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馳 援
天,雖是朦朧朧的亮了。
然而,沉沉的陰霾,卻叫老天再也難笑開膛。
晨間,那原本輕輕淡淡的薄霧,隨着時間的消逝,逐漸變得深濃。
帶着肅殺氣息的陡峭北風,此時,像是為增添大地那股子沉重的氣氛似地,竟也呼啦啦地吹刮起來.
陰冷冷的迷霧,在初冬寒風的撥弄下飄飄蕩蕩,有着說不出的悲澀澀和空茫。天地之間,似乎也感染了這霧握的滄涼,令人眼裏瞧着,心頭觸着,全都給抹上一股子道不盡的晦澀和哀切。
小混等人奔行的速度,因為這濃霧,也不得不放慢了許多。但饒是如此,各馬飛馳的那股勁兒,依然是有夠瞧的。
打着呼哨在轉的冷風,拂過急馳的人馬身上,冰寒和刺骨,就宛如風中帶着大把大把的冰雪渣子,正順着渾身上下的毛孔,直朝骨子裏頭鑽去。
桑君無懸念鐵血堂安危的心情,襯着現時這種天氣,更難放得下心,臉色也就越發森冷濃郁。
但是——
碰上小混這種天塌下來,都敢拿腦袋去頂的超級混混,他最受不了看人那種寡婦死兒子的臉色。
此時此景,若要他就此一路憋到位於桐柏山區的鐵血堂,那他了願立刻一頭撞死,也不情願一路憋死到地頭。
“桑名大……”小混入在馬上,揚聲大喊:“還要多久時間,才能抵達鐵血堂?”
桑君無輕噓口氣,緩下神色道:“依咱們目前行進的速度大約要在掌燈時分,才能到達。若是過此時候濃霧能夠消散,咱們加緊趕路,尚能提早到達鐵血堂。”
小混點點頭,馳近桑君無坐騎,呵呵笑道:“桑老大,這路程不可能再短了,是不?”
“沒錯。”桑君無頷首回答。
小混又問道:“可是,你的心很急,急着想快些趕回鐵血堂?”
“當然。”桑君無這下可聽出,小混似乎別有話意,於是笑問:“小混幫主是不是有什麼見教?”
“啊哈!”小混彈指笑道:“我還沒有認真暗示,你就知道我有話要說.你果然不是普通的聰明而已,的確不愧為一幫之主……豬”
小混含混的語音,在風中顯得越發的模糊。但是,狂人幫的眾將兵,依然沒有漏聽他的意思。他們一個個笑得既詭異又暖昧,有趣地瞅着沒有聽出小混消遣的這位北地綠林大豪。
桑君無雖然覺得狂人幫眾人笑得古怪,但想到這些人本來就不能以常理論斷,故而只是淡然一笑,不做他想,便以目示意小混繼續發表高見。
小混乾咳一聲,掩飾自己的笑意。這才語含哲思地黠笑道:“桑老大,這路程既然就是這麼遠,你心急也不能把路縮短,心寬也不會叫路變得更長。那麼……反正結果不會變,你又幹嘛要心急,何不把心放寬些,也好計劃一下其他瑣事。”
“其他瑣事?”桑君無若有所思地重複着。
小混右眉一跳,賊樣笑道:“譬如說,像咱們這樣子趕路,人在馬上不吃不喝當然可以,但是馬在路上,不作不息,只怕會越跑越慢。到後來,它們還可能罷工不跑,那時豈不就成了欲速則不達?”
桑君無穩重一笑:“關於這一點,小混幫主放心,此去鐵血堂途之中,將會經過野塘村,那裏雖然沒有酒店客棧,但因為該村地處鐵血堂的前哨位置,因此本堂在那設有堂口。
所以,咱們只要進了村子,大伙兒不但能有吃有喝,馬匹也能在那裏換過之後,再行趕路。”
小刀湊前,略帶猶豫道:“大當家的,不是我有意危言聳聽,得罪責堂。只是……此刻時值非常,霹靂堡既然聯絡其他組合,大舉進犯貴堂。那麼,貴堂在野塘村的堂口,只怕……可能已經……”
“凶多吉少?”桑君無不以為什地笑道:“我想應該不會,因為本堂該堂口是處暗樁,駐守村裡弟兄就是野塘村土生土長的庄稼人,而且不止一戶人家,所以外人怕是很難察覺,那裏即是本堂的前哨站。而就算霹靂堡的同路人確實加以小心,除非他們能夠狠夠毒,真的進行屠村,否則,想要摧毀本堂此處前哨站,並不如想像中那般容易。”
“那就好。”小混嘴裏如是說著,心裏卻暗自付道:“若依我看來,熊老鬼那號人物,也不是做不出屠村這種事的人。”
“桑幫主。”小妮子笑着發表意見道:“若是照你所說的看來,其實,霹靂堡想要偷襲你們,只怕沒有那麼容易得手吶,他們的人馬只要進入野塘村,你們那邊的人哪會不馬上報告到鐵血堂裏面去。如此一來,我看呀,原本想混水摸魚的人,到頭來反而變成陷入網中讓人捉的鱉了。所以,你老太過為自己的屬下們操心,非但是自尋煩惱,而且等於是你不信任自己手下的能力嘛。”
桑君無一怔之後,豁然大笑道:“好,說得好,過去我只聽聞,狂人幫上下,人人口舌如刀劍,消遣起對手,就連死人也會被氣得衝出棺材來跳腳。如今卻才知道,貴幫哄人慰懷寬心的本事,同樣也能叫人高興得自動活轉回來吶,哈哈。”
“才不呢!”小妮子扮個鬼臉,咯咯嬌笑道:“能將死人氣得跳腳,那可是本幫大幫豬的獨門絕學,我哪敢與其爭鋒?這可是冒犯幫豬大罪耶。”
小混伺機探手,在這妮子粉頰上摸了一把,嗲皮笑臉道:“啊哈,不愧是我的親親好老婆,終於學會把這種有面子的本事,推給我出風頭啦。”
他無視於這妮子被吃豆腐后,那股子似嗅猶嬌的模樣,逕自扭頭,對着桑君無呵呵笑道:“桑老大,你實在有所不知呀,雖然我有那種氣死人不賠命的真功夫,但是若要說吹捧拍哄的本事,則屬本幫的准幫主夫人功力第一。你若不信,只要看我被她哄得連魂兒都送給她了,就可以證明我所言不虛吶。”
