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大開殺戒
突然一聲冷哼,長白派掌門人“寒鉤客”佟林已自忍耐不住,向另外五個掌門人一使眼色,立即同時包抄而上。
此刻梅雪樓行功已到最緊要的關頭,成筠眼看着自己的爹爹被困在“二郎腿陣”之中,亦無法上前,空白焦急。
“辣手無鹽”柳遇春早巳不耐,若非成筠示意她不可輕舉妄動,為梅雪樓守護要緊,她老早出手了。
此刻成筠也不敢怠慢,立即撤出短劍,蓄勢以待,而“辣手無鹽”的鑌鐵板凳早已撤在手中。
驀地——
站在一旁久未出聲的“洞庭一勺”長身疾掠,逕奔梅雪樓,掄起大鐵勺,當頭便砸。
一聲暴喝之中,長白派掌門人“寒鉤客”佟林,倏然欺身,雙鉤一錯,發出清脆之音,將“洞庭一勺”接下,道:“凌當家的最好能置身事外,反之……”
“洞庭一勺”凌德漢也是獨霸一方的人物,焉能就此退下,兩人立即打在一起。
這時最焦急的莫過於成筠了,她一方面全神注視着梅雪樓,但另一方面又不時望着被“十二生肖”圍困的爹爹。
但此刻除了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外,其餘三人已經欺至梅雪樓兩丈不到之地。
驀地——
“辣手無鹽”暴喝一聲,鑌鐵板凳挾着懾耳嘯聲,向點蒼派掌門人“聖手一判”羅雲天當頭砸下。
招未用完,又是一式“橫掃千軍”,猛掃青城掌門人“回龍劍”凌霄。
敢情“辣手無鹽”已是忍無可忍,心知早晚免不了打一場,乾脆早打早完事。
六大門派掌門人雖然為了梅雪樓而來,且亦不大相信“中原三客”的話,但他們各懷私心,誰也不加點破,這樣冠冕堂皇的找梅雪樓,豈不是師出有名。
但他們在“天台醉丐”冷嘲熱諷之下,仍然有些愧意,然而,這到底是關係一派興亡的大事,他們故作未聞,等待機會。
“辣手無鹽”這一猝然發難,在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來說,正中下懷,六派守望相助,自應聯手對抗。
“天台醉丐”暗叫一聲“糟”!眼看“辣手無鹽”絕對不是兩個掌門人的對手,即使一個掌門人,她也接不下對方一百招。
他立即對成筠道:“上去助他一臂,梅老弟老化子負責……”
成筠加入陣圍,接下青城派掌門人“回龍劍”的同時,了塵禪師一清道長已經欺到“天台醉丐”身後。
“天台醉丐”暗吃一驚,如換平時,即三個掌門人聯手對付他,他也不會放在心上。
然而此刻梅雪樓正在緊要關頭,而且另外崑崙派掌門人“青罡掌”靳策,和“金錘銀釘”柳大木兩人也正在待機而動。
“天台醉丐”雖然未把兩個掌門人放在心上,但他自己身中劇毒,不宜用力,到這般田地,也只有豁出去了,立即又故態復萌,哈哈大笑道:“來來來,崑崙派掌門人靳大當家的,老化子零碎打發,有些不耐,乾脆你們一起上吧!”
“天台醉丐”也有他的打算,因為如果四人一起上,他可以減少顧慮,雖然梅雪樓仍有危險,總比兩個人在一旁虎視鷹瞵地監視可就好得多了。
哪知崑崙派掌門人別有用心,嘿嘿冷笑一陣,道:“別吹了,臭化子,三個人就足以拾掇你了!”敢情他自己另有企圖,卻希望“金錘銀釘”柳大木也加入戰團,以便進行他自己的計劃。
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焉能不知他的鬼心眼,雖然他們不太相信“中原三客”的話,但在未確知“中原三客”的話是否確實之前,真假各有一半,他們怎能讓此物被別人捷足。
因此他們不由微微一怔,望着“青罡掌”靳策,好像要洞穿他的肺腑,看到他心裏去似的。
但“天台醉丐”也有他的想法,心知早晚不免動手,不如早些放倒幾個,如果他們之間取得妥協,反對自己方面不利。
他大喝一聲,“唿”的一聲,向了塵禪師劈出一掌。
了塵禪師急忙一閃,他的掌勢挾着“呼呼”勁風,又向一清道長掃去。
一清道長也不敢正攖其鋒,斜退兩步讓過,他的掌勢仍然不變,欺至崑崙派掌門人靳策面前,迎面劈出三掌。
“青罡掌”靳策本是心機較深之人,他更不願硬接,以便保持自己的實力,等待有利時機。
只有“金錘銀釘”不知好歹,“叮”的一聲,錘釘一錯,分襲“天台醉丐”兩大要穴。
“天台醉丐”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反劈一掌,將“金錘銀釘”震退三步,接了了塵禪師一掌、一清道長兩掌,避過“青罡掌”靳策三掌五腿,四人立即打在一起。
此刻,“洞庭一勺”和“寒鉤客”也在全力相搏,打得風雲變色,顯然一時牛刻仍難分出勝敗。
成筠應付“聖手一判”羅雲天,本就有點吃力,況她心有旁騖,既擔心梅雪樓,又牽挂“金不換”,因而落了下風。
“辣手無鹽”沾了力大的光,對付“回龍劍”凌霄,尚能支持七八十招。
這時最危險的莫過於“金不換”成繼祖了,他那“連環八打”掌法,雖然可在對敵過招時調息,那是指一般實力相差不多的對手而言,讓他獨自對付“十二生肖”,可就慘了。
這是,他在一片腿風之中,團團亂轉,根本就是挨打的局面。
突然,那肖鼠之人大喝一聲“閏”!二郎腿陣驟變,剎那他大喝一聲,“唿”的一聲,向了塵禪師劈出一掌。
了塵禪師急忙一閃,他的掌勢挾着“呼呼”勁風,又向一清道長掃去。
一清道長也不敢正攖其鋒,斜退兩步讓過,他的掌勢仍然不變,欺至崑崙派掌門人靳策面前,迎面劈出三掌。
“青罡掌”靳策本是心機較深之人,他更不願硬接,以便保持自己的實力,等待有利時機。
只有“金錘銀釘”不知好歹,“叮”的一聲,錘釘一錯,分襲“天台醉丐”兩大要穴。
“天台醉丐”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反劈一掌,將“金錘銀釘”震退三步,接了了塵禪師一掌、一清道長兩掌,避過“青罡掌”靳策三掌五腿,四人立即打在一起。
此刻,“洞庭一勺”和“寒鉤客”也在全力相搏,打得風雲變色,顯然一時牛刻仍難分出勝敗。
成筠應付“聖手一判”羅雲天,本就有點吃力,況她心有旁騖,既擔心梅雪樓,又牽挂“金不換”,因而落了下風。
“辣手無鹽”沾了力大的光,對付“回龍劍”凌霄,尚能支持七八十招。
這時最危險的莫過於“金不換”成繼祖了,他那“連環八打”掌法,雖然可在對敵過招時調息,那是指一般實力相差不多的對手而言,讓他獨自對付“十二生肖”,可就慘了。
這是,他在一片腿風之中,團團亂轉,根本就是挨打的局面。
突然,那肖鼠之人大喝一聲“閏”!二郎腿陣驟變,剎那間,“十二生肖”各自踢出十一二腿之多。
“金不換”鬚髮皆張,也大喝一聲,絕招盡出。
於是,場中數十丈方圓之地,掌風腿勁,“劈啪”有聲,金鐵交鳴,此起彼落,皆都辣招盡出,狠命招呼,但有一點相同,那就是所有之人,都不時抽空注視正在行功的梅雪樓,暗暗焦急。
這時天已大明,旭日東升,各式兵刃在朝曦映照之下,閃閃生光。
“天台醉丐”獨接四大高手,早已感到吃力,況且他感覺“過山刀”的毒氣,已在體內蔓延。
但他恨透了這些齷齪的正大門派掌門人,他大喝一聲,向“青罡掌”靳策一氣劈出七八掌,同時又向“金錘銀釘”踢出十五腿。
只聞一聲悶哼,“金錘銀釘”已被踢中笑腰穴,飛出一丈七八,滿地翻滾,狂笑不已。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奶吃足了,就打着滾玩,敢情不要大人操心了!”
