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志在真經

第六章 志在真經

黃冬瓜目光何等銳利,一眼看出那條小船上坐着的正是修羅教二老一少,不覺咧嘴一笑,暗道:“是時候了!”

這就不慌不忙,兩手把槳用力一劃,小船箭一般朝橋洞直射過去,口中大聲喝道:“推牢!”

(這是從前行船的切口。一般鄉村間橋樑大半是用石砌的,橋洞不大,最多容得兩條船一來一往,故須互相避讓來船,才不致迎頭撞上,叫來船“推牢”就是要來船頭朝石,讓出左首水道之意。)他口中叫着“推牢”,小船船頭卻向對方船身猛撞上去。

但聽“砰”的一聲,兩條船已經撞在一起,水花四濺,幾乎把來船撞翻!

修蕙仙不識水性,口中不覺驚叫出聲。

對方后梢划槳老大不識武功,自然經不起這記猛撞,一個人被震得“撲通”一聲,翻落水中。

姓崔的青衣人不由大怒,一探手就五指如鉤抓住了黃冬瓜的船舷,沉喝道:“你不長眼睛,船是怎麼划的?”

黃冬瓜道:“小老兒早就打了招呼,是你們的船劃得太快了!”

姓崔的青衣人道:“咱們有急事趕路,你不會劃得慢一點?”

黃冬瓜道:“你們有急事,難道小老兒沒有急事?這下可好,小老兒這條船船頭給撞壞了,小老兒是苦哈哈,撞壞了,你們得賠。”

他也把木槳搭住了對方的船舷,接着道:“不但小老兒這條船要賠,只怕你們這條船撞壞了,也得由你們賠才是。”

姓崔青衣人怒聲道:“你也不打聽打聽,咱們是什麼人?”

黃冬瓜沙着聲音道:“你們是什麼人?會吃人不成?把小老兒船頭撞壞了,就是天王老子,也非賠不可。”

那姓陸的坐得很穩,一面吸着旱煙,緩緩說道:“撞船是雙方都有不對,何況是老哥的船撞了我們的,照說撞壞了應該由你老哥賠償,怎麼反要我們賠償你呢?再說我們就是要賠,也只賠我們的船老大,怎麼也賠不上你的。”

雙方說話之時,那落水的船老大已經濕淋淋的從后梢爬起。

姓崔的冷嘿一聲道:“賠你,做你的夢!”

他左手五指本來扣住了黃冬瓜的船舷,此時五指一松,用力往外推出。

以他的功力,這一推,自可把黃冬瓜的小船推出老遠,哪知掌力推出,兩條船舷依然靠得緊緊的,休想推得動分毫。

原來黃冬瓜一支木槳就斜斜的擱在他們船舷之上。

“小老兒不管……”

黃冬瓜剛說到這裏,忽然哼了一聲道:“原來你們想賴,嘿嘿,小老兒在這條水道上劃了一輩子的船,像你們這種耍賴皮的下三濫可看得多了,不賠,你們一個也休想走?”

姓崔的給他這聲“下三濫’’罵得心頭火起;大喝一聲:“該死的東西!”

突然騰身而起,撲了過來,一掌朝黃冬瓜當頭擊落。

黃冬瓜笑道:“小老兒說你們是下三濫,沒錯吧,說不過,就作興動手!”

他坐在後梢,連站都沒站起來,直等姓崔的人影撲到,右腳忽然抬了起來,姓崔的好像自己湊上去的一般,砰的一聲,一個人飛起兩丈來高,在空中連翻了幾個筋斗,才“撲通”

一聲,朝江心掉落下去。

姓陸的看得目中寒芒飛閃,沉笑道:“想不到老哥還是一位高人!”

口中說著,人已倏地站起,右手一揮,旱煙管接連閃起幾點黑影,朝黃冬瓜身前灑來,他一出手,就知是一位點穴名家!

黃冬瓜看他站起,也急忙站了起來,原來他左手也拿着一支黑黝黝的煙管,對方出手襲來,急忙揮管化解。(對方船在他左邊)兩人各自站在船上,瞬息之間,就迅速交換了十幾招之多。黃冬瓜右手忽然朝前一探,(他左手執着旱煙管,和姓陸的交手)說道:“你這支旱煙管不錯,給小老兒瞧瞧!”

一下把姓陸的旱煙管奪了過去。

姓陸的自然不甘心兵刃被奪,急忙伸手去抓,黃冬瓜左手把自己那支給煙薰得黑黝黝的竹管遞了過去,塞在他掌心。

姓陸的五指一緊,奪了回去,還不知道給人家掉了包!

黃冬瓜低頭朝手中看了一眼,噴噴的道:“不錯,連煙斗還是風磨銅夾金做的,很好,我船頭撞壞了也不要你們賠了,就這樣換一支旱煙管吧!”

話聲一落,人已坐了下去,木槳一劃,小船飛也似的朝水面滑了出去。

這從他一手奪對方煙管,一手把自己的一支送上去,到低頭欣賞,說話,再坐下划船,前後也只是剎那間事。

等姓陸的聽到他讚美自己的煙管,說就這樣換一支吧,才發現自己的旱煙管已經到了人家手裏,低頭一看手中拿着的只是人家一支竹煙管而已,心頭這一氣非同小可,口中大喝一聲,要待縱身而起,黃冬瓜一條小船,已經駛出去足有一箭來遠,追是萬萬追不上了!

被人家耍了這一陣,又從自己手中換去了旱煙管,竟然連人家是什麼人都不知道,直氣得他目送小船遠去,只有乾瞪眼。

那姓崔的陸上工夫雖不錯,但落了水,可是旱鴨子,一下沉到底,足足灌了幾大口水,才被船老大救起來,又忙着替他嘔水,一個人已是疲憊不堪。

口口口白雲燕上岸之後,因黃冬瓜說過,修蕙仙和她兩個師叔的那條船,還要頓飯時光才能趕來,時光充裕,不忙着趕去三宮殿。

心中只是想着修蕙仙兩個師叔問的話,好似其中另有隱情,自己不如在這裏等候,讓他們來了,走到前面去。

這就在路邊找了一棵枝葉茂密的大樹,縱身上樹,在橫幹上靠着樹身坐下。

這時差不多已快要接近二更了,等了一會,還不見修蕙仙等三人前來,心頭不禁有些焦灼起來,忖道:“莫要他們不從這條路經過?”

