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十招之約

第二十七章 十招之約

艾如瑗躬身道:“晚輩今生今世,是不會回去的了。”

黑寡婦步多嬌瞟了南振岳一眼,插口道:“師傅,人家五姑娘已經有了如意郎君,怎肯跟你老人家回去?”

司無忌同樣瞧了南振岳一眼,嘿然道:“很好,老夫正好把他一併擒下。”

南振岳道:“只怕未必。”

司無忌目光一聚,怒笑道:“小娃兒,你有多少道行,輕輕年紀,居然敢背師叛道,誘拐閨女,老夫把你擒回去,正好讓總護法清理門戶……”

“住口!”

南振岳玉臉通紅,大喝一聲,道:“司無忌,你說什麼?”

司無忌被他叫得一怔,道:“難道老夫說得不對?”

南振岳劍眉一剔,凜然道:“南某和桃花妖女有不共戴天之仇,桃花女必欲得我而甘心。你以桃花源逍遙宮副總護法身份,說出要把在下擒到桃花源去,咱們各憑武功,放手一搏,自是並無不對。”

司無忌看他侃侃而言,發現眼前這個青年,英氣勃發,大非尋常,心頭不覺暗暗稱奇,注目問道:“你倒說說老夫何處不對?”

南振岳道:“你方才說在下背師叛道,你知道南某師傅是誰了”

司無忌奇道:“你難道不是總護法洪山道士托塔天王門下?”。

南振岳大笑道:“不錯,南某師傅正是道號洪山道士的托塔天王,但可不是桃花源總護法的天山一魔!”

要知天山一魔以假冒洪山道士之名,擔任總護法之事,除了桃花女,別人誰也不知底蘊。

千毒谷主司無忌自然也不知就理,聞言不覺一怔。

申公豹冷嘿道:“這小子胡說!”

南振岳並不理會,續道:“至於艾姑娘,被他師傅廢去武功,囚禁石室,是由三眼金童百里老哥把她救出桃花源的,南某受百里老哥之託:在路上護送,也按不上誘拐兩字,事事俱在,不信,你可問問艾姑娘,是否如此?”

黑寡婦步多嬌道:“方才你們還哥哥妹妹,叫得怪親熱的,這話鬼才相信。”

申公豹接口道:“副總護法,這小子滿口胡言,放過他不得!”

南振岳勃然喝道:“申公豹,你是想試試南某劍鋒,利也不利?”

申公豹怒道:“你要找死,老夫自然成全於你。”

火千里嘿然笑道:“這小子狂妄無知,,理該化骨揚灰,還是由兄弟料理他的好。”

千毒谷主司無忌大袖一擺,道:“申兄、火兄且慢,此子能破老夫門下‘五毒大陣’,老夫要親自試試他。”

南振岳大笑道:“不錯,南某話已說完,咱們正該放手一搏了。”

司無忌望了他一眼,道:“老夫十招之內,必可把你擒下。”

南振岳微笑道:“十招之內,要是你輸了呢?”

這話當真說得夠狂,千毒谷主司無忌精擅用毒,且不去說他,就是武功,也是自成家數,數十年來,罕有對手,那會在十招之內就輸?瑤山五毒聽得個個面露怒容,恨不得師傅一掌就把他劈個粉碎。

司無忌點點頭道:“很好,老夫十招之內擒不住你,老夫立時就走。”

南振岳突然心中一勸,暗想:“自己要為死去的父親復仇,但桃花女手下能人眾多,來日大難,像千毒谷主等人,既不可能把他們一一消滅,也不可能說服他們脫離桃花源,那就只能智取了!”

想到這裏,搖搖頭道:“這樣太不公平了。”

司無忌道:“如何不公平?”

南振岳道:“南某在十招之內,被你擒下,桃花女和我有仇,豈肯輕易放過?那麼南某就是有死無生。”

司無忌點頭道:“不錯,”

南振岳續道:“司谷主除了以豢養天下奇毒,聞名於世,即在武功上,也自成家數,數十年來罕有對手……”

司無忌一手摸着黃髭,笑道:“你對老夫倒知道的不少。”

話雖極自然,其實乃深喜之!

南振岳道:“在下只是聽家師說起谷主。”

這句話,說來極其普通,其實可被他暗中拍對了馬屁!

司無忌果然臉露微笑,道:“那是托塔天王謬讚之詞!”