而“青罡掌”也被震出三步,面色大變,若非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同時自背後加以牽制,恐怕他也要當場現眼。
驀地——
一聲尖喝,峰下立即冒起一條黃影,此人鬚髮皆白,一襲黃衫,身背葯葙,口中卻狂喊“救命”。
他的後面緊跟着一個紅衣、紅裙、紅褲、紅鞋的老太婆,此刻她一臉煞氣,疾抓黃衣老頭的背心。
這老太婆雖然已是年屆六旬以上,但在她那面貌看來,除了眉宇間略帶棱芒,煞氣稍重之外,當年也是一個美人胎子。
“天台醉丐”一看來人,不由哈哈大笑道:“翁老兒,你跑個啥子勁,大褂疊起來,多叩兩個響頭不就結了……”
此刻,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見他心神微分,全力拍出七八掌,把“天台醉丐”震得步下踉蹌,連退三四步。
來人正是素以懼內聞名的“百草季常”翁天義和“朝天尖”季瑞綾夫婦兩人。
“百草季常”邊嚷邊跑,“朝天尖”悶聲不響,隨後緊迫,圍着場中打鬥之人直繞圈子。
突然場中大喝一聲:“閏”!“天台醉丐”回頭一看,敢情“金不換”在“二郎腿陣”之中,已被踢中一腿,踉蹌退出兩步,險象環生。
成筠心膽皆裂,心神一分,肩頭上立被“聖手一判”羅雲天掃了一掌,踉蹌退出兩步,形勢非常危急。
此刻“百草季常”恰巧跑到“聖手一判”羅雲天身後,大袖一拂,向羅雲天推出一記“穿背琵琶掌”。
“聖手一判”羅雲天未防這一手,立被震出三步,熱血一陣翻騰,雖然受傷不重,可正好解了成筠的危困。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百草季常”又跑到“十二生肖”的“二郎腿陣”之旁,悶聲不響,向陣中各推出一記“穿背琵琶掌”、“防風腿”和“當歸指”。
只聞兩聲悶哼,“十二生肖”中有兩人已被“當歸指”風點中,立刻陣形大亂。
這一來,“十二生肖”不由暴怒,舍了強弩之末的“金不換”,反而疾追“百草季常”。
“朝天尖”追了大半天,正自一肚子無名烈火,無處發泄,一看“十二生肖”擋在她的前面,窮追“百草季常”,不由大怒,尖喝一聲,霍地推出一掌。
這“朝天尖”自現身以來,始終未參與過諸人的搏殺,光是窮追“百草季常”,因此,“十二生肖”沒有防她這一手。
只聞兩聲悶哼,適才中了“百草季常”的“當歸指”的兩個人,恰巧又中了一掌,當場不支倒地。
要知道“朝天尖”的武功,較之“百草季常”猶高出一籌,這雖不是“百草季常”怕老婆的主要理由,但也是他懼內的原因之一。
她那“散花亂魂手”端的厲害,而且快得驚人,能在眨眼工夫,在同一方位,拍出十八九掌之多。
場中暴喝之聲,此起彼落,尤其“十二生肖”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將“朝天尖”圍在核心,狠命搶攻。
由於“百草季常”和“朝天尖”兩人的出現,加之“洞庭一勺”滿地亂滾狂笑,場中一片大亂。
這時“百草季常”見老妻被“十二生肖”纏住,深深吁了口氣,他知道以“朝天尖”的武功,對付已經打了半天的“十二生肖”之十,定是綽綽有餘。
於是他電目向場中一掃,發現“天台醉丐”已是險象環生。
他立即一掠而上,向“青罡掌”靳策“呼”地推出一掌。
“青罡掌”靳策雖然為人刁詐,未出全力,但打了這半天,真力消耗一大半,哪能接得下“百草季常”一記“穿背琵琶掌”,立即“登登登”連退七八步,差點栽倒,不由面色大變。
突然,“青罡掌”靳策回頭一看,見梅雪樓正坐在他的身後不到三步之地,雙目垂險,卻又面帶微笑。
他此刻已被打出真火,毒念陡生,哪能體會得那麼細微,立即獰笑一聲,身形快逾電掣,掠至梅雪樓身後,右掌貼在梅雪樓的靈台穴上,同時大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大喝,在“百草季常”、“天台醉丐”、成筠和“辣手無鹽”四人來說,無異掠地悶雷,簡直如冷水澆頭,懷抱寒冰,心道:“這下可真完了。”
果然,這一聲大喝,靈效無比,場中諸人立即收手,登時鴉雀無聲,即“洞庭一勺”也被“百草季常”踢了一腳,解開他的笑腰穴,坐在地上獃獃發愣。
此刻在場諸人,雖然都是一臉驚凜之色,但內心卻不盡相同。
六大門派掌門人及“金錘銀釘”、“洞庭一勺”、“十二生肖”等諸人,當然是妒多於驚。
“天台醉丐”、成筠和“辣手無鹽”則是愧恨交集,三人深責自己未能盡到守護之責,以致梅雪樓被人所逞。
然而,此刻“百草季常”心中的難過,可別提了,梅雪樓是他的忘年之交,且對他有援手之情。
今日非但未能解他的危困,反而給他招來殺身之禍,饒他“百草季常”遊戲風塵之人,也不由急得面如紫醬,鬚髮皆張。
此刻只有“朝天尖”無動於衷,因為她對近來武林中的事情,根本不甚了了,因此,她仍是怒視着“百草季常”。
由於“青罡掌”靳策這一手辣着,使情勢急轉直下,場中二十餘人除了輕微的喘息聲之外,幾乎落針可聞。
“青罡掌”靳策嘴角上掛着一絲絲得意的獰笑,沉聲喝道:“臭化子,老夫限你等立即退出百丈,站在對面一角,老夫得手之後,僅廢去梅小子一身的武功,仍然留他一個活口,不然的話,只要老夫掌力一吐,嘿嘿……”
“天台醉丐”和“百草季常”互看了一眼,面色大變,一籌莫展。·
是的,像他倆這等年紀,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之人,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又有什麼辦法。
因為如果答應對方要求,退到百丈以外,讓對方廢去梅雪樓一身武功,這是不堪想像之事。
一個身負絕學之人,若一旦被人廢去武功,想想看,他的痛苦該到達何種程度。
況且這個廢去他的武功之人,又是一個不堪一擊之人。
然而,如果兩人不答應,“青罡掌”只要一用力,梅雪樓立即就要被震斷心脈而死。
在場諸人面面相覷,時間像蝸牛般地在爬行,且好像已經靜止,令人窒息。
“青罡掌”靳策冷笑一聲,道:“兩條路任擇其一,老夫沒有工夫乾耗!”
“天台醉丐”道:“靳策老兒,你來這一手的主要目的,不外是想獲得武林盟主最高信物‘黑白滾龍令牌’,妄想役使天下武林,悉數臣服於你,這辦法當然夠絕!而且當年幾位主持人也曾有所決定,那就是不管此番論劍大會結果如何,即使沒有選出適當的人選,亦須求其次而維護之。”
“也就是說在這次論劍大會之後,‘黑白滾龍令牌’即是整個武林至高信物,凡持有此物之人,即可驅使命令任何派別之人。但此物一定要在論劍大會之後才能發生效力。”
他微微一頓,看了梅雪樓一眼,不由一怔,只見梅雪樓安坐如故,神態安閑,似乎行功已畢,大有“拈花微笑”之態。
“天台醉丐”這時也真是方寸大亂,這可以說是他平生遭遇的最大困難。
此刻梅雪樓的安閑神態,非但未使他的老懷寬慰,相反地內心一陣酸楚,兩顆老淚差點奪眶而出。
但他仍然強自忍住,續道:“靳策老兒,不要說這是‘中原三客’嫁禍之詞,梅老弟身上根本沒有‘黑白滾龍令牌’,退一萬步來說,即使有之,當著這些武林高手之前,你自信能全身離開此處嗎?”
“青罡掌”靳策狂笑一陣,道:“臭化子少來這一套,老夫自有辦法,要知道在場二十餘人之中,關心這小子死活的,僅有你等三數人而已,其餘諸人皆恨不得這小子早些死去,此其一,假如確如你臭化子所說,在場之人聯手對付老夫,那很簡單,老夫當場將‘黑白滾龍令牌’毀去。”
“我倒要看看,六大門派各位掌門及另外幾位高人,是對梅小兒的生命重要,抑是武林最高信物重要!”
此刻,“天台醉丐”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梅雪樓身上哪裏有什麼“黑白滾龍令牌”。
但是,此刻六大門派等人,顯然已為靳策的威脅所動,因為他們正如靳策所說,恨不得梅雪樓死去,少卻一個大敵,哪裏會以他的生命為重。
同時,“青罡掌”靳策又是一陣陣哈哈狂笑,回頭向峰下喝道:“崑崙派來人何在?”
突然一陣步履及衣袂飄風之聲,來自峰下,轉眼工夫,即竄上七八十個壯漢,將峰頭團團圍住。
“天台醉丐”涼了半截,雖然這些人他沒放在眼裏,但有這許多人牽制,“青罡掌”靳策要全身而退,絕無問題。況且六大門派各懷私心,勾心鬥角,且又態度曖昧,令人捉摸不定。
此刻,場中突然傳來飲泣之聲,“天台醉丐”電目一掃,立即發現是成筠在掩面悲泣。
這樣一來,更使“天台醉丐”老懷激蕩,不知如何是好了。
況且“青罡掌”靳策身後已經分站着十二個大漢,不用說這十二個大漢,都是崑崙派第二三代高手,顯然是掩護“青罡掌”靳策退走的得力高手。
此時成筠突然螓首倏抬,粉臉上珠淚縱橫,梨花帶雨,對“青罡掌”靳策道:“靳大掌門人可否聽小女子一言?”
“青罡掌”靳策道:“有話快說!”
