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風雷十八拐
尤三郎也在喘氣,他與皇甫山一樣,以為那是一團白雲,表現出驚嚇過度之後的不好意思狀卜夫卻沉聲道:“那絕不是雲,絕對不是雲!”
卞不疑道:“你如何認定那不是雲?”
卜夫道:“我的刀遇有阻擋,又鋒砍在軟東西上,一點力量也着不上,這不是東西是什麼?”
尤三郎也在想——他剛才那一下似乎也鉤中了什麼,只是未曾鉤中而已。
卞不疑緩緩走近梁心,道:“大老闆,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不躲閃?”
梁心未回答,他甚至木然的動也未動。
卞不疑走過去伸手摸,他不由全身猛一震。
皇甫山道:“他怎麼不說話?”
卞不疑道:“你見過死人會說話的?”
尤三郎大叫:“他不能死!”
尤三郎的女兒尤二姐下落不明.梁心如果死掉,他的女兒向誰要?
皇甫山更急,小玉兒已離開多日,梁心是關鍵人物,如果梁心一死,到哪裏去找小玉兒。
梁心早該死,如果不是因為小玉兒與尤二姐,他早就死在清風鎮上了。
皇甫山一急,大聲叫:“快救他,他不能死!”
卞不疑當然知道梁心不能死,十九根銀針匆忙的刺入梁心各穴道中,單梁心的胸口就插入七八根。
也真難為卞不疑,黑天半夜大山上,他竟然認穴那麼准,他還一手按住梁心的命門穴。
就在卞不疑吃力的流出汗水中,他喘着氣,道:“劇毒順脈攻心,神仙也難治,這是毒……”
皇甫山見梁心動了一下,急急忙低頭大聲喊,那聲音就彷彿空谷傳音似的,道:“大老闆,你快說,姑娘送到哪裏了?”
梁心在卞不疑催動半僵硬的血脈下,勉強張開獨眼睛,他說了三個字——也是叫四個圍住他的人大感泄氣的話,道:“不……知……道……”
卞不疑連取丹丸的機會也沒有,雙手儘力催動一股熱力往梁心的體內灌注。
他的額上在冒汗水,高山寒意對他似乎不起什麼冷的作用,卞不疑還口乾舌燥。
皇甫山又在梁心耳邊大叫,道:“梁老闆,你已將死之人,人死之言最善,你總得說句實話吧?”
梁心又張開獨目,卻有一股黑黑的血從他的發問流下來,血流之處,皮膚潰爛,光景實在嚇人。
梁心忽然挺了一下雙肩,他拚命的道:“金木水……火……士……”
尤三郎道:“金木水火土,是五行……”
梁心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又道:“萬……飛蝶……”
他吐出最後三字,便只目一厲,死在地上!
卞不疑似是虛脫了,他坐在地上大喘氣……
皇甫山看出卞不疑的身子軟巴巴,知道他已用盡氣力,這時候他需要調息。
尤三郎對卜夫低聲道:“卜兄,你以為梁心是怎麼死的?”
卜夫道:“一片烏雲罩上來,我沒看清楚!”
尤三郎道:“那不是雲,我敢保證絕對不是雲,如果當時我們不出刀,也許我們也完了。”
皇甫山關心卞不疑,他獃獃的守在卞不疑身邊。
他不放心尤三郎與卜夫二人,因為從梁心的談話中,他知道尤三郎曾盜了他的秘窩——秘窩中的一把金劍已經落在尤三郎手中。
皇甫山也清楚一件事情,那便是尤三郎也知道“龍角刺”已在卞不疑身上,此時此刻,他不敢相信尤三郎與卜夫二人不會趁機出手搶奪。
尤三郎心中確有此念頭,但他衡情量勢,覺得還是先救自己女兒為重,更何況皇甫山的金手指功早已令他心中不舒服,貿然出手的事情就是莽撞。
尤三郎是江湖老油條,沒把握的事情他不幹。當然,他心中也有打算,如果他想要龍角,他自會利用他的專長,而他的專長就是“盜”。
卜夫走到梁心身邊,他低下頭看一眼,立刻吃驚的道:“我的乖,全身變成烏黑色。”
尤三郎道:“這是什麼毒呀,真厲害!”
卞不疑開口了。
他的語聲鏗鏘有力,聽的尤三郎猛一驚,他不敢相信卞不疑的體力恢復得這麼快——嚇人嘛!
