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殺子之恨
范子云突然胸脯一挺,洪笑道:“我若殺了金萍姑娘,就是不齒於世人的不義之人,我爹是頂天立地的人,豈會有我不義之子?”
金萍聽到這裏,嬌軀一陣顫動,左手又迅速緊緊的握住了范子云的手,她身軀、握着的手,都在顫抖!
邢夫人厲聲道:“你真是憨不畏死。”
范子云大聲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你要我妄殺一人,做不義之事,范某辦不到。”
邢夫人怒道:“你真該死。”
她話聲方出,只聽“綳”的一聲,藤兜突然一沉,往下疾落,這自然是黑衣老婦一下砍斷了繩索。
邢夫人急怒的叱道:“謝婆子,你怎麼真的砍斷了?”
黑衣老婦道:“這姓范的小子又臭又硬,他決不會投降的,這種人留着也沒用。”
邢夫人對着百丈懸崖疾落的藤兜,口中輕輕發出一聲惋惜的嘆息,說道:“這是教主特別交代的,無論如何,要爭取范子云的,現在這計劃給你破壞了。”
口口口藤兜上的繩索被割斷,繩兜自然往百丈懸崖跌落下來,藤兜里的兩個人,自然也跟着跌落下來了。
金萍一隻左手,早已緊緊的拉着范子云,先前范子云只當她心裏害怕才拉着自己的手,但等到藤兜上的繩索被割斷,兩人往下跌落,他才發現她拉住自己的手,卻是為了救自己了。
原來兩人手拉着手,兩個身子直墜到十四五丈光景,金萍忽然間停住了,范子云下落的人,也被金萍一把拉住。
耳中只聽金萍的聲音急叫道:“范大哥。快抱住我,我才能騰得出手來呀!”
范子云自分必死,這下居然能夠死裏逃生,沒有往下跌落,心頭一喜,這是千鈞一髮,為了爭取時間,自然顧不得男女之嫌,依言雙臂一環,緊緊的抱住了金萍的纖腰,一顆頭幾乎就貼在她豐滿的雙峰之間。
金萍騰出左手,從腰間抽出一柄匕首,揚腕朝石壁上插去,她這柄匕首果然斷金切玉,鋒利非凡,一下就刺入石壁之中,這下兩人總算在空中固定下來。
金萍被他抱得緊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這要換在平時,她被他這樣抱着,早就羞得手軟心跳,嬌喘無力了。
但此刻情形不同,她右手緊緊掄着一根細如釣絲的長線,左手執着匕首,固定了懸空墜落下來的身子,才輕聲道:“這石岩下面可以立足,你先下去。”
范子云目能夜視,經她固定身子,就已看到自己兩人停身之處的右方,雖是削壁,但卻是一方突出的巨石,岩石下面,大概有丈許寬的石窟,就好像亭子一般,相距也不過數尺,這就雙手一松,飄然躍落。
金萍隨着緩緩放線,然後輕輕一躍,落到石上,左手匕首往壁上一插,把手中一圈細索,掛在匕首柄上,回過身來,舉手掠掠鬢髮,嫣然笑道:“范相公,方才驚險極了,你怕不怕?”
范子云這才想起藤兜沒被割斷繩索之前,金萍就要自己抱住他,原來她早已有了準備!
這就奇了,難道她未卜先知,早就知道邢夫人會割斷藤兜繩索的么?
唔,對了,這一定是邢夫人故意如此安排,要金萍捨身來救自己,又和自己死裏逃生,一同被困在這削壁絕處,想利用金萍的恩情,用美人計來誘使自己投入太陰教。不然,金萍事先毫無準備,怎知這岩石下面可以歇腳?
他愈想愈覺得自己料想不錯,不覺冷冷一笑道:“在下沒有聽邢氏的話,殺了姑娘,姑娘總算也在緊要關頭,救了在下,咱們之間,你沒有欠我,我也沒有欠你,你說對么?”
金萍看他一副冷漠的模樣,心頭不禁一怔,望着他道:“范相公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呢?”
范子云冷然一笑道:“金萍姑娘,你們玩的這一手,並不高明,在下不是三歲孩子,還會受你的騙么?”
金萍怔怔的道:“小婢騙你什麼來了?”
范子云道:“難道這還不是邢氏設計好的,一面砍斷繩索,又故意要你救了我,一同陷入絕地,好慢慢的勸我投效太陰教,在下在江湖上,這種騙人的把戲可看得多了,姑娘這條苦肉計,要想打動我,那是註定要失敗的了。”
“我使的是苦肉計?”金萍一雙黑白分明的俏目,盯着他咭的笑出聲來,說道:“范相公你在江湖上看得很多,你看到過小婢么?”
這句話,她聲音似乎有些變了!變得聽來有些耳熟!
范子云不覺一怔,他一雙朗目,也不自覺的注視在金萍的臉上,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金萍略現忸怩,說道:“幹麼這樣看我?”
范子云只覺聲音越聽越耳熟,只是想不起是誰來,口中說道:“奇怪,你說話的聲音,好像是在下一個熟人!”
“熟人?”金萍披披嘴,輕笑道:“范相公從前認識小婢?”
范子云突然心中一動,認真的道:“你不是金萍姑娘!”
金萍道:“小婢不是金萍,會是誰呢?”
范子云道:“我只是有些感覺,你絕不是金萍姑娘,但我卻說不出姑娘是誰來?”
金萍披披嘴道:“也許我們是熟人,因為范相公認識的姑娘太多了,哪裏還會想得起小婢來?”
范子云一把抓住金萍的手,說道:“你究竟是誰,快說。”
金萍輕輕掙脫他的手,背過身去,說道:“我明明是金萍咯,你如果認為我不是金萍,那你倒說說看,我會是誰呢?”
現在,范子云可以確定她不是金萍了,但她說的聲音,一會柔軟得聽來極熟,一會又冷冷的變成了金萍的口氣,一時真摸不清她到底是誰?
但現在,他也可以確定,這不是邢氏設下的美人苦肉計,她真的在干均一發之際,救了自己!
金萍聽他沒有作聲,忽然幽幽的道:“看來你真的記不得我了!”
她舉手掠掠長發,倏地轉過身來!
這下范子云看清楚了,心頭不禁大喜,情不由己,雙臂一圈,一把把她摟在懷裏,欣喜的道:“你是葉玲,好哇,小妹子,你逗得我好苦!”
她就是葉玲,不是金萍,她在這一瞬間,抹去了臉上的易容!