“請靳大掌門相信小女子之言,梅哥哥身上確實並無‘黑白滾龍令牌’!”
“哈哈哈哈……即使你說的千真萬確,老夫也不能半途而廢!”
“小女子有一言奉告,靳掌門人三思而行。”
“哼!你若想教訓老夫,趁早別說!”
“小女子所說句句是真,在靳大掌門人來說,實是不智之舉,不要說他身上根本沒有此物,即使有之,試想,即令你能搶到此物,總歸是以不光明手段獲得,武林各派必不甘心,更何況……”
“何況什麼?是不是‘鬼府’、‘神宮’主人會出面對老夫算賬?”
“小女子是說,假如靳當家的高抬貴手,‘鬼府’、‘神宮’兩位奇人必將感戴你的盛情,絕對不會……”
“住口!老夫若怕‘鬼府’、‘神宮’主人,還不出手了呢!”
“青罡掌”靳策電目一掃,眼珠電轉,且臉上閃過一絲詭譎之色,對五大派掌門人道:“五位掌門人若仍不忘前言,請即站到小弟這邊來。”
五個掌門人似乎出乎意料之外,但又有點受寵若驚似的,立即紛紛走到“青罡掌”靳策身旁。
這一來情勢更糟,本來“天台醉丐”等人以為“青罡掌”靳策突出奇兵,乃是六大掌門派窩裏反,想獨吞“黑白滾龍令牌”,哪知他們是有計劃的行動。其實“天台醉丐”等人並未猜錯,這正是“青罡掌”靳策狡猾之處,他要另外五個掌門人站過來,正是一種極高的心理戰術。
成筠嬌軀宰搴顫抖,若非“辣手無鹽”在扶着他,恐怕早已支持不住了。
但她為了個郎,仍是不遺餘力,立即向一旁怒視着她的“金不換”道:“適才未能兼顧爹爹,請原諒女兒不孝之罪,梅小俠身上確無‘黑白滾龍令牌’,爹爹可否代為向……”
“賤婢住口!你若是成繼祖的女兒,快給我滾過來,隨我回去,嘿嘿!要想叫老夫為他說情,那是夢想!”
“天台醉丐”壽眉一挑,冷唉一聲,道:“成當家的,我看你快別往臉上貼金哩!憑你也配!女兒雖然是你生的,但與梅老弟在一起有什麼不好!嘿嘿!我看你這‘金不換’當真要換今名字了。”
“你臭化子算什麼東西,敢管老夫的家務事!”
“老化子什麼也不是,就是臭一點,但卻有一顆乾淨的心,不像那些偽君子,整天假仁假義,背後卻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老夫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參加‘天行教’就是一個鐵的事實。”
成筠驚噫一聲,道:“爹爹此事可是真的?”
“金不換”微微一震,立即又恚聲道:“不錯,老夫確已參加了‘天行教’,嘿嘿!‘天行教’承天啟達,高手如雲……”
“住口!”“青罡掌”靳策見諸人盡談一些不相干的事,早已不耐,況他知道梅雪樓功力深厚,如果讓他行功完畢,必將前功盡棄。
他冷峻地道:“在老夫數出十個數字之前,限你等退到百丈以外,不然的話,嘿嘿……”
“一!”
這個一字不啻是一把利刃,分戳在“百草季常”、“天台醉丐”、成筠及“辣手無鹽”的心坎上。
這時不但“天台醉丐”諸人顧及梅雪樓的安危,不得不暫時向後退去,即“金錘銀釘”柳大木及“十二生肖”等人,也懾於對方的威勢,緩緩後退。
然而此刻獨有一人仍然卓立當場,不理不睬。
原來此人正是“朝天尖”季瑞綾。她既不關心梅雪樓的生命,且也沒把六大門派掌門人放在心上,自是不肯示弱了。
“二!”
成筠的嬌軀微抖了一下,粉面黯然。“辣手無鹽”的死羊眼中此刻紅欲噴火,蒜瓣牙猛咬了幾下,卻又不敢發作出來,只有跟着後退。
“三!”
這單調的數字有如幾根冰錐,猛戳幾人的心板,尤其是“百草季常”,此刻已是熱血沸騰,怒目眥裂,他自信此刻的感受比“朝天尖”對他的酷刑又慘酷百倍。
“天台醉丐”冷聲道:“靳老兒,雖然到此地步,老化子仍希望你三思而行!”
“四!”
“青罡掌”靳策嘴角掛着獰笑,根本不予理睬。
此刻“辣手無鹽”一雙蒲扇腳,着地“咚咚”有聲,可知她緊張到如何程度。
“五!”
這是“天台醉丐”等人,好像宣判死刑時犯人的心情,一步步地後退,也就像一步步走向死亡的邊緣。每退一步,地上即顯出三寸多深的足印,其內心的憤怒和激動可以概見。
因為“天台醉丐”諸人,如果眼看着梅雪樓被震斷心脈,或被廢去一身武功,他們非當場了斷不可,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六!”
六字甫自出口,五個掌門人已經邁前五步,一字排開,剛好將梅雪樓擋住,且同時撤了兵刃。
空氣有如凍結,情勢劍拔弩張,場中諸人卻不免心驚膽戰。
突然,“青罡掌”靳策在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背後輕輕說了幾句話。
兩人立即應聲走出,直奔立在場中的“朝天尖”季瑞綾。
兩人悶聲不響,掄起巨大的禪杖和長劍,,向“朝天尖”摟頭砸下。
“朝天尖”尖喝一聲,眨眼工夫拂出十五六掌之多,立即將兩人逼退三步。
“七!”
“天台醉丐”電目四掃,焦灼之情,無法形容,希望奇迹出現,以便發動攻勢。
然而,除了“朝天尖”和了塵禪師及一清道長打得天昏地暗不可開交之外,一切都顯示着危機在步步接近。
死神的獰笑,啃噬着“天台醉丐”等諸人的心,死神的毛手,也在逐漸接近,接近……
“八!”
在這懾人心魂的同時,“天台醉丐”突然哈哈朗笑一陣,一拍鬚髮皆張的“百草季常”翁天義的肩胛,道:“怎麼樣?百草老兒,我看你還是幫幫我那嫂子,你千萬可別在人前裝大個子,回到家裏那一頓刑罰……”
“百草季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梅老弟都快完蛋了,你還有心開玩笑!”
這時不但“百草季常”大為不悅,就是成筠和“辣手無鹽”也以驚奇的眼光遠看着“天台醉丐”。
她倆雖然知道老化子花樣特多,但此情此景,此時此地,任他大羅神仙也將束手。
即連嘴角上掛着獰笑的“青罡掌”靳策也不由微微一怔,不知“天台醉丐”要搞什麼花樣。
然而,此刻“天台醉丐”好像根本末把此事放在身上,逕自取下大酒葫蘆,“咕嚕咕嚕”連灌十餘口。
他連看也沒看成筠等人一眼,蹣跚地走到“朝天尖”和了塵禪師及一清道長打鬥現場旁邊,搖頭晃腦地欣賞着,且不時指點了塵禪師和一清道長一招半式的。
驀地——
又是一聲令人心悸的沉喝:“九!”
成筠好像心瓣已碎,嬌軀已顫巍巍地倒在“辣手無鹽”懷中。
“百草季常”急得直跺腳,狠狠地罵道:“臭要飯的敢情是要飯要飽了,此刻倒有心情看螞蟻上樹!如果梅老弟有個三長兩短,老夫先和你拼了……”
驀地——
一聲暴喝之後,又是一陣嘩然,接着“轟”的一聲,“青罡掌”靳策偌大的身子,像斷了線的風箏似的,直飛出三丈多遠。
而梅雪樓卻不知以何身法,好端端地站立在幾個掌門人對面,一臉肅煞之氣。
變生肘腋,出人意料,此刻不但五個掌門人呆若木雞,即成筠、“辣手無鹽”和“百草季常”也都不由愣住。
他們心中不知是苦是樂是餘悸抑是興奮,反正他們都像泥塑木雕一般。
太陽早已高高升起,天氣也開始焰熱,但在五個掌門人心中,卻冒起一股無比的寒意。
剎那間一切又歸於沉寂,場中一片死寂落針可聞,因為“朝天尖”和了塵禪師及一清道長三人,也在一聲暴喝的同時悚然收手。
然而此刻在場中卻傳來令人一聽之下,就不免腳板發癢的小調之音。
那是:“一更……一點……一爐子香呀!……大膽的張郎跳過園牆,撞得磚瓦響……”
那聲調好像超載的車子,發出“咿咿呀呀”之聲。
總之,不管任何傷心或悲愁之人,一聽之下,都要忍受不住。
原來唱小調的不是別人,正是“天台醉丐”。
他此刻坐在一塊大石上,翹起二郎腿,直向五個掌門人飛眼。
成筠的美眸中一泡淚水,終於忍不住往下直滴,不知是興奮過度,抑是被“天台醉丐”逗得忍受不住。
突然,又是一聲尖喝,“朝天尖”罵聲“老殺才”,疾撲“百草季常”。
“百草季常”叫聲:“我的媽!”拔腿就跑,猛奔下峰而去。
此刻峰上又趨於沉靜,只有“青罡掌”靳策間或發出一兩聲呻吟。聲音是那麼微弱與顫慄,和適才那不可一世的威猛神態,簡直不成比例。
原來梅雪樓在“青罡掌”靳策猝然發作之時,他已行功完畢,這是出乎在場任何一人意料之外的。
也正因為如此,諸人才會心膽皆裂,相反地,“青罡掌”靳策和五大掌門人才會喜上心頭。
俗語說:人算不如天算,一個人總要走正路,才能不受意外之辱,也正是“要把一心行正道,自然天地不相虧”的道理。
“青罡掌”靳策哪知“鬼府”絕學的厲害,他又哪裏知道梅雪樓迭獲奇緣。且他自己數月來,憑着天縱之資,參研出許多無上心法和劍招。
而這些心法和劍招,沒有一種不是絕世之學。即“鬼府”、“神宮”主人,甚至於昔年天下第一人“天邊一朵雲”歐白蓮也將瞠乎其後,這是后話,暫不多言。
這僅是“天台醉丐”獨哼小調,“百草季常”翁天義和“朝天尖”季瑞綾掠下峰頭剎那間的事。
梅雪樓注視着尷尬不安,驚愧參半的五大門派掌門人,朗朗大笑一陣,俊臉一寒,道:“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六大門派掌門人何等身份和見聞,競能輕信‘中原三客’片面嫁禍之詞,各位醉翁之意不難想像,梅某自出道以來,迭遭困擾……”
“天台醉丐”此刻突然自大石上站起,走到五大門派掌門人面前,面色一寒,道:“梅老弟和他們噦嗦什麼!像這江湖敗類,那有資格稱為一派之尊,乾脆每人留下一件零碎,放其逃生,以觀後效!”