皇甫山面帶微笑的不開口,因為他知道卞不疑的本事,如果梁心不是中了劇毒,梁心是不會死的!
卞不疑人稱“醫死人”,可是梁心偏偏中的是無法施救的劇蘸,這種毒卞不疑也弄不清是怎麼配製的。
“這是含有腐屍的劇毒,並非單純的屍毒!”
卞不疑說著話,移動身子到梁心的頭垂地方,黑夜裏他在梁心的頭上發問摸索。
他摸索的十分仔細,果然,他用力找出一支暗器,便立刻驚異的叫起來:“又是這種虎牙鏢!”
皇甫山道:“而且中在頭頂上,卞不疑,腦殼上中這種劇毒無比的虎牙毒鏢,你還能叫他說出兩句莫名其妙的話,實在難為你了!”
卞不疑道:“若是中在別的地方,他會說得更加清楚,只可惜他中在頭頂上,算他該死,我們倒霉!”
皇甫山道:“我們倒什麼霉?”
卞不疑道:“線索斷了還不倒霉?”
尤三郎道:“不是說這姓梁的乃是‘快樂堡’戈長江的一個角頭?我們直接去找戈長江,他的角頭,當然是替他辦事情,找姓戈的應不錯。”
卞不疑道:“快樂堡我二人不能去!”
尤三郎冷笑道:“二位怕那戈長江?”
笑笑,卞不疑道:“我們不但不能去,而且也請二位休提找我女兒的事!”
尤三郎不解的看着對面二人,道:“為什麼?”
卞不疑道:“我這位兄弟曾殺了戈長江的獨子,這個仇永遠也解不開,二位如果想去快樂堡,我們這裏分道揚鑣,不過我這裏提醒二位,戈長江如果知道他的角頭死掉,二位的麻煩就會上身,要知道,戈長江很護短,他的人是不容別人殺的!”
卜夫沉聲,道:“又不是我們殺的!”
卞不疑道:“可是我們把他帶來的。”
尤三郎道:“為了我那寶貝女兒,龍潭虎穴也要闖!”
他對卜夫又道:“卜兄,你的意思怎麼樣?”
卜夫看看卞不疑,又看看皇甫山便重重的點點頭,道:“我們走,上快樂堡去!”
這兩個人說走就走,剎時間消失在深山雲霧裏。
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不去快樂堡,因為卞不疑認為戈長江並不是他們要找的人,梅花山莊大血案的發生,戈長江的力量還不夠。
江湖上能在一夜之間屠殺七十二口之眾的人,這人一定比柯方達更兇殘,更何況梅花山莊的人也非泛泛之輩。
小玉兒也不會在快樂堡,因為發現白色軟轎的地方是在梅花山莊附近!
水仙雖然是由快樂堡送往梅花山莊附近的秘密地方,但戈長江不一定會知道,知道的人也許是梁心。
也許連梁心也不知道那地方,因為送水仙的軟轎是三個武功很高的大腳女人。
快樂堡就沒有這種大腳女人。
有了這些理由推敲,卞不疑便對皇甫山道:“皇甫山,我們到梅花山莊去!”
皇甫山本也想去快樂堡的,他為小玉兒在焦急,如果小玉兒有難,他不惜與戈長江決一死戰。
他在聽了卞不疑不去快樂堡的話后,不高興的道:“去梅花山莊,裝鬼嚇人?”
卞不疑站起身來道:“皇甫山,大奶奶最是明白你,大奶奶說你有時候會被正義感沖昏了頭,一個頭被沖昏的人就是個糊塗蛋!”
皇甫山道:“我卻以為你有時候聰明過度!”
笑笑,卞不疑道:“所以我二人湊在一起便天衣無縫而無往不勝利了!”
皇甫山道:“說出你去梅花山莊的理由來!”
卞不疑道:“你也聽到梁心臨終之言,他說的是……”
皇甫山道:“他說金木水火土,那是五行。”
卞不疑道:“不錯,正是五行。”
皇甫山又道:“梁心還提說萬飛蝶,這就不知道了。”
卞不疑道:“我以為萬飛蝶一定是個人。”
皇甫山道:“而且也是個女人。”
卞不疑道:“江湖上沒聽過萬飛蝶這名字。”
皇甫山道:“江湖上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卞不疑道:“所以我以為去梅花山莊不失為一條正路。”
皇甫山道:“看來小玉兒真的危險了!”