葉玲臉上紅馥馥的,任由他抱着,還輕輕的偎入他懷裏,仰起臉,幽幽的道:“范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范子云只是驚喜的抱着她,他一直把她當作小妹,兄妹久別重逢,尤其處身在這樣一個環境之中,抱住她是極自然的動作,當然不會存兒女之私,也沒有一點邪念,但聽了她這句話,心頭不禁一驚,連忙雙手一松,含笑道:“小妹子,我早應該想到是你了,我聽四弟(商小雯)說過,你因禍得福,拜在閉眼婆婆的門下,四弟會使釣竿,可以把人釣起來,你自然,也會了。”
葉玲奇道:“你說的四弟是誰呢?”
“哦屍范干雲不覺失笑道:”四弟,就是你師妹商小雯咯,我們這次到老子山來,她改扮男裝,叫她四弟叫慣了。“
葉玲低低的道:“我問你,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呢!”
范子云一手撫着她秀髮,輕笑道:“你是我小妹子,我是你大哥,怎麼會把你忘下呢!”
葉玲嬌軀扭了一下,說道:“我不要做你的妹子。”她沒待范子云開口,接着道:“我願意一輩子當你的書憧……”
“一輩子”這三個字鑽進范子云耳朵,心頭又不禁一怔,趕緊笑道:“別說傻話了,說真的,咱們不能老待在這裏,西高廟還有許多人中了劇毒,需要解藥,要是等到天亮,他們一身功力都散盡下,那就不得了啦,我得趕緊把解藥送去才好!”
葉玲眨眨眼,問道:“你相信邢氏給你的解藥么?”
范子云道:“她說過這種解藥,雖能解毒,但不能再和太陰教的人作對,這話似乎可信。”
葉玲抿抿嘴,笑道:“她在解藥之中,下了一種不能聞到他們配製的某一種香味,這話倒是沒有騙你,但你拿到的,已經不是她配製的這種解藥子。”
范子云道:“是你調了包,那麼解藥呢?”
“唔!”葉玲點頭道:“她這種解藥,還是不服的好,所以我把它丟到山澗里去了。”
范子云急道:“但西高廟一干人,不能等到天亮,這解藥雖然另有毒藥,總比沒有好。”
葉玲道:“他們今晚下的毒,還有解藥可解,她在解藥中配進去的一種毒藥,是無葯可解的,所以我把它換包,她給你的這瓶解藥,只是麵粉做的,顏色大小和真的一樣罷了。”
范子云道:“那怎麼辦呢?”
葉玲咭的笑道:“師傅要我來假扮金萍,已有好幾天了,金萍是妖婦身邊最信任的使女,難道我會白來么?”
范子云聽得大喜,忙道:“你快把解藥給我。”
“給你有什麼用?”葉玲笑道:“你另有任務,送解藥去的差事,已經用不着你了。”
范子云道:“那是什麼人送去了?”
葉玲神秘一笑,道:“是黑衣老婦謝大娘的老伴送去的,而且是真正的解藥,沒有滲入任何毒藥的解藥。”
范子云一怔道:“那謝大娘也是我們的人么?”
葉玲道:“她是我師傅。”
范子云道:“你說她就是老子山的副總管,她怎麼會……”
“你這人……”葉玲白了他一眼,說道:“我可以扮金萍,難道師傅就不能改扮謝大娘么?”
“哦!”范子云喜道:“你說解藥是游老人家送去的?”
“誰說不是?”葉玲道:“邢氏收藏解藥之處,只有金萍知道,我把真的解藥偷出來了,把假的放在原處,這樣她就不會起疑心,但這妖婦果然厲害,我的行徑,還是被她看出來了。”
范子云道:“閉眼婆婆也來了三天了么?”
“不,師傅晚上才趕來的。”葉玲接着道:“因為我不敢太早把解藥取出來,為的是怕邢氏發覺,等師傅來了,才偷偷的交給師傅。”
范子云道:“你說我另有任務,那要做什麼?”
葉玲道:“夏堡主和各大門派的人,從黃山回來,太陰教早有內線,但他們卻故意裝作不知……”
“內線?”范於雲又是一怔,說道:“你是說咱們的人中間,有姦細了?”
“唔!”葉玲道:“這人還在西高廟呢?”
范子云吃驚道:“是誰?”
葉玲道:“我聽師公說,這人在太陰教的身份很高,但不知道他是誰,我問過師傅,她老人家不肯說。”
范子云道:“後來呢?”
葉玲道:“夏堡主一行人,到了這裏,吃過中飯的時候,就全體中了毒……”
范子云道:“夏伯伯等人一點也沒有防範么?”
葉玲道:“太陰教善於使毒,毒也沒下在酒菜里。”
范子云道:“那是下在茶水裏了?”
葉玲笑道:“下在茶水裏,和下在酒萊里不是一樣么?太陰教使毒的手法,哪會這麼低劣?”
范子云道:“那麼下在哪裏?”
葉玲笑接道:“下在面巾里,等大家吃畢午餐,使女們送上熱毛巾,就出了問題,大家全被迷了過去。”
范子云急着問道:“後來怎麼了呢?”
葉玲道:“後來就被送到對面的石窟中來了。”她口氣微頓,接道:“這處石窟,只有你方才來的一條出路,從右邊石窟到左邊石窟去,只能用藤兜懸空渡過去,而且一次最多只能渡四個人,夏堡主等人,又被灌下‘散功散’,武功全失,自然插翅難飛,何況守右邊石窟的謝大娘,又是太陰教中邢氏姐妹的死黨,武功極高,除了師傅她老人家親自前來,化裝成謝大娘,實在不能把大家救出去。”
范子云道:“但這些人中全中了‘散功散’么?”
葉玲嗤的笑道:“我是做什麼來的,西高廟的人,中了‘七毒散’,都已經把解藥送去了,這裏的人,中的只是散功毒一種毒藥,還會弄不到解藥么?”
范子云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葉玲看了他一眼,嬌笑道:“依你說呢?”
范子云道:“好妹子,你乾脆說出來吧,咱們時間寶貴,別耽誤了事情。”
“誤不了事。”葉玲嫣然一笑道:“好吧,我就告訴大哥吧!”
范子云笑道:“這才是好妹子。”
葉玲又慢慢的偎了過去,肩膀斜斜的靠着他胸脯,說道:“事情是這樣,師公把解藥送去,再等大家經過一陣調息行功,恢復體力,再從西高廟趕到這裏,差不多已是明天中午的事了,從現在到明天中午,你說還有多少時間?”
她小鳥依人一般,偎依在他身邊。
范子云也情不自禁一手搭在她肩上,半摟着她,問道:“那麼我們這邊呢?”