饒他五大門派掌門人心虧理屈之下,也不由大為羞怒,聽“天台醉丐”的口氣,簡直把他們看成一群廢物,手到擒來。
尤其“十二生肖”等人,更是怒形於色。但“金不換”成繼祖卻不知何時悄然離去。
原來“天台醉丐”聽到“青罡掌”靳策數出第八個數字之後,正自焦急萬分之時,突然有人以極高的傳音人密對他說道:“醉俠不必焦灼,雪兒早已行功完畢,小婦人呂綉文謹此致最深的謝意。至於鄱陽湖之行,可以作罷,因為‘天行教’老巢已經遷走,至於‘天日老人’陸百川,已查出落於‘天行教’之手,諒在論劍大會之前無礙。六大門派掌門人,雖然蓄意不善,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尚希略予懲戒,予以自新之路。”
說至此處,即告中斷,“天台醉丐”長長地吁了口氣,他心裏清楚,就憑“霧曇花”這份傳音的絕學和輕功,自己再練上五十年,也不克臻此。
但他究竟是心胸寬宏之人,心中大放不下來,立即故態復萌,戲弄了“百草季常”一着,且大唱其風流小調。
閑話少說,五大門派掌門、“十二生肖”、“金錘銀釘”、“洞庭一勺”及崑崙派七八十個高手,不由大怒。
“嗆啷啷”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兵刃皆都撤在手中。
梅雪樓嘴角上噙着一絲揶揄的冷笑,道:“在各位未得到應得的報償之前,梅某再次勸告,希望各位見好即收。梅某不為已甚,今日之事一筆勾消,只要各位以後不暗算梅某,也就算了,反之……”
突然五大門派掌門人互交眼色,沉喝一聲的同時,驟然散開,將梅雪樓團團圍住。
而且“金錘銀釘”、“洞庭一勺”及“十二生肖”等人也合攏過來,伺機出手。
大有一觸之勢,緊張萬分。
但這僅是對六大門派及“十二生肖”諸人而言,因為儘管他們凶霸霸地即將動手,但他們心中有數,人數多往往不具有利的條件。
因為梅雪樓的絕世武功,他們都曾領教過。他們硬要出手,也不過是情勢所迫,不得不爾。
人,本來就是矛盾的動物,有時往往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像六大門派諸人就是一例,,此刻要他們收手退去,恐怕要比捏起灑落在石縫中的水銀珠,還要難上幾倍呵!
驀地——
“寒鉤客”佟林大喝一聲,首先發難,一對寒鉤挽起無數道勁風,分襲梅雪樓的“膺窗”和“鳳尾”兩大要穴。
梅雪樓冷喝一聲,連動也沒動一下,雙掌微微一吐一送,一對寒鉤已盪了開去。
接着,其餘四個掌門人一擁而上。
同時“十二生肖”也不後人,立將“天台醉丐”困在核心。
“金錘銀釘”柳大木在屠龍山莊中被“辣手無鹽”折騰了一下,心中本就不服,但又不敢妄為,憋着一肚子悶氣走了,今日一見,自是不能放過,立即與“辣手無鹽”打在一起。
而成筠和“洞庭一勺”也接上了手。
剎那間,峰上又是殺氣騰騰,刀光劍影,“劈啪”有聲,展開了殊死的搏鬥。
這一接上手,勢道更是不同,因為六大門派諸人,可以說是為一生名譽而戰,自然不遺餘力,即“金錘銀釘”和“洞庭一勺”兩人,也是辣招盡出,狠命搶攻。
這時崑崙派中人,早已將掌門人“青罡掌”靳策帶走,但仍留下三十個大漢,將打鬥諸人團團圍住。
此刻“十二生肖”展開二郎腿陣,將“天台醉丐”圍在核心,正打得不可開交,“天台醉丐”雖然了得,但他中毒已深,且折騰了一夜未曾休息,已感到力不從心,心知難以再支持百十招。
另一方面同五大掌門人獨戰梅雪樓,更是聲勢驚人,掌風腿勁,“轟轟”作響,砂飛石走,黃塵蔽天。
尤其是了塵禪師的巨大禪杖,帶着無比的罡風,橫掃直劈,銳不可當。
“回龍劍”凌霄的一柄長劍,也不稍遜了塵禪師的禪杖,掄起一片劍芒,向梅雪樓全身罩落。
而梅雪樓這時卻僅以“九天羅”掌法,合著“海天一瞬”身法應付,間或施出一兩招“無極黑風爪”,堪堪打個平手。
驀地——
四周虎視眈眈地大漢之中,突然有人暴喊一聲:“上!”
接着三十個大漢電掠而上,二十個直撲梅雪樓,五個奔向成筠,另外五個向“辣手無鹽”沒頭沒腦地亂打一通。
這三十個大漢,雖屬崑崙派三流角色,但都是百中挑一的精壯大漢,俗語說:好漢架不住人多。憑空增加三十個對手,情勢立即大起變化。
尤其是成筠和“辣手無鹽”兩人,首先感到壓力陡增,漸感不支。
本來她們兩人對付“金錘銀釘”和“洞庭一勺”兩人,也僅是平手之局,這一增加五個大漢,立即險象環生,連連後退。
然而,此刻最危險的莫過於“天台醉丐”了,因為他接上手后不到三五十招,已感到頭目有點暈眩,不由暗暗吃驚,但他這時除了全力以赴之外,還有什麼辦法。
梅雪樓在陡增二十大漢之後,也感到情勢不妙,但他使着絕頂輕功,有時可以掀起身形,另換一個有利的角度出手。
突然,“十二生肖”大喝一聲“閏”!二郎腿陣驟變之下,“天台醉丐”已經岌岌可危,且毒性發作,眼前開始模糊起來。
梅雪樓側頭一看,大吃一驚,立即大喝一聲,兩掌交揮,拍出十三道罡風的同時,身形斜拔而起。
一式“寒江飛渡”,掠至“十二生肖”二郎腿陣之中,而幾個掌門人在十三道罡風之中駭然暴退一步,但也被震得熱血翻騰。
這時梅雪樓看到老哥哥神志已經不清,也顧不了許多,大喝一聲,“鬼手羅魂”、“神界六通”、“九州幽幽”、“玄圃飛花”、“玉輦捍門”、“斜抱飛羅”、“萬煞朝笏”等“鬼神十三式”一連七式,以排山倒海之勢施出,只聞四周慘嗥之聲此起彼落,“十二生肖”一齊滾出一丈開外。
梅雪樓過分激動,已經紅了眼,幾乎忘了“十二生肖”接
不下“鬼神十三式”第七式“萬煞朝笏”。
在“十二生肖”慘叫滾出的同時,他身形一切,又是一式
“九州幽幽”,立即又有三個崑崙派的大漢被震出三丈開外,登時了賬。
於是“鬼神十三式”前七式交互使用,無形罡風在五丈方圓之地呼嘯而起,慘嗥之聲此起彼落。
轉眼工夫,十五六個大漢已被活活震斃。
“鬼府”絕學雖然早已聞名遐邇,但像這種盛怒之下施展開來,六大門派諸人尚屬首次看到。
這時五大門派掌門人,都以驚駭之色看着類似天神下凡的梅雪樓,不由愣住,驚怒之色無而有之。
梅雪樓略一掃視,立即又大喝一聲,掠至成筠身邊,一式“玄圃飛花”,又是兩三個大漢的身軀像枯木般地摔出兩丈以外。
即“洞庭一勺”凌德漢也悶哼一聲,倒退七八步之遠,坐在地上,顯然已受了內傷。
“辣手無鹽”本來早已力竭,驟見梅雪樓以銳不可當之勢,力斃十餘個高手,且將幾個掌門人震住,不由牛性大發,大吼一聲,鑌鐵板凳帶起無比的罡風,猛掃“金錘銀釘”的中盤。同時,欺身猛上,踢出五六腿之多。
“金錘銀釘”雖然有五個生力軍助陣,輕鬆不少,但因他早與“辣手無鹽”打了數十招,內力已消耗大半。
這時“辣手無鹽”以無儔的蠻力橫掃而來,已感難以招架,連忙後退。但“辣手無鹽”得理不讓人,反正大援在後,自己絕吃不了虧。
她成心想叫“金錘銀釘”栽個大的,欺身疾上的同時,左邊布袋似的大奶子,“唿”地飛起,“叭”的一聲,打在“金錘銀釘”的右頰之上。
“金錘銀釘”未防她這一着,腦中“嗡”的一聲,滿天星斗,差點栽倒。
在成筠“咯咯”嬌笑聲中,她理直氣壯,霍地踢出一腿,正好踢在“金錘銀釘”的右腿迎面骨上。
此骨是人類骨骼最脆弱的一環,不要說“辣手無鹽”這等蠻力,即使一個普通之人踢上一下,半天也直不起腰來。
“金錘銀釘”哼了一聲,腦袋瓜上豆粒大的汗珠子,“劈哩叭啦”地往下直淌,痛得一張嘴都咧到左耳根上去了。而且右頰上赤紅一片,腫起老高。
“辣手無鹽”正待上前補上一板凳,梅雪樓立即阻止道:“柳媽饒饒他吧!此人雖然惡一點,尚無大惡。”
梅雪樓回過身來,一看坐在地上自行療毒的“天台醉丐”,不由一陣黯然。
但他立即又掃視了怔在當地的五個掌門人,和半坐在地上的“十二生肖”一眼,冷峻地道:“各位如果有興,不妨再一齊出手,如果沒有這份興緻,此地事情已了,自管請便!”