托塔天王號稱武林第一奇人,他居然在徒弟面前,讚揚千毒谷主,叫他聽了怎會不舒服?南振岳道:“因此,谷主如在十招之內輸了,你說的‘立時就走’,就太不公平了。”

獨角赤練任長苗怒喝道:“小子,你別作夢,咱們師傅會在十招之內輸你?”

南振岳正容道:“任朋友誤會了,區區南某,縱使武功再高,也難以勝得過谷主。”

他突然前倨後恭,言語矛盾,不禁聽得雙方在場之人,全都覺得奇怪。

司無忌也只是瞧着他沒有作聲。

南振岳微微一頓,抬目四顧道:“諸位當知勝負和輸贏不同,南某如說十招之內,可以勝得谷主,那就無異痴人說夢,但在十招之內,贏得谷主那就不能說沒有希望。

因為谷主方才曾說十招之內,必可擒下南某,只要谷主十招之內,擒不住南某,就是谷主輸了。”

黑寡婦步多嬌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瞟着南振岳嗤的笑道:“瞧不出你,真會說話!”

艾如瑗瞧她說話妖里妖氣,心中有氣,忍不住叱道:“我大哥在和副總護法說話,你最好少插嘴。”

黑寡婦道:“唷!五姑娘,你倒干涉起我說話來了,這裏可不是桃花源!”

艾如瑗道:“這裏也不是你們千毒谷!”

司無忌兩道凌凌目光:橫了兩人一眼,兩人都不敢作聲。

司無忌才點點頭朝南振岳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依你之見,老夫輸了,該是如何?”

南振岳道:“谷主一派宗主身份,要是輸了,南某別無所求……”

千毒谷主司無忌縱聲笑道:“別無所求,已經說出你心有所求了,很好,你只管說出來好了。”

黑寡婦步多嬌笑盈盈的道:“你要求什麼,師傅叫你說:你就說咯!”

她倒先急起來了,總不會是向你求親吧?玉蟾蜍柳乘風平日自作多情,把師妹視若禁蠶,不由惡狠狠的瞪着她,但黑寡婦連睬也沒睬他,一雙妙目,只是不住的向南振岳飛去。

黑寡婦是苗疆一種具有劇毒的蠍子的渾稱,這種蠍子,全身長着黑毛,螯人必死,大家因步多嬌貌美多嬌,心狠手辣,簡直和蠍子一樣,遂以黑寡婦相稱。

其實人家步姑娘,還是沒出門的黃花閨女,讀者老爺,別誤會了,閑言表過。

南振岳抬目道:“谷主十招之內,萬一要是輸了,南某隻要求谷主,今後江湖上,不再與南某為敵。”

司無忌當南振岳有什麼難題,如今聽他只說出今後江湖上,不再和他為敵,不由呵呵大笑道:“一言為定。”

他哪裏知道這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已使日後南振岳在報雪父仇上,減少了一個強大勁敵!

南振岳拱拱手道:“谷主一言九鼎,南某自然信得。”

說到這裏,轉身朝荊山毒叟拱手道:“在下和谷主這場比試,想請老丈作個見證,不知老丈肯否俯允?”

荊山毒叟一時也想不出南振岳用意何在,輕咳一聲,道:“司老兒毒在心裏,笑中藏刀,他答應的話可靠么?”

司無忌大笑道:“荊兄把兄弟看作何等樣人?兄弟說過的話,幾時不算?”

忽然伸手從袖中取出那冊“毒草綱目”,輕輕一送,平平穩穩的朝荊山毒叟面前飛來,一面說道:“荊兄先把此書收好,咱們方才打了千招,未分勝負,不妨也賭上一賭,兄弟如若十招之內,輸給娃兒,此書也就奉還。”

荊山毒叟接口道:“不錯,南老弟要是輸了,此書由你取去。”

司無忌道:“不成,荊兄該交出‘毒經’來,讓兄弟帶去,不過兄弟可以負責保證,成宮主只要賜借一閱定可歸還。”

荊山毒叟大笑道:“你算盤倒是不錯,可惜先師遺留的‘毒經’,為逆徒盜走,剩下的只有這冊‘毒草綱目’了,司兄要和荊某作賭,荊某實在拿不出來,也是沒有辦法之事。”

司無忌看他說得不像有假,頷首道:“好,咱們就這麼辦!”