又過了刻把時辰,才見遠處出現了三個人影,一路行來,那正是修蕙仙和她兩個師叔。

走在最前面的是姓崔的,他一身衣衫濕得像落湯雞一般,一邊走一邊罵不停,生似吃了大虧,中間是修蕙仙,後面姓陸的也是一臉怒容,一聲不作,手上那支紫金旱煙管也不見了,腰間插了一支黑黝黝的竹煙管。

白雲燕想起方才黃冬瓜說的話,心中暗暗好笑,忖道:“敢情他們已經吃了黃老丈的大虧了!”

三人走得不算太快,白雲燕等他們走出十丈開外,才飄身落地,遠遠尾隨下去。

這樣奔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才趕到三官殿。

姓崔的走在前面,走近山門,就砰的一腳,踢在兩扇木門上,原來門只是虛掩着,一下就被踢得豁然大開!

只見一個瘦小的老道急匆匆迎了出來,口中陪着笑道:“不知是哪一位施主夤夜光臨,那一定是還願來的了,快請……”

他念念有詞的迎將出來,姓崔的已經一腳跨進門,沉聲道:“杜老道,你連我崔長耕都不認識了?”

那迎出來的老道正是黃鼠狼杜老道,口中“哦”了一聲,連連拱手道:“原來是崔長老,小道有失迎迓,真是……”

他話還沒說完,瞥見崔長老身後還跟着一個苗條人影,再定睛一看,那不是失蹤的教主還是誰來,心頭一喜,不覺又“哦’’了一聲道:“教主回來了!”接着就大聲叫道:“田嬤嬤,教主回來了。”

修蕙仙身後是那姓陸的老者,他被人調了一支煙管,心頭正沒好氣,聞言冷聲道:“教主在哪裏?”

裏面田嬤嬤聽到杜老道的喊聲,三腳兩步奔了出來,喜道:“啊!教主,你真的回來了……”

修蕙仙受了兩個師叔的委曲,看到田嬤嬤,好似遇見親人,咽聲叫道:“田嬤嬤……”

田嬤嬤也沒看到邊上還有一個姓崔的,急急忙忙朝修蕙仙身邊奔來,大聲道:“教主,這兩天你是……”崔長耕伸手一攔,喝道:“站住,你別過來。”

田嬤嬤一怔,黑暗之中看不清這說話的是誰,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麼人?”

杜老道急忙接口道:“田嬤嬤,是陸長老、崔長老送教主回來的。”

姓陸的老者沉笑一聲道:“老夫和崔師弟,護送回來的修賢侄女,並非教主,田嬤嬤莫要弄錯了。”

田嬤嬤陪着笑道:“陸長老、崔長老來得正好,老婆子正要奉告,老教主失了蹤,教中不可一日無主,才由錢護法和老婆子商量的結果,就請老教主的女公子繼承教主職務……”

“哈哈!”

姓陸的老者仰首洪笑一聲道:“就憑你們三個人推她當教主,她就是教主了么?本教繼承教主大典何等隆重,你們這是兒戲!’’說到這裏,目光一注田嬤嬤,問道:“大師兄在哪裏?”

田嬤嬤道:“老教主失蹤已有三月,陸長老早就知道了,這不是明知故問么?”

姓陸的老者沉哼了一聲,敢情他煙癮來了,自己那支紫金煙管雖被人奪走,但這支竹煙管差幸並未丟去,這時裝了一筒姻,打着火絨,呼呼的吸了兩口,噴着滿嘴白煙,大聲道:

“老夫問你大師兄在哪裏?老夫立時要見他。”

田嬤嬤冷冷的道:“老教主失蹤已有三月,老婆子怎麼知道他在哪裏?”

姓陸的老者目光炯炯逼視着田嬤嬤,沉聲道:“田嬤嬤,老夫面前,你再不實話實說,老夫就劈了你。”

田嬤嬤雙手疾翻,已從腰際迅快的撤出一雙短拐,口中喋喋尖笑道:“陸友仁,你少在老婆子面前耍威風了,老婆子未必怕了你,你們劫持了老教主,現在又來劫持教主,有什麼目的,你當老婆子不知道么?”

她在說話之時,忽然連聲咳嗆,但在咳嗆聲中,一雙短拐已經電閃雷奔朝陸友仁(姓陸的老者)身前急疾攻到。

就在田嬤嬤咳嗆聲中,左右兩邊同時輕捷的閃出兩條纖巧人影,手中長劍划起兩道劍光,分向崔長耕襲去。

從他們進廟門,走上大殿,杜老始終沒有點燈,不點燈的原因,就是想利用黑暗,才能救得下修蕙仙也。

這時田嬤嬤和明兒、月兒四件兵刃攻向陸、崔兩人之際,杜老道行動敏捷,身形一晃,朝修蕙仙身邊閃去。

陸友仁眼看田嬤嬤雙拐攻來,他不慌不忙後退一步,一手按到了修蕙仙的背心,沉喝道:“你們誰敢動一動,老夫就先震斷賢侄女的心脈。”

田嬤嬤眼看陸友仁一手按在修蕙仙的后心,心頭不由大驚,雙拐哪裏還敢遞出?明兒、月兒也迅速撤劍后躍。

陸友仁嘿嘿乾笑了兩聲才道:“田嬤嬤你要她們給老夫把蠟燭點起來。”

田嬤嬤只得朝明兒吩咐道:“明兒,你去點起來。”

明兒答應一聲,只得在大殿神龕前面,點起了蠟燭。

陸友仁目光炯炯的落在田嬤嬤和杜老道兩人身上,沉聲道:“大師兄躲在三宮殿什麼地方,你們真的不肯說了?”

田嬤嬤道:“老婆子說破嘴皮,陸長老也是不肯相信的了,那只有勞兩位長老自己搜好了。”

陸友仁沉哼道:“你當老夫不會搜么?”

一面回頭道:“崔師弟,你去點了杜老道和田嬤嬤兩臂穴道。”

崔長耕正待朝杜老道走去。

修蕙仙叫道:“崔師叔,慢點!”

回身朝陸友仁道:“陸師叔,爹真的不在這裏,兩位師叔要搜,只管進去搜,但侄女求求你們,不用點杜護法和田嬤嬤的穴道了。”

陸友仁詭笑道:‘‘賢侄女方才不是看到了,田嬤嬤嗾使兩個丫頭向老夫出手,老夫只要點了他們手臂的穴道,仍可行動,這樣才不致阻礙老夫行事,只要大師兄真的不在這裏,老夫自會解開他們穴道,老夫和你崔師叔拍屁股就走,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

說著旱煙管朝崔長耕揮了揮。

崔長耕沒有說話,走過去雙手疾發,點了杜老道和田嬤嬤兩臂的穴道。

杜老道和田嬤嬤因教主落在他們手中,投鼠忌器,只好任由他點了穴道。其實他們心裏有數,憑他們兩人和明兒、月兒,合四人之力,也不是陸、崔兩人的對手。

陸友仁道:“好,明兒、月兒,你們各人拿一盞燭台,走在前面引路,咱們到後進去瞧瞧!”