五大門派掌門人臉上的表情簡直無法形容。總之,如果此刻在他們面前有一個洞,他們一定會鑽進去。
梅雪樓此言一出,皆都老着臉皮紛紛離去,即半坐在地上內傷頗重的“十二生肖”和“金錘銀釘”等人,也相繼勉強站起,黯然下峰而去。
片刻工夫,走得無影無蹤,就連負傷和死亡的崑崙派十餘個大漢,也都被運走。
成筠驚魂甫定,得見個郎無恙,白是芳心可慰,立即走上前來,握着梅雪樓的手,搖撼不已。
梅雪樓對這位紅粉知己更是心感不已,不是嗎?成筠能在爹爹與情人之間,作一個適當的抉擇,毅然為情人效死,就憑這份情義,就足以令梅雪樓銘記在心了。
讀者也許會懷疑,一個不顧自己親生之父安危的少女,還有什麼可取之處?
這種懷疑當然不無道理,不過這僅是對一般父慈子愛的父女關係而言。
但“金不換”成繼祖心懷叵測,且已投入“天行教”,早與白道武林為敵,而且不採納別人的良言勸導,一意孤行。
而成筠在當時權衡情勢之下,梅雪樓最為危險,“金不換”即使不是“十二生肖”的對手,則仍可支持百招以上。
所以在這種情形之下,成筠的抉擇是合手時勢的。
梅雪樓與成筠攜手走到“天台醉丐”身旁,道:“岳王廟中使小兄兩世再生,今日又為小兄捨命守護,筠妹對小兄的隆情厚意,實使小兄感激莫名?”
成筠嬌軀一扭,臀部幻起一個美妙的波浪紋,投入梅雪樓的懷中,道:“雪哥哥快別說了,只要你不嫌棄小妹,小妹就心滿意足了,因為家父已經人了邪教,現已是你的死對頭!”
梅雪樓微微一嘆,道:“小兄但願將來令尊能懸崖勒馬,退出此教。”
成筠道:“雪哥哥怎能在那緊要的關頭,將‘青罡掌’靳策震傷?”
梅雪樓微微一笑道:“小兄早已行功完畢,且亦得到家母的指示,想看看這些自稱為名門正派的掌門人,側屁紳壇何種程度!”
“怎麼?伯母她老人家又現身了?”
“嗯。”
“說些什麼?”
“她說鄱陽湖一行不必去了,固因‘天行教’老早已經遷走,且‘天目老人’也落在‘天行教’手中,只是在論劍大會之前,無甚大礙。”
“難怪老化子突然故態復萌,一反焦急之態,也是得到伯母的暗示?”
“大致如此。”
“伯母的輕功簡直不可思議了。你沒有看到她老人家?”
“沒有。”
成筠立即道:“雪哥哥,請原諒我,小妹不該提起令你傷心之事。”
梅雪樓立即緊握起他的柔荑,促狹地道:“筠妹放心吧!小兄雖未見過家母,但憑猜想,定是一位開明婆婆。”
成筠捏起粉拳,揚了一揚,道:“原來雪哥哥也不是老實人!”
雖然如此,小妮子心中那份得意就別提了,也許用“心花怒放”四字,仍難形容於萬一呢!
“辣手無鹽”這時倒也識趣,獨自坐在三丈以外,翹起蒲扇腳,在遠眺山下景物。
突然,“天台醉丐”一躍而起,哈哈大笑道:“老哥哥敢以人格作保,不但婆婆開明,就是公公也是百里挑一的好公公……”
成筠粉面赤紅道:“老化子好壞呀!原來你早已行功完畢,在那裏裝蒜,偷聽我們講話。”
這時“辣手無鹽”突然一個虎跳,躍將過來,指着“天台醉丐”的鼻子道:“老化子怎地恁般不識相,他們小倆口難得親熱一陣子,你就不能多裝蒜,在地上多死一會兒嗎?”
“天台醉丐”取下大酒葫蘆,灌了幾口,道:“老化子可沒你那麼聰明,就連‘金錘銀釘’那等高手,竟被你一奶子打得滿臉開花!”
梅雪樓和成筠兩人不由莞爾一笑,四人正待下山,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立即掠上一個紅髮紅須,背插兩把沉重的板斧,身材奇矮的老者。
接着峰下又掠上七個身背巨斧的中年大漢。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尚未出聲,紅髮老人已經沉聲喝道:“老化子可是‘天台醉丐’?”
“區區臭化子便是。尊駕可是‘絕斧客’蕭岩?”
“絕斧客”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還認識老夫,盛情可感,敢問這位可是‘鬼府’傳人梅雪樓?”
梅雪樓心道:“這一下又來了麻煩了,敢情此人正是昔年被父親出道時小挫的‘絕斧客’蕭岩。”
此人武功之高,尤在“關內二梟”總和之上。當年“鬼府”主人梅家驤全力施為,也僅以一招小勝,此人的功力可想而知。
梅雪樓朗聲道:“在下正是梅雪樓。”
“絕斧客”蕭岩狂笑一陣,紅髮紅鬚根根有如蝟泣,聲調中蘊含著無比的悲愴,道:“俗語說‘父債子還,師債徒還’,梅家驤昔年為害武林,飛揚拔扈,目無餘子,大有君臨天下之概,今日老夫倒要看看近日來聲名大噪的‘鬼府’傳人有多大道行!”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蕭老兒小心閃了舌頭,我看你還是回去再練五十年,等到百歲出頭之時,叫你這幾個寶貝徒弟抬着棺材,且把青衣青貌戴整齊,再來……”
突然數聲暴喝,“絕斧客”七個徒弟早已將板斧撤在手中,一擁而上。
梅雪樓微微一哂,閃至“天台醉丐”身前道:“人家為小弟而來,自不能麻煩老哥哥!”
說話之間,以極為瀟洒而又迅捷的速度,施出五記“無極黑風爪”。
“鬼府”的“無極黑風爪”共有十五式,當然每式又含有五六個變化,端的玄妙無方,辛辣絕倫。
且在迭獲奇緣的梅雪樓施展開來,威勢更是不同。
只聞數聲驚噫,七個大漢忙不迭疾退五六步,堪堪避過,不由面色大變。
但梅雪樓也不由暗暗點頭,就憑對方反應之快,似比“三大書生”差不了多少,無怪“絕斧客”竟敢率徒南來複仇了。
這七個大漢綽號“七絕斧”,在關內一帶,名頭極高,每次對敵都是七人齊上,對方一人如此,三五人乃至於十餘人也是如此。
“絕斧客”沉喝一聲:“住手!”又道:“果然有些豪氣,你等且退下來!”