卞不疑道:“我猜想,這個在幕後主使的人物一定是個大淫魔,江湖上實在想不出誰會如此殘忍!”
他頓了一下,又道:“這魔頭能坑死惡霸柯方達一家滿門七十二口人,此人早已失去人性了。”
皇甫山道:“柯方達千面太歲,黑道上的魔頭們不少人對他敬鬼神而遠之,然而姓柯的遭到滅門慘禍之後,卻把這樁大血案變成無頭大血案,誰也不知道是哪個乾的!”
皇甫山看看天,又道:“好吧,你說去梅花山莊,一定也有道理,我們多備吃的,就在梅花山莊上守株待兔的等人吧!”
卞不疑道:“而且還得連夜趕辦!”
皇甫山道:“希望小玉兒別出事!”
皇甫山有些難以忍受了。
他與卞不疑暗中潛伏在梅花山莊,算算日子已有三天了,三天本來不算長,一晃之間便過去,但皇甫山關心的是小玉兒,如果單純的只是奉於大奶奶之命查探梅花山莊大血案之事,就算等上三月皇甫山也不會煩。
三年都過去了,皇甫山一直未回百靈崗,但此刻卻是不一樣,小玉兒如果出了事,皇甫山可就難過了!
大白天,他與卞不疑二人擠在附近一個小山洞裏,卞不疑很會消磨時候,吃飯睡覺拉屎尿,全部在山洞裏解決,除此之外,他還與皇甫山下下棋!
皇甫山的棋藝不精,因為皇甫山的棋藝還是由卞不疑教會的,可是如今皇甫山卻殺得卞不疑難以招架。
卞不疑還發火罵人。
棋品不好的人還會摔棋子,卞不疑就差沒摔棋。
但卞不疑心中在笑,因為他逗皇甫山高興。
他如果叫皇甫山輸棋,皇甫山一盤也休想贏。
人都具有好勝心,下棋的人更甚,皇甫山也不例外,他贏棋,而且贏的是卞不疑,更令他沾沾自喜而忘了憂。
皇甫山的憂愁當然是小玉兒。
夜裏,二人的精神可大了。
白天大睡的人,夜裏當然有精神,皇甫山就伏在洞口望着遠處的梅花山莊。
天空中有雲月兒羞見人,今年第二場大雪好像就要來了,西北風在呼嘯,但皇甫山依然看得很遠。
他與卞不疑分開來,他守前半夜,後半夜就是卞不疑看守了。
約摸着三更天剛到不久吧,皇甫山不由得“咦”了一聲,道:“果然來了!”
卞不疑閉目在養神,聞言立刻爬起身,他擠到洞口撥開荒草,道:“我看看。”
皇甫山指着梅花山莊後面山坡,道:“兩團影子在移動,你看看。”
卞不疑未開口,他以行動來表示,“刷”的落在洞口外,手一揮,當先往梅花山莊那面飛奔而去!
皇甫山邊走邊問:“卞不疑,我們應如何下手?”
他在緊要時候得聽卞不疑的,因為他明白卞不疑的智慧是高人一等的。
百靈崗的人都知道卞不疑從小就聰明,一個人在七歲的時候,就能認出山上的上百種野草名字,大概普天下只有卞不疑一人!
普天下也只有一個人的武功與醫術稱得上天下無雙,這個人就是卞不疑。
此刻,他不回頭,只輕聲的道:“盯上,千萬不可貿然出手。”
皇甫山道:“若是再被逃掉,怎麼辦?”
卞不疑道:“這一回他們逃不掉,我二人分兩邊包抄過去。”
卞不疑指指左面,皇甫山立刻往左面一片梅花園潛過去,他的動作似山貓,一個彎背就是五丈余。
卞不疑也不進庄,他躍過右面往後掠,一掠就是四五丈,而且一點聲音也沒有。
兩個人一直往梅花山莊後面包過去,只見半山坡上的兩團影子,在一陣停頓后中忽然並肩飛向梅花山莊。
這是兩個身着灰白色披風的人,從身材上看,應是女人,那一頭長發飛舞,在長袖的抖閃下宛似幽靈般落在院牆上。
潛藏在暗中的皇甫山與卞不疑二人,根本不敢稍動,四隻眼睛滴溜溜的從梅花樹叢中望出來,只見兩團影子立刻便消失在庄牆內。
皇甫山立刻撲近庄牆,卻被卞不疑斜刺里拉住。
卞不疑低聲道:“等一等。”
皇甫山道:“等他們跑了?”