明兒、月兒自然不敢違拗,各自拿起燭台,走在前面。

崔長耕喝道:‘‘杜老道、田嬤嬤,你們還要請么?”

杜老道、田嬤嬤只好跟着走去,接着是崔長耕、修蕙仙,最後則是手執煙管的陸友仁,一行人魚貫朝後進走去。

白雲燕心中暗道:“看來修蕙仙也被他們制住了穴道,自己該不該此時出手呢?”

他覺得陸友仁和崔長耕兩人雖然心懷叵測,但只要搜不到他們大師兄,自會替他們解開穴道,自己此時出面,似乎是早了些,不如等他們搜不到人,又不肯解穴道時,自己再出手不遲,這就縱身上屋,越過屋脊,隱身暗處,看他們有些什麼舉動。

後進有一個小天井,就是一排三間房屋,陸友仁、崔長耕押着修蕙仙等五人,逐間找去,自然沒找到他們大師兄了。

一會工夫,已經從屋中回出。

陸友仁在階上,右手旱煙管一抬,朝杜老道問道:“那間屋裏是做什麼的?”他指的是天井右側的÷間廂房。(天井左側沒有廂房只是一條走廊。)杜老道:“那是一間練功房。”

陸友仁道:“過去看看。”

於是仍由明兒、月兒走在前面,一行人跨下石級,從天井走了過去。明兒打開了練功房的兩扇木門。

練武房相當寬敞,左邊是一排兵器架,放着刀槍劍戟,右邊放練功石鎖、千斤擔之類的東西,地上鋪的是黃沙,十分平整,偌大一間練功房,空蕩蕩的,一目了然!

陸友仁目光朝上一抬,看到右邊一道橫樑上,還懸挂一排九個鐵環,高懸樑上,是用兩尺長的鐵鏈相銜接,每個鐵環相距五尺,離地足有一丈來高。

這自然是練臂力之用,縱身上去,一手握住鐵環,然後就空中用力騰身前躍,兩手互換,由東而西,再由西而東,練純熟了,兩手快速交換,一個人在空中就像飛一樣。

但這種功夫,只是一般初學的人練的,像黃鼠狼杜老道等人,在江湖上已是成名多年的人,自然用不着再練了。

陸友仁冷聲道:“這裏是什麼人在練功?”

杜老道陪笑道:“是小道收了幾個徒弟,平常教他們練些粗淺功夫。”

陸友仁哼了一聲,回頭道:“崔師弟,你也上去試試九環騰空術。”一面嘴皮微動,以“傳音入密”說道:“拉住鐵環,就要使‘千斤墜’身法,試試這幾個鐵環,有沒有蹊蹺?”

杜老道陪笑道:“九環騰空,只是入門初步工夫,以崔長老的功力,何用再試?”

崔長耕嘿然道:“兄弟已有二三十年沒練這種功夫了,不知我還能不能練呢!”

說著雙足一點,人已騰空而上,右手一把抓住鐵環,立即暗施“千斤墜”身法,加重力量;但鐵環有鐵鏈銜接,哪會有什麼消息,他右手一放,身子平飛出去,左手已抓住了第二個鐵環,也暗使了一下“千斤墜”,放開左手,身子朝前平飛,右手又抓住丁第三個鐵環,就在他暗使“千斤墜’’之時,突覺似乎被自己拉動了一下,心中不由一動,暗道:“看來這九個鐵環果然有着名堂。”

這就一路雙手交替,抓着鐵環掠了過去,每抓住一個鐵環,就以“千斤墜”身法,用力拉上一下,這樣拉到第七個鐵環之時,手上又感覺被自己拉動了一下。

九個鐵環雙手交替,自然很快就拉完了,當他落到地上之時,杜老道、田嬤嬤的臉上都變了顏色!

就在此時,突然間但聽地底下傳來一陣輕震,接着右首一道牆壁下發出了軋軋輕響,牆壁隨着緩緩移動,牆角間露出一道門戶。

原來這幾個鐵環中的“三’,“七’’兩個鐵環,正是開啟機關的樞紐,拉動之時,必須施展‘‘千斤墜’’身法,方才拉動樞紐,才露出門戶來。

陸友仁嘿嘿乾笑道:‘‘杜老道、田嬤嬤,這是怎麼一回事?”

杜老道臉色煞白,牙齒咬得緊緊的,兩顆眼珠里幾乎噴出火來!

修蕙仙睜大雙目,臉上也露出驚異之色!

牆壁雖已移開,但裏面黑沉沉的,似乎是一道夾牆。

崔長耕得意一笑,說道:“大家請吧!”

這回大家都有點趑趄,誰也沒有舉步。

崔長耕叱道:“你們兩個丫頭給我進去一個!”

明兒經他一喝,只得執着燭台,當先走入,崔長耕迅快的隨着她身後走了進去。

經燭火一照,才看清楚這夾牆裏面極狹,僅容一人通行,約莫只有七八步,就到了盡頭。

盡頭處有一塊大石板,石板上裝着一個鐵環拉手。

崔長耕喝道:“你把它(石板)拉起來。”

明兒只得放下燭台,雙手握住鐵環,向左旋了一轉,又向右旋了一轉。

崔長耕喝道:“你旋它幹什麼?”

話聲未落,突覺眼前一黑,耳中聽到一陣輕微嗤嗤之聲,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匆忙之間,連轉個念頭都來不及,就提氣往上拔起,但覺左肩一麻,似已被細小暗器射中,這細小暗器敢情還淬過毒藥的。原來明兒把鐵環左右各旋了一轉,就一口氣吹熄燭火,一個人就往上拔起。

那鐵環左右旋轉,正是發射毒藥飛針的機關了!

這原來是一瞬間的事,崔長耕往上拔起,又因用力過猛,夾牆內並不太高,頭頂一下碰到上面的鐵板,但覺頭頂門一陣劇痛,兩眼一黑,砰然一聲,跌坐下來。

凡是武林中人,必然十分機警,聽到“嗤嗤”之聲,勢必往上拔起,安裝這機關的人,早巳算準了這一點,故而頂上的天花板(鐵板)裝得極低,你一躍上去,必然會碰個昏頭轉向,再跌坐下來,因此這機關內發射的飛針,依然連綿不斷射出。

崔長耕從上面跌落下來,這一下身上少說也中了十幾針之多!