“七絕斧”應聲後退,同時間“絕斧客”大喝一聲,絕斧一擺,以閃電之勢砍出十七斧。
斧風霍霍,匝地掠空,兩丈方圓之內,織起萬道光牆,端的驚人。
即“天台醉丐”也不由上前兩步,暗自戒備。
梅雪樓不由暗自吃驚,因為他此刻施出“九天羅”掌法,“無極黑風爪”和“玄天烈火掌”,只能堪堪保持守勢。
百十招下來,仍是勢均力敵,軒輊不分。
驀地,“絕斧客”招術驟變,斧上疾出風雷之聲,兩丈之內,幾乎沒有一寸可滑行閃避的空間,光牆重重疊疊,其聲懾人。
梅雪樓心知這“絕斧客”蕭岩的武功,較之昔年,確實大有進境。
突然——
一聲嬌叱,自峰下掠上一條素影,以快逾電掣的身法,疾撲成筠。
這時成筠正自全神貫注在個郎身上,聞聲一驚,立即暴退三步。
但來人身法之快,無與倫比,成筠身形甫動,驟感脈門一麻,已被來人制住。
梅雪樓回頭一看,不由一怔,原來正是“天香玉女”陸宜家。
此刻她柳眉煞聚,粉面凝霜,冷峻地道:“今天姑娘才知道你是一個人面獸心之人!……”
成筠冷哼一聲,正待嚴斥,突感脈門一股暗勁順臂而上,熱血倒行逆轉,令人無法忍受,立即粉面煞白,嬌軀顫抖不已,但她秀眸之中卻射出冷電的光芒。
“天台醉丐”沉聲喝道:“陸姑娘快些放手,有什麼事先講清楚再動手不遲!”
“辣手無鹽”暴喝一聲,掄起鑌鐵板凳,正欲砍下,立被“天台醉丐”揮掌震退三步。
“天香玉女”陸宜家冷峻地道:“老化子少管姑娘的事,哼!若非適才在峰下聽到梅少俠和她講起西湖岳王廟之事,本姑娘還一直被蒙在鼓裏,以為背後偷襲本姑娘一掌的,乃是‘天行教’中之人呢!”
梅雪樓暗叫一聲“糟”!心想:“怎麼這麼巧,竟被她聽到了,這一來當真辣手已極。”
因為在西湖岳王廟之中,梅雪樓被成筠救走之後,已經隱隱覺出,似乎“天香玉女”曾以真氣為他療傷。
且成筠曾說當時“天香玉女”陸宜家,曾舒掌向他氣海穴上拍去,這顯然是陸宜家想以她本門手法打通他的穴道,而被成筠誤會為猝施毒手。
但梅雪樓心知這是一場誤會,且“天香玉女”陸宜家已經康復,也就絕口不提,希望此事不了了之也就算了。
哪知道神差鬼使,竟又被她聽到。
樓雪樓這一分神,“絕斧客”焉能放過,立即大喝一聲,一口氣砍出二十餘斧之多。
梅雪樓被搶了先機,不由駭然暴退三步。
但他眼看成筠和“天香玉女”陸宜家就是一場火併,心知若不早些化解,當真不可收拾了。
他心念一決,掌勢一變,“斜抱飛羅”、“萬煞朝笏”兩式立即推出。
“嗡”的一聲,絕斧飛上三丈高空的同時,又是悶哼,“絕斧客”踉蹌退出七八步,立即暴起身形,將絕斧接住。
一件長衫被無儔罡風撕成千條萬縷,像賣零碎綢子似的,迎風飄展。
雖然如此,梅雪樓卻暗自驚心,敢情這“絕斧客”的功力,絕不在“天行教”兩大護法的“黑白二寡”和“屠龍三剪”之下。
梅雪樓在“絕斧客”身形飛出的同時,以“海天一瞬”身法,掠至玉女身側,舒指如電,疾扣“天香玉女”的脈門。
自衛本能與生俱來,何況是身負上乘武功之人,“天香玉女”玉手一松的同時,“叭”的一聲,打了梅雪樓一記清脆悅耳的耳光。
而“天香玉女”雖然盛怒之下,打了梅雪樓一記耳光,仍退三步。
但來人身法之快,無與倫比,成筠身形甫動,驟感脈門一麻,已被來人制住。
梅雪樓回頭一看,不由一怔,原來正是“天香玉女”陸宜家。
此刻她柳眉煞聚,粉面凝霜,冷峻地道:“今天姑娘才知道你是一個人面獸心之人!……”
成筠冷哼一聲,正待嚴斥,突感脈門一股暗勁順臂而上,熱血倒行逆轉,令人無法忍受,立即粉面煞白,嬌軀顫抖不已,但她秀眸之中卻射出冷電的光芒。
“天台醉丐”沉聲喝道:“陸姑娘快些放手,有什麼事先講清楚再動手不遲!”
“辣手無鹽”暴喝一聲,掄起鑌鐵板凳,正欲砍下,立被“天台醉丐”揮掌震退三步。
“天香玉女”陸宜家冷峻地道:“老化子少管姑娘的事,哼!若非適才在峰下聽到梅少俠和她講起西湖岳王廟之事,本姑娘還一直被蒙在鼓裏,以為背後偷襲本姑娘一掌的,乃是‘天行教’中之人呢!”
梅雪樓暗叫一聲“糟”!心想:“怎麼這麼巧,竟被她聽到了,這一來當真辣手已極。”
因為在西湖岳王廟之中,梅雪樓被成筠救走之後,已經隱隱覺出,似乎“天香玉女”曾以真氣為他療傷。
且成筠曾說當時“天香玉女”陸宜家,曾舒掌向他氣海穴上拍去,這顯然是陸宜家想以她本門手法打通他的穴道,而被成筠誤會為猝施毒手。
但梅雪樓心知這是一場誤會,且“天香玉女”陸宜家已經康復,也就絕口不提,希望此事不了了之也就算了。
哪知道神差鬼使,竟又被她聽到。
樓雪樓這一分神,“絕斧客”焉能放過,立即大喝一聲,一口氣砍出二十餘斧之多。
梅雪樓被搶了先機,不由駭然暴退三步。
但他眼看成筠和“天香玉女”陸宜家就是一場火併,心知若不早些化解,當真不可收拾了。
他心念一決,掌勢一變,“斜抱飛羅”、“萬煞朝笏”兩式立即推出。
“嗡”的一聲,絕斧飛上三丈高空的同時,又是悶哼,“絕斧客”踉蹌退出七八步,立即暴起身形,將絕斧接住。
一件長衫被無儔罡風撕成千條萬縷,像賣零碎綢子似的,迎風飄展。
雖然如此,梅雪樓卻暗自驚心,敢情這“絕斧客”的功力,絕不在“天行教”兩大護法的“黑白二寡”和“屠龍三剪”之下。
梅雪樓在“絕斧客”身形飛出的同時,以“海天一瞬”身法,掠至玉女身側,舒指如電,疾扣“天香玉女”的脈門。
自衛本能與生俱來,何況是身負上乘武功之人,“天香玉女”玉手一松的同時,“叭”的一聲,打了梅雪樓一記清脆悅耳的耳光。
而“天香玉女”雖然盛怒之下,打了梅雪樓一記耳光,仍然氣得嬌軀亂顫。
說時遲那時快,成筠吃了苦頭,本已怒不可遏,又見個郎無端受辱,立即揚起玉手,“叭”的一聲,打還“天香玉女”一記耳光。
以“天香玉女”的武功造詣,本不可能為成筠所逞,但此刻她已怒急,且以為梅雪樓袒護成筠,更是醋氣衝天,方寸大亂,哪有不被打中之理。
成筠盛怒出手,這一巴掌真打得不輕,“天香玉女”粉臉上立即顯出五個指印。
“辣手無鹽”早已不耐,在“天香玉女”被成筠打得滿臉開花的同時,揚起蒲扇大手,“啪”的一聲,又在“天香玉女”左頰上來了一下。
這一巴掌端的厲害,直打得“天香玉女”左頰上赤紅一片,立即高高腫起,且踉蹌退了兩步。
“天台醉丐”不由大怒,欺身舒掌,“啪”的一聲,“辣手無鹽”也中了一記耳光,她那死羊眼中擠出兩顆豆大的眼淚,“登登登”倒退三步。
她那一臉橫肉,本就夠瞧的,“天台醉丐”這一含怒出手,勢道豈是等閑,右頰上的橫肉抖擻了一陣,竟然愣住了。
在場四人除了“天台醉丐”之外,誰也沒有佔到便宜,敢情梅雪樓也被打得啼笑皆非。
然而“絕斧客”師徒七人,卻不知何時走得無影無蹤。
梅雪樓本就隱隱感到“天香玉女”曾救他一命,今日一聽果然不錯,雖然被打了一記耳光,也是有火發不出,兀自捧着面頰發愣。
“天香玉女”陸宜家本是嬌生慣養之人,打人一記換了兩記,已是吃虧的局面,白是無法容忍,不由熱淚盈眶,對梅雪樓道:“我以前還以為你是君子哩!原來是一個知恩……”
她說至此處,“咯咯”狂笑一陣,續道:“不意你竟然袒護這卑劣齷齪、蛇蠍心腸的賤人,我陸宜家增了見識……”
語音未畢,掩面疾掠,狂奔下峰。
梅雪樓連呼:“冤哉枉也!”微微一愣,立即長身疾追,並大聲道:“陸姑娘且聽在下一言,在那岳王廟中,在下神智未清,以致未覺姑娘施恩……”
“天香玉女”陸宜家本是悲傷已極,當然全力施為,且起步較早,梅雪樓追了一里多路,已落後二十餘丈。