這混混雖是騎在馬背上,卻猶能空出雙手,做着西子捧心的媚態,逗得桑君無開懷暢笑道:“我信,禁信,我千百個相信。”
小妮子見這混混又在那邊裝瘋賣傻地胡扯愛的宣言,便一夾馬腹,指揮赤焰掩上前去,啪地一單打醒小混的鴛鴦蝴蝶夢。
小混哎喲一叫,險些被這妮子一巴掌刮下馬背,待地扭頭看清偷襲自己的人時,小妮子早已騎着赤烙溜出老遠。
小刀等人卻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嘿嘿直笑。
小混揉揉鼻子,朝桑君元和李標無奈地聳聳肩,癟笑道:“人家說打是情,罵是愛,你們只要看我老婆的行為,就足以證實,這句話的確是真理。”
桑君無忍不住又是一陣哈哈大笑。他這連夜的抑鬱憂心,碰上了小混這位天才小混混,想不消散都很難。
他們這一路調笑着馳來,不知幾時,四野的濃霧竟已談逝。
就連天空,似乎也感染了小混他們的好心情,變得晴朗開來。
陽光透過稀疏的薄雲,照耀下來,最後一絲陰冷的霧終於也被暖暖的冬陽所衝散。
陽光明亮了大地,也為地上的人們帶來無限的生機與希望。
野塘村,美其名野塘,在村中卻看不到那令它成名的波光塘影。
經過掩映着屋角瓦檐的那片翠重疏林,便可看清這座村子的全貌。小村之中,沒有任何特異之處,就和北方任何一處僻野地區的尋常農村一樣,一切顯得純樸而又安寧。
鐵騎幫起帶的沙塵,有如漫天煙霧似的,隨着震響的馬蹄聲,捲起這片寧靜的小村。那些正在莊稼地里忙着的村民們,驚異地伸直了腰桿翹着張望。
當這些村人看清楚來騎之後,有人發出短促的歡呼聲,幾個長得結實壯碩的年輕人,已然丟下手邊的工作,行動利落地奔迎而來。
赤焰習慣性地一馬當先,沖向村頭最大一家屋舍而去。
來人錯過赤焰,急忙迎向桑君無。不待桑君無拋蹬下馬,這些年輕的莊稼漢們,一致單膝點地,恭謹請安。
桑君天停住馬,朝那些迎接自己的手下們和靄地點點頭,道聲:“罷了。”
小混在旁看得吃吃直笑:“桑老大,當個龍頭把子,可得當的像你這樣,到哪裏都有人高迎遠送,這才叫威風、這才算氣派。”
小刀橫他一眼,滿臉狐疑道:“你這混小子又有什麼有坑無筍的歪點子?”
小混援援下巴,半真半假的考慮道:“本幫主在想,咱們狂人幫也該學學人家這一套,規定幫主出山、回山時,幫兵們都得跪地迎送。”
丁仔嘿然怪笑道:“大幫豬,你若果真有“出”山(出殯之)的那一天,我們不但願意跪地相送。而且保證一定嚎陶哭,好幫你省下訪人來五子哭墓的那筆銀子。”
“去你的。”小混揚腳瑞向丁仔所騎馬匹的后臀,笑叱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吹去。”
丁仔的馬匹受了這一端,驚嚇地長嘶一聲,人立而起,將丁仔掀落馬背。幸好丁仔身手敏捷,功夫到家,落馬之後,一記空翻,輕巧地站穩於地,省去當場大出洋相的糗態。
桑君無呵呵笑資:“好功夫,丁少俠的輕功一流,的確是名不虛傳。”
丁仔正想得意地自誇兩句,瞄眼卻瞥見小混目光古怪,笑得甚邪。
他急忙見風轉舵扮出個苦瓜臉,哀聲嘆氣道:“唉……大當家的,你就甭再提了,我的輕功雖好,但哪比得上我家大幫豬呢?”
小刀見他轉臉比轉檯還快,忍不住噗嗤失笑。
“嘖則……”小混翻身下馬,眉開眼笑地噴弄道:“我說丁少俠、丁少門主、丁小偷,你他奶奶的真懂得阿諛奉承之人吶,像你這種貨色留在狂人幫當第二副幫主,真是浪費人才,我應該送你到朝廷裏面作官,光憑你這套拍上哄下的本事,你一定能鴻圖大展、官運亨通。”
丁仔睇眼謔弄道:“哪還用得着上朝廷里去?我這本事,在狂人幫里早就有足夠機會盡施所長啦。”
他這是拐着彎罵小混是個喜聽讒言的昏君。
不待小混發規,小刀一把摟着丁仔肩頭,故作深刻地附道:“唉,你這話,直是於我心有戚戚焉。”
“什麼話嘛?”
小混被倒將一軍,只有揉着鼻子,癟笑道:“老哥,怎麼連你也出賣我了?”
小刀呵呵一笑:“這表示你民心向背,不得人緣,我看,你乾脆下台,把幫主讓給我做罷了。”
桑君無約摸已經知道狂人幫的脾胃,因此對眼前這種公開謀反,擺明篡位的場面,看得笑不攏口。倒是他那些老實的手下們,看得一個個目瞪口呆,簡直不敢相信,江湖上居然有這麼斗膽的幫兵。
那邊——
小妮子早在大屋前等得不耐煩。
她嬌聲催問:“喂,小混混,你們又在那兒瞎掰些啥咪呀?咱們是不是要進這裏休息去?”
這妮子一開口,可又叫鐵血堂的兒郎們耳目一新,這下子,鐵血堂所屬終於相信,狂人幫的真面目的的確確一如江湖之中所傳言。
招呼眾人下馬之後。桑君無笑道:“望姑娘,那屋子是村長的住處,卻不是咱們休息的地方,且請這邊過來。”
小混等在鐵血堂駐守野塘村頭領汪光雄的延請之下,步向一間前後只有兩進,中間是座小天井,由風火磚砌成的瓦屋。
小妮子好奇問道:“大當家的,這裏既然是貴堂的前哨站,怎麼那最大的房子,反而不是你們此地的堂口所在呢?”