那麼明兒呢?她武功不高,怎麼會沒有落下來呢?原來這也是設計這機關的人,早就安排好的,如果是自己人被迫開啟石板,旋轉鐵環之後,朝上拔起,頭頂上面又有一個鐵環,正好讓你伸手抓住,留在上面,等飛針射完了再下來。

陸友仁正待要大家進去,耳中聽到“砰”然一聲,不覺沉喝道:“裏面發生了什麼事?”

急忙從月兒手中取過燭台,閃身入內,目光一注,發現崔長耕已經倒卧地上,一動不動,心頭不禁大怒,但這一瞥之間,也已看到了石板上的鐵環。他為人深沉,又迅速的回身退出,一手抓住修蕙仙的手腕,沉笑道:“賢侄女陪老夫進去。”

話聲出口,拖着修蕙仙往裏行去。

杜老道、田嬤嬤兩人對望了一眼,只好也跟着他身後走入,他們恨不得及時沖開穴道,給他一掌;但崔長耕點了他們雙臂穴道,豈是一時沖得開的?明兒在他閃入之時,早已飄身落地,又點燃了燭火。

陸友仁跨入夾牆,才朝明兒喝道:“你先把石板揭開了。”

明兒因他扣着教主的手腕,只好乖乖的伸手拉着鐵環,揭起石板。

陸友仁又道:“抱起崔師弟,下去。”

明兒不敢違拗,依言抱起崔長耕,朝石板下面的石級走了下去。

陸友仁又道:“賢侄女,現在該你下去了”。

修蕙仙走在前面,陸友仁緊隨她身後走下石級。杜老道、田嬤嬤、月兒也只好跟着走入。

石級下去了約有三丈多深,便已到了盡頭,裏面是一條石砌的地道,各人得彎腰而行。

這樣又走了片刻,地道漸高,到了一條天然形成的隧道之中,又行了二十來丈,前面已是一個黑黝黝的石洞。洞窟略成圓形,因為裏面太黑黯了,看不清洞中情形。

陸友仁腳下一停喝道:“明兒,進去!”

明兒雙手托着崔長耕,手中又拿着一盞燭台,這一段路已經走得喘息,聽了陸友仁的話,只好緩步朝洞窟中走入。

陸友仁仍要修蕙仙走在前面,他跟在後面,目光炯炯的只是打量着四周的動靜,跨入洞窟,才發現這座石洞,裏面相當寬敞!他一手按在修蕙仙后心,舉步行進,極為小心,但他人洞之後,只跨了三步,走在前面的明兒手上燭火突然熄滅!

就在這一瞬間,左右前後,響起極輕微從長劍劃出來的岡聲,四道寒光一閃而至,朝陸友仁攻到。

陸友仁手中執着旱煙管,一路早就凝神戒備,尤其在進入這座黝黑的石洞之時,更是眼觀四面、耳察八方,把全身功力,都已提聚丁起來。只是他沒有防到襲擊自己的四支長劍出手會有如此快法,自己事前居然會一無所覺,一下就被四個人欺近過來,.圍在於中間。

此時再待出手抓住修蕙仙,已經來不及了!

不,明兒在一口吹熄燭火之時,早已騰出左手,回身一把抓住修蕙仙的衣袖,低喝一聲:“教主快來。”全力朝左掠去。

她們只須掠出一步,陸友仁就抓不住修蕙仙了,因為有四柄長劍的急襲,陸友仁必須先應付四支長劍,無暇再顧到修蕙仙子。

陸友仁一身武功,極非等閑,雖被修蕙仙從手掌逃脫;但對四支長劍的攻勢,卻可聽風辨位,絲毫不爽,右手旱煙管揮處,就響起四聲叮叮輕響,一齊被他封了開去。

石窟中沒有一絲天光,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而且前面一經接觸,後面月兒手中的燭火,也“撲”的一聲吹熄了。

這一來根本再也看不到什麼,那四個使劍的人,久處地底,又是久經操練,習慣了在黑暗中聯手攻敵,因此第一招上被陸友仁封開,不約而同劍勢一轉,第二劍又相繼攻到。

陸友仁和他們一招交接,便已試出四人劍上功力並不深厚,和自己差得甚遠,他們憑仗的只是身在黑暗之中,自己看不到他們,二是他們似乎訓練成聯手合搏,出劍甚快!

不過陸友仁並不在乎,那是因為他們使出來的卻是修羅教的劍法,縱然四人聯手,出劍如風,修羅教的劍法,對付外人稱得上劍勢奇詭,陸友仁是修羅教的長老,對這套劍法可說爛熟於胸,就是閉着眼睛,也可以想得到他們有些什麼變化。

他聽風辨位,一支旱煙管不慌不忙,旋身點出,幾乎記記都點在四人刺來的劍尖之上。

他怒惱的是在船上被不知名的老頭換去了旱煙管,如今手上只是一支竹根煙管,不但使來輕飄飄的並不稱手,(如果不用煙管去點開劍尖,只要被劍鋒削上竹管,就會立被削斷)

倘若旱煙管不被人家掉走,這四個人不出十招,就可把他們制住了。

圍攻他的四人,一連被陸友仁旱煙管震開,還是奮不顧身撲攻而上。

陸友仁和他們動手上三四招,心中不覺暗暗冷笑,忖道:‘‘看來這四個人並不是大師兄親手調教出來的,他們可能是托塔天王錢增貴或者黃鼠狼杜老道所訓練的了,由此可以證明大師兄走火入魔,那是尚未復原了。

他心中忌憚的只有一個大師兄,這一想,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口中大喝一聲道:“無知小輩,你們既是本教弟子,敢對教中長老如此無禮,老夫非教訓教訓你們不可!”

手中旱煙管突然一緊,但聽一陣“叮”“叮”輕響,四支長劍一齊被他震退,同時黑暗之中有人發出悶哼之聲。

原來陸友仁經過這一陣交手,對四人位置和進退方向,早已摸得清清楚楚,在點出旱煙管,把四人震退之時,身發如風,一個輕旋,就點了四人穴道。只聽他呵呵一笑道:“明兒,你該點起燭火來了”。

田嬤嬤接口道:“不錯,明兒,陸長老要你點起燭火來,你就點起來吧!”

明兒依言點起蠟燭,火光一亮,石窟中的景色,登時清楚呈現在眼前!襲擊陸友仁的原來只是四個面貌清秀,年約十五、六歲的童子,手中還持着長劍,站在四周,一動不動,自然是被制住了穴道。

但經他們這一攔襲,月兒已經給田嬤嬤、杜老道解開穴道,三人各持兵刃,一字排開,正好截住了洞口退路。

石窟裏面,有塊屏風般的大石,此時屏風前面,也站着三個人,那是托塔天王錢增貴、修蕙仙和明兒,修蕙仙被制住的穴道,自然也解開了。

陸友仁目光一瞥,嘿嘿笑道:“錢增貴,原來你躲在這裏,這四個劍童那也是你一手訓練出來的了?”