卞不疑道:“這一次他們跑不了,你聽我的。”
皇甫山抬頭看看高牆,道:“要等多久?”
卞不疑道:“先聽動靜,認準方向……”
皇甫山不耐的道:“風聲這麼大,又不知他們去到哪道院子裏……”
便在這時候,忽聞一聲哭泣傳出來。
那聲音有些蒼老,但卞不疑卻認出是女子聲。
皇甫山已低聲道:“是女人聲音,好像……”卞不疑手一揚,道:“輕一點,我們潛進去。”
這正是皇甫山早就要說的話,不待卞不疑再吩咐,皇甫山已越過了牆,從后廳迴廊繞向第二進大廳后,卞不疑快不可言喻的擋在皇甫山的前面直搖手。
皇甫山愣然站住不開口。
這時候任何動靜都會驚動大廳上的兩個人。
卞不疑的嘴巴貼在皇甫山的耳邊,小聲道:“絕不可貿然出手,更要小心這玩意兒。”
他出示在手掌上的東西,正是從梁心頭上拔下來的“虎牙毒刺”。
皇甫山點點頭,跟在卞不疑身後跟到長廊上,兩個人只一看便愣住了!
卞不疑全身不自在,他的嘴巴也張大了。
皇甫山有點泄氣的樣子,因為大廳上的情況大出人意料之外了。
卞不疑回身要走,卻被皇甫山一把拉住。
皇甫山還衝着他直搖頭。
卞不疑也搖頭,那意思就好像他不喜歡看見大廳里的兩個人一樣。
現在,大廳上的中央棺材前面,跪着兩個人——當然是兩個女人。
卞不疑把雙目隔着斑剝的門縫望進去,兩個女的在叩頭,其中一個女子還低泣着,道:“方達,我帶着你的女兒來看你了,你在世的時候雖然只同我住過三天,可我這一生都為你守着,天山離此兩千地,我得知你的消息還是倩兒回去說的。唉,你在世的時候也太殘暴,終落此下場,但我對你的情份在,二十六年歲月我等待,想不到卻是陰陽兩分了!”
皇甫山也聽到了,他覺得這女人真可憐,也真痴心,柯方達害了她一生,她還千里迢迢來此弔唁,姓柯的地下有知,當愧煞無地自容吧。
那夫人燃起一炷香,伸手插在棺材上,看的卞不疑全身猛一震,這女人的功力真嚇人,能把一根香穿人棺材板里,當知功力可怕了。
只見一旁的女子低聲,道:“娘,從小未見過爹是什麼樣,三年後我到這裏來,想不到會是這樣!”
那女人嘆口氣,道:“你爹人稱千面太歲,黑道上地位崇高,但卻也樹立了太多仇家,而且沒有一個仇家不在算計於他,我雖然是被他騙而失身於他,卻並不恨他,惟一叫娘痛心的,就是他一去不回頭,就算有了你以後,他也不回天山子母谷……”
那姑娘低聲飲泣着,道:“太無情了,媽,我們母女卻又過分重感情,冒着這麼大的險前來叩祭,實在不值!”
那女人沉聲道:“不可說這話,你爹是喜歡風流,但他的武功與易容之術,實乃天下無雙,娘不恨他,你更不該恨他!”
那姑娘道:“娘,中原異能之士最多,前年我就遇見一個大夫,那人比我大了些,可是很精悍的!”
庄外面,卞不疑就不舒服。
皇甫山當然不知道這其中還有一段小插曲。
便在這時候,大廳上,那女人道:“叩個頭,我們可以回天山了,為了不惹麻煩,唉,得躲着別被人發現!”
那姑娘道:“爹樹敵太多,萬一遇上總是麻煩。”
兩個女的已站起來了。
那老的還伸手撫摸着棺材,道:“當年你若聽我的,留在天山不迴轉,日子一定過得很舒坦,你也不會慘遭滅門之禍了!”
她似是有所感觸的回身問那姑娘,道:“小倩,你是不是很喜歡你說的大夫?”
那姑娘道:“他是個很風趣的人。”
那女人道:“天山邊荒,正需要會岐黃之術的人,你如果喜歡他,我們花幾天時間去找找看!”
她頓了一下,又道:“那個大夫什麼名?”