桑君無輕笑地解釋道:“我適才說過,這裏是本堂的一處暗樁,所以此處堂口的設置着重於其隱秘性,以便利於暗群絡和傳送消息。而一般說來,若是有外人進入本村中借宿或休歇,通常都會找最大的房舍落用。這固然有利於我們探查來人的底細,但一旦碰上明眼人,自然也容易啟人疑心,暴露本堂秘密所在。因此,我們才會故意將堂回設在這個比較不易引人注目的小屋。”
丁仔眨眼黠問道:“可是。難道你們會放着村長家,這個這麼好的監視點,而不加以利用?”
“當然不會。”桑君無頷首笑道:”村長家雖然不是本堂堂口所在,但是村長的長子,卻是本堂駐守此地的頭領。”他朝帶路的汪光雄點了點頭,指明汪光雄的身份,“這把可真高明。”小妮子咯咯嬌笑:“這就叫一兼二席,摸蛤兼洗褲。”
眾人進入屋內,小混他們既不待人出聲招呼,也懶得多做客套,早已爭先恐後地搶着落座。當然,根據多年的默契,他們相中的好風水,一定是小混想坐的位置。
因此,按照慣例,每回總有一、二個搶得急,躲得慢的人,要被小混踹得四處亂飛。
等到狂人幫爭位風波在大局抵定之後,人家鐵血堂列位兒郎們,早已為他們送上凈手毛巾和熱騰騰的香茗,並在一傍肅手候立。
只是,這些肅立一旁的漢子們,臉上表情不是傻笑就是偷笑,實在沒有一個人有足夠的定力保持一點嚴肅。
桑君天看着小混等人經過一場混亂的內戰之後,每個人居然都若無其事地逕自端起熱茶,呼啦啦地吹暖着,彷彿他們身邊並沒有那些正咧嘴呆笑的大漢們侍立着。
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該佩服狂人幫的臉皮和定力一樣深厚?或者該說,自己手下見過的場面不夠多?
“桑老大……”小混呷着茶,用閑道:“你這批兒郎們可真是訓練有素,上下有制,絕對不是一般烏合之眾所可比擬的。依我看,霹靂堡若是想擊潰鐵血堂,取代你們在江北黑道上的地位,只怕是難嘍,難嘍。”
桑君無有趣一笑:“我的兒郎雖是訓練有素,上下有制,但是若要論起定力與膽識,和狂人幫列位可就沒得比了。”
他微頓之後,接又正經道:“其實,小混幫主,若以貴幫目前的聲威和列位的才能,想將狂人幫迅速發展成有如本堂這般龐大的組合,甚至比本堂更具有潛力的幫會,並非不可能之事。”
“不要,不要。”小混放作驚恐地猛搖雙手,道:“我熱愛我的自由,絕對不做這獨犧牲小幫,完成大幫的傻鳥。再說,我們現在這個樣子多好,我人在哪,我的幫在哪,一點也不用擔心有人會造我的反,想摸掉我的老窩。”
小妮子咯咯笑道:“人在哪,幫就在哪?那你常不成了名符其實的蝸牛?”
小刀嘆口氣道:“而且還是個無殼蝸牛,就算真有人想摸掉他的老窩,他還沒有窩可以讓人去破壞。”
談到這個現實問題,桑君無可沒忘記自己的老窩,猶在危急存亡之秋。
他招過旁立的汪光雄,垂詢道:“光雄,本堂現下情況如何?”
汪光雄恭謹道:“啟稟魁首,自從三天前,魁首離堂之後,本村即發現有不少道上同源,假扮期各種不同身份人物,陸續潛向總堂。屬下立刻警急通報給大堂領知道,以做應變,昨夜總堂傳來消息,霹靂堂熊長盛同時潛進的四路人馬對總堂發動攻擊,並於陣前囂張的宣稱……宣稱魁首您老已遭毒手,企圖打擊弟兄們的信心。”
桑君無平靜一笑,接着問:“結果呢?”
汪光雄振奮道:“由於大堂領在接獲本村通報之初,便已預作防範佈置,而且兄弟們全都不信魁首遭噩的謊言,大伙兒士氣如虹,個個將士用拚命,完全瓦解了熊老頭他們的猝襲攻勢。據報,雖然目前的戰況依然持續着,但是熊老頭和他的人馬已被阻截於總堂前山部分,顯然情況正處於僵持對峙的局面。如今,魁首既已安然迴轉,相信只等魁首返抵總堂,定能將霹靂堡及其黨羽徹底擊潰才是。”
桑君天曬然道:“得了,別在小混幫主面前,替你家魁首吹大氣。這次,若不是正巧碰上小混幫主和狂人幫列位朋友相助,你家魁首遭噩,就已成了事實,而非謊言吶。”
“這麼說……”汪光雄慶幸道:“魁首真的中了姓熊的詭計,熊老頭不是在誑咱們的?
魁首無恙在是老天有眼,謝天謝地呀。”
“謝完天地,你可還得謝謝小混幫主才行。”桑君無輕淺一笑:“好了,光雄,下去吩咐弟兄整治些吃食進來,我們用膳之後,尚得趕回山上和姓熊的結一結總帳。另外,別忘了將坐騎換一換,以免耽誤香等回山的速度和行程。”
“遵諭。”
揮揮手,看者汪光雄帶着駐守此地循其餘六名手下告退而出,桑君無神色平靜地接過由自己貼身護衛李標親自捧上的熱菜,輕輕地吸喝。
“桑老大!”小混呵呵笑道:“現在總算搞清楚了你家的軍情,這下子你可安心了吧。
從剛才你和你家小兵兵的談話聽來,你留在家的那位什麼大堂領的,好像也變是個懂得運籌帷幄的人才嘛。”
“的確。”桑君無放下榮盛,開朗笑道:“本堂的大堂領嘯天星君固擂,非但智勇雙全,更是個耿耿忠心的好弟兄。他豈止是我最佳的助臂,有固大堂領在,我放心太多了。”
小妮子不禁好奇道:“大當家的,你們堂口裏既然有大堂領,是不是也有二堂頭、三堂頭呀?”