托塔天王錢增貴洪聲道:“陸長老,你劫持教主,脅迫他們進入此地,究竟目的何在?”

陸友仁道:“老夫問你,大師兄可在這裏?”

托塔天王道:“就算老教主在這裏,你又待怎樣?”

陸友仁道:“快帶老夫進來瞧瞧!”

田嬤嬤呷呷笑道:“帶你進來可以,你要見老教主,就得由老婆子點了你雙手穴道,才能進去。”

陸友仁沉笑一聲道:“你們敢對老夫如此說話?”

田嬤嬤:“你敢劫持老教主,老婆子自然也敢對你這樣說話了。

“不錯!”陸友仁點點頭道:“大概你們憑仗的是人手多了?”

“你說對了”。

田嬤嬤笑道:“到了這裏,老婆子不管你長老不長老,你除了束手成擒,沒有第二句話可說了。

“哈哈”

陸友仁大笑一聲道:“田婆子,你還不配和老夫說話,錢增貴,老夫問你,憑你一個人,是不是老夫對手?他前後除了已被制住穴道的四個劍童不算,應該是六個人,他卻只說托塔天王一個!

托塔天王道:“如論單打獨鬥,兄弟不是陸長老的對手!”

陸友仁道:“這就是了,錢增貴,大師兄在哪裏,你在前領路。”

田嬤嬤呷呷尖笑道:“陸友仁,你這是沒把咱們這些人放在眼裏了,咱們單打獨鬥縱然不是你的對手,但合起來,還會拿不下你么?”

陸友仁詭笑道:“田婆子,你們不會有出手機會。”

田嬤嬤手中雙拐一揚,喝道:“你可要試試?”

陸友仁沉哼道:“你在老夫手下,未必走得出一招,要試,你就試試看。”

田嬤嬤一身武功,自知縱然不如陸友仁,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位高手,聞言不覺大怒,沉喝道:“陸友仁,那就接老婆子一招試試!”

喝聲出口,雙拐一揚,使了一招“左右逢源”,拐影划起兩圈疾風,朝陸友仁撲攻過來。

托塔天王當然也不信田嬤嬤接不下陸友仁一招;但他看陸友仁似有恃無恐,心頭不禁犯疑,要待喝阻,已是不及!

陸友仁連看也沒朝田嬤嬤看上一眼,口中冷笑一聲,右手旱煙管抬處,隨手點出!但聽“篤”“篤”兩聲,他旱煙管正好點在田嬤嬤攻來的雙拐之上。

田嬤嬤被震得往後退了兩步,腳下突然一絆,一個人身不由己朝地上跌坐下去。

這下看得托塔天王、杜老道等人神色不禁大變。

明兒、月兒雙雙搶出,一左一右護在她前面。

田嬤嬤一頭灰白頭髮全都披散開來,臉如死灰,睜大雙目,厲聲道:“陸友仁,你在老婆子身上下了‘一招散’?”

“一招散”是嶺南溫家的迷藥之一,只要彈上少許,敵人聞了之後,了無感覺,但一身功力,暗中遞減,只須使出一招,便會後力不繼,沒有溫家的獨門解藥,十二個時辰之內,再也無法和人動手。

陸友仁微微一笑,哼道:“你早知道老夫豈會無備而來”?杜老道道:“這麼說,咱們都中了‘一招散’了?”

“不錯!陸友仁詭笑道:“老夫早就料到,我和崔師弟求見大師兄,你們一定會橫生枝節,這些年,大師兄聽信你們這些身邊的人,才使咱們同門師兄弟形同參商,連大師兄走火入魔,都不讓我們見一面,居然擅自另立教主,當真是目無法紀,哪還把老夫和崔師弟兩個長老放在眼裏;但不管怎麼說,老夫和崔師弟畢竟總是本教的左右長老,這一點,你們能否認么?”

修蕙仙道:“陸師叔,你要見爹爹,爹爹真的在這裏么?”

陸友仁大笑道:“大師兄失蹤,都是他們暗中搗鬼,難道賢侄女真的不知道?”

修蕙仙望望托塔天王,問道:“錢護法,爹真的在這裏?”

托塔天王道:“不錯,老教主就在這裏,那是因為老教主走火入魔,屬下等人怕被好人暗中加害,才讓老教主遷移到這裏來的……”

修蕙仙驚喜的啊了一聲,忙道:“錢護法,快領我看爹去。”

陸友仁沉喝道:“錢增貴,你說什麼?你把老夫看作何等樣人?”

托塔天王手中闊劍一橫,冷聲道:“那麼陸長老來此何事?”

陸友仁道:“我和崔師弟聽說大師兄走火入魔,自然忙着要來探望了。”

托塔天王洪笑道:“你帶了‘一招散’前來,還是探望大師兄來的?”

修蕙仙問道:“‘一招散’很厲害嗎?”

托塔天王道:“教主稍安,此時沒中‘一招散’的大概只有屬下一個人,屬下拼着一死,也不能讓人進去加害老教主。”

陸友仁聽得大怒,旱煙管一指喝道:“挑撥咱們兄弟感情,你姓錢的正是幾人之首!”

突然欺身而上,旱管煙一記“問鼎中原”,直奔托塔天王丹田扎去。

托塔天王見他這一招來得奇快,急忙退後一步,用劍撩出。

陸友仁是修羅教中數一數二的高手,一支旱煙管精擅點穴,一見托塔天王闊劍撩來,身形一個輕旋,旱煙管“鳳凰點頭”,迎着對方劍上點去。

陸友仁在武功上雖然要勝過托塔天王,但托塔天王此刻一心要阻攔陸友仁入內,卻已拼上了命,一人拚命,萬夫莫敵,闊劍開闔,宛如電光繚繞,陸友仁手中只是一支不稱手的竹煙管,自然吃虧很大,不敢和對方硬打硬碰,只有忽虛忽實,聲東擊西,施展打穴手法。

這一來,一個身材高大,闊劍如風,當真勇如猛獅,一個旱煙管點點如雨,出手又准又快;但為了閃避托塔天王的闊劍,身子在劍光中遊走騰躍,捷若靈貓!

不消一刻工夫,兩人已打到將近百招左右,依然難分勝負!