又追了一里多路,已經進入一片樹林之中。
突然對面掠來一條黑影,身形奇快,圈臂向“天香玉女”陸宜家疾撲而上。
“天香玉女”早已淚眼模糊,尚未看清來人是誰,霍地全力劈出一掌。,
這一記“亂魂迷蹤”以全力劈出,力道威猛無儔,只聞一聲嬌呼,來人纖小的身子,已飛出一丈五六,摔在地上,當場噴了幾口鮮血,一動不動。
梅雪樓電目一掃,來人正是劉雪,不由劍眉暴挑,一躍而上。
陸宜家一掌襲倒對方之時,連看也沒看一眼,逕自狂奔而去。
原來“天香玉女”陸宜家離開“屠龍山莊”之後,一路狂奔。劉雪的輕功雖不在她之下,但因晚了一步,總是落後了將近一里路,追到“天日山”,已經失去“天香玉女”的蹤影,一問山上之人,知道“天目老人”未回,“廣寒仙子”和大寶也未回山,而“天香玉女”已自山後下山去了。
劉雪不敢怠慢,立即緊迫,一路上雖未近脫,但總是落後一兩里路,至於丐幫幫主“狗不理”,因為輕功較她們兩人相差甚遠,老早就聯絡不上了。
追到此處山下,即失去“天香玉女”的蹤影,劉雪找了半天才在樹林中相遇。
她本以為“天香玉女”看到她了,且見梅雪樓在後緊迫,所以毫未提防,以致造成了大錯。
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自林外而來,原來是“天台醉丐”趕到,敢情在梅雪樓全力施為之下,也落在半里之遙。
“天台醉丐”雖然終日嬉皮賴臉,遊戲風塵,但卻是仁心俠膽之人。
自秦淮河上因劉雪出現,成筠當場氣走,以致三人差點葬身火海,本就對她大為不悅了。
不過他對這位梅老弟心服口服,百依百順,見梅雪樓與她較為親昵,心中雖不以為然,但男女間之事,他卻懶得多管。
今日“天香玉女”陸宜家突然現身對成筠驟施辣手,已使他瞭然所懷,因為梅雪樓在西湖岳王廟中之事,早已對他說過,前後一印證,已經明白大半,因而他對成筠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
所以在盛怒之下,打了“辣手無鹽”一記耳光。
而他卻與梅雪樓有同樣的感覺,都對劉雪寄以無限的同情。
梅雪樓自小身世不明,這在一個稚子來說,在他潛意識之中,早已伏下極度倔強和孤僻的個性。
這種潛在的個性,一旦表現出來,就極不易控制,在好的方面,是以極度的同情感去維護那些與他同病相憐,失去天倫樂趣之人,假如稍有偏差,所表現出來的就是仇視和妒恨了。
失去天倫樂趣之人,故然值得同情或憐憫,然而,這種人生不幸,大可歸咎於命運,而不是某一個人加之於自己身上的,這是指因父母而失去天倫樂趣之人而言。
然而,人到底是人,熱烈烈的情感和冷冰冰的理智自是不易平衡,即使那些失去天倫樂趣之人,不對那些幸運的驕子產生妒念,而直接付諸行動,最低限度,也要把內心強烈的同情感的升華,以一種挑釁或報復的方式,施於他們值得同情之人的身上。
而梅雪樓卻屬於這好的一方面,雖然他此刻已經得悉他自己的身世,不日即可享那天倫之樂。
但十餘年孤寂落寞生涯,其潛移默化的力量,是難以估計的。
而劉雪本是父母雙亡之人,姐妹十個被“巫山斷腸”一起收養,也可以說是命運多舛之人。
況且“金陵十釵”在一夜之間,除劉雪一人倖免外,余皆蕙根蘭摧,香消玉殞,這個慘重的打擊在一個小女子來說,是何等殘酷,所以梅雪樓對她更加同情,雖然“天香玉女”、劉雪和成筠三人同樣對他有恩。
這時梅雪樓一見劉雪受此嚴重內傷,不由劍眉暴挑,煞氣隱現,一直搓手嘆氣。
“天台醉丐”道:“老弟快別嘆氣了,只要你將來別辜負小媳婦一番好意,也就行了,還不趕快抱起她來,正南三十里,老哥哥有箇舊相識,住在‘柳浪軒’,我們可在那裏落腳。快走吧!老哥哥回去看看成筠和‘辣手無鹽’兩人。”
梅雪樓微微一嘆,抱起劉雪,向正南馳去。
三十里路在梅雪樓來說,何須半盞茶的工夫,但他抱着劉雪不敢疾馳,且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願驚世駭俗,況且他還要等待“天台醉丐”等人,也就慢了下來。
快到地頭,“天台醉丐”已經氣急敗壞地趕來,梅雪樓觀顏察色之下,已經明白大半。
他心中一陣惘然,因為成筠對他更是無微不至,況且還有默契在先,心知這一負氣離去,以她的脾氣,極可能步人歧途。
即使不會如此,在這暗潮洶湧,爾虞我詐的江湖之中,實是危險重重。
但他仍然問道:“老哥哥沒有見到筠妹和柳媽?”
“天台醉丐”道:“老哥哥幕天席地放蕩一生,可真沒傷過這等腦筋,咳!‘天若有情天亦老’,老哥哥今日才知道情之為何物,真對人性之戕傷,真是可怕!格老子!她們兩人早已走得無影無蹤了!”
“天台醉丐”一指前面一箭之地,一片柳林之中數十緣茅屋道:“此處正是吾友‘柳浪瞽隱’余樂天的‘柳浪軒’,為了劉雪的嚴重傷勢,只有在此小住了。”
梅雪樓微微一怔,敢情此人既與“天台醉丐”同輩,自是成名多年的高人,怎地竟未聽說過。
此刻他也不暇細問,只見懷中的劉雪,面如金紙,氣若遊絲,顯然內傷已逐漸惡化。
他連忙自懷中取一粒師門療傷聖葯“萬應回魂丹”,納入劉雪口中。
兩人進入柳林之中,只見一道高僅齊頂的竹籬,將數十椽茅屋圍住,竹籬上凌霄花卉盤結如織,看來頗為典雅。
兩人推開柴門走入院中,除了奇花瑤草,修竹處處之外,並無假山水池之屬,完全是田園情趣,高雅之中又不失為樸素。
這時突然自茅屋中走出一位紅顏白髮,身材適中,雙目全眇的老人,道:“三位高人既臨寒軒,何不請進小座?”
梅雪樓暗吃一驚,兩下相距何至十三四丈,且自己方面又未出聲,這眇目老人竟能聽出是三個人。
“天台醉丐”道:“明明是兩個人,尊駕怎說是三個人?”
眇目老人哈哈大笑道:“貴客光臨,老朽那哪不客氣客氣,其實是兩個半人而已!”
梅雪樓又是一震,暗叫一聲:“好厲害!”敢情此人的聽覺,已達出神人化之境。他所說兩個半人,無非是指劉雪有病,僅算半個人而已。
“天台醉丐”哈哈笑道:“余老兒除了鬚髮皆白之外,還是那份德性,老化子今天可要打擾你了。”
“柳浪瞽隱”余樂天微微一怔,立即又哈哈笑道:“原來是老化子,哪陣風把你吹到柳浪軒來了,還不快請進來!”
兩人進入屋中,立即有一個中年大漢過來見禮,並為兩人沏茶,原來此人乃是“柳浪瞽隱”之徒“柳浪聞鶯”高翔。
只見這柳浪軒中雖然陳設簡單,卻是几淨窗明,一塵不染,由此可見這“柳浪瞽隱”絕非泛泛之輩。
將劉雪置於側間之中,三人輪流貫輸真力,為她療傷,且又給她服下了數粒“萬應回魂丹”,才略見好轉。
但直到傍晚,劉雪仍不能說話,可見她傷勢之嚴重。
此刻已是掌燈時分,四人正在柳浪軒中飲酒,突然“柳浪瞽隱”道:“近來附近高人畢集,行蹤詭秘,老夫派劣徒踩探之下,得悉其中竟有‘巫山斷腸’衣雲裳在內……”
“天台醉丐”和梅雪樓微微一震,“天台醉丐”道:“余老兒,令徒沒有看錯?想那‘巫山斷腸’自歸隱巫山之後,數十年來未下巫山一步,怎會來此?”
“柳浪瞽隱”道:“老夫當然也有些懷疑,放眼當今武林中女流高手,仍活在世上的女流高手,不外‘萬綠叢中一點紅’、‘霧曇花’、‘金蓮毒育’、‘朝天尖’、‘黑白二寡’和‘萬綠叢中一點紅’之女‘粉面無常’宮九霞數人,而‘巫山斷腸’的‘索魂三扭’………”
梅雪樓和“天台醉丐”同時猛震,“天台醉丐”急急問道:“怎麼?‘萬綠叢中一點紅’還有第二個女兒?”