申公豹陰笑道:“荊兄下了賭注,自然就不能再作見證了,這個見證人,還是由兄弟采擔任吧,荊兄意下如何?”

荊山毒叟冷哼道:“申公豹反覆小人,憑你也配當見證人?”

申公豹臉上一紅,正待發作!

司無忌道:“兄弟和這位小友動手,荊兄就當個證人吧,好在大家都是行家,贏輸之事,誰也無法取巧。”

荊山毒叟點點頭笑道:“好吧,荊某就替兩位作個見證。”

南振岳目光一抬,拱手道:“咱們話已說明,就請谷主賜招吧!”

司無忌笑道:“老夫痴長你數十年,自然先由你先行出手。”

他因南振岳方才說對了心意,敵念漸消!

覺得這青年人,雖嫌狂傲,但卻狂得極有分寸,他終究是一派之主,豈肯失了身份?哪知南振岳依然站在那裏,連門戶也沒亮開,搖搖頭道:“不,應該谷主先行出手才對。”

司無忌微慍道:“老夫何等身份之人,豈能占你娃兒先機?”

南振岳笑道:“這場比斗,和普通動手過招不同,谷主毋需客氣,儘管出手就是。”,司無忌奇道:“有何不同?”

南振岳道:“敵我相爭,放手一搏,是以生死作賭注,但咱們這場比斗,是谷主要在十招之內,擒下南某,自然該由谷主出手,南某隻須出招化解,能夠躲過谷主十招,南某就算贏了,谷主請吧!”

司無忌縱聲大笑道:“說得有理,好,你小心了!”

右手一舉,第一招“神斧開山”,直向南振岳左肩劈來,口中喝道:“第一招!”

他雖是毒名蓋過了武功夕但終究沉浸武學數十年,功力豈同小可?這一掌劈出,只聽“呼”的一聲,勁風潮湧,透掌而出,勢若奔雷。

南振岳早有準備,一見掌風劈到,不慌不忙,從容一邁右腳,斜讓三尺,右掌托天,一招“北斗斜指”,暗中凝集內勁,斜向司無忌劈來的勁道迎去。

兩股勁力,在半途上一接,頓時激起了一陣旋風。

“此子功力真還不弱!”

司無忌這招“神斧開山”,才從掌心發出一股勁風,直向南振岳劈撞過去。

但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招式倏變,五指一提,已化掌為爪,急轉直下,朝南振岳肩頭抓落!

這一着,當真是奇快無比,奇詭異常!

南振岳大吃一驚,連後退都來不及,形勢緊急,無暇多想,左手抬處,劃了半個弧形,緩緩朝前拂去!

這一招,原是那天逃出桃花源之時,看到師傅和閉目殭屍互比手勢的那個招法,南振岳被司無忌相迫之下,忽然想了起來,隨手使出。

司無忌看他這手若拂若鎖的朝自己手腕擊來,手法奇奧,竟是生平未見之學,不禁微微一怔!

南振岳去勢雖緩,但司無忌的右手,抓出之勢極快。

眼看雙方快要接觸,司無忌不得不中途撤招,一吸真氣,身軀忽然向後縮退了五寸,剛好把南振岳拂來的掌勢讓開。

司無忌堪堪讓開掌勢,身形倏退乍進,左腳隨着又踏前半步,右手才收,左手由下疾翻而上,四指相併在上,大指在下,虎口張開,狀若大蛇張口!

一昂之際,疾向南振岳左腕脈門啄來!

這當真快得無以復加,只聽他口中喝道:“第二招……”

就在司無忌左手怪招尚未接近南振岳左腕,突然輕哼一聲,身子忽的向後連退了三步!

第二招才出手,還沒和對方接觸,幹麼要突然後退?原來司無忌方才雖然退讓開南振岳一拂之勢,以為自己既已讓開,正好趁機欺上,扣拿對方脈腕。

哪知?第二招”三字出口,忽覺一股陰柔暗勁,撞上前胸!.自己已經使出第二招,其實連人家第一招都未讓開!

但感心頭一震,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三步。

司無忌吃了一個暗虧,他那知南振岳練的“兩儀真氣”,可剛可柔,心中大是驚駭,暗想:此人年紀雖輕,怎的練成道家罡氣一類功夫?大家誰也沒看出司無忌第二招出手之後,忽然後退,究是什麼緣故?只聽司無忌大笑一聲,道:“果然不錯,老夫倒是虛發了—招,好,第三招!”

