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生亦何喜

第四章 生亦何喜

煉獄裏,火海翻騰,溫度逾千,就是距離煉獄方圓十里的地方也酷熱如火,人畜難近,草木不生。

但是,今天竟有一人能進入煉獄而不死,而且更取得他要取的東西。

這個身負如此高強武藝的人,正是

姬昌!

卻說姬昌殺斃童魔,但亦身受重傷,左肩骨骼被擊碎。

但為了完成師命,終於憑着無窮鬥志及毅力,單以右手從萬丈深淵的煉獄爬回地面。

唯一遺憾的,是他返回地面之時,已是曙光初露,亦即過了天玄子所言,必須要在十二時辰內帶回“赤鍊石”方能解去嬴天體內的三股陰邪內勁。時限一周,三股陰邪內勁便會侵入其心脈,心脈一破,到時便返魂無術。

無論結果如何,姬昌現在唯一可做的,只有儘快趕返隱寶山。

他只希望,奇迹,會再次出現。

姬昌帶傷在身,甫入市集便即購了一匹上等好馬,以最快速度趕回隱寶山。

但是,到達之時,已是正午時份,烈日當空。

姬昌也不再多想,即朝後山玄關而去。

渡過斷崖,魏峨矗立了近百年的五行天罡石陣,此刻竟化成一堆碎石鋪滿一地。

姬昌心知不妙,加快腳步踏過碎石走向玄關。

玄關前的空地佈滿打鬥痕迹,明顯曾有敵人來犯。

幸而玄關大門仍緊閉着,而師兄一憂子仍在玄關前盤坐運功,姬昌心下略寬。

究竟麒麟魔將離去后發生甚麼事情?

何以會變得如此平靜?

嬴天的生死又如何?

姬昌步至一憂子跟前,恭敬地問:

“師兄,請問這裏發生了甚麼事?”

就在此時,玄關內傳來天玄子的聲音,道:

“是昌兒回來了嗎?”

姬昌察覺到天玄子說話時聲音虛弱,中氣不足,明顯是受了內傷,但他亦不敢多間,只應道:

“是!”

姬昌當下把在煉獄遭風魔、童魔狙擊,苦戰之下身受重傷,故此才趕不及於十二時辰內回來之事一一相告。

“弟子無能,請師父降罪。”

其實姬昌最關心的是嬴天的安危,天玄子卻似窺知他所思所想般,驀然道:

“昌兒,若你想知道這位小兄弟的情況,你這就進來吧!”

姬昌如言推開玄關大門,緩步而進。

玄關之內異常昏暗,只有頂部一個洞口射進一道光線。

光線所射之處,卻是橫躺着的嬴天,而天玄子則盤坐一旁。

姬昌忙問:

“師父,徒兒已取了赤鍊石,不知對這位小兄弟的傷仍有否幫助?”

天玄子雙目緊閉,道:

“赤鍊石:已沒有用了!”

姬昌大驚,急道:

“那……他的傷……”

天玄子緩緩張開雙眼,幽幽地看着嬴天,從容不迫地道:

“他體內的三股陰邪內勁,已……”

“已被驅除凈盡了!”

啊!姬昌造夢也未想過,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

但聽天玄子續道:

“昨晚深夜時份,修羅魔宮的人來犯,由於修羅魔君親自出手,終以其絕世魔功,先後破了“五行天罡陣”及擊敗你大師兄。由於我虛耗了大量內力來鎮壓住這位小兄弟體內的陰邪內勁,故最後亦不敵落敗而身受重傷。”

“本來我亦以為必會死在那魔頭手下,但最後關頭,一頭眼、發俱紅,渾身黑色,酷似麒麟的魔物突然出現,與我們合力擊退那修羅魔君……”

“後來那酷似麒麟的魔物進入玄關,更不知它在這位小兄弟身上幹了甚麼。但當我再察看他時,卻發現他身上的邪勁已完全消失。”

“我大喜之下,也不去想究竟為何會這樣,立即以仙蓮來替他續命重生。”

“但我相信,定是那頭魔物替他驅走邪勁的。”

姬昌聽罷,當下恍然大悟,但仍有一些疑惑,繼續問道:

“聽師父所描述,那頭酷似麒麟的魔物應該就是我在北燕所遇到的那頭。但當日它明明是要取這小兄弟性命的,如今為何反過來救他?”

天玄子答道:

“這點我也不知道。”

姬昌又再問:

“那麼現在小兄弟的情況怎樣?”

天玄子道:

“得仙蓮之助,他的性命應無大礙,現在只有靜心等他醒來。”

“這次他大難不死,更服下仙蓮,他醒來之後相信必定脫胎換骨。看來修羅魔宮的人暫時也不敢再來犯,你與一憂子也受傷不輕,你們還是先回廣成觀服些丹藥,先療好傷勢及休息一下,明早再來吧!”