那姑娘道:“不知道,不過他開個藥鋪在金樹坡!”
卞不疑又要回身走,皇甫山已“咯”的一聲想笑出聲。
只是“咯”的一聲,大廳上正要走出來的母女二人,業已舞動兵刃殺出來!
那女人尚且厲聲,道:“來的人物是仇家,我們不留活口,殺!”
那女人使的是一根羊角拐,只一出現便一輪搶攻——她攻打的是卞不疑。
她的招式之猛,卞不疑只有閃躲的份。
老太太出手就是“風雷十八拐”,卞不疑鐵袖左右甩,他還往一邊閃躲不迭。
他不能對老太太玩真的,因為他認識老太太的女兒。
老太太的女兒叫歐陽小倩,長的野了些,可也很好看,提起她與卞不疑認識,那是在金樹坡的事,當時歐陽小倩因為剛入關,她有些水土不服鬧肚子,於是就找上長安藥鋪,卞不疑順口而言,道:“頭痛是鬼捏的,肚子痛屎憋的,來,喝口水去上茅坑,你會立刻好的!”
歐陽小倩喝的不是水,當然是卞不疑的葯,不過她也立刻好了。
她很想與卞不疑交朋友,但見卞不疑常與對門的棺材店鬧事,也就轉回天山了。
如今她對於關內,惟一具有好感的就是卞不疑這個人,當然,卞不疑也知道歐陽小倩的感情,可是他是奉了於大奶奶的命出來暗中查訪梅花山莊大血案的,怎能同歐陽小倩談情愛?
只是再也想不到,今夜會在這血案現場遇上歐陽小倩母女二人,而且她們又對柯方達一番憑弔!
此刻,歐陽小倩迎上皇甫山,她出手就是三十六手煞威棍,黑夜裏幾乎看不到她的人——一片拐影縱橫交錯。
皇甫山邊擋邊笑笑,道:“只有聽說棒打薄情郎的,沒聽過棒打媒人的。”
他這話一出口,卞不疑吃不消的吼道:“皇甫山,你找我麻煩!”
歐陽小倩還以為皇甫山是個紈絝子弟,也許是個好色之徒,正要以千年藤棍飛擊,忽聞另一與母親打的漢子開口,心頭不由吃驚,這個人的口音好像在什麼地方聽到過。
皇甫山開口了。
他未說話先哈哈笑,道:“老太太打女婿,越打越得意,不過我勸你千萬躲着點,老太太好像不客氣,挨上一傢伙準定爬不起!”
卞不疑忽然騰身而起,他在空中大聲道:“皇甫山,爛攤子我留給你了!”
不料,老太太的輕功也了不起,她的拐杖已到了卞不疑的後背不遠處。
老太太還冷哼,道:“休想逃走!”
歐陽小倩的棍子虛空連三打,她已閃向一邊。
她好像也要追趕似的,突然回身,道:“你們是誰?”
皇甫山道:“我叫皇甫山。”
歐陽小倩道:“沒聽說過。”
皇甫山道:“西北天山我也沒到過。”
歐陽小倩又要打了。
她斜着藤棍四尺半長的指向地,道:“你聽見我們的談話了?”
皇甫山道:“不錯,聽到你們母女二人每一句話。”
他不會撒謊,如果說謊對他是一種侮辱,尤其在一個姑娘面前。
皇甫山在灰暗的大廊前仔細看,什麼樣的姑娘會愛上卞不疑?
他發現歐陽小倩長得真不錯,大大的眼睛大大的鼻,大大的嘴巴大大的臉,大大的耳朵上帶着花,一口細牙好像用漂白粉漂過的一般,黑夜裏閃閃發著光,那身衣衫也好看,就好像鳳凰展開一半翅似的花紅柳綠好陪襯,這大概塞外的美女就是這種打扮吧!
歐陽小倩也暗自的看,皇甫山好像一個窮酸相,但剛才他好像……
她拄着藤棍在地上,那表示她不再打了。
果然,她問皇甫山,道:“你剛才好像說什麼了?”
皇甫山這才發現語言上有問題。
她母女是兩千裡外來的,那地方的語言與此地的當然不一樣,皇甫山此時聞得姑娘問,遂笑笑,道:“姑娘,你好像說過,你在關內喜歡一個人,金樹坡開藥鋪的卞大夫,是嗎?”
歐陽小倩道:“我又去過金樹坡,他不在,那具棺材還在,不過棺材上了底!”