“你聽我說呢!”
葉玲抬起頭,整理了秀髮,仰着臉道:“我們這邊一件事,就是先上養心山房去。”不待范子云發問,補充着道:“養心山房,就是右邊那座石窟了。”
她在說話之時,一個人挨着他偎得緊緊的。
范子云雖然一直只把她當作小妹子看待,但在這黝黑的百丈懸崖之下,深夜之間,異性相吸,兩個身子又靠得這麼緊,他血氣方剛,只覺她仰了臉說話,聞到她沁人的口脂幽香,不覺心頭一盪,口中低低的道:“我知道。”
他心頭一陣狂跳,臉上發熱,一顆頭緩緩的低了下去。
葉玲仰着臉,並沒躲開去,她接受他兩片熾熱的嘴唇,她雖然羞澀畏縮,但她也充滿了喜悅。這是她盼望的,她心甘情願接受他的一切,因此她很大膽的輕輕把舌頭送過去。
兩顆心跳躍的速度愈來愈急迫,需求也隨着急迫了,范子云兩隻手,有了積極的活動,她沒有峻拒,委婉的承受了一切。
兩人由呼吸急促而漸漸恢復平靜,范子云雙手環抱着她嬌軀,低下頭,用嘴吮着她晶瑩的淚珠,柔聲道:“玲妹,你哭了!”
葉玲沒有避開頭,眨眨眼睛,含着明珠玉器般的眼淚,嫣然笑道:“我是高興得哭了,大哥,我永遠是你的人,我只要你心裏頭有三四分之一對着我,我就夠了……”
她一顆頭忽然埋在他懷裏,真的哭了,但一雙玉腕,卻抱得他愈緊。
范子云低下頭去,輕輕吻着她秀髮,說道:“玲妹,我不會辜負你的。”
葉玲用力的點着頭,說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只要你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兩人依然緊緊的互相摟抱着,不知過了多久,葉玲才輕輕推了他一把,羞澀的道:“我們可以上去了。”
范子云道:“你先上,還是我先上去?”
葉玲臉上嬌紅未褪,雙手攏攏散亂的秀髮,嫣然一笑,說道:“這根釣絲很細,你可以上得去嗎,還是我先上去,把你釣上去好了。”
范子云道:“只要有一點憑仗,我自可上得去。”接着問道:“我們是不是要到養心山房去,那裏怎麼走法,我看還是你先上去吧!”
葉玲道:“是了,你先上去也要等我去開門呀,好,那還是我先上去的好。”
范子云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娘子請!”
“你壞!”葉玲舉手輕輕打了他一下,然後一個飛旋,輕快的舉手拔起匕首,把一圈釣絲,交給范子云,說道:“我先上去了。”
身子一縱,雙手抓住釣絲,迅快的揉了上去。
范子云身上好像充滿了活力,輕輕吸氣,緊隨着葉玲身後,沿絲而上。兩人憑着一口真氣,雙手輪替,揉升而上,十數丈距離,自然很快就揉到了。
原來葉玲早就把釣絲系在對面崖洞口子,這一揉到洞口,身子一弓,嗖的一聲,竄子進去。
范子云跟在她身後,躍入崖洞。
葉玲驚喜的啊了一聲道:“大哥,你來得這麼快!”
范干雲道:“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跟着你上來的了。”
葉玲只覺心裏一甜,回頭撇撇嘴道:“當面說得這麼好聽,只要轉過背去,早就把我忘了。”
范子云道:“你怎麼還不相信我呢?”
他扳過肩頭,又要湊過頭去吻她。
葉玲輕輕把他推開,說道:“快別這樣了,被人家聽到了,多難為情。”
說完,扭動腰肢,迅快的往裏行去,隨手“嗒”的一聲,打燃了一隻精緻的火筒。
范子云目能夜視,自然並不需要火簡,跟着她身後走去。
這是一條黝黑的甬道,約可二人並肩而行,走了約莫二十來步,前面果然有着一道黑漆的鐵門,門上鎖着一把大鐵鎖。
葉玲從懷中掏出鑰匙,打開鐵鎖,推門進入,但見一間寬敞的大石室中,有不少人盤膝席地而坐,看到兩人走入,紛紛站起身來。
范大成一眼看到兒子,急忙叫道:“雲兒,是你來了。”
范子云慌忙叫聲“爹。”
夏雲峰叫道:“賢侄,你是如何進來的?”
范子云連忙替葉玲介紹道:“她叫葉玲,是閉眼老婆婆的門下。”
葉玲襝衽道:“堡主不認識小婢,小婢從前是老子山夫人手下。”
夏雲峰呵呵一笑道:“葉姑娘,你是老婆婆門下,以後不可如此稱呼了。”
范子云又替她引見爹。
葉玲粉臉上驟然飛起一片紅雲,低下頭去,一面襝衽,一面低低的道:“晚輩葉玲,拜見伯父。”
她臉上這一飛紅,似是不勝嬌羞模樣!
范大成如何看不出來,心中暗自奇怪,忖道:“這葉姑娘和雲兒似乎很好,不然,見了我怎會如此嬌羞?”一面忙道:“姑娘不可多禮。”
范子云忙道:“小妹子,你快把解藥拿出來,分給大家,再說不遲。”
葉玲答應一聲,探懷取出一個天青小瓷瓶,傾出解藥,分與大家。
范子云就把閉眼婆婆要葉玲假冒金萍,竊取解藥,閉眼婆婆自己假扮謝大娘,就在對崖之事,簡略說了一遍。
夏雲峰長長吁了口氣,說道:“如此就好。”
范大成道:“那你是如何進來的呢?”
范子云又把一行人趕到西高廟中了賊人暗算,自己如何夤夜趕來,以及方才經過,詳細說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和葉玲定情之事,略過不提。
葉玲站在一旁,還是聽得羞紅了臉,低垂粉頸,不敢作聲。
華山掌門人商翰飛攢眉道:“於大俠一行,全體中毒,此事也刻不容緩,少兄……”
范子云道:“商伯父放心,解藥已由游老人家送去了。”
少林慧善大師合十道:“阿彌陀佛,目前咱們這些人,都已服下解藥,該當如何行動?
范少俠可曾聽游老施主如何安排呢?”
范子云道:“此事晚輩方才聽葉小妹說過,西高廟的人,因所中奇毒,共有七種之多,服了解藥之後,尚須有一段時間,調息運功,方可完全恢復,才能趕到,妖婦(邢氏)只當晚輩和金萍同時跌落百丈湖底,此處又有謝大娘把守,不會有什麼戒心,這裏諸位前輩,今晚可以養足精神,待明日中午,再破壁而出,和西高廟的人會和,就可把太陰教賊眾,一網打盡了。”
形意門掌門人祝立三道:“葉姑娘,你已經來了幾天,可知太陰教主腦人物,究竟是誰么?”