話甫出口,人已雙足懸空,騰身飛起,左臂伸出,宛如一條蟠曲的巨蛇,猛向南振岳當頭攫下!

這是他獨門絕着,“飛蛇攫兔”,又是一記怪招!

南振岳聽得喝聲,照說敵人當頭撲來,該是最好的機會!

因為托塔天王獨步武林的“擎天三式”,都是手掌上托,真氣上提,才能發招,司無忌這一下,豈不是自己送上門來?但南振岳因師傅一再告誡,不到萬不得已,“擎天三式”,不準隨便使用,而且他也不願因此開罪千毒谷主。

只要自己接得過對方十招,能不使“擎天三式”,自是最好。

何況對方是名震武林的大魔頭,功為何等深厚,真要使將出來,也未必能夠一舉把對方擊敗,和自己原來的計劃,就不對了。”

心念閃電一轉,猛一挫腰,身隨念動,向右跨出一步,左手一記“彎弓射鵰”,運起功力,迎着向上拍去!

“啪”的一聲,雙拿接實!

司無忌一個身子,隨勢瀉落地上!

南振岳和他一接之下,只覺司無忌的手掌又冷又軟,宛如擊在蛇身上一般,掌力難以用實,竟然一下滑了出去!

不!司無忌整條手臂,竟柔若而無骨,突然間化作“錦蛇纏腕”,沿着自己手腕纏了過來!

耳中同時聽到司無忌哈哈一笑,喝道:“第四招!”

這一着,快速如電,奇招突出!

南振岳再也無法閃避這一怪異絕倫的擒拿手法,但覺脈腕一緊,左手竟被司無忌一把扣住!

心頭不覺大驚,他總究武功不弱,反應極快,百忙之中,左手一掙,右手如刀,隨着一記“橫削竹枝”,順着自己左腕削去!

司無忌一把扣住了南振岳左手,見他右掌削來,口中哈哈一笑,振腕一抬,用力向旁帶出,消解開南振岳削來右掌。

站在一旁觀戰的艾如瑗等人,做夢也沒想到南振岳會在第四招上,就被司無忌拿住脈腕,心頭狂跳,幾乎驚叫出聲!

荊山毒叟昨日也和南振岳動過手,知他武功高強,並不在自己之下,自己和司無忌拚鬥了將近千招,還不分勝負。

想來,南振岳要擋過他十招,該是沒有問題,不料兩人才一動手,南振岳就會被人扣住脈門,這一下,當真也大出意外!

瑤山五毒眼看師傅一下就擒住了姓南的小子,自然同聲歡呼起來。

南振岳左腕脈門被扣,掙得一下,並沒掙開,對方再一用勁,力道頓時消失了不少,被司無忌這一帶,腳下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栽!

這還是他出道江湖以來,第一次被人擒住,心知成敗在此一舉,那敢半點大意?暗吸一口真氣,立時把全身功力,貫注左腕。

他這一運勁,一條左臂,頓時堅逾金石,猛一翻腕,五個指頭也搭上了司無忌手腕。

司無忌沒想到南振岳已被自己扣住了的手,還會反扣過來,哪肯鬆手,暗運內勁,五指勁力,同時突然增強。

兩人這一互扣脈腕,誰也不放,彼此互運內力,一較暗勁,竟然是半斤八兩,難分勝負!

兩條手腕,緊緊的互相糾纏。

司無忌無法逼得南振岳行血內返,消失抗拒之力,就範受縛。

南振岳自然也辦不到逼得司無忌勁道消減,卻也緊扣不放。

司無忌心頭不期一震,忖道:“自己在這頃刻之間,已經使出十成功力,這小子縱然從娘胎里就練武功,也抵不過自己數十年修為……”

他被南振岳反扣手腕,自然急於求脫,突然冷哼一聲,左手化拳,一招“直扣天門”,疾向南振岳當胸擊去。

他這一拳去勢極快,等到快要擊上南振岳衣衫,口中才大聲喝道:“第五招!”

南振岳朗笑一聲:“來得好!”

橫臂出掌,一記“當門拒虎”,潛運功力,硬封司無忌的拳勢。

只聽“蓬”然一聲,雙方拳掌接實,各自被震得腳下浮動,但互相扣拿的手掌,依然誰也沒放。

司無忌大笑道:“小友好雄渾的掌力!”

