般啊!我能不救她嗎?”
小桂神色變得陰鬱,以一種冷靜而且壓抑的口氣,深惡痛絕的責問道:“那麼,你為何容許姓伍的那個下流胚子,以此事為要脅,逼迫我娘改嫁給他?在我娘不答應,那痞子翻臉后,你又為何縱容他將我娘關入星月宮的地牢?逼得我娘不得不冒死逃亡,逼得星姥姥捨生掩護,才讓我娘逃出魔掌!為什麼?你說啊!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
小桂如此的說話口氣,反令他看似平靜的情緒下,生出一股更加強烈、迫人的氣勢。
端木曉雲面對着小桂,感覺自己彷彿正置身於暗潮洶湧的寧靜海面,隨時有着不可預測的覆頂之危!
一股無法遏抑的悚然浮上端木曉雲的心頭,令這個年逾甲子、看遍人事滄桑的童顏婦人,愕然無言的瞪視着小桂。
半晌,端木曉雲方始喃喃自語道:“孽啊!一切都是孽啊!”
淚水湧上這名外表依舊艷麗的老婦眸中,只這剎那之間,她竟恍若衰老了十幾歲,連身形都不禁傴僂起來。
小桂見她如此黯然神傷,心中不禁有些不忍,於是態度稍緩,正擬出言安慰……。
端木曉雲面色一整,強顏笑道:“囝囝,恩怨分明才是個好男兒,婆婆不怪你。適才,你師兄所解圍的那名青衣婦人,就是‘星姥姥’端木玉女。她為了你娘、為本宮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來日,你可得好好孝順她。”
聽見端木曉雲慈祥呼喚着自己的乳名,小桂內心驀然一震,這聲親匿的“囝囝”,喚起了他幼時猶自顛簸學走時的遙遠記憶!
三歲之前的往事,電光石火般掠過小桂腦海,往事歷歷如新。
那是一段充滿歡樂與寵愛的親密時光,“星月宮”的深宅內院、庭園花圃,無一處不曾留下小桂頑皮的足跡和童稚笑語!
那時,在玉秋彤忙着處理宮中事務時,陪伴小桂嬉戲,看顧他小小身影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的月婆婆和星姥姥,以及剛才那位“漂亮阿姨”──昔日星月宮的刑堂掌法,“落霞劍”花欲零。
小桂神情激動的環目四顧,這時,他不僅認出了蒼老許多的“星姥姥”端木玉女,也認出了全力維護着端木玉女的兩名白袍宮女,他還記得那是“兩朵花阿姨”……,是的,叫芙蓉和百合!
她們二人是端木玉女親傳之徒,無怪乎,現下她們拼了命也不讓伍崇煌與其所屬傷害功力不濟的青衣老婦──端木玉女。
小桂還認出了另一人,那是一開始便和端木玉女聯手抵抗伍崇煌攻擊的宮女之一,小桂記得她是昔日星月四使中的“電阿姨”,好像姓金……。
端木曉雲望着小桂不停變化的神色,語帶落寞的慘澹笑問:“囝囝,你想起來了,是不?”
小桂眼眶中淚光隱隱,無言回望着她。
端木曉雲凄迷笑道:“你方才責問的是。眼前同室操戈,究竟所為何來?這一切到底為的又是什麼?婆婆告訴你,人生有些事,是不能夠犯錯的。一但我們犯下那些無法挽回的錯誤,可憐連自己都不能面對,只有無奈的一錯再錯直到淪落谷底,才在無限的痛苦和悔恨當中醒悟,這樣的錯,必須以一生的時間來懺悔,也唯有死亡,才得解脫內心深重的罪惡感……。”
說到這裏,她輕噓口氣,感傷道:“囝囝,婆婆就是犯下了這種無可挽回的錯誤。所以傷害了你娘、傷害了玉女,傷害了許許多多的人,你能原諒婆婆嗎?”
小桂像是穎悟了什麼,出奇平靜的凝望着端木曉雲,緩緩的點頭、再點頭。
“謝謝你!”端木曉雲釋懷一笑,淚眼迷濛道:“記得代婆婆問候你娘。”
小桂愣了一愣,端木曉雲卻在一聲長嘯中,閃身撲向伍崇煌身傍。
“宮主,快走!”
“什麼?”
端木曉雲金龍拐杖倏揮,獨力攔下客途、花欲零、端木玉女等人的攻勢,催促着伍崇煌。
伍崇煌猛辣道:“不!本宮要殺了他們。誰也別想趕我離開星月宮!”
端木曉雲厲聲道:“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否則如何一統天下?你難道忘了你爹的交代,若是時不與我,該走則走,切莫眷戀,以免妨礙了更長遠的計畫!”
彷彿在為端木曉雲的話背書一般,大廳近門口處,突然發出一聲凄厲無比的慘號!
那是正與無垢拼戰中的星月四使之一,在“七曜劍法”下橫屍就戮時,所發出的最後悲鳴。
“還不快走!”端木曉雲再次陡然大喝:“蜃樓流沙陣既然失利,你以為光憑星月宮這點人力,足以應付得了風神四少他們?”
先時,客途已經察覺到,小桂和這位童顏婦人似乎有意遣開旁人進行密談,所以雙方才會將人全部趕到這邊混戰一場。
如今,他們倆吱吱喳喳之後,怎地這小鬼顯得有些失魂落魄的呆在原地,對於世仇伍崇煌的去留似乎不再那麼在意?
客途不禁有些猶豫,該不該留難伍崇煌?
是否小桂和這位童顏婦人達成了什麼協議?
這小鬼到底是怎麼啦?為何顯得如此失常?
一連串的疑問並未稍緩客途的攻擊,在他來去之間,一片排成六角星形的掌影宛似流星飛雨,衝著伍崇煌咻然蓬射而至!
伍崇煌怒叱一聲,白玉簫揮舞出數百幻影,在一陣陣尖銳的簫音鬼泣聲中,猝然狂掃反擊。
端木曉雲身形倏展,金龍拐杖攪動呼呼勁流,有如海嘯狂浪般洶湧沖向客途,輕易化消他的掌勢!
客途迫不得以,飛身閃退,同時也失去追擊伍崇煌的機會。
雖只是瞬息的時間,伍崇煌和端木曉雲卻是急促的交換意見!
“快走!”