葉玲道:“晚輩雖然假扮金萍,來了已有三天之久,但金萍是邢氏的心腹使女,掌管毒藥,而且終日隨侍邢氏身側,除了見過邢氏姐姐之外,其他的事,晚輩怕露子馬腳,不敢多問,好像教主就是邢氏的姐姐,另外還有一位總護法,旁的就不知道了。”
“唉!”祝立三輕輕嘆了口氣道:“知彼知己,咱們這些人,枉自在江湖上跑了大半輩子,連人家底細都一點不清楚。”
夏雲峰大笑道:“別說祝兄了,兄弟被他們利用了十多年,這老子山別墅,還是兄弟的產業,兄弟連山後還有這處石窟,不是被他們迷昏了送進來,還一點都不知道,說來真是慚愧之至。”
衡山掌門人陸宗元道:“這也不能怪夏兄,總之太陰教處心積慮,經營了十餘年之久,江湖上居然會一點風聲也沒有,只此一點,可見太陰教辦事,是何等機密了。”
形意門祝立三笑道:“兄弟所以還是佩服小兄弟,初出江湖,就一連串發現了不少太陰教的陰謀,也揭發了太陰教不少活動,小兄弟,不是老夫替你說句大話,再過十年八年,武林盟主就非你小兄弟莫屬了。”
范大成道:“祝老哥,你別誇獎他,小孩子家,懂得什麼?”
祝立三大笑道:“范老哥,令郎少年英俊,是武林后一輩中,唯一傑出雋才,兄弟可不是瞎說,將來幾十年,江湖武林的安危,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呢!”
慧善大師道:“祝老施主這話不錯,老衲也有如此看法,范少施主老成持重,英年有為,九大門派老實說已經漸趨式微,也只有少施主這樣一位傑出之士,才能擔當重任。”
葉玲聽大家誇獎着范大哥,她自然內心喜悅,臉上山不期浮起了甜甜笑意!
這情形看在夏雲峰眼裏,心中暗暗忖道:“看來此女和范賢侄的交誼極深了!”
祝秀娥(祝立三女)拉着葉玲的手,悄聲道:“葉姑娘,時間還早,我們也好休息一會呢!”
這許多人中,只有祝秀娥一個女的,如今來了葉玲,自然有了伴了。
葉玲今晚心頭一直甜甜的,但究竟是初次破瓜,又折騰丁大半夜,難免有些嬌慵,就隨地在一旁席地坐下,兩人唧唧噥噥的談得十分投契,直恨相見晚了。
夏雲峰,范大成等人,也各自席地坐下,大家圍成了一圈,交談的無非是明天如何對付太陰教行動的事,暫且按下不表。
口口口卻說西高廟方面,自從花雙雙走後,雖然勉強應付過來襲的人,但眾人之中除了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之外,其餘的人,因體內散功奇毒,正在逐漸發作,功力隨着時間的過去,逐漸遞減!
對方的人,雖然花雙雙鎩羽而歸,難保不有第二批人繼續趕來,心情自然十分沉重。
尤其范子云走了已有一個更次,依然不見回來,也不禁使人替他暗暗擔心!
對方經營老子山,已有多年,不說高手如雲,就是太陰教手法陰毒,一向神秘莫測,范子云武功再高,究竟年事尚輕,江湖經驗總嫌不足,單身只劍,進入龍潭虎穴,該是如何危險之事?
萬老夫人心頭好不焦急,但她看得出來,自己女兒、夏玉容、商紫雯這幾位姑娘,似乎芳心全系在范子云一個人身上,她縱然心頭一直懸挂着放不下心來,卻不敢吐露隻字,為的是怕幾位姑娘着急。
於化龍一手捋須含笑道:“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方才和花雙雙動手,功力好像絲毫未失,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商小雯咭的笑道:“於前輩,我和大姐、二姐,方才送三哥出去的時候,師傅給了我們一人一顆雪蓮子,毒早已解啦!”
“尊師?”於化龍一怔,大喜道:“莫非閉眼老前輩已經來了?哈哈,你們怎不早說?”
商紫雯看她已經說了出來,只得含笑道:“晚輩方才沒跟大家說明,是老婆婆不願在此刻現身,怕被老子山的人知道了,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
於化龍眼神一亮,問道:“閉眼老前輩人呢?”
商小雯道:“師傅已經走啦,她老人家說還有事去。”
於化龍關心的道:“她老人家可曾說什麼時候來么?”
商小雯搖搖頭道:“師傅沒說。”
於化龍輕咳一聲道:“范小兄弟單身入險,如有閉眼老前輩暗中相助才好。”
商小雯道:“師傅說過,三哥此去,自會有人暗中相助。”
於化龍眼神飛閃,問道:“不知她老人家有沒有說,暗中相助的是什麼人嗎?”
商小雯道:“沒有,我問了,師傅連話都設有說清楚,就匆匆走了。”
伏虎丐連三省大笑道:“老祖宗既然說過小兄弟有人相助,那就絕對錯不了啦,老叫化這下可放心了。”
只聽門外有人接口道:“你本來就該放心,誰又要你不放心來了?”
連三省忽然眼睛一亮,大喜道:“老祖宗來了。”
話剛出口,笑面神丐已經嘻着嘴,像老猴精一般,一腳跨了進來。
於化龍目中精芒飛閃,和萬老夫人等人一起站起身來。
笑面神丐哈哈一笑道:“好,好,你們沒事就好。”
商小雯一下鑽了出去,拉着笑面神丐的手臂,叫道:“師公,你老人家來了就好,你知道三哥怎麼了?”
笑面神丐被她搖着手臂,一個人搖搖晃晃的擺着,叫道:“小丫頭,你別急,慢慢的說好不?再搖下去,我老人家的手臂,快被你搖斷了。”
商小雯道:“我才不急呢,我們的大哥(夏玉容)、二哥(商紫雯)可快急壞了呢!”
商紫雯給她當著大家一嚷,粉臉飛紅,叱道:“小雯,你不許對游老人家這樣沒大沒小,一點規矩也不懂。”
“沒關係。”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就喜歡年輕人這樣蹦蹦跳跳的,沒大沒小才天真可愛。”
商小雯朝商紫雯得意的扮了個鬼臉,咭的笑道:“聽見不?