觀戰的人(修蕙仙、田嬤嬤、杜老道等)莫不心頭如壓沉鉛,所有人中,只有托塔天王沒中“一招散”,只有他有能力保護老教主的安全,他如果敗了,這後果就不堪設想……就在這使人窒息的空氣中,突然爆響起陸友仁口中發出來的一聲沉笑!

托塔天王同時悶哼一聲,一個高大人影,登登往後連退了兩步,闊劍墜地,砰然朝地上跌坐下去。

原來陸友仁旱煙管重重的敲在他右肩“肩井穴”上。這是在肩胛與鎖骨之間,神經密佈,一經被制,全身即如着電,肢體綿軟無力,但神志卻極為清醒。

陸友仁跨上一步,臉露獰笑,旱煙管指向他“百會穴”

上,沉聲道:“錢增貴,師弟身中毒針,解藥呢?”

托塔天王眼睛一閉道:“沒有解藥。”

陸友仁道:“這麼說,你是不想活了?”

杜老道道:“陸長老,你放開他,解藥在貧道身上。”

陸友仁回身道:“好,你把崔師弟救醒了。”

杜老道道:“貧道可以救醒崔長老,但你們不得驚動老教主。”

陸友仁淡淡一笑道:“你們到現在還懷疑老夫兩人,會不利於大師兄,老夫和崔師弟只是聽到大師兄走火入魔,想來看看他而已,其實咱們是同門師兄弟,平日縱有意見不合之處,也絕無惡意。”

杜老道道:“但願陸長老說的心口如一。”

陸友仁道:“老夫只要和大師兄見了面,說幾句話就走,信不信在你們了。”

杜老道只得從身邊取出一塊磁石,走近崔長耕身邊,先替他吸出身上所中毒針,然後又取出一個小小瓷瓶,傾了幾顆藥丸,納入他口中,說道:“再過一盞茶的工夫,崔長老就可以醒過來了。”

陸友仁裝了一筒旱煙,打着火石,吸了一口,看看這座石窟問道:“你們如何找到這座石窟來的?”

杜老道聳聳肩道:“這座三官殿,原是貧道一個過世的朋友所有,貧道知道他底下有一座天然石窟,老教主走火入魔之後,貧道就建議老教主移居此地,只是怕人找來尋仇,才在入口處加裝了毒針機篁。”

陸友仁點點頭問道:“大師兄神志還清楚嗎?”

杜老道道:“老教主仗着一身修為,縱然走火入魔,也只是雙足不良於行而已!”

田嬤嬤道:“陸長老,咱們話已說清楚了,杜護法也給崔長老餵了解藥,你也應該取出‘一招散’的解藥來了。”

陸友仁微哂道:“一招散’不是老夫使的,解藥是在崔師弟身上,等他醒來,自會給你們解藥。”

正說之間,崔長耕吁了口氣,倏地睜開眼來,立即一躍而起,掄目四顧,說道:“陸師兄,這是地底石室了?”

陸友仁頷首道:“不錯,大師兄就在裏面石窟之中。“崔長耕臉上神色微有異樣,說道:“你見過大師兄了?”

“沒有。”陸友仁道:“你在入口處中了毒針,剛才由杜護法給你餵了解藥,才醒過來。”

崔長耕看了杜老道一眼,冷冷說道:“這麼說,真該謝謝杜護法了”

杜老道道:“謝倒不用,崔長老只要把‘一招散’解藥給大家聞上一些就好。”

崔長耕大笑道:“可以,只不過要等咱們見過大師兄,再給你們,目前要請大家稍候了。”說完抬目道:“陸師兄,咱們現在可以進去了吧?”

陸友仁目光落到修蕙仙的身上說道:“賢侄女,杜護法,你們給老夫帶路吧!”

他因洞窟深邃,恐怕還有什麼機關埋伏,是以不敢貿然入內,要兩人走在前面領路。

田嬤嬤是“一招散”發作,全身功力若廢,托塔天王是被制住了穴道,兩人都不能走動。

修蕙仙朝明兒、月兒二人吩咐道:“你們就留在這裏吧!”

杜老道取了一盞燭台,走在前面,修蕙仙第二,接着是崔長耕、陸友仁,魚貫往裏行去。

轉過豎立如屏的大石,裏面又是一間石室,但地方比前洞要小得多,大概不過三丈見方,中間放着一張石床,鋪着厚厚一層獸皮,端坐着一個花白頭髮的清瘦老人,看去年約六旬,雙目微闔,狀若入定。

石床右首是一張石几,几上放着一個藍布書函,正是修羅教的武功秘笈“修羅真經”。

修蕙仙一眼看到老父,不覺驚喜的叫道:“爹爹,你老人家果然在這裏,錢護法、杜護法瞞得女兒好緊!”

她口中說著,要待朝石床走去。

杜老道急忙拉了她一把,低低的道:“老教主玄功尚未恢復,不可驚擾。”

那坐在石床上的不用說是修羅教老教主修清和了,他聽到女兒的喊聲,緩緩睜開雙目,看了四人一眼,頷首道:“二師弟,三師弟都來了?”

陸友仁、崔長耕見到大師兄,卻也不敢失禮,一齊躬身抱拳道:“小弟見過大師兄”。

修清和含笑道:“你們來了就好,愚兄也盼望着你們兩個來一次呢!”說到這裏抬目道:“蕙仙,為父和你兩位師叔有機密之事要談,你先出去一會,待會為父也有話和你說。”

修蕙仙不知爹要和兩位師叔商談什麼,只得答應一聲,回身退了出去。

修清和抬目道:“愚兄三年前走火入魔,一直盼望着二位師弟前來一晤,可惜二位師弟一直沒有前來……”

陸友仁不知大師兄這話有什麼意思?抱抱拳道:“小弟和崔師弟各處一方,平日也很少往來,兄弟三年前去了一趟關外,剛回來不久,一個月前,才和崔師弟相遇,也得知了大師兄走火入魔的消息,輾轉詢問,才知賢侄女和錢、杜二護法都住在這裏,才找來的。”

修清和似乎並未在意,只是徐徐說道:“二位師弟都知道的,蕙仙的娘,生下蕙仙,就不別而去,三個月前,她忽然來找愚兄,要愚兄交出‘修羅真經’,那天愚兄正在床上運功,她是聽說愚兄走火入魔,才找來的,還以為愚兄功力全失,故敢對愚兄出言脅迫,但她怎知愚兄只是運氣入辟,雙足不良於行,終於給愚兄一記‘修羅刀’驚退,愚兄認為她絕不會就此死心,說不定還會再來,這賤人一身武功,錢、杜二護法,也差可對付了;但愚兄對蕙仙從小就說她病故的,如若讓她知道實情,總是不好,才由杜護法向愚兄建議,移居此地,對外就說愚兄失蹤了……”

陸友仁、崔長耕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着。

修清和續道:“因此愚兄就授意錢、杜二位護法,立蕙仙為教主,愚兄也深盼二位師弟能夠盡釋咱們師兄弟間昔年的芥蒂,因為本教亟需團結,不可再意氣用事,愚兄為了向二位師弟表示誠意,以教主的身份,特准二位師弟修習‘修羅真經’,不知二位師弟意下如何?”