姬昌得悉嬴天性命無礙,頓時放下心頭之石,恭敬地道:

“徒兒這就先行告退了!”

姬昌步田玄關之時,已失去了一憂子的影蹤,看來已先行返回廣成觀了。

姬昌心頭不禁一陣唏噓,暗想:

“唉!師兄始終放不下那件事,性格變得越來越孤僻。這,又何苦呢?”

姬昌身上傷勢殊不輕,當下亦不再多想,徑回廣成觀。

在神州某一個充滿邪氣魔氣的陰暗地方,藏着一群充滿野心的魔鬼。

這地方,正是修羅魔宮的大本營

魔域!

修羅魔宮,正是處於魔域的中央。

修羅魔君及滅神使敗走之後,已然返回修羅魔宮。

“滅神計劃”功敗垂成,修羅魔君不禁狂怒不已,忿然道:

“豈有此理!想不到最後關頭竟被那頭麒麟魔破壞,更想不到它的魔功已去到此等程度,居然能迫近本魔君。”

“那小子乃帝釋天轉生,麒麟魔沒理由會救他,究竟它有何居心?”

“哼!這次不慎被他們重傷,看來非要一年半載不能復原,我打算趁這段時間修練‘魔極歸元’最後階段,到時就算帝釋天真身出現,我也不會害怕。”

“但我相信至少需要數年時間,滅神使,在我閉關期間你仍要派人監視着廣成仙派內的一舉一動。此外,你加緊替我打探‘紫陽珠’的下落……”

“只要有了‘紫陽珠’,到時我便不怕任何光線了!”

原來修羅魔君害怕光線的,怪不得當麒麟魔將轟開天上烏雲,月亮光華照到他身上時,他的力量隨即下降,原來就是這原因。

滅神使接過命令后,如斗敗公雞般低頭而去。

這次的失敗,確是叫他信心全失。

修羅魔君閉關,嬴天方面看來可得到數年的安全。然而,他又將在廣成仙派中有何際遇?

數年之後,當修羅魔君出關之時,天下又將面臨一場怎樣的大浩劫?

到時又有誰可對抗他?

深夜時的隱寶山,特別寧靜。

經過一場激烈大戰之後,玄關附近一帶幾乎已沒有半隻鳥獸及昆蟲。因此,廣大的地方,只有絲絲輕微風聲,靜得可以。

只是一天之隔,環境竟是如此迥然不同。

洞內的天玄子,正在努力運功療傷,更在默默地暗想:

“喚!想不到道高一尺,魔高更是一丈。那個修羅魔君的功力,竟是如此匪夷所思,連我也有所不及。”

“我已一把年紀,這次所受的傷,看來終生也休想復原,降魔衛道之類,要落到下一代的身上了。”

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歲月,真的絕不饒人,縱是強如天玄子,也逃不過歲月的侵蝕,這是多麼令人惋惜。

天玄子心感欷-的同時,細心地觀察仍昏迷的嬴天,心中想着:

“這少年眉宇之間透發出一股仁者之氣,看來他定是能解救蒼生劫數的人……”

“連我也不能窺破他的命,究竟他的真正身份藏着甚麼驚天秘密?”

“這次他能大難不死,更有緣服下仙蓮,他日必非凡品。”

“希望他日後長大之後,能為正道出一分力,對抗天下到處肆虐的邪魔外道吧!”

正思量間,嬴天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天玄子見此異狀,心想:

“啊!莫非他要醒來了?”

一想之下,嬴天的眼皮又再跳動了幾下,而且手指也也輕微顫動。

終於,他緩緩地睜開雙眼……

他第一眼看見的,是一名鬢髮俱白,一臉慈祥,只是帶點憔悴的老伯。

他再掃視四周,只見自己正身處一個異常寬闊的山洞。

山洞是密封着的,只有在二十多丈高的洞頂有一個約二尺大小的洞孔,透進些極微弱的月光,因此山洞異常黝暗。

眼前人、地均異常陌生,嬴天不禁問:

“這裏,是甚麼地方?”

也許嬴天長時間昏迷,太久沒開聲言語,因此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沙啞。

“這裏是位於西歧一座名為隱寶山的山洞。”

天玄子直截了當地答。

“我,為何會在這裏?”

嬴天繼續問。

“是我的徒兒在北燕遇到你時,你正身陷險境,重傷暈厥,於是便把你救回。”

長話短說,天玄子暫時省略了中間的許多情節,留待日後再詳細解釋。

“你,是甚麼人?”

嬴天再發出第三條問題。

“老夫是廣成仙派的掌門人,道號天玄子。”

“廣成仙派?”