師公就喜歡我對他沒大沒小呢!“
於化龍道:“前輩請坐。”
笑面神丐道:“大家都不用客氣,都坐下來。”
商小雯嚷道:“師公,你老人家還沒回答我呢,三哥究竟怎麼了?”
“嘻嘻!”笑面神丐伸手一指屋頂,說道:“你問范小子,嗨,他和堡主夫人的貼身丫頭金萍,坐在藤兜里,被邢氏手下的謝大娘一下割斷了繩索,從百丈高空,掉了下去……”
夏玉容驚啊一聲,幾乎昏倒!
商紫雯也像被人在腦門上重重擊了一下,腦子有些昏沉沉的,一雙秋水般的眼睛中,也起了一層霧水!
商小雯急得睜大雙目問道:“後來是不是師公救了他們?”
所有的人聽到范子云掉下百丈深崖。也全都感到無比的震驚,但給商小雯這一說,心頭不覺全都浮起了希望,目光也集中笑面神丐一個人身上,要聽他的下文。
笑面神丐目光一瞥,叫道:“萬總管。”
萬仲達忙道:“老人家有什麼吩咐?”
笑面神丐低低的道:“這裏有沒有酒,我老人家口乾得很。”
商小雯沒待萬仲達回答,搶着道:“酒自然有了。”
“那好。”笑面神丐道:“快去拿來。”
商小雯道:“現在人家都要聽師公的消息,你老人家快說出來了,馬上就去拿。”
笑面神丐聳聳肩道:“一定要我老人家先說出來,才能去拿酒?”
商小雯道:“萬總管也要聽聽師公的消息咯,他去拿酒,下文就聽不見了。”
“好,好!”笑面神丐搖着頭道:“你這小鬼頭,偏和我老人家作對,我說,我說。”
商小雯催道:“那你老人家快說呀!”
笑面神丐拗不過她,嘻嘻一笑道:“告訴你,那金萍就是你師姐改扮的。”
商小雯道:“但藤兜的繩索給割斷了,兩個人不是全掉下去了么?”
笑面神丐道:“我再告訴你一個秘密,那屠夫謝東升的河東獅謝大娘,就是你師傅喬裝的。”
商小雯道:“這麼說,師傅沒割斷繩索了?”
笑面神丐道:“邢氏也在崖上,繩索自然割斷了。”
商小雯道:“這不是白說,繩索割斷了,兩個人還不是掉下去了?”
笑面神丐嘻嘻笑道:“你這丫頭,平時鬼靈精,今晚怎麼變得笨了,有你師姐和范小子在一起,就是掉下去,也摔不死呀!”
“哦,我知道了。”商小雯喜形於色,拍手笑道:“師姐早就把釣絲掛在崖上了。”
大家聽到這裏,心頭一塊大石才算放了下來。
商小雯道:“但有師傅在那裏,把邢氏一下制住就好了,何用再割斷繩索,多此一舉呢?
‘’”不多,不多!“笑面神丐道:”制住邢氏只是舉手之勞,只是邢氏知道範小子和金萍跌下去了,她就不會再有疑心,迴轉屋去,那裏是一個山腹,本由謝大娘守着的,邢氏走了,范小子和你師姐,就可從容救人。“
“救人?”商小雯問道:“還要救誰?”
“救的人多着呢!”笑面神丐道:“那是兩座突出的山崖,中間相距足有二十來丈寬,那邊的崖洞裏,被囚禁着夏雲峰和各大門派的人,而且還全被他們下了散功毒,是你師姐假扮邢氏貼身使女金萍,才偷到解藥,這些人要從對面山崖,而且一次最多只能站四個人,這要多少時間……”
說到這裏,口中忽然“啊”了一聲道:“糟糕,這是極端機密的事兒,你這丫頭真是多嘴,我老人家酒蟲等着要酒喝,就口不擇言,要是給太陰教的人聽了去,這還得了。”
商小雯道:“師公,這是你老人家多慮了,這裏又沒有太陰教的人,會被誰聽去了?”
“哈,你丫頭知道什麼?”笑面神丐臉色一沉,說道:“我老人家剛才從老子山回來,就是聽你師傅說的,她是聽你師姐告訴她的,因為你師姐喬裝金萍,已經有三天了,她聽到的消息自然不少,據說咱們這裏就有太陰教的姦細……”
這話聽得大家又是一怔,這眾人之中,竟然會有太陰教的姦細!萬老夫人、於化龍全都不禁臉色大變!
於化龍道:“游前輩可知這人是誰么?”
笑面神丐搖着頭道:“我那老太婆也問過她徒弟,只知這裏有他們的人,這是機密事兒,她假扮金萍,內情不熟,怕露出馬腳來,所以不敢多問。”他右手握着拳頭,朝左手心打了一下,嘻的笑道:“這個並不太難,我老人家只要有酒喝,慢慢的一定可以查得出來。”
忽然兩眼一瞪,喝道:“萬總管,你還不快去拿酒來?”
萬仲達苦着臉道:“游老人家,小的不瞞你說,這兒是和尚廟,哪來的酒……”
笑面神丐頓着腳,氣道:“混球,十萬八千個混球,原來你是騙我老人家的!”
萬仲達道:“游老人家……”
“別叫我老人家,我酒蟲發作起來,比你毒藥發作還要難受,你知不知道?”笑面神丐氣呼呼的往外一指,說道:“這裏附近就有村子,庄稼人家哪一家沒有酒,你不會去敲敲門,跟他們買一壇總可以吧,就是偷,也要去給我老人家偷一壇來。”
“是,是。”萬仲達連聲應“是”,拖着沉重的腳步,(他也中了毒)正待轉身往外行去。
商小雯叫道:“萬總管,這是我惹的事,你劇毒未解,還是我去吧!”
商紫雯怕妹子惹出事來,忙道:“小雯,我和你一起去。”
笑面神丐點點頭道:“你們兩個去就好,哦,記着,村口第三家,姓程的老太婆家釀的酒最好,只是他們不是賣酒的,一定不肯賣,你們非去偷不可。”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真的要我們去偷?”