皇甫山笑笑,道:“如果我告訴你,剛才那人就是你喜歡的卞大夫,你信不信?”
歐陽小倩道:“我不信。”
皇甫山道:“你有不相信的理由?”
歐陽小倩道:“我娘的武功我最清楚,大夫怎能擋得了她的風雷十八拐?”
皇甫山笑起來了!
他走近歐陽小倩,道:“事實上那人就是金樹坡的卞大夫,而且如假包換!”
歐陽小倩道:“你們是誰?是我……是柯莊主的仇家?”
她不能這時候承認自己就是柯方達的女兒,因為她是私生女,她不想叫人知道她是私生女。
皇甫山當然明白這一點,因為他早就聽到她母女每一句對話了。
他十分平淡的道:“血案三年了,我們認為江湖上發生這種大血案,黑白兩道都有責任仔細查個水落石出,我們就是暗中探查的人……”
他頓了一下,又道:“當然,你把我們看成好事之徒,我也不加反對。”
歐陽小倩怔了一下,道:“朋友,我開始相信你所說的話了。”
皇甫山道:“相不相信並不重要,別忘了那個被你娘追趕的人就是卞大夫!”
歐陽小倩眨眨大眼睛並未去追。
她的大眼流露出一種怪異的眸芒,皇甫山一看就知道她有重要的話要問他。
果然,歐陽小倩似是面色一紅,道:“你同卞大夫一定是好朋友了?”
皇甫山道:“幾乎合穿一條褲子,他身上幾根骨頭我也數得清。”
歐陽小倩一笑,道:“不用說,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皇甫山道:“一個鍋里同吃飯,一吃便是二十多年!”
歐陽小倩道:“你們也在一起練功?”
皇甫山道:“那當然!”
歐陽小倩半低頭的不開口,皇甫山看的嗤嗤笑……
大廳上擺的是棺材,兩邊廂房也是棺材,這時候他還笑得出來。
歐陽小倩翻動白眼,道:“請告訴我他有幾個兒女了?”
皇甫山心中真想笑。
他看着歐陽小倩那模樣,心中也有些不忍了。
因為他知道歐陽小倩問來問去的目的是什麼,只是她不便直言。
問問卞不疑有幾個孩子,便知道卞不疑結婚沒有,如果沒結婚,卞不疑就不會有孩子了。
皇甫山一本正經的道:“姑娘,卞大夫還是個孤家寡人,這一年他正在到處物色個持家的人,當然是女人!”
歐陽小倩不開口,她的人已躍在半空中。
她去得呵護真夠快,快得令皇甫山也嚇一跳。
於是,皇甫山想起了有一天半夜,他發現的兩團白影。
那兩團白影在發覺梅花山莊有人蹤以後,便立刻自後面山崖躍走,遠遠看去就好像飛的一般!
如今歐陽小倩的動作,就與那夜的人是一樣,果然來去如幽靈,這種輕功中原少見。
皇甫山當然不能留下來,他跟着也往房上竄,遠遠的左邊一片梅花林,兩個人影正打得緊!
皇甫山尚未趕到,便見那二人不打了。
因為二人的一邊站了個姑娘,這姑娘正是歐陽小倩。
皇甫山一到,就被卞不疑埋怨,道:“皇甫山,我的麻煩夠多了!”
皇甫山笑道:“我的朋友也很少!”
歐陽小倩正在那面同她娘解釋,老太太頓拐還不相信,一步步的走過來。
於是,歐陽小倩一聲歡叫,道:“是他,我忘不了的他,一點也不錯!”
卞不疑道:“你肚子痛了再找我吧。”
卞不疑與皇甫山二人並肩站着,歐陽小倩卻睜大雙目直視卞不疑,那模樣就好像看着牆上掛的一幅畫。
老太太頓頓杖對女兒道:“我的寶貝女兒,你怎會看上個長鬍子的人,娘看他足有三十多!”
卞不疑立刻接道:“老生今年三十六,也算一半人土人了,老了,老了!”
不料歐陽小倩卻又接道:“娘,女兒今年二十六,他只不過大女兒十歲,大十嬌,二十寶,他會對我好的呀!”
她說的一般也算實情,女的若比男的小十歲,男人就會嬌縱呵護;如果女的小上二十歲,那男的可樂了——老牛啃嫩草,女的變成寶。
瀟湘書院圖檔,chzhj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