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回 百草益元 以臂代首

第七十五回 百草益元 以臂代首

語聲飛快說完,身形一晃,已退出場外。

宋岳目注手中十餘粒紅紅的藥丸,心中一陣激動,暗忖道:“原來是武林三老,‘百草益元丸’雖非絕世靈藥,但也是極難得的調元聖品,常人要討一粒都難,如今十餘粒竟傾贈自己……這實在是卻之不恭,受了有愧,同時深知三老之所以蒙面,只是怕又樹強敵,塵俗又纏……”

他腦中轉着,一張口,十餘粒益元丸盡人口中,立刻咽下,只覺滿口清香,精神一暢。

要知道三老之首“天風老人”的“百草益元丸”一粒已足收益補元之效,習武之人服用,足可抵上二年功力,何況天風老人把一生遍游名山幽谷,集採的異草靈卉,花十年精力,煉製成的十餘粒益元丸,傾囊而贈。

此刻,炎陽當頭,正是午時。

天日與盆中巨大火焰,相煎之下,場中火熱如夏,煙霧蒸騰。

宋岳略一調息,疲勞頓消,劍勢一揮,豪氣干雲地道:“司刑高僧,請。”

“請”字一落,劍化長虹,翩然而出,劍氣四溢中,精光電奔哈布拉前胸心窩。

哈布拉一聲怒叱,身形一閃,呼的一聲,在避招之間,竟疾速連攻三掌,一連串波波響聲中,已挾着酷寒徹骨的陰風,如影隨形地劈向宋岳。

不要看這巴什扎圖寺的司刑,身軀如牛一般,但身法卻輕靈已極,腳不沾塵,恍如魅影一般,尤其他的陰焰掌力與“陰手屠夫”又自不同,陰寒柔綿,綿勁中卻含着一股陽剛之勁。

這固然修為互異,但稟於先天氣質,不無關係,宋岳見狀暗暗心驚,見對方功力並不在“陰手屠夫”之下,在這剎那,宋岳疾速欺近三尺,剛好避過對方三掌,左掌連揮,“狂風掌法”挾着八成“芥子神功”,拍出一招“風動萬物”,長劍如白雲出岫,演的正是“雲漢九式”中的“墜雲飛雨”。

哈布拉掌勢甫出,宋岳劍掌俱已反擊而至,只見他神色一變,短髯直豎,一聲震天大喝,腳步微旋,身形反旋而移,只差寸分,避過這二招,呼的一聲,雙掌詭異一陣亂舞,已連續擊出五掌。

這五掌在青海獨門“陰焰掌法”中,是最歹毒的一式,名叫“五鬼施刑”。

隨着他雙手亂舞,空氣迴旋四溢,排山倒海的陰柔寒罡,挾着排山倒海之勢,猶如江河怒瀉,分自令人揣測不及的角度,飛撞而至。

宋岳只覺得四周壓力,頓時大增,他知道如用剛才的方法一定無用,面對這般威勢,胸頭豪氣大發,猛然吸進一口氣,真元倒轉十二重樓,周身“芥子神功”滲透而出,長劍緩緩前刺,施的卻是羅浮“漢宮九式”的“羽扇輕揮”的前半式。

他決定憑本身功力,打一場結結實實的真仗。

哈布拉見狀,嘴角掛起一絲冷笑,他當然知道宋岳原已受傷,如此運上真力硬拼,自己豈能錯過這機會,一聲暴喝,雙掌幻影千百,半途招變“十殿輪迴”,加上三成真力,綿綿不絕的無形罡風,已如拔山填海之勢疾涌而出。