笑面神丐道:“買不到,自然只有偷了,嘻嘻,那程老太婆小氣得很,我老人家打這裏經過,總得趁黑摸進去,偷偷的喝她半壇不可,她家的酒,都放在廚房的隔壁,你們找到她後面廚房,就可以找到了。”
商小雯道:“好,我們那就去了。”
笑面神丐叮囑道:“偷到酒就走,不可和人家動手。”
商紫雯道:“晚輩會跟他們商量的。”
笑面神丐雙手使勁一摔,泄氣的道:“你丫頭真是老實,這姓程的老太婆,軟硬不吃,你這一驚動了她,我老人家的酒蟲全完了,千萬不可去敲門,只有偷才行。”
商小雯咭的笑道:“老人家只管放心,我們會把酒給你老人家弄來的。”
笑面神丐連連揮揮手道:“那就快去,越快越好。”
萬老夫人雖不知笑面神丐為什麼一定要她們去偷酒,但心知游老人家必有用意,也就沒有阻攔。
於化龍多年江湖經驗,自然也看出來了,目中神光閃爍不定,同樣沒有開口,目送商紫雯姐妹兩人翩然往外行去。
口口口村子,離西高廟,不過里許光景,商紫雯、小雯抵達村口,就停下步來。
商小雯伸手一指,低聲道:“就是那一家了。”
商紫雯道:“我知道。”
商小雯道:“那就快過去了。”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指定要我們到這一家來,而且還說只能偷不可驚動他們,更不可和人家動手,你不覺得有些奇怪么?”
商小雯道:“去偷他們的酒,自然不能驚動人家了,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不然!”商紫雯道:“我雖然想不出道理來,但其中必有緣故。”
商小雯道:“你就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東顧慮,西顧慮,那就不用去偷了,和你一起出來,真沒意思。”
商紫雯沉吟道:“我想,這也許是游老人家派給我們的一件差使……”
商小雯道:“來偷酒,也是差使呀!”
“不對!”商紫雯搖着頭,說道:“游老人家怎麼會知道這家人家的老太婆姓程呢?”
“這有什麼稀奇?”商小雯道:“你沒聽游老人家說,他每次打這裏經過,總要摸進去偷喝她半壇么。”
商紫雯還是搖着頭道:“不對……”
商小雯急道:“我的大小姐,你到底要不要進去?偷一壇酒,不要煞費心機的去推詳個老半天,你沒和我一起來,我早就抱着酒罈子回到廟裏去啦!”
商紫雯看了她一眼,道:“你就是急性子,像你這樣毛毛躁躁,不僨事才怪!”
商小雯道:“像你這樣子,慢吞吞的,只怕到八十歲才會養兒子呢!”
“你……”商紫雯被她說得粉臉一紅,要待發作!
商小雯早已“咭”的一聲輕笑,身子一扭,像一陣風般逃了開去。
不,她雙足一點,人如飛鳥投林,像一縷煙般往第三家的牆邊掠去,一下就隱入暗處,失去了她的蹤影。
商紫雯來不及喝阻,但看着妹子的身法,心中不禁點頭,妹子只不過是閉眼老婆婆的記名弟子,經老婆婆指點,也不過三個月光景,輕功造詣,就比從前精進了不知多少!
她不放心妹子一個人涉險,也立即跟着過去。
這第三家是一幢古老的房屋,雖然座落在村子裏,牆外還有一片黃泥的空地,圍牆不高,此時三更已過,四更不到,主人自然正在夢鄉之中。
她略為瞻顧,輕輕越過牆門,躍落庭中,這不過前後腳的功夫,商小雯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庭院不大,左右各種着一棵大可合抱的桑樹。一排三間平房,左首還有一條狹小園地,種着青菜,可以通向後院。
商紫雯心知小雯已經搶先往後面去了,正待跟去!
只聽屋中響起一個老婆子的聲音叫道:“媳婦兒,外面好像颳風啦,你窗戶關好了沒有,別叫大寶招了涼。”
接着另一個婦人聲音接口道:“婆婆,外面沒有颳風呀,那只是有兩片樹葉子飄落下來,你老人家睡吧!”
商紫雯心頭登時一驚,這婆媳二人好靈的耳朵,自己和小雯飛落牆內,都瞞不過她們,還好,她們只當作了樹葉!
只聽那老婆子又道:“上了年紀的人,下半夜就睡不安穩,一點風吹草動,都會往耳朵里直鑽。”
婦人聲音道:“婆婆,現在還不到四更天,你老人家再睡一會咯!”
商紫雯不敢大意,悄悄從菜畦間繞了過去。
轉到後院,那是一個小天井,也有一排三間,中間一間,很淺狹,放了一座石磨,兩邊各有一道門戶,門都沒關,右首是廚房,左邊是柴房。
她放輕腳步,跨進中間一間,依然不見妹子的影子,也沒聽到一點聲音,不禁暗自忖道:
“這丫頭搶在自己前面進來,人會到哪裏去了呢?”
心中想着,先探首朝左首門內張望了一眼,柴房裏一片黝黑,堆滿了一捆捆的稻草,不像是放酒所在。這就轉向右首廚房,跨進門才發現廚房很大,除了一座磚砌的大灶,靠北首窗下,還有一張板桌,和兩條板凳,左首靠壁處是一座碗櫥,櫥邊還有一道門戶,木門敞開着。
商紫雯想起游老人家說過:“他家的酒,都放在廚房隔壁,找到廚房,就找到了。”
這三間房,相當深廣,只要看廚房有這麼大,就可以想到了,中間的磨房,很淺很狹,可見磨房後面有很大的一間,正是藏酒之處了!
心念一動,這就很快的閃了過去。跨進門,鼻子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香,黑暗之中,但見這間酒房果然堆放着許多酒罈,而且一壇壇的疊得比人高。
商紫雯凝足目力,才發現妹子在進門右首的牆角邊,倚牆而立,心中覺得奇怪,忍不住低聲叫道:“小雯,你怎麼了?‘’商小雯不言不動,站在那裏,生似沒有聽到一般!
商紫雯心中不由一驚,迅快忖道:“莫非她着了人家的道?”
急忙走到面前,只見商小雯閉着眼睛好像睡熟了,濃重的酒氣,就是從她口中噴出來的,心中更覺奇怪,暗自忖道:“妹子向來不會喝酒,當然不會偷酒喝的,怎麼會喝醉了呢?”
就在此時,她覺得身後似有微風一颯,心頭不覺一動,急忙一個旋身,轉了過去。
她這一轉身過去,才發現自己身後,已經多了一個白髮婆婆,黑暗中,她一雙眼,就像兩點星星一般,直注着自己,冷然道:“你們兩個丫頭,膽子不小,你們進來之時,者身已經警告過你們了,還敢潛入我宅里來。”
商紫雯略為躬身道:“前輩果然功力過人,舍妹大概是被前輩制住了?”