端木曉雲瞠目大喝,神色嚴厲。
伍崇煌略為猶豫:“可是,你呢?”
“他們不會殺我。”端木曉雲眸中閃過一抹哀傷,表面夷然篤定道:“你還會想到關心我,這就夠了!快走吧,我幫你攔住他們。”
伍崇煌似是下定了決心,招式再緊,衝著端木玉女的方向突圍而去!
客途本欲阻截,卻被端木曉雲纏住,無暇分身。
端木玉女和她的愛徒,以及昔日星月宮的眾女將,卻是無力阻攔。
眼見伍崇煌已脫出戰局,月癸不禁在另一邊跳腳大叫:“修羅鬼,你是睡着啦?姓伍的跑了,你看見了沒有?還不快追!”
小桂回過神,望着伍崇煌自廳旁一處側門逸走,終至消失不見。
他忽然發出一聲撼天厲嘯,“幹將”寶劍猝然揮甩,霎時,他整個人立即隱入一片精燦眩目的光影之中,以“身劍合一”之勢在大廳中飛快的閃掠遊走開來!
所有正在動手的“星月宮”白袍大漢們,驟覺眼前光影眩目飛至,不論首從,剎時俱被凌遲碎剮!
一時間,大廳之中骨碎肉濺、肚破腸流、殘肢飛拋、血雨暴灑、腥風四溢,血肉橫飛、人體拋散中,凄慘的哀號應合著尖嗥悲嘶,場面之凄厲可怖豈是修羅屠場所堪比擬!
客途、無垢、小千、月癸以及眾女將才剛覺得失去對手,再眨眼,發覺自己等人已然站在一片碎屍殘骸的血海中。
原在一旁搖旗吶喊,尚未想到要逃走的其餘“星月宮”嘍啰,登時陷入驚懼駭然的怔忡里,全體噤聲。
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像是帶着哭音的古怪呻吟,霎時驚醒了魂飛魄散的眾人,這些宮眾立刻有如滾湯澆雪,嘩然潰散、競相奔突竄逃,一如樹倒猢猻散,片刻之際,這些人便已逃得一個不剩,只留下一片血海和滿地屍骸!
在場眾女將之中,有人受不了如此殘酷場面的刺激,當場噁心嘔肺似的大吐特吐起來。
客途亦是為感心驚,呼道:“小鬼……。”
他擔心,萬一小桂又像上回那般發了狂怎地了得!
劍光斂收,小桂渾身依舊散發著無比肅殺的氣息,直綳綳挺立在端木曉雲面前。
他緩緩還劍入鞘,經過這一陣酷厲且駭人的發泄,他的臉色鐵青之中猶泛慘白,神色卻是平靜得過了頭,使得正望着他的其他人深刻感受到,有一股無形的窒人壓力攏罩在他身旁四周,彷彿觸手可及。
“只此一次!”他語聲幽然,如敲喪鐘:“為了你,我饒過他這一次,但是絕對不會再有第二回。”
端木曉雲淚水奪眶而出,語聲顫然道:“謝謝你!也苦了你,囝囝。”
端木玉女在兩名女徒的扶持下,腳步略顯蹣跚的走向她過去的老伴當“月婆婆”跟前。
這兩位“星月宮”昔日的左右護宮,曾經是年紀相若、同樣艷麗的美麗少女。如今,久別重逢,雖然同是滿頭華髮,但一者依然顏容美艷,另一人卻已是皺紋深疊、滄桑難掩。
她們兩人非僅容貌相去甚遠,乍看之下,彷彿連年齡都已差上一大截。
端木曉雲滿臉錯愕與激動的看着玉女,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眼中所見之人的改變。
顯然,在此之前,她們倆雖是同處一廳和人動手,但因尚未正面端詳,是以此時端木曉雲才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發生!
端木玉女亦是強抑着起伏激蕩的情緒,悠悠輕喚了一聲:“雲姐,別來無恙。”
“妹子……!”端木曉雲跨前一步,激動的渾身簌簌直顫,連嗓音也發了抖:“他告訴我……,你死了!我不知道……,這些年來你一直……被囚在宮裏。”
端木玉女苦澀一笑:“我明白,我不怪你。”
“妹子!”
端木曉雲再也無法按耐翻騰的情緒,猛地上前一把抱住玉女,放聲痛哭。
端木玉女同樣張開雙臂緊緊的擁住了她,涕淚滂沱、泣不成聲!
一旁,昔日“星月宮”中的眾女英豪,不禁全都陪着這兩位護宮老人一同淚灑衣襟,抽噎不停。
就連小桂,竟也打破冷漠自持的肅殺,失了魂似的,獃獃然淚流滿面!
客途等人不禁有些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不知道眼前這些人究竟在哭些什麼?
月癸輕扯小桂衣袖,叫魂道:“喂!修羅鬼,這到底怎麼回事?你跟着哭個什麼勁?”
客途和小千異口同聲問道:“小鬼,你還好吧?”
最茫然的則屬無垢,但多年來武當一派莊重自持的教誨,讓他在此等時刻,非常具有耐心的默立一旁,完全令在場所有的人忘了他的存在。
“我沒事!”小桂舉袖拭去滿臉淚痕,抽着鼻子道:“我只是想起了小時候,在這裏的發生的一些事。說起來,今天我可算是舊地重遊了!”
其他人好奇道:“你小時候來過這裏?”
“不只是來過。”這小鬼長吸口氣,重拾開朗道:“在我三歲以前,每年跟着我爹、我娘待在星月宮的時間,最少有六個月。眼前這些漂亮阿姨們,都當過我的玩伴,月婆婆和星姥姥在我娘沒空時,就負責當我的褓母!”
“原來如此。”
“這麼說,‘囝囝’是你的乳名啰!”有人對這個奶得可以的小名,感到噴笑。
這小鬼斜眼一瞄:“你有意見嗎?”
“沒!”月癸笑得甚是捉狎:“至少目前沒有。”
端木曉雲和端木玉女兩人,終於不勝噓唏的結束相擁對泣的場面。
端木曉雲退開一步,看着眾人,愴然道:“星月宮改旗易幟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我也該走了!”
端木玉女未曾聽出其言外之意,拭淚道:“雲姐,星月宮就是你的家,你還要去哪?”