桑君無含笑解釋道:“本堂組織,只有總轄各堂龐務的堂領固擂稱為大堂領,其餘各堂則依照其所管理事務的範圍,分成為水路堂、陸路堂、內務堂和刑堂。顧名思義,這四堂堂領,亦分別稱之為:水路堂領、陸路堂領、內務堂領、以及刑堂堂領。”
小妮子打破沙鍋地追問道:“那麼,你的這些堂領,又是由哪些人擔任?他們的本事一定很不得了嘍。”
小刀呵笑地岔言道:“妮子暖,你知不知道,隨便探人海底,乃是江湖中最忌諱的事.搞得好,人家頂多當你是無知之舉辦果搞不好,小心會被當成間諜捉去刑刑一頓,然後偷偷地把你做掉。那時,你連自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哩。”
“你說我無知?”小妮子紅唇一撅,便待大發嬌嗔。
小刀臉色一正,阻斷未吼之獅。安詳道:“我是提你個醒,不要因為咱們自己隨便慣了,就半其半假地忘了一些基本的禮儀和規矩。”
他那深沉正經的表情,明白地告訴了小妮子開出刻,他可不是在說笑。雖然小刀平素不輕易拿這種臉色訓人。但只要他擺出這等大哥大的模樣,連一向胡混慣了一幫之豬都能鎮得住。何況是眼前這個準備發嗲小妮子。
“知道了啦!”小妮子認命咕噥一聲。
桑君無連忙擺出輕笑地打破略見仁澀的氣氛,曬然道:“無妨,無妨,如果是別人探本堂海底咱然有可能是要不利於本堂,但我相信狂人幫不致如此。而我更相信,貴幫准幫夫人除了好奇之外,絕無別的用心。”
小混吃吃一笑:“桑老大,我都不敢相信狂人幫裏面那些貨色,怎麼你竟然對我們這麼有信心?”
桑君無豁然笑道:“你不信狂人幫是正常,你若信了,幫主之位豈不危險?而我相信,則是合理。因為,若是狂人幫打非對人不利,早就直接動手來得乾脆J如因要浪費時間、精力去除人家的盤。”
“說的也是。”小混忍不住咯咯直笑:“桑老大,你幹嘛這麼了解我們?留一點神秘面紗,我會覺得比技有安全感耶。”
“愛說笑。”桑君無半真半假道:“江湖之中,誰敢自詡真的能夠了解小混幫主你。”
“說是沒有人敢說啦!”小混瞄眼呵笑道:“不過,我發現有人正企圖以行動證明就是了。”
桑君無精明地眨眨眼沉默不語。
小混話鋒一轉,懶洋洋道:“桑老大,既然你不擔心咱們摸你的海底,就拜託你介紹一下你家的大大小小讓我們認識,免我的親親小妮子沒吃着羊肉。還惹來一身騷,白白挨了一頓訓。
他捉黠地朝小妮子拋去一記飛吻,以示心疼她剛才的遭遇。
這時——
汪光熊正好帶着手捧美味的弟兄們進入屋內。這些鐵血堂的兒郎們乍見迎面而來的飛吻。先是一怔,繼而對此露骨的表態不禁噗嗤悶笑。
小混等人便在這些偷笑聲中,轉移陣地,攻佔佈置妥當的大圓桌,面對滿桌佳肴,立即展開另一場廝殺。
直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檯面眾人方始有空重抬話題,或者,應該說是小混他們直至此時,方始歇喘口氣,這才有暇聽人說話。
桑君無淺酌訴道:“本堂的五位堂領,各位已經知道大堂領為嘯天星君固擂。其餘四位則是:水路堂領人鬼判農長探,陸路堂領三眼郎君秋少帆,內務堂領青鵬創洪敏彰,刑堂堂領風雪掌焦三魁。此外,每位堂領手下各有堂衛二名,護堂五人。這些人全是本堂內外功力一流的硬把式,其他弟兄便分屬他們手下,以協助其工作,並由各位堂額直接調派指揮。”
丁仔呷口酒,咂咂嘴道:“這樣看來,鐵血堂可真是個縱橫分明,組織嚴密路組合,無怪乎能撐起江北這一片天吶。”
桑君無含蓄一笑,道:“至於本堂的十大堂衛,以及每堂的護堂,我看等到時候見面。
再一一為各位介紹好了。”
“沒問題。”小混風捲殘雲般地掃光桌上菜肴,抹抹油嘴,拍着肚皮道:“咱們這就上路,我等不及要認識你家的列位英雄好漢了。”
桑君無發覺自己的筷子猶自舉在半空,怎地,桌面上卻已經盤底朝天。
“呃,小混幫主,這會兒你趕的可真急吶。”他竟有所指地瞟向桌面,拋下筷子,既好笑又愕誠地輕搖着頭,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神情。
黃昏。
晚霞有如一位高明的潑墨大師,將一壁晴空染得紅澄藍紫,雄偉壯麗。
小混和桑君無等一行人,沿着荒嶺隱坡,踏着雜草齊膝的野徑,直奔鐵血堂後山重鎮所在。
為了防止輕脆緊牽的蹄聲傳出老遠,打草驚蛇地驚動了圍於前山的敵人,小混等人俱在馬蹄上裹起厚厚的棉布套子,掩去眾人急行的聲響。
馬蹄聲因為這特意的防範措施,確實是寂靜不少,不過,馬背上所載着那幾張呱噪慣了的大嘴巴,由於沒有經過這種類似的特殊靜音效果處理,所以一路之上,仍然不得空閑地喳呼不休。
小妮子高倨赤焰這種百年難得一見的神駒背上,雖然不用馬鞍,而且走得儘是崎嶇荒蕪的小山徑,她卻依然平穩地像坐在四輪大馬車裏一樣輕鬆悠閑。
“唉……”這妮子眺望着西方,夕陽正為朵朵雲彩鑲上光華眩目的金邊,她竟煞有其率地悠然長嘆,以一種感性萬分的聲音,吟哦道:“夕用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廢話。”小混也以一慣愛潑小妮子冷水的反應,故作無趣道:“夕陽本來就是黃昏才有,而且每天都可以看得到,這有什麼好不好的?也值得有人為此大做文章,真是奇怪。”
小妮子經此撩撥,果然,立刻像爆竹遇見火星般,噼噼啪啪地大發嬌嗔:“臭混混,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你幹嘛老是故意要和姑奶奶我唱反調?你有病是不是?或者你又皮癢了,欠人揍是不是?”
“哇噻!”丁仔在旁急急撫住耳朵,咋舌道:“我說姑奶奶小姐,你的獅子吼功力越來越進步了漣我距離你還有一個馬身之遠,都還被你的吼聲震得耳鳴,我真奇怪赤焰怎麼能夠受得了你如此厲害的吼功?”