白髮老婆婆冷聲道:“她敢來偷老身藏酒,老身就灌了她一碗陳酒,她是被醉倒了。”
說到這裏,忽然臉色一沉,哼道:“你們既然敢來,想必學過幾招,老婆婆有個規定,只要能夠接得住我三招,或者能喝下我老婆子三碗陳酒不醉,都可以自由離去,老婆子讓你自己挑選。”
商紫雯道:“老婆婆……”
白髮老婆婆截着她的話頭,說道:“不用多說,舍此之外,說也沒用。”
商紫雯心中忖道:“這老婆婆好生怪癖?”
她暗自尋思,妹子雖然不會喝酒,但一個練習內功的人,就算不會喝酒,喝上幾碗,也絕不致於醉得不省人事。從她口氣聽來,她的三碗陳酒,和三招武功並列,一定十分厲害了,自己也不會飲酒,還是接她三招的好。
白髮老婆婆看她沉吟不語,催道:“你想好子沒有?”
商紫雯道:“老婆婆功力深厚……”
白髮老婆婆截然道:“不用說這些廢話,你選擇哪一樣,就直接了當的說出來。”
商紫雯道:“晚輩那就選擇接老婆婆三招好了。”
白髮老婆婆點頭道:“好,你小心,那我就要出手了。”
“且慢!”商紫雯道:“老婆婆就要在這裏賜教么?”
白髮老婆婆道:“只要有一步迥旋,就可動手,你嫌這裏地方不夠大?”
商紫雯道:“只是舍妹……”
白髮老婆婆不耐的道:“只要你接得下老婆子三招,我會給她一粒解酒丸,讓她隨你回去。”
商紫雯道:“那就多謝老婆婆了。”
“不用謝得這麼早。”白髮老婆婆哼了一聲,道:“你接着了,第一招。”
喝聲出口,右手突然平伸,朝商紫雯纖腰橫掃過來,—指風颯然如刀,出手第一招,正是華山派“飛雲掌法”中“華岳流雲”,你如果出手硬封,他就可以迅速變為“嵐煙流霞”,以五指飛彈,施展“穿雲指法”,像飛瀑驚濤,一下可以點你七八處穴道,這一手,正是“飛雲掌”精奧之處。
她自幼得乃父教導,自然識得厲害,這就迅快後退半步身形微蹲,左手橫胸如托,右手五指輕舒,從下往上,疾托對方手腕。這一招她使的也是“飛雲掌法”,叫做“仙人掌上玉芙蓉”,乃是專門化解“華岳流雲”的手法。
白髮老婆婆口中嘿了一聲,右手一縮再仲,喝道:“第二招。”
突然五指一斂,朝商紫雯當頭疾落。
商紫雯當然認得她這一招是“南峰落雁”,五指如雁斂翼,若是被她插中,別說人的頭蓋骨,只怕連山石也可以一插兩半。
她看她兩招使的都是本門手法,心中暗自嘀咕:“不知這老婆婆和本門有什麼淵源?”
一面急忙身形輕旋,右手五指張如龍爪,手腕轉動,朝頭上筆直伸起。
這是一記“蒼龍九轉”,也正是化解“南峰落雁”的招法。
白髮老婆婆這一記“南峰落雁”剛施展到一半,看到商紫雯使出“蒼龍九轉”來,她插下的手勢,忽然停在半空,冷笑—聲道:“小丫頭,你可知道這一招如果接實,你這條手臂,九轉下來,就得被老身震為九截了。”
商紫雯說道:“這是老婆婆功力勝過晚輩之處,但晚輩只有使這一招,才能化解老婆婆的‘南峰落雁’。”
白髮老婆婆臉色異樣難看,哼道:“你是華山門下了,想不到堂堂華山派的弟子,竟然也投靠了太陰教,好,老婆子看在歷代祖師份上,前兩招就算放你一馬,這第三招,老身可不再留情了。”
話聲一落,正待出手。
商紫雯急忙喊道:“老婆婆慢點!”
白髮老婆婆凜然道:“他們知道老身是華山派的人,所以才派你來的,你還有何說?”
商紫雯道:“晚輩不是太陰教的人。”
“你不是太陰教的人?”白髮老婆婆目射異光,冷聲道:“那你是什麼人門下,來此何事?”
商紫雯到了此時,已知笑面神丐要自己姐妹前來,可能就是因自己是華山門下的關係了,但不知此行究是為了何事?這就躬身道:“晚輩商紫雯……”
她剛說出“商紫雯”三字,白髮老婆婆目光一亮,問道:“你姓商,商翰飛是你什麼人?”
商紫雯躬身道:“老婆婆說的乃是家父。”
白髮老婆婆神色稍霽,問道:“來此作甚?”
商紫雯粉臉一紅,說道:“晚輩是奉命偷酒來的。”
“偷酒?”白髮老婆婆剛霽的神色,不禁又寒了下來,沉聲道:“你爹既然知道老身在此,不親自前來見我,居然叫你姐妹來偷酒,真是豈有此理。”
商紫雯聽她口氣,這位老婆婆的輩份,顯然比爹還高了,一面躬身道:“老婆婆誤會了……”
白髮老婆婆年歲雖大,竟是個火爆脾氣,沒待她說完,就截然哼道:“我哪裏誤會了?”
商紫雯道:“晚輩姐妹是笑面神丐游老人家要我們來的。”
“笑面神丐?”白髮老婆婆臉上有了驚疑之色,問道:“游老人家還在人世?”
商紫雯躬身道:“是的。”
白髮老婆婆道:“游老人家怎麼會要你們來偷酒的?”
商紫雯道:“這次為了挽救武林浩劫,聯合各大門派,進剿太陰教。都是游老人家在暗中策動,如今大家都在西高廟,因為廟裏不備葷酒,游老人家心一動,就要晚輩到這裏來偷……”
她說到“偷”字,粉臉不禁又紅了起來。
白髮者婆婆忽然笑了起來,說道:“你怎不早說?”
伸手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小瓶,傾了一粒白色藥丸,納入商小雯口中,舉手在她肩上拂了一下。
商小雯果然立時清醒起來,口中“啊”了一聲,睜眼道:“我不喝。”
原來她這句話,是被白髮老婆婆抓住她脖子,灌下一碗酒去之時,逼在喉嚨里,一直沒說出來,這時酒醉一醒,第一句話,就是方才要叫出來的話了。
商紫雯喝道:“小雯,快見過老婆婆。”
商小雯眼睛轉動,但她剛清醒過來,但酒房中一片黝黑,自然看不清楚,而且她方才被人灌酒,也沒看清楚對方的人,聞言問道:“姐姐,你在哪裏?”