“實不相瞞,其實這次救你回來,是有特別原因的,這次因為老夫推算得出天下將有一劫,要解此劫必須全靠一個人,於是老夫便派徒弟找尋此人。”

“機緣巧合之下,我徒兒終於在北燕之地找到你。而你當時正被一頭魔物襲擊,於是他便出手救了你,可惜當時你傷得極重,一直昏迷不醒,他只好帶你回來醫治。”

“經過多番努力,如今你已無生命危險,傷勢亦無大礙了。”

“原來是天玄子道長救了我,我真是感激不盡。但,剛才你說我是能解救天下之劫的人?”

天玄子悠悠地道:

“不錯!若老夫推斷沒錯,你就是那個能解救天下之劫的人。小兄弟,你可否告訴老夫你的名字及關於你的一切,看看能否從當中找到一點端倪?”

“我……我姓……我姓……”

嬴天忽然面露迷惘之色,久久說不出自己的姓名。

“我……我好象姓……嬴的……”

“還有,我的名字好象叫……叫……天。”

“對了,我叫嬴天。”

天玄子察覺到有點事不尋常,但卻沒有作聲,只問道:

“嬴天兄弟,你可否說一點關於你的事?”

嬴天頓了一頓,斷斷續續地道:

“我……我……”

嬴天“我”了一會,仍未能再吐多一個字。

看他的表情,似在極力回想關於自己昏迷前的事,可惜卻怎樣也記不起。

他越想越是想不到,甚至開始有點驚惶失措,亂抓自己的頭髮。

天玄子見嬴天越來越激動,已猜知發生何事,忙安慰道:

“嬴兄弟,你冷靜點,可能是你重傷初愈,一時間記不起而已!”

看嬴天此刻已是滿頭大汗,神情迷惘之極,喃喃自語地道:

“我……我除了自己的名字外,甚麼……甚麼事也……記不起……”

天玄子溫和地道:

“嬴兄弟,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你定是頭部受過嚴重撞擊,導致你失憶。”

啊!失憶?

想不到嬴天大難不死,卻失去了記憶。

他的過去,有着一段很快樂的記憶,卻也有着最痛苦的回憶。

那麼,失去記憶,對嬴天來說,

是好?

是壞?

對於他日後的命運,

又有甚麼影響?

嬴天不斷在喘氣,久久方熊略為平復激動的心情,顫聲着道:

“那麼,我現在應該怎樣做?”

天玄子說:

“嬴兄弟雖暫時失去記憶,卻也並非無法挽救,只是醫治的時間頗長。”

“老夫有一建議,不若老夫收你為入室弟子,你留在廣成仙派之內,讓老夫慢慢替你醫治吧!”

天玄子的說話,把嬴天弄得更加迷惘了。

他顫危危地道:

“你……你要收我做……徒……弟?”

猝地,一股很奇怪的感覺從嬴天心底冒起,促使他說:

“雖然你救了我一命,我實是感激不盡,但……”

“但我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感覺告訴我,我並不屬於這裏。不!應該說,我並不屬於這世間。”

“我雖然失去所有記憶,但我卻覺得這世間已沒有事物值得我留戀。若我再繼續留下,結果只有……”

“痛苦!”

“因此,我想找一處渺無人煙的地方,獨自一人渡過餘生。這,或許會好一點。”

天玄子聽罷嬴天之言,也能感受到他必定曾經歷了極痛苦的事,他心底深處才會隱藏着這種強烈感覺,不禁心下憾然。

可是,他卻又道:

“嬴兄弟,雖然我不知你曾經歷過其么痛苦事情,但生命的價值,有時並非對自己本身而言。”

“你當然有權選擇你要走的路,亦沒有任何人有權去干涉你、阻止你。”

“但既然天意安排你有能力解救蒼生之劫,若你放棄自己,等於放棄千千萬萬的百姓蒼生。”

“他們,將會因為你今日的決定而墮進無止境的痛苦深淵,再無任何人能救助他們。”

“我隱隱然覺得,你體內懷有一個絕不簡單的身份與及一股絕不平凡的力量,也許這就是能解救那場劫數的原因。”

“我收你為徒的原因,是希望能找出當中的玄機,與及幫你發掘出那股力量而適當地運用。這,相信亦是唯一能救萬民於水火的方法。”

“若嬴兄弟仍堅決離去,老夫也不再阻攔。但希望你能為了天下萬民,詳細考慮一下。”

聽罷天玄子之言,嬴天再沒有說一句話。

他的內心矛盾之極。

到底,他會怎樣決定?