赤焰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抖着耳朵,扭過頭,朝小混的方向望去,同時咧開嘴發出一聲短暫的輕嘶鳴。
小混逮着機會,咯咯笑謔道:“哦,兒子,原來你早就受不了你媽咪,我未來的老婆那種赤爬爬的慘叫?唉……要你忍受這些,真是太委屈你了,不過……”
小混合調侃的話尚未說完,小妮子早已火冒三丈地嬌叱着,揮鞭朝這混混抽去。
小混逗出了樂子,索性半真半假地以臂護頭,一邊策馬急奔,躲避攻擊,一邊竟放開嗓門,高聲尖叫救命。
當然——
小妮子是不會對這混混有任何傳香惜玉之心,她殺得性起,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於是一拍馬首,哈喝着猛追小混。
“沒搞錯!”其他人看着這對幻想冤家的身影消失於一處亂石崗坡后,不由得對半眼相視。
桑君無有趣地乾咳一聲:“小混幫主不是為了避免驚擾圍山的人馬,所以才建議吾等用棉花裹住馬蹄,以防蹄音泄露吾等行蹤嗎?怎麼現在……”
“他叫得可真有精神,是不?”丁仔忍俊不住地嘿嘿直笑。
小刀苦笑道:“這混混只要有得玩,通常不太記得住正經事。”
“小混混,不正經、正常的。”亨瑞安撫似地拍着桑君無肩頭,滿面嚴肅道:“要他變改,不可能。你要習慣,才沒有失望。”
桑君無以四旬之年,一幫之主的身份,卻要接受亨瑞這個明明生嫩,偏又故作老成的娃兒的安慰,簡直叫他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覺。
一時之間,桑君無尚未考慮如何反應,在他身後,他的貼身護衛李標,業已驚急地怒斥一聲:“大膽!”
當然——
以桑君無一幫之尊,又是北地鱉頭獨佔的黑道大亨,如此身份地位,平素哪有人能夠輕易與他接近,更甭提居然有人敢動手拍他肩膀,一副有活好說的模樣。
亨瑞這信手一拍,豈能不拍得李標心驚肉跳,認為眼前這紅髮碧眼的小鬼佬,竟敢唐突自家魁首,真是不知死活。
小刀和丁仔他們兩個老江湖一看亨瑞亂伸毛手,就知大事不妙。如今,再聽李標臉色全變的驚天一喝,兩人的心立即如上吊經三尺,暗道:“要糟。”
他們倆清楚的很,此時如果一個處理不當,只怕馬上就要有人翻臉成仇,這麼一來,狂人幫准和整個江北綠林畫下道來,以見真章。
這時氣氛之凝重與緊張,就連平時反應向來慢人一拍的哈赤,也已經察覺出情況不對。
他渾身寒毛諫立地在心中暗自嚼咕道:“乖乖不得了,出了什麼事?為什麼殺氣這麼重?少爺跑哪兒去了?他知不知道我們就要大禍臨頭啦?”
就在氣氛僵持不下的此時,當事人亨瑞卻是滿頭露水地瞪着李標,顯然他還不明白對方那聲旱地霹靂究竟所為何來?
於是——
“大蛋!”
亨瑞雙手往腰上一插,學着李標驚急怒目的模樣,呲牙咧嘴的回吼一聲。
吼過之後,亨瑞莫名地咯咯失笑,表情是一副自得其樂的天真模樣。
桑君無看到他如此單純率直的笑容,亦不禁莞爾。
“罷了。”他擺擺手,對李標笑道:“你的膽沒人家的蛋大,我看你對他是沒輒的。”
亨瑞依舊憨然地望着其他人咧嘴而笑,李標見狀只有無奈地聳肩苦笑。對於狂人幫,他實在也是無話可說了。
小刀等人知道危機已除,全在暗裏偷噓了口氣,他們不得不承認,傻人的確有傻福。而有時,人的單純和無知。反倒是一種天賜的禮物。
小刀朝桑君如無拱手謝道:“小紅毛無知,對大當家的多有得罪,在下代他說過當家的太人大量,不予追究。”
桑君如手撫鞍頭,祥和一笑:“少君言重了。老實說,桑某倒是頗為羨慕貴幫能僅擁有如此率直,單純的可愛幫兵。”
他有感而發地慨然地接道:“除了狂人幫諸位,有誰能在染血江湖的同時,依族保持着心中那份赤子之情呢?狂人幫確實是江姐中購界征,絕無僅有的組合。”
小刀正待客謙幾句,前方山坳后,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口哨。
“是少爺。”哈赤想不用想地反應道:“他在叫我們快點過去。”
丁仔扮個鬼臉道:“這表示,這混混鐵定找着樂子了。咱們上吧。”
眾人齊齊一夾馬腹,加速趕上前去。
他們轉過山場,前面便是一片雜草地,小混和小妮子人在馬上,就佇足於草堆前不遠處。而那妮子似是看到什麼不太美妙的風光,正緊好着眉頭,將臉撒向一旁。
桑君如心中掠過一抹不祥的陰影,奔到近前,如雜草地里望去,只見草叢中橫七豎八例了六名廚別彎刃匕首的黑色勁裝漢子,死狀凄慘。
那正是他手下的弟兄的屍體,就連這些人的坐騎,竟也遭人全數擊斃,由此可見,下手之人確實如得上心狠手辣。
李標乍見自家弟兄死狀慘然,不由得悲愴低叫:“好狠呀。”
桑君如雙目微闔,語聲冷澀得不帶絲毫情感道:“叫他們去吧,當我們報復時,會以百十倍的殘酷和血腥為弟兄們索回代價的。”
他一撥馬頭,率先朝草地斜下方於洞馳去。
小混他們無言地緊隨其後,一行人沿洞登山,繼續朝前趟進。
不久——
他們又發現兩處遭人拔除的暗樁,樁上留守的人員被人倒吊於樹上,更有些人身首異處。慘遭分屍。
一路上,李標越見咬牙切齒。
而桑君如變得更加深沉,臉上也越發毫無表情,此時的他,就像一等泥塑木雕般的偶像,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顯然他已經將所有的哀痛和悲憤,完全凝斂為一股稍觸即發的暴烈力量。
小妮子貼近小混身旁,悄然耳語道:“小混,現在我了解你不招兵買馬是對的。想想看,眼前如果是咱們整日相處的弟兄遭人毒手,我早就哭死了,哪還能像桑老大恁般鎮定節化悲憤為力量,準備為自己手下報仇吶。”
小混安撫地輕拍這妮子的小手,深沉道:“你老公我很少有錯的時候,妮子,江湖染血的日子原本就不是容易過的,雖說家大業大的責任也大,但你以為咱們能這般遊戲江湖。我心頭就沒有負擔嗎?其實我只是盡量在苦中做樂罷了。”
“你呀!”小妮子輕嗤道:“話說著說著,就往自己臉貼金,你就難過了,是不是?”