這場力拚,看得場外雙方呆如木偶,就是高僧這等身手,竟亦身軀微微前傾,拄地的鳩頭金杖,現出輕微的抖動,顯然內心已被場中驚險絕倫,生死立分的拼搏所吸引,渾忘自己。

因為誰都知道,誰擋不住一招,誰就躺在地上,立成鬼魂向閻王報到。

哈布拉雙臂剛展出七分,臉色倏然一變,他想不到在自己兼守兼攻,密佈四周的無形罡網中,宋岳劍勢絲毫未頓,競在這種重如山嶽的掌風中,破空而入……

而宋岳卻心神一震,胸頭血氣微涌,覺得劍身重若泰山,無法移動絲毫,但他卻不敢形諸神色,正想變招,忽覺丹田衝出一股熱流,直達四梢,長劍似若一輕。

此刻他不禁大喜,知道“天風老人”的“百草益元丸”藥力已經運出,一聲長嘯,劍勢原勢而人,方到一半,立刻圈手平揮,而身形卻隨着疾旋起來。

這正是“宮女揮羽”的後半式,不過宋岳卻為了消卸對方壓力,將招式改了一下,身子隨着旋轉欺近。

只見七尺之內,一輪白光,像是有腳的陀螺,疾轉而進。

哈布拉一見來勢,心中大驚,在這剎那,旋轉的劍芒,離他胸前只有五寸,但職位高至司刑,雖非普通高手可比,只見他一聲悶哼,身形恍若幽影,疾然暴退,雙掌連劈出三掌,護住退勢。

宋岳一招得勢,豈肯甘休,一聲清嘯,白色寒人心魄的光輪倏斂,一聲長嘯,道:“暫留爾頭,懲前斃后。”

語聲中,只見白色精光一閃,接着場中響起一聲慘嚎……一切立刻靜止了。

只見司刑哈布拉,左臂齊肩而斷,鮮血狂噴,臉色慘白,步伐踉蹌,倏向高僧跪下道:“弟子有辱師門……”

語聲未落中,嘭的一聲,栽倒在血泊中,人竟昏死過去。顯然他的愧羞交進,怒傷併發。

除了武林三老及高僧等有數幾人外,誰都震驚宋岳這一手,怎麼隔離丈余,宋岳屹立未動,哈布拉就斷臂了呢?目光一閃之下,場中靜寂片刻后,才連響起“哦……哦……”恍悟之聲。

原來離宋岳三丈之地,一柄長劍帶着一條血肉模糊的手臂,斜插在地上,劍柄尚在搖晃不定。

嘿,剛才宋岳施的竟是不成招法的脫手飛劍。

此刻,場中響起二聲厲叱,接着二條紫色光影疾落場中,正是巴什扎圖寺的司監、司客二僧。

只見這二高帽紫衣僧人,腳下一墊,就向宋岳撲去,臉色猙獰無比,口中厲叱道:“姓宋的,血債血還,拿命來!”

就在這當兒,蒙面的“天風老人”及“飛鶴老人”—聲大喝:“武林人物,一諾千金,豈可因生死而亂章法?”

語聲中,二條灰影,疾迎而上。

“波……波……轟……轟……”連聲大響中,場中煙霧漫空,沙飛走石。

二條紫色及二條灰影在塵霧中雙雙倒走七步。

挾着商亞男的游塵老人惟恐引起混戰,影響了宋岳計劃,立刻大喝道:“高僧高僧,怎不阻止你手下?難道你後悔剛才三陣之約!”

此刻高僧雙眸中,突暴出一股駭人的煞焰,鳩頭金杖連頓,咚咚落地三響,冷叱道:“司監、司客二位主壇,疾速退下!”

二紫衣僧聞言,臉上現出一副既怒又無可奈何的神色,飄退三丈,向“活佛”高僧一拱手,站在原來的位置。

只見高僧金衣一振,金光微動,已欺近三丈,與宋岳對面而立,目光向二老怒視,冷冷道:“二位是幫宋岳幫定了?”

“天風老人”呵呵一笑,道:“高僧佛眼,竟看中了老朽心事,不過忝在公證人立場,就是想幫也幫不上,這就是武林人物的規矩!”

語氣堂皇,不亢不卑,聽得宋岳暗暗佩服,心中道:“的確不愧‘武林三老’。”

高僧一聲冷哼,陰惻惻道:“算你有理,但何不把蒙面巾拉下來,讓佛爺看看是哪路高人。”

“飛鶴老人”接口道:“高僧不必急在一時,老朽以為天色不早,雙方定了勝負后再說!”