南振岳道:“谷主拳力,實在南某之上。”

司無忌道:“很好!”

“好”字出口,右手伸屈,突然間,掌劈指截,連攻了三招!

這三招,快捷如電,着着指襲南振岳大穴,出手之奇,使人目不暇接!

南振岳右手圈動,幻起一片掌影,封解司無忌的攻勢。

這等各自扣住對方手腕的近身相搏,江湖上當真極少見到之事,兩人攻拒之間,神速無比!

荊山毒叟瞧得暗暗皺眉,他因司無忌此時只顧搶攻,已無暇再喝招數,急忙凝目喊道:

“第六招!”

“第七招!”

“第八招,第九……招!”

司無忌接連四招快攻,都被南振岳封解開去,心頭又急又怒,暗忖道:“自己不但在十招之內,不能把對方拿下,反而被對方互扣着手腕,這最後一招,再不能把對方擊敗,算輸定了!”

雙目精芒突射,口中大喝道:“好,小友再接老夫這一招試試!”

運起真力,一掌朝南振岳當頭劈下!

荊山毒叟連忙喝道:“這是第十招了……”

話聲未落,申公豹身形突然一閃,奇快掠到南振岳身後,陰笑道:“副總護法把他拿下就是了!”

一指疾出,閃電朝南振岳背後“靈台穴”點落!

荊山毒叟阻攔不及,大喝道:“申公豹你待怎的?”

申公豹這一着,可說蓄意已久,全身真力,早就運集於中食兩指之上,哪知一指點落,竟如擊在堅石精鋼之上,震得筋骨一麻,兩指劇痛,心中不覺大驚!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

南振岳驟見司無忌奮力一掌,當頭劈來,掌勢未落,一股令人窒息的暗流,已如烏雲蓋頂直壓下來。

勢道之強,幾乎籠罩了六尺方圓!

心知這一掌,毫無疑問是千毒谷主司無忌在惱羞成怒之下,畢生功力所聚的最後殺着!

自己左手和對方互相緊扣,無可躲閃,再不使出保命絕招“擎天三式”,只怕就得傷在他這一掌之下了!

心念電轉,立即澄心靜氣,暗暗提起一口真氣,緩緩朝前迎去……就在此時,他突然發現申公豹一下欺到自己身後,落指如風點在“靈台穴”上!心頭不禁大怒,暗想:“若非自己身上穿了‘金猱衣’,光是這一下,就得重傷踣地,那還抵擋得住司無忌直劈而落的掌勢,而就非被他劈成兩半不可!”

他使的是“擎天三式”中的第一式“一柱擎天”,一團罡氣,和司無忌的強猛無匹的掌風,驟然一接,半空中響起的“波”的一聲輕響!

剎那間狂飆潮湧,勁氣四卷!

兩人互扣的手掌,一震之後,不自覺的倏然分開,各自往後連退!

“砰……”

一條人影,在同一時間,悶哼一聲,騰空飛起,直向兩丈外震摔出去!

那人武功大是不弱,雖被掌風震出,但到了兩丈光景,突然連翻兩個筋斗,卸去直飛之勢,身形一沉,落到地上,此人正是申公豹申干臣!

只見他落到地上,身子搖晃了幾下,人雖站定,張嘴噴出一口鮮血!

大家明明看到他出手偷襲南振岳,卻沒看到他如何震飛出去的?原來南振岳使出一式“一柱擎天”,接住了司無忌掌風之後,對申公豹的暗下毒手,心頭極感憤怒,因此在一接後退之際,上托右掌,趁勢后揮,使了一招“龍尾揮風“。

申公豹申干臣武功原非泛泛,換在平時,一招“龍尾揮風”,決難傷得了他,因此刻南振岳這招“龍尾揮風”,是由“擎天三式”中的“一柱擎天”緊接而來。

“一柱擎天”發出的一團罡氣,乃是玄門輕清之氣,剛接住司無忌數十年功力凝聚的掌風。

雙方旗鼓相當,龐大暗勁,驟遇強敵,正苦於無處宣洩,被南振岳這一帶,余勢未衰,全部朝身後撞擊過去!