絲絲清風,縷縷愁腸。

明月映照之下,嬴天獨自抱膝坐在玄關之前的空地上。

他不知過去,亦難測將來。

對於一個沒有過去,沒有將來的人來說,生存,究竟有何意義?

何況在嬴天心底深處,更藏着一份厭世的感覺,若再生存下去,若加入廣成仙派,他,必定會遇到更多更大的痛苦。

但假如天玄子說的沒錯,他就是唯一能解除劫數之人,那他先前的決定,豈不是會誤盡千萬蒼生,成為一個千古罪人?

嬴天清楚知道,他今日的決定,將會對他今後的路有重大的影響。

因此,他必須考慮清楚。

去也不是!

留也不是!

生也不是!

死也不是!

他,想得心力交瘁,難以決定。

荒野之中,就只得他一人不言不語,不動不走,情景確是有點蒼涼。

無奈是他的命運!

痛苦是他的生命!

悲哀是他的結局!

斗地,他雙眉一緊,眼神望出堅定神色。

他,看來已下了決定!

一個影響他終生,甚至影響上千萬百姓的決定。

嬴天霍地站起,抬頭一看天上明月。

他,一是轉身步進玄關;

一是步離此地。

放在眼前這條分叉路,

他,會走哪一條呢?

翌晨一到,姬昌已整理好儀錶,包紮好碎了骨的左肩,便往玄關出發。

由於天玄子並沒吩咐,因此凌真、傲雪和傲風兩姐弟只好留在廣成觀內。

姬昌到達玄關之時,一憂子已在門外等候,姬昌連忙過去跟他請早。

玄關的巨門緊緊的關閉着。

嬴天,是否在裏面?

抑或已離開?

天玄子知道姬昌已到,於是開口說道:

“我先要告訴你們的,是那位小兄弟已無恙,而且亦已蘇醒。”

姬昌聞言高興不已,一憂子卻仍是一臉木然。

天玄子沒理會二人的反應,續道:

“唯一遺憾的是,他雖然傷勢無礙,卻失去了所有記憶,僅記得自己的名字。”

姬昌登時大為緊張,道:

“失去記憶?那……他的名字……”

天玄子道:

“他的名字,是”

“嬴!”

“天!”

姬昌聞言不禁道:

“嬴……天?與“天”字有關,師父果然料事如神!那麼他現在……”

天玄子略略一頓,又道:

“他現在……”

“就在我身旁!”

啊!原來嬴天最後也決定留下來!那麼他是否已答應拜入廣成仙派門下,成為天玄子的弟子?

天玄子又道: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告訴你倆:我,已決定納天兒為徒。”

姬昌大喜,道:

“啊!那真的是太好了!恭喜師父又收多了一位小師弟!”

一憂子的反應與姬昌迥然不同,道:

“這少年身份、來歷不明,師父這麼快便決定收他為徒,沒有問題嗎?”

天玄子幽幽地道:

“唔!依為師所觀察,他心中存有一股‘仁’者之氣,絕非邪魔外道,荼毒蒼生之輩。”

“何況他為了天下蒼生,-開自己的意願,承受未來數之不盡的痛苦,這種捨己為人的偉大精神,實是世間難求。”

“嬴天兒命中注定要肩負一項極大的使命,為了讓他有足夠能力應付日後數之不盡的困難,為師決定要他在此閉關三年,親自傳授他“先天乾坤功”及本派其它絕學。”

啊!想不到天玄子竟對嬴天如此重視,親自傳他武功。

姬昌亦喜道:

“能得師父親自傳授武功,真是小師弟天大的福氣。”

天玄子又道:

“為師恐防在閉關期間,修羅魔宮的邪魔會乘機來犯,因此,你倆必須勤加練功,齊心合力。如必要時,便召回你們兩名師弟回來幫手吧!”

天玄子平生共收了七名弟子,其中以一憂子及姬昌的資質最好;三弟子凌真資質最差,且生性善良,不愛習武;四、五兩弟子都是帶藝技師,在廣成仙派習武數年,武藝有成,便四處流浪,行俠仗義。

至於傲雪、傲風兩姐弟入門最淺,且亦未得天玄子親自傳授武功,只由一憂子傳授,閑時姬昌亦會對二人指點一下。

聽罷天玄子之言,一憂子、姬昌二人抱拳齊聲道:

“弟子遵命!”

嬴天經過重重波折,終於加入廣成仙派,得到了短暫的苟安。

但是,在他未來的日子裏,他仍會遇到無窮無盡的風雨。

他,又將會怎樣面對?

他在廣成仙派之內,又將會發生甚麼故事?

還有,他與生死未卜的佑德,又可有重逢的一天?到時他又能否記得起一切?

一切一切,自有歲月來印證。

嬴天一生不平凡的傳奇故事,也許,現在才是正式揭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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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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