陸友仁、崔長耕多方打聽大師兄下落,原也是志在“修羅真經”上,大師兄既已走火入魔,只要找到了,脅迫他交出真經,並非難事,後來聽大師兄說:他只有雙足不良於行,一身功力未失,心下正在嘀咕,大師兄修習“修羅真經”有年,而且聽他口氣,已經練成“修羅刀”,自己兩人只怕無法接得下來,聽他說出以教主身份,特准自己兩人修習真經,自然喜出望外。

陸友仁恭敬的躬躬身道:“大師兄吩咐,小弟敢不遵命,今後小弟自當全力輔佐賢侄女,絕不有負大師兄的期望。”

“如此就好。”

修清和面含微笑,目光朝崔長耕投來,問道:“三師弟,你呢?”

崔長耕連連拱手道:“大師兄吩咐的話,乃是本教玉律,小弟豈敢不遵?”

“很好。”

修清和點着頭,說道:“杜護法,過來。”

杜老道答應一聲,急忙趨上前去。

修清和道:“你把几上的‘修羅真經’取過來。”

杜老道應了聲“是”,雙手從石几上捧起一函“修羅真經”,送到修清和面前。

修清和伸手取過,然後雙手捧着真經,面情突轉嚴肅,朗聲道:“長老陸友仁、崔長耕過來跪下。”

陸友仁方才看到修蕙仙要朝石床走去,被杜老道伸手拉住,心中暗自起疑,這張石床前面可能安有什麼厲害機關埋伏,因此只是站在床前七八尺遠處說話,始終不敢走近過去。

現在眼看杜老道走近石床,再橫跨了數步,才從石几上取起真經,又回到石床左首。

(石几在石床右首)並無異狀,那只是自己多疑罷了。

兩人聽了大師兄的話,果然一同舉步走上前去,也沒見有任何機關。

他們自然知道教主傳授真經跪接,乃是教中的規矩,至此兩人已在心中疑慮盡去,依言在石床前面這就屈膝跪下。

修清和臉上微有笑容,徐徐說道:“本人以教主身份,特將本教無上秘笈賜予教中長老陸友仁、崔長耕二人修習、查該陸、崔二人乃是本教主同門師弟。本教一向規定真經上所載高深武學,除教主一人之外,長老以下均不得修習,唯本教目前處境險惡,新任教主年事尚輕,功力不足,一時無法修習神功,故不得不權宜行事,將此真經授予二位師弟。”

說罷雙手遞了過去。

陸友仁慌忙一臉虔敬的伸出雙手,接過真經,口中說道:“弟子陸友仁、崔長耕叩謝祖師洪恩,叩謝教主特准賜經之恩。”

修清和道:“二位師弟可以起來了。”

修清和道:“陸師弟打開真經來,修習本教真經上乘武功,歷代相傳,只有心法口訣,光看經上文字,是無法練習的,你們翻開真經第六章,仔細看了,愚兄才能傳你們口訣。”

陸友仁聽得大喜過望,急忙打開書函,裏面有着兩冊黃綾精裱,但卻已是非常古舊的手抄本子,那正是修羅教世代相傳的“修羅真經”!

修清和緩緩說道:“第六章是在下冊,二師弟先仔細研讀經文,和每一句下面的小字註解,看完之後,再交三師弟閱讀。”

陸友仁應了一聲“是”,取起下冊,翻到第六章,只見第一行上寫着“修羅真訣”四字,這就仔細的研讀起來。

修清和又道:“三師弟,真經上冊,都是你們修習過的功夫,雖較淺近,但你從前只是先師口授,從未看過真經,本教上乘武功,尤其全已包涵在入門基本功夫之內,溫故而知新,也不妨翻開看看。”

崔長耕巴不得大師兄有這句話,他一直懷疑師傅是否少教了什麼,能翻翻上冊,那正是求之不得的事,口中應了聲,立即伸手取過上冊,一頁頁的翻着看了下去。

陸友仁看的是第六章“修羅真訣”,那是一篇練功的口訣,字句古樸艱澀,每一句話,似通非通,簡直無法解釋。

再看句下小字註解,也註釋得甚是玄奧,但每行大字左首,又有細如蠅頭的註釋,上面還有朱字眉批,寫得密密麻麻。

這些當然都是本教歷代師祖所加的心得,和闡發真訣精微的創見,也不能不看,但註釋也好,眉批也好,依然看得一頭霧水,似懂非懂,一無所獲。

修清和面含微笑,抬目問道:“二師弟,你得到了真經,看得懂么”?陸友仁抬頭之際,和大師兄目光一接,發覺他目光似有嘲弄之色,心頭不由一凜,暗道:“聽大師兄的口氣,似乎是就算自己得到了真經,仍然無法看懂的了!不錯,本教這部真經,文句艱澀而晦,敢情必須由師傅另傳心法,才能修習,那麼大師兄只是故意讓自己看看真經,並非真心傳授了。”不覺心頭暗暗怒惱,說道:“大師兄不是說要傳小弟口訣么?”

“不錯!”修清和含笑道:“不過本教有一規定,教主雖有權把真經上某一項武學傳給長老以上的人;但必須替本教建立一件大功,二位師弟如能立一件大功,愚兄即可以口訣相傳。”

陸友仁道:“看來大師兄並沒有傳口訣的誠意了,覆上書,回頭朝崔長耕冷冷一笑道:

“三師弟,不用看了,咱們走吧!”

崔長耕看的是上冊,果然發現書上有許多功夫,自己不曾練過,從前練過的,看來還有依稀相識之處,不曾練過的功夫,看了許久,依然茫無頭緒!