端木曉雲凄然一笑:“妹子,你可還記得小姐說過,人生是經不起一錯再錯的,總有一天,我們必須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
她口中的“小姐”指得是星月宮的開山之主,當年的“鐵娘子”端木漱玉。
端木玉女恍然記起這段對話發生於何時,剎那間靈光倏閃,明白了端木曉雲的心意。
她連忙急喚:“雲姐……”
但是她還來不急阻止,端木曉雲已在慘烈一笑中,欻地揚掌擊向自家胸口,震斷了自己的心脈!
“雲姐……!”
“婆婆!”
眾人皆未料到有此異變突生,不及提防之下,悲劇驟成事實!
小桂搶上前,扶助搖搖欲倒的月婆婆,悲凄道:“你這是何苦!”
端木玉女及其他星月宮女將,亦都驚慌失措的圍上前來。
端木曉雲緊握着小桂的手,眸中焦距已漸渙散,她強撐着一口氣,在滿嘴的血泡里,聲如遊絲的斷續道:“我只是希望……,你娘……若能……成為……我的媳婦,那該有……多好!”
眾人之中,除了端木玉女明白她此言之意,其他人不論男女、大小,聞言大感意外,不由得全都愣在當場。
因為江湖之中無人不知,昔日端木漱玉曾經訂下一條奇怪的規矩,“星月宮”的星、月兩大護宮,唯有處女方可擔任。
端木曉雲希望玉秋彤成為她的媳婦,那豈不是說,這位“月婆婆”已經生了兒子!但是,就連入宮超過二十年的芙蓉、百合、花欲零、金筱宜等“星月宮”舊屬,亦都無人知道此事。
這怎能不叫她們大為驚訝?
小桂終於搞懂怎麼回事了!
一股莫名的凄楚與哀傷在他心頭涌盪,端木曉雲癱軟的身子驀地一挺,隨即整個人歪倒在小桂懷中,死不瞑目。
端木玉女老淚縱橫,哽咽道:“一切都是孽緣啊!”
正當大廳眾人沉浸在月婆婆之死的哀戚中,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人聲喧嚷:“大師兄,我們來啦!”
聲落人現,稍早無垢還正挂念着的武當諸子,已在擾攘中闖入大廳!
無垢啼笑皆非的望着急毛竄火闖入廳中的眾師弟,暗自嘀咕道:“若真要靠你們當救援,這樣子闖進來成嗎?難怪小桂要說你們經驗太嫩、欠訓練。果真如是!”
“唉呦!這裏怎麼血流成河、滿地死人?”
月癸嘖弄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啊。各位,你們當後援的人,卻等散了戲才到場,未免也太會挑時機了罷!”
“唉啊!不妙啦!”小千失聲叫道:“喂,兄弟!你們該不會是從那片黃沙空地上直接過來的吧!”
“哪有黃沙?”胡堂勻自以為俏皮的嗤道:“外面只有滿地的黑沙!”
“完了”小千無奈的猛搖其頭:“全毀了!”
“怎麼啦?”小桂放下月婆婆的屍身,暫時拋開低落的情緒,皺着眉頭問。
小千依然搖頭不迭:“小鬼,你趕快想辦法救人吧!這群寶貝們,全都已經中毒了。而且是奇毒,難解的很吶!”
江鴻飛笑道:“小千,你少唬人……”
他的話尚未說完,驟覺一陣暈眩襲來,不由得心下大驚。
忽地,“啪咑!”連聲,功力最差的“開陽子”無凡和“搖光子”無玄,人一軟已然摔倒地上,昏迷過去。
其他人亦開始陸續昏倒,江鴻飛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終究徒勞無功的碰然倒地!
無垢大驚失色的掠向這些着了道的師弟們身邊,駭然發現,只這片刻,他們臉上俱已泛起隱隱黑氣。
望着空酒瓶般東倒西歪的一群人,小千無奈道:“我哪有唬人?我只是不知道有人會笨得就這麼闖過沙地,所以尚未動手進行陣式之中的解毒工作罷了!”
“這下可好。”客途傻眼道:“這得要小鬼犧牲多少血,才救得了他們?”
月癸挑着眉,泄氣道:“是啊!就算修羅鬼真的能救他們,恐怕就換自己落個失血過多而亡。”
“這可如何是好?”無垢已是急得滿頭大汗。
小千建議道:“親愛的大師兄,建議你先封住他們的穴道,防止毒性蔓延再說。”
無垢即時醒悟,連忙運指如飛忙碌開來。
端木玉女上前問道:“囝囝,這是怎麼回事?”
小桂唉然道:“月婆婆在外籍人士的協助下,在這棟大宅門外,佈置了一座老古董陣法。這座陣式雖然已經被小老千破除,不過其中所含毒性顯然仍有作用,偏生有人不知死活的胡闖亂撞,這會兒全都中了劇毒,性命危矣!”
客途接着道:“要解這些人所中之毒,必須以小鬼身上的血為引來合葯。問題是,眼前這麼多人中毒,想救他們,只怕非得榨乾小鬼的血不可!”
“這怎麼行?”端木玉女動容道:“千萬不能為了救人而讓囝囝受害,我不答應。”
小桂等人對望一眼,他們已有感覺,恐怕這小鬼過去的褓母,如今正“重操舊業”以保護她的“囝囝”為職責!
小桂試探道:“可是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啊!在怎麼說,他們也是為了支援我們進攻星月宮,才會遭此無妄之災的咧。”
端木玉女慈祥笑道:“救人方法很多,不見得非要犧牲自己不可。”
她回頭,對扶着自己的徒弟吩咐道:“百合,你快去密室看看!姓伍的賊子走得匆忙,未必將神醫一併挾持離去。若是神醫仍在,不管這些小娃娃們身中何毒,就都有救了!”
百合應命轉入大宅內進而去。
“神醫?”小桂呵呵笑道:“很久沒聽說有這種人了,我還以為我才是那個醫術通神的人哩!”
小千實際道:“少爺,你醒醒吧!如果密室里找不到該有的人時,你只好真的等着被放血。”
“若真如此,乃時也、運也、命也,非我所能也!”
“不要胡說!”端木玉女輕笑訶責道:“姥姥才和你重逢,還有許多事、許多話,想和你說。可不許你隨便亂來!還有,若是要救人,總不能任他們躺在這種滿地血腥的地方。先把他們移入宅后的星辰軒吧,我想,如今那裏應該不會有別人在了。”
客途失笑道:“別說什麼星辰軒不會有人,依我之見,經過小鬼剛才那番血洗,恐怕整個星月宮裏,除了咱們之外,也沒別人敢留下了!”