她撒嬌地斜睇了小混一眼,不以為然地踱開步去。
小混無奈地聳聳肩,暗自苦笑地忖道:“我說真話時,你當我在臭屁,在瞎掰時,你偏又一本正經,難怪童安格要大聲急呼‘其實你不怪我的心’,唉……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吶。”
小混雖然分心神遊異方,當他們奔臨一道兩面壁豎宛若劍立的狹谷時,仍然直覺地發現這道峽谷是處險地。
他立即上前去,擋住桑君天放馬急沖,警告道:“小心埋伏。”
桑君如頷首道:“由我和李標快速衝刺,以做誘餌引誘敵人現身攔截,並請小混幫主及少君等,自兩旁肅清敵蹤。”
“沒問題。”小混一把拍上桑君無肩頭,豪氣道:說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我不會輕繞他們。你自己也要多小心才好。”
桑君無明白地看着小混舉掌拍落,本能地側肩閃躲,但當他認為可以避開的同時,小混的手掌卻已穩穩地搭上他的肩頭,令他暗吃一驚。
“看來……”桑君如不得不暗自佩服道:“他的功夫顯然比我原先預計的要高出許多。”
眾人之中,只有小刀察覺到小混剛剛暗裏露了一手,鎮住桑君無。於是當小混瞟過眼來時,他對這混混罰出了一抹會意的微笑。小混也背着其他人,丟給他一個志得意滿的眼神,以示自己本事高超。
李標雖然就站在小刀身旁,卻也不曾發覺他們哥兒倆的眉來眼去,他只是一個勁地苦笑不迭,心裏想道:“真奇怪,狂人幫這些人怎麼這麼喜歡拍人肩膀?難不成,這還是他們的幫風?
小混翻身落馬,同時指示道:“小紅毛,你騎赤焰和哈赤一同隨桑老大他們闖邊關。老哥和我為掩護闖關的第一撥,分撲峽谷左右殲滅敵人。丁仔和小妮子你們做第二撥,將漏網之魚逐一斬絕,一個不留,懂了沒有?”
眾人齊齊點頭,各自抄扎打點,分別準備妥當。
桑君無神色凜然地朝小混一頷首,猛然喝聲道:“沖!”
於是——
赤焰馱着亨瑞一馬當先沖入峽谷,哈赤和桑君無的坐騎落後一步地尾隨左右,而由李標負責斷後,他們四人四騎挾以撼天之勢,狂猛地奔向峽谷。
小混他們便在赤焰揚蹄奔騰的同時,身形猝閃,直撲那道寬僅丈尋,谷壁陡削,深不見頭的險峻峽谷兩側。
就在赤焰沖臨谷口之際,谷頂上這然傳來陣陣骨碌巨響,無數磨盤大小的石塊凌空暴落,砸向入谷的四騎。
赤焰不愧為久經陣仗的一代神駒,在漫天如雨的亂石之中,驀地一聲長嘶,迸跨閃躥而出,身形宛若一抹雲煙般的騰挪卸於穀道之間,將這陣石雨拋落身後。
在它身後的三騎,雖然沒有赤焰這一身超絕的本事,但是這三匹座騎上面的騎士們,卻都具有不俗的武功。
只見哈赤、桑君無和李標他們三人紛紛亮出兵器,一面奔行一面出手點去翻打下落的石塊,悍然無阻地直朝谷口又在此同時,谷頂開始傳出凄厲地慘號聲。
隨即,間或有些身着黃泡,或雜色農飾的屍體,伴隨着飛墜的盤石墜落下來,那自是小混他們襲敵得手之故。
小混身若隼鷹地掠過石頂,在他所到之處,人體仰翻,血光迸濺,只要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露出身形的人,幾乎沒有一個能夠全身而退。
他這一路殺去,在赤焰奔抵谷口之時,他也已然掠至峽盡頭,正好居高臨下將谷口外那片干澗床上的所有埋伏,一眼望盡。
於是——
長嘯聲中,小混由谷頂沖霄而起,再一猝閃相撲,在赤焰前射向澗床。剎那,一片蜂煌般的箭矢和暗器朝他蓬射至。
小混長笑如雷,身形猛旋,登時,他身分四周猛地颳起一道詭異的龍捲風,將飛射而至的無欲飛蝗暗器收入其中,又紛紛反射而出。
那些原本躲在干澗陰影中偷襲的人,此刻,反倒被自己發出的暗器攻擊得再也藏不住身,一個個驚叫着挪動行蹤閃躲暗器。
他們這一騷動,泄露身形,便已被隨後掩至的小刀、丁仔和小妮子三人盯住,只待小混那連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龍捲神功一停,他們三人立即撲身殺敵。
不少霹靂堡方面的人手,驚惶之中,急忙逃出藉以掩身的干澗,便又懂上正自峽谷中衝出的桑君無等人。
桑君無和李標對這些人的恨意與殺機。只有比小混他們更加深濃,豈有稍減之理。因此,剛自小混他們手下逃生的這群人,卻又一個不漏地喪命於桑君無他們手中。
終於——
山谷里的落石聲完全中斷,敵人的暗器箭雨也全都停歇。
天色業已迅速地落入黑暗,夜幕中,除了偶爾有風吹趕樹叢發出沙沙的聲,並送來陣陣嘔人的血腥氣味之外,四周悄然無息。
小混等人全都謹慎戒備地豎耳凝聽,直到他們確定四周,除了自己等人已完全沒有多餘的呼吸聲息,他們這才放下緊張的心神歇喘口氣。
“好了。”小混拍手笑道:“看清形,這裏的埋伏到此為止了。”
桑君無點頭道:“在敵人眼中,此處並非據守鐵血堂成要害,因此他們才沒有議下更堅固嚴密的防守。”
丁仔嘻嘻笑道:“其實,若依剛才的埋伏看來,也不能說是很稀鬆平常的了,如果是普通人闖關,恐怕早就栽在山谷里。但是碰上了咱們,那些埋伏顯然就變得不太中用。呵呵……”
“這倒是真的。”小妮子咯咯嬌笑地贊同着。
小刀顧慮道:“咱們既然已引發埋伏,對方人馬不會沒有聞及偌大的聲響。因此,咱們還是要快離開這裏,免得遇上前來察看的敵人,又要多耗氣力擺手他們。”
桑君無面色稍罪,額首道:“不錯,我們得避開對方,才好由秘道入後山。”
“那就走吧。”小混彈指一笑。“咱們還在等啥咪?”