他聽陸友仁說走,不覺笑道:“大師兄既然賜閱真經,那就暫借一閱,過幾天再送還大師兄不遲。”

說完,也闔上了書,就把上冊往懷中一塞,疾然向後躍退。

修清和只是微微攢了下眉,沒有作聲。

陸友仁雖然把書覆上,並未還給大師兄,眼看三師弟帶着書躍退了尋丈光景,心中暗道:“是啊!經上文字一時雖然不易領悟;但自己兩人究是練了數十年修羅教的武功,目前即使不懂,只要慢慢研究,稍假時日,豈會摸不出眉目來?”這原是心頭閃電般一動的事,也朗笑一聲道:“三師弟說得也是。”

他行動已較崔長耕慢了一步,自然更不怠慢,縱身往後躍退出尋丈。

修清和只是看着兩人把真經取走,只是微微頷首道:“二位師弟果然志在真經,‘可惜……。”

陸友仁也毫不客氣把真經下冊,揣入懷中。

兩人眼看大師兄毫無舉動,膽子不覺大了許多,忖道:“原來他練成‘修羅刀’,只是唬唬人的了,真要練成了,豈會輕易放過自己兩人。”

兩人心意相同,互望了一眼。

陸友仁腳下一停,口中說道:“三師弟,大師兄縱然以真經見賜,咱們也無法看得懂,就算仔細研讀,一時也無法領悟,豈非徒耗時日,有現成的大師兄在此,怎不跟大師兄請教呢?”

他這話是暗示崔長耕,大師兄任我們取走真經,都無法行動,可見走火入魔,已無法施展武功,那不是正好么,咱們可以逼他說出心法口訣來了。

崔長耕自然聽得懂他言中之意,立即點點頭道:“二師兄說得有理,放着大師兄不請教,還要捧着真經去瞎子摸象,豈不笨透了。”

說著,兩人果然又回身朝石床前走去。

修清和望着兩人緩緩說道:“二師弟,愚兄方才不是說過了么,你們只要立一件功,愚兄即可把心法口訣相傳”…”

“立功!”

崔長耕道:“那多麻煩?”

修清和微笑道:“天下哪有不勞而獲的道理,愚兄當年……”

陸友仁道:“大師兄可否先傳口訣,等咱們練成了再替教中建功,也是一樣。”

“不可。”

修清和搖頭道:“愚兄先讓你們觀看真經,是表示我並無私心,再告訴你們光看真經,並無多大用處,要你們立了大功,才能傳授心法口訣,也是愚兄一片誠意,二位師弟怎可壞了本教規矩?”

陸友仁心頭已是不耐,獰笑道:“先傳心法再立功,還不是一樣?小弟不知道什麼叫規矩,依小弟相勸,大師兄還是把心法口訣說出來的好。”

修清和喟然嘆道:“數千年來,你們果然貪念不改,先師昔日曾要愚兄對你們多加防範……”

崔長耕怒聲道:“原來老鬼早就存了偏心。”

修清和臉色一沉,喝道:“三師弟,你說什麼?”

“難道我說錯了?”

崔長耕欺他走火入魔,功力已失,口中怒哼一聲道:“咱們同是他老鬼的門下,為什麼厚彼薄此?老鬼若是不死,這話我姓崔的當面就敢這麼說了。”

修清和道:“看來你們真是不可救藥了。”

陸友仁:“大師兄,這些話多說無益,你到底說是不說?”

修清和道:“愚兄剛才已經說過了,你們必須為本教立功,愚兄才能傳授。”

陸友仁跨上一步,詭笑道:“大師兄不肯說,不知小弟點了你五陰絕脈,你說是不說?”

口中說著,右手伸出兩根指頭,朝修清和胸下“血阻”、“血崩”二穴作勢欲點!

他右手食、中兩指堪堪伸出,忽然身軀一顫,口中驚怖的“啊!’’了一聲,剎那之間,腳下往後疾退一步,同時伸出雙手來,嘶聲道:“大師兄……是你……下了毒!”

原來他伸出手去之時,忽然看到自己食、中兩指變成了綠色,再雙手一攤,兩手像在綠色的染缸里浸過一樣,色呈青綠,令人看了驚心動魄!

崔長耕驟睹二師兄雙手變成慘綠,心頭一驚,急忙低頭看去,自己雙手同樣變成了一雙綠掌,這下直看得他機伶一顫,說道:“大師兄,這是什麼劇毒?”

他在說話之時,轉臉朝二師兄陸友仁瞧去,這一眼直看得他一顆心往下猛沉!因為他看到二師兄不但臉色慘綠可怕,連頭髮、鬍子都變成了綠色!

綠草如茵,綠楊垂絲,紅花綠葉,綠色象徵和平,也代表着活潑,生機盎然,這是多以可愛的顏色;但人的臉孔綠不得,這一綠,就成了鬼怪,青面獠牙,目光慘綠,多麼怕人!

陸友仁現在雖然嘴裏沒有長出獠牙來,但鬢髮綠眼中閃着綠陰陰的光芒,比鬼怪還要獰厲可怕!

崔長耕心中暗道:“二師兄變成這個樣子,自己大概也和他差不多了!”想到這裏,不由雙膝一屈,突然跪了下去,哀聲道:“大師兄,小弟知錯了,你就饒了我吧!”

修清和緩緩的道:“愚兄從不用毒,也沒在你們身上下毒。”

陸友仁身軀一陣劇顫,怪聲道:“我身上……中的毒,會……不是你……下的……”

顫抖好像會傳染一般,陸友仁身軀劇顫,連牙齒都已咬得格格作響,崔長耕的身軀也跟着起了一陣劇烈的顫抖,也抖得牙齒格格作響了。

他們除了顫抖,五臟六腑都在開始沸騰,像浸在燒滾了的開水之中;越沸越厲害,身軀也抖動得更厲害。

陸友仁先前還強自忍耐,到了現在,除了張口喘息,已經無法說話了,但他卻在喘息之中,斷斷續續的道:“大……師兄……饒命……饒……”命……”

修清和道:“你們總記得先師在宣佈愚兄繼任本教教主之日起,有三天都在密室中度過,你們可知那是為什麼嗎?”

陸友仁、崔長耕此刻劇毒發作,痛苦不堪,誰還有心去聽他這些往事?修清和續道:

“那是因為愚兄也和你們一樣中了書上‘修羅奇毒’……”

陸友仁駭然道:“書……上有……毒?”

“不錯!”

修清和道:“這兩冊真經上的文字是用毒汁寫成的,這種毒汁,毒性甚烈,歷久不減,這有兩種好處,一是不虞有人竊盜真經,也不會使本教武功,流落外人之手,第二是這種劇毒,在人體內無孔不入,有洗骨伐髓之功,把體內不需要的東西,悉數化去,經過三天這樣的翻騰,再服本教化毒藥物,瀉清體內廢物,再練本教內功心法,可以事半功倍……”

陸友仁看他說得不像有假,急忙嘶聲道:“大……師兄有……有化……毒……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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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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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志在真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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