端木玉女頷首道:“說得也是。”
她一邊吩咐花欲零等人幫忙將武當諸公子移往後院,同時交代這些星月宮女將稍停四處檢視一番,並好好為月婆婆和其他枉死之人辦理後事。
如今星月宮“正主”回來,這位僅存的護宮姥姥正式宣佈,宮內恢復一切舊制,於是眾女將立即同聲歡呼:恭迎少宮主回宮!
有位少幫主猛拍這位‘少宮主’的背心,恭喜他“發達了”!
※※※
自“星月宮”主宅大廳的側門穿出,有一座小小的院落,其中假山棚榭、三五花圃將這處小小庭院佈置的雅緻寧靜。
阻隔這處院落的,便是“星月宮”那道人高的花崗岩招牌牆。難怪伍崇煌要自此處逃逸,只要他竄入此院,越牆而過,即是脫離星月宮的最短途徑!
接着這座院落,有一道辟着月洞門的矮牆,隔出另一進內院。內院中,紅楓泣血,亭台幽靜,荷田枯寂,蟬聲了了,果然一派深秋已臨的景象。
沿着亭台水榭間迂迴的小徑而行,可通向左右分立的兩排精雅房舍。
這裏就是“星辰軒”!
左側雅廬的花廳中,等待着“神醫”出現的小桂等人正專註的傾聽端木玉女話說從前。
這位星姥姥幽幽一嘆:“當年,我在一批忠心耿耿的丫頭們幫忙下,設法將你娘自宮中地牢裏救出。我們順利逃出了星月宮,可是卻在山道上被一群功力頗高的蒙面人所阻截。我雖然掩護你娘逃脫,但是自己也身負重傷,最後終於因為氣力不支而昏迷……。”
說到這裏,她情不自禁的住了口,神思飄渺的似在回想當初的景況。
有頃,她才又悠悠接道:“當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已被囚在一處山洞之中,我推測山洞應該是位於宮后的山區里。我不知道姓伍的那賊人何以不殺我,也許他仍然想利用我脅迫你娘吧?那時,我身上的外傷雖然經過草草包紮,但是內創卻未受到調理,隨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我身上傷勢固然逐漸痊癒,一身功力卻也因此消蝕殆盡。初時,偶而還會有人送食物到山洞裏給我吃,慢慢的,我似乎完全被人遺忘。”
端木玉女遙想當年,沒有表情的一笑:“曾經有好幾年吧,我獨自一個人被關在洞裏,每天只能從洞頂一條微細的裂縫窺看天光過日。餓了,就挖洞壁山泥來充饑;渴了,只能靠着下雨時勉強收集到的一點點水份沾唇解渴。有時實在忍受不了,便在山洞裏瘋狂哭叫、或是歇斯底里的大笑,奇怪的是,那時竟也沒有想到要自殺。那樣的日子,我還真不知道到底經過了多長的一段時間。”
小桂等人早已聽得忘情而動容,月癸更是抽着鼻子、淚流不止。
“直到兩年多前,有一天……”端木玉女的語氣變得較為明朗:“山洞裏突然來了兩個自稱星月宮所屬的大漢,把我提了出來,押送到本宮的‘冥牢’所在,我才總算又回到有人的世界。那時我就知道,自己距離自由的時候不遠了!”
小千好奇打岔道:“星姥姥,你說的明牢就是星月宮平常關人的地牢嗎?”
端木玉女搖着頭,淡淡笑道:“‘冥’是幽冥的冥,冥牢其實是本宮用來安放宮眾屍首的地下停屍間。”
“什麼,地下停屍間?”
端木玉女頷首道:“在我家小姐創立本宮之初,有一些年紀頗大的老僕人,跟着她從大理移居來此。這些人伺候小姐一輩子了,所以寧願離鄉背井,也要跟着小姐。後來,這些老人壽終於此,在送他們落葉歸根之前,總得有個地方停放屍首,以便超渡這些忠僕,所以小姐才會建了這座地下停屍間。根據當初小姐的探查,發現本宮後山地底,有一寒泉伏流經過。只要在此寒泉流域上頭挖設地窖,地底冰寒可以保持屍首短期之內不至腐壞。平常時,此地窖也可作為存放糧食之處,因為地窖里黑暗冰冷,所以被我們稱為‘冥牢’。”
小桂尋思道:“地底寒泉伏流之處,光是拿來停放屍首,或者存放食物,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吧!”
端木玉女讚賞道:“沒錯,你這孩子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機伶。”
“是地底寒泉恢復你的功力的嘛?”
“姓伍的把你關在冥牢有何企圖?”
小千和客途不約而同的發問。
“你們這些孩子可真有默契的緊。”端木玉女為之哂然,含笑道:“有機會,姥姥會仔細說給你們聽!奇怪,怎麼神醫還沒請來?莫非又被伍賊子劫走了?”
正巧這時,芙蓉輕輕叩門而入,向端木玉女襝衽道:“啟稟師父,百合姐要我特來向師父稟報,說神醫在昨天便和兩名監視他的伍賊同黨上山採藥去了。她已經和刑堂使、金電使一起上山尋找他們,可能得花點時間才能將神醫請回來。”
端木玉女沉吟道:“可知和神醫一起上山的伍賊同黨是何人?只有欲零和筱宜她們兩人前去,對付賊人可有勝算?”
無垢多少有些擔心,萬一找不到神醫,或者請不回神醫,豈不是要耽誤他那些師弟的安危?
因此,他起身道:“不如由小道前去支援兩位星月使者吧!”
小桂知道,此時武當諸公子劇毒未解,要無垢坐在這裏聽老人家說故事,他肯定如坐針氈,還不如讓他上山幫忙找人。
於是,這小鬼思慮周全道:“百合阿姨,麻煩你找個熟悉後山地形的人帶路,陪咱們無垢老兄上山,支援其他兩位堂使阿姨們。”
端木玉女細心道:“芙蓉,就由你親自陪同無垢上山一趟,宮裏的事,交代曉翠負責處理。”
“是!”