“柳浪瞽隱”微微一怔,道:“難道老夫還騙你不成?”
梅雪樓靈機一動,問道:“余前輩可曾見過那‘粉面無常’宮九霞?”
“柳浪瞽隱”道:“梅少俠和她有親?”
梅雪樓迫不及待的道:“子不言母名,‘霧曇花’呂綉文乃是家母,但她老人家從未談及有姐妹之事,不知是何緣故?”
於是,梅雪樓又將昔年父親及師叔合研“鬼神十三式”,有一女人進入石室搶奪劍譜之事說了一遍。
“柳浪瞽隱”微微一怔,道:“原來如此,小老兒倒是失教了,無怪梅少俠有此身手,敢情與當今幾位頂尖人物有此淵源,據老夫猜測,當年令外祖母‘萬綠叢中一點紅’宮添香,與令外祖父‘金鐘老人’仳離后,即一胎生下兩個女嬰,一個自己獨養,一個送與令外祖父‘金鐘老人’,試想,如果她僅生下一個女嬰,怎會捨得送給‘金鐘老人’!”
梅雪樓和“天台醉丐”兩人同時“啊”了一聲,真是一語點破春秋夢。
理由是如此充足而淺顯,兩人竟從未想到,真所謂“當局者迷”了。
“天台醉丐”突然一拍大腿,道:“如此說來,昔年沖人石室搶奪劍譜之女,定是‘粉面無常’了,而那‘天行教’中,被梅老弟削去半邊面罩的蒙面女人,一定又是‘粉面無常’無疑。”
“天台醉丐”“叭”的一聲,又拍了大腿一下,道:“既然‘粉面無常’在‘天行教’中出現,那‘萬綠叢中一點紅’宮添香,很可能是‘天行教’教主。”
梅雪樓道:“余前輩可認識‘大羅手’金羽其人?”
“柳浪瞽隱”道:“此人乃是‘金鐘老人’之徒,也可以說是‘金鐘老人’之婿,老夫自然認識。”
“天台醉丐”又是一震,道:“難道他是‘粉面無常’之夫?”
“大致如此。”
梅雪樓和“天台醉丐”對看了一眼,年來心中的疑團驟解之下,反倒愣住。
由於“柳浪瞽隱”說出“萬綠叢中一點紅”生了兩個女兒,事情已經開始明朗,昔年搶奪“鬼府”、“神宮”劍譜及使他們兩人走火人魔的元兇,已呼之欲出。
然而,此刻梅雪樓卻又陷入苦思之中,良久才微微搖頭,對“天台醉丐”道:“余前輩所說家母有一姐妹名喚‘粉面無常’,也就是‘天行教’中那個蒙面婦人,小弟自是深信不疑,但小弟以為昔年搶奪劍譜之人即是‘粉面無常’,仍有存疑!”.
“天台醉丐”道:“你且說說看!”
梅雪樓道:“我等懷疑昔年搶奪劍譜之人是‘粉面無常’,無非是因為她是家母的孿生親姐妹,面目酷肖。”
“天台醉丐”道:“那是當然,難道這理由不夠充足?”
梅雪樓道:“這理由當然夠充足,因為家父和師叔兩人,曾親眼看到那搶奪劍譜的少女,且曾異口同聲指系家母所為,由此看來,就足以證明那搶奪劍譜的少女是如何酷肖家母了。”
“天台醉丐”道:“哪還用說!”
梅雪樓微微搖頭道:“然而,以小弟的看法,那時家父和師叔兩人曾以平生功力向來人推了一掌,兩人這一聯手,威勢何等驚人,但來人卻僅被震出數步,好像並未受傷,即使受傷也極輕微,此女功力之高,顯然猶在當年家母之上。”
他微微一頓,續道:“若說‘天行教’中的蒙面人是‘粉面無常’,小弟自無異議,雖然小弟至今未見過家母,但在小弟潛意識之中,似曾相認,況且那蒙面婦人乍見小弟之下,也不由驚噫一聲,由此推測她是‘粉面無常’,當屬不容置疑之事。”.
他劍眉微蹙,道:“但如果認為‘粉面無常’即是昔年搶奪劍譜的少女,小弟不敢苟同!”
梅雪樓喃喃地道:“小弟以‘鬼神十三式’六招半,也就是“萬煞朝笏”的半式,即削下她的半邊面罩,由此一點,可以證明昔年她絕不可能接下家父和師叔,全力聯手一擊全身而退……”
梅雪樓的推測,果然精闢絕倫,“柳浪瞽隱”白眼珠子直往上翻,“天台醉丐”也連連點頭。
顯然地,適才顯示的一線曙光,又告消失,諸人的思潮又趨於混亂。
屋中登時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驀地——
窗外一條高大的身影,像紙片似的緩緩飄落,着地無聲。
接着傳來一陣聲若洪鐘的敞笑,道:“柳老和老化子久違了,郝某夤夜打擾,心實不安!”
說著走進一個身軀高大,相貌威猛的老人。
梅雪樓歡呼一聲:“郝伯伯。”即迎上前去。
來人正是以“玄天烈火掌”名噪武林的“平地焦雷”郝岳五。
“天台醉丐”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還以為你郝老鬼鑽在洞裏冬眠了呢!武林中鬧得天翻地覆,好像和你無干似的。”
這時“柳浪瞽隱”也起來打招呼,“柳浪聞鶯”又添來杯筷,五人重新人座飲酒。
梅雪樓見到這位郝伯伯,異地數月來思慕之苦,消失大半,道:“郝伯伯可曾見過家母?”
“平地焦雷”微微一嘆,道:“豈是見過而已,而且近月來都是和她在一起,為了‘天行教’及‘天目老人’之事,終日奔波,總算也有些眉目了。”
“天台醉丐”道:“那‘天目老人’可是落人‘天行教’之手?”
郝岳五道:“最初確是落於‘天行教’之中,但不久又為一個絕世高人劫走,此人是誰,老夫還不知道,‘霧曇花’呂綉文正在跟蹤,以她年來的武功進境,諒不久即可探出。”
郝岳五道:“至於昔年沖人石室,搶奪劍譜,致使‘鬼府’、‘神宮’兩位師兄弟走火入魔的女子,現已察明,並非‘天行教’中那個蒙面女人。”
梅雪樓插口道:“那個女人可是‘粉面無常’?她可是小侄的姨母?”
郝岳五道:“不錯!但此女確非昔年搶奪劍譜之人,但她承認昔年曾與‘大羅手’金羽在石室四周覬覦過,這是你母親呂綉文前些日子潛入‘天行教’中,與你姨母見了一面,兩人雖然自小未見過面,但同胞姐妹,當然可以認出。”
“天台醉丐”道:“這就怪了!若不是‘粉面無常’所為,那還會是誰?”
郝岳五微微一嘆,道:“若被你老化子一言中的,大家還傷啥腦筋,此女可能與劫走‘天日老人’那位高人有關,這是‘霧曇花’呂綉文所說,而且告訴你們吧!數日前各大門派及武林有頭有臉人物,都收到通知,聲明黃山論劍大會決定按期召開,主持人一個都不少。”
“天台醉丐”等人同時一震,顯然地,暗中有一位高人在主持正義,說不定自“天行教”中劫走“天目老人”之人,正是這位發帖通知之人。
此人能自“天行教”中將人劫走,且能不留痕迹,其武功造詣,不問可知,
這對論劍大會來說是一件曙光,不管“天行教”勢力如何龐大,有此高人支持,再加上“妖庵”、“魔寺”、“鬼府”、“神宮”、“天日老人”、“平地焦雷”、“天台醉丐”及“霧曇花”幾入主持,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郝岳五微微一笑,對“天台醉丐”道:“老化子一向自詡為萬事通,你猜猜看,‘天行教’教主是誰?”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震,顯然這個問題是大家都想急欲知道的。
郝岳五大口吃菜,口到酒干,連看也不看老化子一眼。
“天台醉丐”急得老臉赤紅,顯然已被難住。
“柳浪瞽隱”似有所感,正要說話,郝岳五立即阻止道:“老瞎子且慢長嘴,人家老化子博古通今,末卜先知……”
“天台醉丐”一生捉弄人,這下子可顯了形,怒道:“郝老鬼,你弄啥子玄虛,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梅雪樓道:“郝伯伯快說出來吧!老化子哥哥快急死了!”
郝岳五戲態一斂,肅然一嘆道:“說起來誰也不信,‘天行教’的教主竟是‘金鐘老人’之妻,‘萬綠叢中一點紅’宮添香……”
眾人皆都“啊”了一聲,不由愣住,但立即又連連頷首。
因為宮添香是“天行教”教主,“粉面無常”當然是“霧曇花”呂綉文的同胞姐妹了。
同時那“萬綠叢中一點紅”宮添香的武功,高出“金鐘老人”兩籌有餘,所以當年“金鐘老人”也處處讓着她。
事情到此,已逐漸明朗,雖然仍不知昔年搶劫劍譜之女人是誰,但也不過是時間問題,眾人相信,在黃山鰲魚峰論劍大會上,即可揭開此一謎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