說著向“天風老人”一打眼色,身形已退出場中。

這時,宋岳已緩步拔起地上長劍,瞥了哈布拉那條手臂一眼,暗忖道:“見機應付,雖闖過第二陣,但是最後這一陣怎麼辦呢……”

此刻,他信心大增,本來抱着必死之心,慷慨赴義,但現在觀念漸漸在轉變,生存的希望,愈來愈濃

因為宋岳覺得闖過了二陣,由九死一生的局面變成了生死各佔一半。

但是,當他望着對方那副陰沉的臉龐,及垂肩長眉下那二道怨毒殘酷的目光時,心中不禁涼了半截。

“蓮台浮空”及“虛空送物”這二手神功,已使宋岳有生以來,第一次微微生出一絲怯意。

現在,他修長屹立的身形,靜靜站着,對二老與高僧的對話,絲毫沒有聽見,心中惟有一念,就是怎麼可以闖過第三陣!

是的,在任何人看來,宋岳的功力如沒有受傷,比起高僧至少差上半籌,現在雖已闖過二陣,但卻不知道傷勢何時發作,這種情形之下,不論任何一方,對宋岳皆有一種黯淡的看法。

正當宋岳凝神苦思時,高僧見二老退身,冷嗤一聲,道:“也好,佛爺也不爭在這一刻。”語聲到此,倏然轉向宋岳冷冷道:“羅浮掌門,還要佛爺動手嗎?”

宋岳思緒一斷,聞言一怔,猜不透這句話含意何在?茫然相視,道:“難道你是說免了這一陣?”

高僧嘿嘿一陣冷笑道:“你是白天做夢,佛爺只告訴你,你如能見機,甘認敗輸,佛爺或許尚能全你一條蟻命!”

宋岳被激大怒,傲氣複發,反唇相譏,嘲弄道:“見什麼機?”

“憑剛才的‘蓮台浮空’及‘虛空送物’!”

宋岳仰天狂笑道:“這無相真力,固然是絕世之學,但是本掌門也會一套,是否要看看?”

他索性狂上一狂,其實真要做,一丈距離尚可以,要是三丈,的確是力不勝逮。

高僧冷冷一笑,正要說話,商亞男倏然喊道:“岳弟,我有句話對你說!”

宋岳側身道:“商姑娘有何言?”

商亞男滿臉凄涼之色,道:“生死一線,我想趁這機會與你談幾句話?”

宋岳對高僧一瞥道:“高僧是否能稍等片刻?”

高僧冷嗤一聲道:“死在臨頭,尚色星高照。”

語中滿是不屑之氣。

宋岳怒火大熾,倏然轉念忖道:“商亞男此刻叫我,必有重要之事,古人言,驕兵必敗,此正是對方弱點,我何必徒生無謂……”

此念一生,立即心平氣和,抱劍道:“多謝高僧成全!”

高僧哈哈一陣狂笑,心頭得意之至,這非常明顯,宋岳連闖二關,對自己仍是這般低聲下氣,不是畏懼,又是為何?他有着這種想法,心中殺機更甚,笑聲之中,充滿了陣陣寒意。

宋岳耳聞對方這陣笑意,心中一陣慘痛,想起自己出世江湖以來,幾曾受過這種鄙視?

他強忍一股焚心怒火,飄至商亞男身畔,低聲道:“男姐,有什麼事吩咐?”

商亞男低聲道:“岳弟,你認為是不是高僧敵手?”

宋岳微一怔道:“功力或有不及,招式或可彌補不足,但目前傷勢不知何時再發,生死不可預卜!”

商亞男頷首道:“愚姐知道如何,所以叫你來,只是要告訴你一件事,如感不支,可以神像作掩護!”

宋岳目閃奇光,向神像一瞥,道:“男姐,你這辦法有何用?”

商姑娘嫣然一笑,道:“我在被囚時,獲知此地一般習俗,眾僧對這神像,視作天神,不可輕觸,不可褻瀆,故如你以神像作掩護,高僧功力雖高,卻拿你無可奈何!”

說到這裏一嘆道:“此固然不是根本辦法,但到那時,能拖延時刻,再籌對策,未嘗不是緩兵求將之計。”

宋岳覺得商亞男智慧果然精細異常,的確,目前除了這條辦法,尚可苟延一時外,確實沒有再好的辦法,遂微微點頭,在飄身剎那,宋岳低聲對三老道:“不論如何,尚請三老依前言行事。”語聲一落,人已飄回當場,凝神屹立,長劍微微向上,準備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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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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