他們一行人在桑君無和李標的領路之下,牽馬步行,動作敏捷隱秘地沿着干澗朝山裡前進。
不久——
天色便已全渡昏位,漆黑的天幕,只有數點稀疏的星光。
今夜,風有些大,一個典型月黑風高的暗夜。
經過大約一柱香的急行之後,黑暗中,桑君無突然朝一處隱陷的山隙走了進去。這山脈曲折深遠,小混他們經過昏天黑地的連轉數彎,幾乎迷失了方向感。
“桑老大!”小混一腳離,一腳低地咕噥連連:“你家的秘道,還真不是普通的難找而已。”
桑君無語聲含笑道:“就快到了。”
這時——
他們正好來到一處投天而起的絕壁面前,顯然已經走到了山隙的盡頭。這盡頭處,除了數塊連着山壁聳立的碩大巨岩之外,已無通路,眾人因此自然停下了腳步。
桑君無沉然道:“李標,啟門。”
李標趕忙搶步上前,在一塊宛若銅沈鐵鑄的龐然巨石四周旋轉騰掠,間或朝石上不同的地方重擊數拳。
忽然——
絕壁的報處,巨岩與巨岩之間,發出一聲低沉的喀咔異響。一塊看似完整緊密的岩石,突然裂開一道正好足供單騎通過的隙縫來。
小混滿懷興趣地直上前去研究那巨石,一邊嘖嘖讚歎如此巧奪天工的機關設計。
“啊哈!”小混讚賞道:“原來這道機關是鑿空石內部,再按裝啞簧,並利用壓力點的原理來開啟的。其是挺聰明的設計啦!”
小刀調侃道:“你把人家秘道的機關裝置研究的恁般清楚,莫非有何企圖?”
“職業病,沒辦法。”小混呵呵失笑道:“桑老大,你可別誤會我有啥用意。”
桑君無輕笑道:“誰不知道武狂老前輩對機關陣圖別有研究,看來小混幫主也頗諸此道,故能一眼看穿這道奧妙所在。好在你我是友非敵,否則,我還真有得擔心了呢。”
丁仔噗嗤笑道:“大當家的,不是我要危言聳聽。不過……如果你真的將這混混當成朋友的話,我看你才應該為貴堂的秘密門戶操心。”
“何故?”桑君無不解地反問。
“因為呀……”小妮子搶言嬌笑道:“闖朋友家的空門,如果出了紕漏,可以美其名為拜訪,不算犯罪。”
“闖空門?”桑君無微愕付道:“這位出了名的天才混混,幾時竟也改行當起梁上君子?”
小妮子看他表情,就知道這位黑道大阿哥還搞不清楚自己的意思。
於是,這妮子乾脆挑明道:“這混混特別的嗜好不多,最近剛巧迷上研究別人家的機關裝置。他正愁找不到具有高難度水準的機關佈置來破解,以藉此證明自己很高明。如今桑幫主你當他是朋友,這混混豈不正堂而皇之的上門,突破你們秘道的防衛系統。萬一他不成功,也不怕你家小兵兵會讓他成仁嘛。”
“萬一不成功?”小混嘖聲道:“老婆,你未免太不了解我了,只要我想做的事,有哪一項不成功。你怎麼對自己的老公沒信心?”
桑君無啞然失笑道:“感情,我這可是清賊進門嘍。”
“賊?”小混誇張地嘖弄道:“桑老大,咱們狂人幫里,只有一個空門的賊貨。我辦事,你放心,本大幫主絕不做設格調的事。”
丁仔聞言,立即哇哇抗議:“臭幫豬,你說這話是啥意思?難道你是說,我家那個空空門設格調?”他說著說著捲起袖子,準備為空空門的名譽而戰。
小混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急忙乾笑着轉變話題:“哎呀,秘道都開了半天,咱們不快點進去參觀,還林在這裏凍露水不成?”
他拉着小妮子帶頭閑人秘道之內。
“辣塊媽媽的。”丁仔哼聲一笑:“等你這混混知趣,沒拿我家招牌開玩笑。要不,老子拚了這條命,也要維護家族榮耀。”
此時,赤焰見小妮子消失於石縫之後,早已不同地嘶鳴一聲,隨之擠入那道漆黑的狹隙。
其他人亦不再多話,牽着坐騎,魚貫地進入秘道之內。
原來,這秘道之內,竟是一個偌大的山洞,黑黯中看不真切什麼。
但是——
當李標將移開的洞石推回原處,封住人口的同時,洞內壁瑞數盞油燈,亦因機關的牽動,而自動燃亮起來。
小混等人看的圓噴稱奇,直費如此設計,着實高明。
他們藉著昏黃的燈光四下打量,發覺自己所處的這山洞,不但寬敞,而且乾燥。由洞內存放的一些清水、雜糧看來,這裏更像一處可以長期駐守大隊人馬的隱秘據點。
小妮子環顧這沒有任何通路的山洞,不禁疑惑道:“桑幫主,咱們又不是要藏匿不出,幹啥躲進這個沒路可通的山洞裏。”
桑君無以目光挑戰道:“小混幫主,你說呢?”