無垢向廳中眾人告聲罪,隨着芙蓉一起離開。
月癸這才咯咯笑道:“姥姥,接下來咱們閑着也是閑着,就請你繼續剛才的話題吧!”
端木玉女失笑道:“你這娃兒性子可真急。”
小桂嘿嘿一笑,伸出手摸着月癸腦袋,裝做老成道:“這丫頭啊,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毛躁了點,所以才會扛個‘火爆辣子’的外號。”
於由月癸仍是一身男娃的丐裝打扮,端木玉女聞言不禁面露詫異之色:“你是個女娃?”
月癸奇怪反問:“有什麼不對嘛?”
端木玉女欲言又止,含蓄道:“在我們那個時代,女娃是不興這種打扮的。”
“時代不同了,姥姥!”
風神四少全體一致、異口同聲的回答這位老古板人家!
連回話的口氣、語調都能如一不亂,再笨得人也知道,這種默契絕非三天兩三所培養出來的。端木玉女不由得啼笑皆非的望着四人!
小桂提醒道:“姥姥,故事還沒說完哩!”
這小鬼的性子可不比月癸耐心多少,端木玉女總算開始有點了解如今的小桂。
她有趣的微微一笑,話歸正傳道:“兩年多前,伍崇煌會想起我這個早已被世間遺忘的廢人,其實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可以供神醫實驗各種毒性的實驗品。”
“實驗毒性?”小桂像是想到了什麼。
點着頭,端木玉女繼續道:“這姓伍的不知從何處得來昔日百毒門的‘活僵散’秘方,他想利用這樣東西控制整個江湖武林!”
客途呵呵輕笑:“有人野心蠻大的呦!”
“活僵散?”
小桂和小千交換一記眼神,不約而同頷首道:“夠程度的毒藥,的確值得研究!”
端木玉女訝異道:“你們也知道‘活僵散’?”
小千笑道:“姥姥可曾聽說過‘魔算子’此人?”
“當然聽說過。”端木玉女微笑道:“他不就是你的四師伯?他出道時,正是星月宮聲名最旺的時候,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此人。”
“那就對了!”月癸嘿然笑道:“姥姥一定不會不知道他和百毒門的淵源吧!眼前,小老千是他的師侄,接受過他親自指點,至於你家的‘囝囝’,卻是他的義子。所以你說,他們倆怎麼可能不知道‘活僵散’是啥玩意?”
“真的?”端木玉女意外道:“這麼說,‘魔算子’苦竹重出江湖啰?”
“沒有!”小桂道:“義父他已經對跑江湖沒啥興趣。他現在全副精神,都放在救治爹和娘他們的身上!”
“什麼?”端木玉女激動道:“你已經找到你爹和你娘了?快,經詳細的經過情形說給我聽!”
這個話題當然是小桂樂於提起的事,於是在小千和客途他們的幫腔下,將事情的經過仔細訴說一遍。
這些事,月癸一一跟着身歷其境,對她而言當然不算新聞,只得興趣缺缺的悶在一旁“陪聽”。
這丫頭在心裏暗自嘀咕道:“故事還沒聽着之前,反倒得先說故事給人聽,這算不算賠本生意?”
這一段細說從前,花掉個把時辰的時間才告結束。
端木玉女聽得又驚又喜,又是一陣老淚縱橫。
不知不覺又到了掌燈時刻,門外,響起一陣輕悄的啄剝聲:“啟稟少宮主、星護宮,晚膳已經備妥,請移駕用餐。”
端木玉女拭去老淚,緩和情緒后,慈祥道:“是秋霞嗎?可有花刑堂和金電使她們的消息?”
“刑堂和電使尚未有回報。”
“你先下去吧!我們一會兒就來。”
“是!”
※※※
這不能算是一餐團圓飯,但一則喜於久別重逢,一則樂在故園重歸,儘管其中仍有不可避免的血腥和死亡,終究未曾影響到酬酢之際的一團祥慶。
席間,月癸終於如願以償的聽見端木玉女適才為說完的“故事”。
原來,當初伍崇煌雖是將端木玉女交給“神醫”當試毒的犧牲品,但由於這位神醫宅心仁厚,並未在她身上試用致命性的毒藥,反而,細心的為端木玉女調理往日的舊創。經過兩年多來的努力,總算勉強恢復了她三、四成的功力。
同時在這位神醫的協助下,端木玉女打探出忠於玉秋彤和她的舊日部屬,仍有八人倖存宮中。
她們便是過去星月宮的刑堂使“落英劍”花欲零,花欲零過去的左右護堂使──莫小蝶和雲曉翠,星月宮前電使“戲波燕”金筱宜,金筱宜的左右護堂使──秋霞、秋月姊妹二人,以及“星姥姥”的親傳愛徒──芙蓉和百合。
她們和其他忠於玉秋彤、星姥姥的姊妹宮眾,自從幫助玉秋彤逃獄之後,不論是否參予實際的救援行動,都受到波及,被貶為最下等的宮役,專執最粗重、卑賤的工作。
許多人無辜被殺,許多人莫名失蹤,她們八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整肅和凌辱過程中,總算因為尚有些許能力自保,才得勉強苟延殘喘的存活下來。
她們也曾想到過要逃離“星月宮”,重新開創自己的生活。但是,一來由於她們在過去原就是因為走投無路,才會投靠了星月宮,自然對此別有一份深厚的情感;再者,她們也仍然懷帶着,有朝一日,玉秋彤和星姥姥定會洗清冤枉重回宮中這等期盼,才在宮內惡劣無比的環境中忍辱偷生下來。
十多年倏忽而過,改朝換代的“星月宮”早已不復昔日的舊制。加盟宮中的諸多好手來來去去,倖存的花欲零、金筱宜等人早就被“星月宮”上層的人給徹底遺忘!
但是,她們同樣沒有等着想等的人回來,沒有盼見殷殷以待的人出現。就在她們幾乎要放棄期盼、完全死心絕望的時候,江湖之中竟然傳出君家後代──“笑月修羅”君小桂──出現江湖的消息!
這項消息帶給她們新的希望,更令她們枯槁的心念重新活絡起來,但也在此同時,伍崇煌突然又想起這批心腹大患的存在。
姓伍的為了避免她們將來和小桂串連,裏應外合打擊他所統理的“星月宮”,竟命令“神醫”將她們八人一併毒殺!