申公豹縱然功力再高,也無法抵擋得住,但覺真氣一窒,一個身子隨着一瀉千里的潮湧勁風,直摔出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荊山毒叟目光如電,一眼瞧出雙方輸贏已定,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

南振岳掌勢后揮,人也不由自主同時朝後直退了七八步,才行站住,舉目瞧去,對方那位千毒谷主,也自連退三步。

只見他身上那件金光閃爍的寬大短袍,被他自己發出的掌風狂飆,倒灌回去,吹得獵獵有聲,臉色鐵青,頦下黃髭,根根倒豎!

怔在那裏,直是吹鬍子,瞪眼睛!

這簡直是他數十年來從未遇到的事兒,心頭止不住凜駭無比,暗暗忖道:“這年輕人從哪裏練來的道家干清罡氣?竟有如此功力?”

他哪裏知道南振岳這一招“一柱擎天”,還是“擎天三式”中威力最弱的一式!

其實南振岳雖然接下他全力一擊,也自感到血氣翻騰,站在當地,略為調息,立即拱手作了個長揖,抬頭道:“谷主手下留情,南某總算僥倖接下了十招。”

司無忌終究是一派宗主身份,此時臉色一緩,回頭瞧了身後五個門人一眼,仰天大笑道:“很好,很好!小友可算是老夫數十年來遇上的唯一青年高手,也是老夫數十年來第一次落敗!”

他言下大有英雄日暮的凄涼之感!

南振岳躬身道:“谷主只是十招之約,比賽輸了,並不能算是落敗,真要動手,南某豈是谷主對手?”

司無忌望了他一眼,道:“比賽輸了,就是落敗,十招如此,縱然千招,也是一樣了!

哈哈,老夫以毒成名,今天兩場硬仗,有毒難施,也是老夫數十年來未有之事!”

荊山毒叟嘿然笑道:“好哇,我當你有這麼大方,原來對南老弟已經下過毒了。”

司無忌微曬道:“荊兄也是精於用毒的名家,怎的說起外行話來?兄弟對他何須下毒?

光是兄弟這件短袍上,縱然說不上集天下奇毒,也不下數百種之多,普通人哪能在兄弟手下,走出三招?”

南振岳聽得暗暗心驚,忖道:“若非舅父早有預防,給自己先服毒藥,不畏劇毒,這一路上,不知已經中過幾次毒了。”

黑寡婦步多嬌趁機道:“師傅,咱們千毒谷的人,今後是不是不和他為敵了么?”

司無忌道:“為師既然答應,說出的話,自然算數。”

荊山毒叟道:“這話從你口裏說出,實是難得!”

司無忌怒嘿道:“兄弟言出如山,幾時不算?”

南振岳拱手道:“谷主一言九鼎,南某謹此謝過。”

黑寡婦步多嬌笑盈盈的瞟了他一眼,側臉問道:“師傅,江湖上非友即敵,非敵即友,你老人家答應不和南少俠為敵,那該是朋友了?”

姑娘敢情對“南少俠”動了情啦,這句話最主要的就是最後面那一句了!

司無忌聽得一怔,隨道:“非友非敵,你們今後遇上南小友,不和他動手為敵就是了。”

黑寡婦櫻唇一翹,道:“師傅不是叫他小友,小友就是年紀小的朋友咯,還說非友非敵?”

南振岳卻暗暗好笑,心想:自己也只希望你非友非敵,遇上了不和自己動手為敵,桃花女就少了個幫手了。

司無忌目光一轉,朝荊山毒叟拱拱手,陪笑道:“今日之事,到此為止,兄弟多多打擾了!”

荊山毒叟冷嘿道:“咱們這筆帳,還沒完呢!”

司無忌笑道:“那是以後的事了,不過兄弟掬誠奉勸,成宮主對荊兄慕名殷切,荊兄縱然不肯屈就,有暇不妨枉駕臨桃花源一游。”

荊山毒叟大笑道:“桃花女這般瞧得起荊某,荊某榮幸之至,有勞副總護法,替我轉告於她,荊某素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真要衝着荊某而來,哈哈,荊某也不是怕事之人。”

司無忌笑道:“兄弟只是奉勸,聽不聽在你。”

一招手,那兩個渾身長毛的赤膊大漢,立時抬着藤兜過來。

司無忌目光一轉道:“咱們都可以走了,哈哈,荊兄後會有期!”

一腳跨上藤兜,瑤山五毒簇擁着如飛而去。

申公豹身負重傷,已有火千里指揮四名大漢,扶下小山,他們是隨着宮如玉來的,是以還在山下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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