“想考我?”小混右肩一挑,興緻盎然道:“如果再掛點彩金,賭上一賭,那我就更無法拒絕啦。”
小刀聞言,不由得呻吟道:“天呀,連這你都要賭?你這混小子的賭性,可還真不是普通的深重。”
桑君無豪爽笑道:“既然小混幫主有興趣賂一把,桑某自是奉陪。不過……老實說,我掛心本堂安危,因此,只怕沒有太多時間耽擱於此。”
“這簡單。”小混自赤焰身上的褡褳里,摸出一具精緻華美的琉璃沙漏,呵呵笑道:
“咱們就限時闖關好了,據說,這沙漏的時間正好二刻鐘。如果在此時間內,我無法找到通往鐵血堂後山的出口,那麼這沙漏就是桑老大你的了。”
亨瑞驀地跳腳道:“沙漏。我的,是波斯寶貝,不要給你賭,輸輸去,我會不捨得。”
“啪!”地一聲,小混賞他一記響頭,笑罵道:“他奶奶的,就因為是寶貝,所以我才借來用一下,叫那麼大聲做什麼?大幫主沒面子。該打,還有……你竟敢在本幫主和人打賭之前。說我會輸,真是觸我零頭,該打,對本幫主打賭沒信心,更是該打。”
他一邊數落,一邊追着亨瑞打響頭,打得這個小紅毛不得不四下抱着鼠竄,大叫:“壞幫豬,虐待兒童。”
李標看得兩眼發直,不住在心裏暗叫道:“乖乖隆地咚,天底下哪有如此強道的幫……
豬,呵呵,難怪狂人幫的幫兵會如此等卑不分了,果然就是這干幫主的人,自己先設規矩嘛,不但搶幫兵的寶物來和人打賭,幫兵抗議,居然還得換打,這……這算什麼嘛。”
他心裏禁暗自慶幸,還好自己跟隨的不是這種時常會瘋瘋癲癲,而且沒事就要抓狂的大哥。要不,恐怕這道上討生活的日子,只怕更難過。
李標這廂念頭未歌,那邊——
小刀看這混混又要玩的忘形了,只怕早已將人家鐵血堂軍情緊急的事實丟到腦後。
於是——
小刀起這混混經過自己身前的機會,伸手一措,硬是將小混攔腰抱住,不讓他繼續追逐小紅毛。
由於事出突然,小混不曾提防有變,這回可被逮個正着。
但是,也因為他未思應變,故而人雖被攔住了,那股前沖的勢子卻猛得將他與小刀一起撞倒,使得兩人猶如摔死狗般地叭嗒聲,同時以五體投地之姿落地,壓扁了兩人那雙同樣挺直出色的俊俏鼻子。
“哎喲啦!”
讓小混脫口大叫的,不是因為那被撞扁的鼻子,而是,亨瑞見這混混與小刀摔纏成一團,正值難分難解之際,顯然良機難覓,於是大方地衝上前去清兩啪啪地敲了小混一陣響頭,將剛才所挨的打悉數討回。
小紅毛打得開心,自然,小混就叫得傷心嘍。
好不容易,小混終於掙開糾纏,昏頭漲腦地爬起身來,揉着腦袋,苦笑道:“他奶奶的,臘月的帳也沒有還得這麼快的啦。”
桑君無與李標原本預計,小混大概又要發統一場,找找小刀和小紅毛的碴,才會甘心滿意地恢復正常接續先前的話題。
沒想到小混起身之後,逕自活動一番筋骨,便開始繞着石洞周圍踱起步來,好像剛剛根本不曾追打過小紅毛,也不曾和小刀一起躺在地上挨人打似的。
桑君無心裏感到訝異,思忖道:“怪哉,這個武林中的超級混混,行事果然出人意料。
連我自負對他已做過相當程度的研析,應該能夠了解他的個性和行事手段等等。但是,我所自認為的了解,顯然尚有極大的誤差存在。嗯,此人的心機城府的確不易揣度,曾能混確實不是易與之輩呀,能得此人為友,該算是我所做過,最聰明的一個選擇,呵呵……”
想着想着,桑君無不禁發出慢慢相借的輕笑。
一旁,李標納悶道:“魁首,你在笑什麼?”
“沒什麼。”桑君無擺擺手,含笑望着眼前顯然棋皆頗為輕鬆愜意的眾狂人。
小混迎着他的目光,揚眉問道:“如何?桑老大,你決定好要和我賭啥咪了沒有?”
桑君無含蓄一笑:“小混幫主既找有此雅興,桑某豈有不奉陪之理。”
他接着自懷中取出一尊約獎一寸高,雕之精緻的翠玉笑佛,打趣道:“不過,桑某雖也領着一群為數不算少的弟兄討生活,但是,說實在的身家算不上豐厚,更沒有什麼異國奇珍能夠和小混幫主的波斯珍玩相比擬。所以,我就用這尊原土產的翡翠笑怫和你賭個彩吧。”
桑君天透過笑佛,卻未伸手去接,反而,扭頭問道:“小紅毛,你喜不喜歡這玩意?喜歡的話,我就替你贏過來。”
“喜歡,喜歡,支那佛很出名,老家沒有,波斯也沒有。”亨瑞接過笑你,愛不釋手地把玩着。
丁仔抗議道:“大幫豬,這尊笑佛是當世雕刻名醫,牛玉斑的極品名作之一,可是千金難求的收合品,你怎麼能厚此薄比地只為小紅毛一個人獨贏?那我們其他人呢?你多少也得分我們一杯羹,才算公平嘛。”
桑君無並不訝異丁仔能夠在一瞥之下,便能看出翠玉玉怫的來歷。畢竟,身為空空門的唯一單傳,未來的掌門人物,若未具有此等高明的眼力,那才叫意外。
真正令桑君無感到有趣的是,小混他們那種一副篤定穩贏的態度,好似這尊翠玉怫已成為狂人幫的囊中之物,而他們正忙着計較應如何分贓吶。
“分一杯羹?”小混睨眼嚼着丁仔,笑容甚邪:“那有什麼問題,小紅毛,等我把玉佛贏到之後,你就借了仔瞄一眼過過癮,免得他說我不公平。”
“只瞄一眼?”丁仔哇啦叫道:“這樣也算分一杯羹?我咽口口水都比那多啦,小混混,你就其要搞差別待遇,也不能差的太離譜嘛!”
小混環起雙臂,問道:“那你到底想怎麼樣?”
丁仔終於開始覺得這混混的口氣,似乎不太對。
但他依然心存僥倖地抗爭道:“嗯,這個……你打算和人打賭,就等於是咱們全幫和人賭。所以稱贏得的獎彩,照理說,也該全幫均分。所以,這玉佛,理應由大家共享,也就是……由每個人輪流保管玩賞才合理。”
李標忍不住咕咕道:“這時候就在討論如何分配贏來的獎彩,未免言之過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