神醫在莫可奈何之下動手,伍崇煌親自驗屍,對於結果相當滿意。在神醫的請求下,這八具香消玉殞的屍體隨即被送進“冥牢”,等着接受解剖和各種實驗。
當然,神醫之所以稱為神醫,就在於他有本事讓一個活生生的人,看起來和死人毫無分別!
隨着小桂和“星月宮”的正式對立,伍崇煌忙着設計應付小桂等人,冥牢之中那八具“屍體”早被貴人忘得一乾二淨。
直到花欲零、金筱宜等人“死後”三個月,神醫覺得情況已經安全之後,這才讓她們八人服藥還魂和端木玉女見面。
自從有人在冥牢附近撞鬼之後,“冥牢”左近根本行人絕跡,“冥牢”里更是無人進出。她們眾人便在神醫的庇護下,躲在冥牢之中等待時機接應小桂。
小桂不由得好奇問道:“可是姥姥,你們怎麼知道我幾時會來星月宮?”
端木玉女笑道:“傻孩子,姓伍的賊子恨你入骨,自從你出現江湖后,他便一直留意着你動態。我們與他同處星月宮之中,而且潛伏於暗處,只要他偵測到與你們有關的消息,遲早總會讓我們探知。早在他從長興鎮敗逃回來之後,我們即已窺知他以詭計陷害你失利之事。若是江湖對你的傳言不錯,那麼你一定會銜尾追至。從那時候起,我們就在等你來闖宮了!”
一旁,雲曉翠溫婉道:“更何況,少宮主你們今天中午闖關時,坦蕩的很,可沒有任何隱藏。所以,你們一現身,警訊便已傳遍宮內,連我們在冥牢裏都可以聽見,宮中人聲鼎沸、驚懼喧騰的叫嚷。怎麼可能不知道你們來了?”
“是啊!”秋霞亦道:“你們破陣過關的消息,一件件傳報到伍賊耳中,我們隱在‘星辰軒’前面的小院子裏,也都一件件聽得分明。所以當你們炸開‘明月閣’的大門時,我們便現身衝出,希望纏住伍賊不讓他走脫,這樣等你抵達,憑少宮主和諸位貴友的功力,定能將他一舉消滅。只是……,沒想到最後事情竟是那般演變!”
“原來如此。”小桂等人這才恍然。
客途輕咳一聲,含蓄道:“姥姥,有件事情不知道方不方便問?”
“什麼事?”
小桂眨眼道:“師兄大概是要問,那個姓伍的混球,是不是真的是月婆婆的兒子?”
客途毫不意外道:“你果然是我肚子裏的蛔蟲!”
提起端木曉雲,星姥姥不禁慨然輕嘆:“應該是不會錯了!如此一來,所有的事便都有了解釋。我也曾經覺得奇怪,按理說,雲姐沒有理由背叛星月宮。更沒有理由幫着一個無甚相關的外人,逼迫秋彤才對。”
“姥姥,你能不能把事情說得仔細一點?”
“這事得追溯到四十年前左右了!”端木玉女輕喟道:“那時,小姐剛剛創立星月宮沒多久。雲姐奉命出關,送一份賀禮到瓦剌。沒想到她這一去,三年多之後才回來。回來之後,她只願透露已在關外婚嫁,其他什麼也不肯說,小姐也沒有多加追問。只要她自己想想清楚,並提醒她說,人生是經不起一錯再錯的,總有一天,我們必須為自己所犯的錯誤付出代價。”
“若是為了兒子,月婆婆的一切作為,也算合情合理。”
月癸不解的問:“既然端木宮主規定非處女不得擔任星月宮護宮之職,她又知道月婆婆已經婚嫁,為什麼卻沒有解除月婆婆的職掌?”
端木玉女微笑道:“小姐設下這條護宮資格的規定,主要是為了預防將來在傳承護宮密法時,不會有人意外走火入魔。”
“護宮密法?”
端木玉女頷首道:“此密法其實是一門練就上乘武學的秘要,但只適合童身男女修練,否則,非僅無法修練到最上層之境,稍有不慎,便會導致走火入魔、血氣崩散!”
“這麼說……”小千精靈道:“姥姥,你的本事應該比月婆婆高明啰!”
端木玉女苦笑道:“過去或許是這樣,但如今我只擁有四成左右的功力,就連欲零、筱宜她們都打不過,還能高明到哪裏?”
小桂關心道:“難道連那個神醫都無法醫好你?那他還配叫什麼神醫?簡直就是庸醫嘛!”
端木玉女擺手輕笑道:“你別急。神醫倒是有提過,我的功力並非不能完全恢復,不過,卻得有人幫忙才行。”
四小不禁異口同聲問道:“得要什麼樣的人幫忙才行?”
“必須有個功力高強的人,助我打通體內已經萎縮的經脈,在配合服用他調製的藥物,方能見效。”
小桂和客途對覷一眼,再度同聲道:“這個簡單!”
他們倆想的是,若是他們二人功力仍嫌不足的話,等上了黃山,便是吹、哄、拐、唬、騙,也要弄個夠資格的老大人下山救人!
端木玉女不以為意道:“你們不用替我太操心。這麼些年都熬過了,能否治得好這個半殘的身子,我倒也不那麼在意了。一切隨緣吧!”
“提到那個庸醫……”小千眨眨眼睛,謔道:“他尚未回來之前,我們還是得去照應那些昏迷不醒的公子哥兒們才行,以免萬一他們的情況有什麼變化,咱們對無垢就不好交代。”
“說的也是。”小桂同意道:“去看看也好。如果山上的人還是沒消息,依我看,恐怕還是得親自勞動咱們跑一趟才行哩!”
眾人於是轉移陣地,回到“星辰軒”右側房舍探視病人。
端木玉女和留守此處的秋月、莫小蝶三人,驚訝的發現,小桂、客途和小千三人居然對於把脈、診病,人人都有一套。驚奇之餘,這些娘子們不由得向同屬婦女聯盟的的這顆辣子兒探問,小桂他們看似不俗的醫學本領,究竟從何而來,是否有啥特殊因由?
月癸吃吃笑道:“據我所知,修羅鬼是為了維護面子問題,這才卯起來學醫的。至於另外兩人,卻是輸人不輸陣,為了和修羅鬼一別苗頭,才硬着頭皮研究。經此實例證明……”
這丫頭快樂的結論道:“男人絕對是非常競爭性的動物!”
端木玉女等人聞言,不禁哭笑不得。
小桂三人終於結束他們的“巡床”工作,非常滿意於江鴻飛、白承志等這些武當公子哥兒們的情況。他們的情況就是:依然昏迷不醒、沒有變化!
這表示,小桂稍早讓他們服用的解毒丹藥,固然無法徹底根除這些少爺們所中的劇毒,但至少順利阻止了毒性的蔓延和擴散。
長夜漫漫,夜色正濃。
確認病人情況穩定之後,小桂他們正擬轉回“星辰軒”左側的花廳再做商議,眾人這才剛跨出房門、進入昏暗的院落中。
一道黑影劃破夜色,咻然凌空而降!
小千喝問:“誰?”
來人回答:“我!”
在他們這一問一答之間,又有三條人影隨後而至,裊裊然飄落庭院之中。
小桂無奈以極的用力大嘆:“兩位大哥,你們非得進行這種不具意義的對答不可嗎?你們難道不覺得很無聊?”
無垢心情愉快道:“反正閑着也是閑着,既然有人問,我當然要回答,哪會無聊呢?”
說著,這位武當小道伏下身,將自己背上背負之人放下。
“笨!”客途呵呵失笑道:“他們若是覺得無聊,自然就不會有問有答了嘛!”
後到的那三條人影聞言,登時,一個個笑成了掩口葫蘆!
“咦──?”
剛自無垢背後落地那人,發出一聲輕噫。
這人忙不迭上前,趨近光源處,打量說話的客途。
小桂和客途瞥目之下,不約而同脫口驚呼:“江爺爺,是你?”
此人哈哈笑道:“小鬼頭、客途,真的是你們啊!”
原來,這名端木玉女口中的“神醫”,正是昔日遭人劫持,失蹤已久的“醫隱”江水寒!
端木玉女對於眼前變化,亦感意外,不由得問道:“你們認識?”
“當然認識!”小桂哇啦哇啦喳呼道:“師兄和我之所以被師父,莫名其妙從山上放生出來,就是為了尋找江爺爺的嘛!原來,你竟是被姓伍的所劫持。”
“這可好。終於讓我們找到你了,江爺爺!”客途一本溫吞的呵然直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哩!”
江水寒亦是展顏歡然道:“你們師兄弟倆怎麼會在這裏?老夫離家日久,山上一切可還依舊?”
小桂和師兄對望一眼,兩人齊齊搖頭:“福伯死了!他在臨死之前放出煙訊,我們才知道你出事了。之後,我們奉師父之命下山,就一直沒有再回去過。”
“江福死了?”江水寒不禁欷吁一嘆:“都是老夫害了他。”
端木玉女見氣氛有些沉悶,隨即岔言道;“江神醫歷劫歸來,正該好好休歇。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
江鴻飛、白承志等“武當十大少”(月癸對他們的稱呼)所中之毒,在江水寒和小桂等人的會診下,未有意外的痊癒如常。
他們甚至因禍得福,有幸服用江水寒在試藥期間所煉製,一種能助練武之人舒筋通脈的特製藥丸,據說,來日習武練功時自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至於,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效果,江水寒賣着關子,要他們耐心於來日自己去驗證。
在此期間,端木玉女喪失的功力,也在江水寒細心診治、客途和小桂聯手協助之下,終於也恢復了八成左右。剩下的部份,則要靠她自己在未來的日子裏,重新慢慢修練,完全復功並非不可能,只是得多花點時間和精神罷了!
雖僅是恢復八成功力,但以端木玉女一身所學,她的本事已在尋常一流高手之上。這對於維護“星月宮”不受現今紛擾的江湖情勢所威脅,是件相當有利、而且極為重要的事。
如今,“千幻秀士”伍崇煌陷害君桂丞和玉秋彤的陰謀已公然揭曉,加上端木玉女的重現,“星月宮”旁落的大權終得重回正軌。
小桂特別交代小千,要他以茅山秘術將這十幾年來的恩恩怨怨,以及伍崇煌的陰謀、月婆婆的苦衷與死訊,詳細稟呈“絕命谷”中的雙親和義父大人。
端木玉女除了以“星月宮”護宮的身分,揭露伍崇煌的狼子野心外,並昭告天下武林,即日內,將迎回“星月宮”正牌的宮主──“凌雲仙子”玉秋彤,以期師出有名,正式聲討伍賊崇煌!
在宮主回來之前,“星月宮”除了恢復原有舊制,並由少宮主“笑月修羅”君小桂暫代宮主之職。
過去一些忠於玉秋彤,自“星月宮”易主之後,流落江湖的舊屬,迄今若仍然得以倖存者,聞訊紛紛來歸,“星月宮”於是重新熱鬧起來。
由於回歸的舊屬多數仍是女將,而且功力平凡,在如今武林新、舊聯盟交戰正烈的動蕩時期,維護這些人的安危便成了小桂責無旁貸的工作。
幾經研究之後,小桂決定重新安排與佈置“星月宮”內的格局。
房子蓋在地面上,就像生了根般不易動彈,若要重建,既費事又耗時間。相形之下,那些建築與建築之間的花圃涼亭、水榭閣樓,或是幽林曲徑,變動起來可就容易多了!
小桂一聲令下,大肆重整“公共設施”的工作,於焉展開。
中毒方愈的“武當十一少”,身為堂堂七尺男兒,理所當然是最具體力的勞動資源,自然跟着“星月宮”上下忙碌起來。
於是,不論鑿山挑石、掘地引水,甚或砌牆造景、移花栽木,都成為這些公子、道爺們勞其筋骨的病後復建運動。
個把月操勞下來,他們幾乎人人變得黝黑強壯,肌肉結實,不復過去一副小白臉的模樣。
更有甚者,像無垢、無非和江鴻飛等人,似乎對機關陣學別有天賦,在這段時間之內,他們跟着小桂和小千研究佈陣、設防等工作,皆由其中習得不少有關此門學問的精要,直令三人樂得大呼:物超所值!
“星月宮”在小桂盡心規劃、小千全力支援的配合下,不過月余辰光,內外俱新,變成一處以機關、陣法為特長的江湖要塞。
在“星月宮”大興土木的期間,新武林聯盟亦曾指派同屬黃淮地域的同盟所屬組合,對其進行攻擊。這些來敵,在潛進“星月宮”所屬範圍的同時,均不約而同迷失於茫茫大霧之中,混沌打轉不已,根本完全找不到進退之路!
最後,這些乘興前來偷襲的組合,一個個在人疲馬困之下,無功而退、敗興而歸。
“星月宮”特異之處因而聲名大噪!
如今,江湖中人皆知,“星月宮”內外,俱受陣式關照、保護。全宮由內而外,凡其範圍所屬,只要時辰一至,陣式便會自動開啟,四周自然升起一片朦朧迷霧,非僅為此宮增添了無限神秘,更令不明所以的局外人,直接感受到一股呼之欲出的驚險氣息!
直到小桂他們完成宮內所有佈設為止,竟無任何一撥敵人成功抵達“星月宮”大門所在,更甭提有人能夠窺得宮內之奧妙。
也因此,江湖之中,對於煥然一新的這處武林同源,自然增加了不少活靈活現的無稽傳說。
透過丐幫廣大聯絡系統的服務,小桂等人雖然窩在宮內深居簡出,但對於如今江湖上的諸多傳言,卻是鉅細靡遺、如數家珍。
這些傳說,更是他們每日工作之餘,閑談之際的笑話來源!
忙碌時,時間似乎過得特別迅速。
個把月一眨眼即過,某日早晨起來,宮中眾人驚喜發現,天空飄下了今年的第一場瑞雪!
“下雪啰!”
月癸對於此事最是興奮,連蹦帶跳的衝進小桂、客途和小千三人下榻的“觀雲齋”。
二樓的小廳里,無垢、江水寒以及端木玉女等人,已然在座。
“呵,你們都在兒!在談些啥咪?”
小桂呵呵笑道:“我正在告訴姥姥和江爺爺,咱們的太平日子結束了,該是再度上路的時候啰!”
客途同意道:“算算日子,距離二月二龍抬頭那天,只有三個月多一點點。此去黃山,路途遙遠,為了避免耽誤‘青龍翻身’時進入靈穴的時機,我們的確最好早些上路。”
小千亦是頷首道:“早點出發是對的,我肯定在路上,還有許多生死冤家等着問候咱們。若是被這些垃圾耽誤了時間,那才叫不划算咧!”
“也對!是該早點出門。”月癸望向無垢道:“在進入青龍活穴之前,還得先和去辦理點交才行哩!”
端木玉女慈祥道:“既然如此,那麼,我也不強留你們了。不過,這一路上,你們可得多留心,要好好照顧自己,辦完事情早些回來,知道嘛?”
這時,樓上窗檯邊,突然飛來一隻黃符紙鶴。
江水寒詫異道:“那是什麼?”
“肯定是四師伯的回信到了!”小千招招手,紙鶴飛入他掌心之中,煞有其事的搖頭擺腦起來。
江水寒和端木玉女兩人看得嘖嘖稱奇。
小桂卻是心急問道:“義父他怎麼說?”
小千翻譯道:“師伯說,消息他接到了,也已經轉達給乾爹、乾娘他們知曉。至於他們是否離開絕命谷前來此地,暫時不急着決定,一切得看機緣。他要我們儘快前往青龍活穴便是!”
一如以往,紙鶴傳達完訊息,呼地自燃火化,不留餘燼的消失無蹤。
無垢起身離座道:“貧道這就去通知師弟們準備出發。”
在他啟門而出的同時,端木玉女輕輕擊掌,門外隨伺的宮女,襝衽領命。
她吩咐道;“通知下去,少宮主和武當派諸友,準備即刻動身前往黃山。要人備馬,並將隨身所需的物品、糧食和銀兩準備妥當。”
“是!”
江水寒自袖袍內取出一方手掌大小長方形的玉盒,交給小桂,並指着玉盒道:“這裏面,是老夫利用地底寒泉所栽培的一種陰寒蕈類,名為‘氣余蓮花’。此物是活僵散藥方上必備之品,無味、性陰寒、且含劇毒,一般醫者將之列為毒物,不敢輕易使用。但其實,此物怯毒火,尤其專拔烈陽之毒。”
他微微一歇,才又繼續道:“你們此去青龍活穴,目的在於取葯。但凡稀世靈藥所在之處,必有毒物相守,你們將這朵‘氣余蓮花’帶着,說不定會有用得上的時候!”
“可以打開看看嗎?”
“當然。”
小桂他們好奇的打開玉盒盒蓋,一股冷列清香的氣味隨着盒蓋的開啟,撲鼻而來,令人聞之清新醒腦。
玉盒之中,是一朵雲狀菇蕈,五瓣重疊,樣子和靈芝的長相有幾分神似,但色澤乳白晶瑩,每一瓣蕈葉都彷若白雲浮動,其間流光盈盈,美麗極了、也奇妙極了!
小桂等人不由得發出驚奇的讚賞。
江水寒接又解釋道:“這朵氣余蓮花分做五葉,若是不小心身中烈陽之毒,只需服下一葉便有療效,多服效果卻不見得能夠增強。當年,小桂身受‘噬心火’煎熬,若能得此物,就不會那麼辛苦難當。”
“現在吃還來得及嗎?”
這小鬼望着盒子裏的珍奇靈藥,頗有食指大動的饞意。
江水寒呵呵失笑:“老夫不是說了,此物多服不見得增強效果。你體內所中之毒,早經我以千年雪蓮綜合十餘味百年靈藥所解。你現在吃它,頂多只是拉拉肚子幫助排泄,如此豈不糟蹋了這等靈藥?”
其他人聞言,不禁一陣訕笑。
小桂等人剛剛收妥“氣余蓮花”,門外已傳來一切準備妥當的通報聲。
“風神四少”向來瀟洒,說走就走,在江水寒和端木玉女的陪同下,由後院的“觀雲齋”下來,一路直抵前院“明月閣”所在的大門外。
沿途,宮中所屬皆以歡樂的笑容恭送他們的“少宮主”出門。
步出那道足有人高的招牌花崗岩圍牆(小桂幾經考慮,才決定保留此牆),武當諸位公子、少爺均已在門外候立。
於是,一行十五人浩浩蕩蕩認蹬上馬,在端木玉女等人殷殷送別之下,踏着殘雪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