白髮老婆婆道:“這裏大暗了,你們到外面來。”
外面廚房中忽然亮起了燈光,一個婦人聲音接口道:“婆婆,我已經把燈點上了。”
白髮婆婆引着兩人退出酒房,板桌上果然點燃起了油盞。
一個青衣婦人含笑站在桌邊,看她年齡,約莫四十齣頭,皮膚白皙,年輕時候,一定是個美人胎子。
白髮老婆婆含笑道:“這是老身的媳婦翠娘。”一面指着商紫雯姐妹說道:“這兩姐妹是咱們華山派商掌門人的女兒。”
青衣婦女頷首笑道:“二位姑娘請坐。”
商紫雯道:“老婆婆,晚輩還不知你老人家的輩份,該當如何稱呼呢?”
白髮老婆婆笑道:“算起來你娘就是老身的師侄,你們就叫老身婆婆好了,我媳婦,你們就叫她聲嬸娘吧!”
商紫雯、小雯連忙拜了下去,口中說道:“晚輩拜見婆婆。”
白髮老婆婆雙手把兩人拉了起來,笑道:“嘴裏叫就好了,何用行此大禮。”
商紫雯、小雯站起身,又朝青衣婦人襝衽為禮,叫了聲:“嬸娘。”
青衣婦人笑着道:“兩位姑娘快坐了好說。”
白髮老婆婆已經拉開了板凳,坐了下來,說道:“游老人家要你們來這裏偷酒,可曾交代過你們什麼嗎?”
商小雯跟着在邊上一張板凳坐下,抬頭道:“姐姐,婆婆要我們坐下來說呢?”
商紫雯回身道:“嬸娘,你也請坐咯!”
青衣婦人含笑道:“兩位姑娘請坐,我還要回房照顧小孩去。”
白髮老婆婆道:“那你就去吧!”
青衣婦人朝兩人點點頭,回身往外行去。
商紫雯和妹子並肩坐下,說道:“游老人家並沒有交代晚輩什麼呀!”
白髮老婆婆說道:“你方才說你們一行人是圍剿太陰教來的,現在住在西高廟,是不是人手還沒等齊呢?”
商紫雯道:“這倒不是。”
她把眾人中毒之事,大略說了一遍。
白髮老婆婆忽然咧嘴一笑道:“這就對了。”沒待商紫雯姐妹開口,接着笑了笑道:
“游老人家要你們來,雖沒交代什麼,老身倒可以猜到三分了。”
商小雯奇道:“婆婆,你老人家猜到什麼了呢?”
白髮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的意思,老身自然知道,第一、老身的老伴,昔年人稱終南醉叟、善於釀酒,他遍歷五嶽名門,采了不少靈藥異材,泡了兩壇藥酒,取名叫做‘功力酒’,據他說,練武的人,如果真氣消散,不能凝固,失去了武功,此酒可以使之恢復功力,老伴把這兩壇酒,視為天下第一奇酒。”
商紫雯聽到這裏,心裏已經有些明白。
白髮老婆婆接着道:“有一年,少林寺黃石禪師,和五台山微塵尊者交手,連拼三晝夜,微塵尊者中了一記‘般若禪掌’,黃石禪師也中了一記‘大手印’,兩人落得個兩敗俱傷。
等到少林掌教和老伴聞訊趕到,俱已奄奄一息,一身功力拚耗已盡,連少林‘大梅檀丸’都失去驗效,就是老伴用一壇‘功力酒’挽救了兩人性命。後來老伴自己運氣入岔,走火入魔,接連服用了半個月,也治好了,剩下半壇,就視若珍寶,老伴去世之後,這半壇‘功力酒’,一直密封珍藏迄今。“
她微微一笑,接道:“你們一行人身中太陰教的‘七毒散’其中的散功毒,最是消耗真力,縱有解藥,真氣一時也無法復元,游老人家雖然沒有明說,自然是要你們來跟老身索取那半壇‘功力酒’的了。”
商小雯口中“啊”了一聲道:“這就對了,村子裏都是庄稼人家,哪一家都有酒,游老人家就偏偏要我們到婆婆家來偷,果然是要我們跟婆婆乞取‘功力酒’來的了。”
白髮老婆婆微微嘆了口氣道:“老身雖然珍惜這半壇酒,但一來游老人家武林前輩……”
商小雯道:“游老人家輩份化婆婆還要高么?”
白髮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昔年和老身先父是朋友,後來又和老身老伴結了忘年之交,老伴比他整整小了三十歲,算起來該是兩代交誼呢?”
商小雯道:“這麼說,當今武林,是我師公的輩份最高了。”
白髮老婆婆驚訝的道:“你師公……”
商紫雯道:“我妹子是閉眼老婆婆的記名弟子。”
“啊!”白髮老婆婆驚喜的道:“姑娘原來還是閉眼婆婆的記名弟子,你真是天大的福緣,能得老婆婆垂青,這一來,老身和你這筆帳,真是永遠也算不清了。”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是我娘的師叔,永遠是我們婆婆咯。”
白髮老婆婆失笑道:“但游老人家是老身先父的朋友,老身豈不又和你平輩。”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和婆婆令尊只是朋友,婆婆是先母的師叔,自以師門為重了。”
白髮老婆婆點頭笑道:“好個師門為重,你們姐妹真會說話,婆婆真是高興,商掌門人有這麼一對掌珠,真好福氣。”
商小雯道:“婆婆一向住在這裏么?”
“搬來快三年了。”白髮老婆婆忽然切齒道:“還不是為了萬惡的太陰教。”
商紫雯道:“婆婆和太陰教有仇?”
“殺子之仇。”白髮老婆婆道:“方才老身的話,還沒說完哩,游老人家要你們來的另一用意,也許是要你們前來通知老身,十年血債,已經到了可以償還的時候了。”
她不待兩人再問,接下去道:“十年前,老身兒子程中龍在河南開設神龍鏢局,有一次保了一筆紅貨的暗鏢,道經大洪山,一夜之間,紅貨竟然不翼而飛,中龍也死在大洪山下一家小客店裏,事後老身才知道當晚有一個單身女子也在那小客店投宿,第二天已經走了,同時也發現他是中了太陰教的‘陰極針’致死的……”
商小雯驚啊道:“我娘也是死在‘陰極針’下的。”
“老身知道。”白髮老婆婆點頭道:“經老身幾年明查暗訪,才打聽到太陰教的巢穴,是在老子山,因此就悄悄搬到這裏來住,但這三年來,老身幾經查證,又毫無所獲,由此可見他們如何隱秘了,直到上個月,終於給老身逮到了一個太陰教的賊黨……”
商小雯要待開口,卻被商紫雯悄悄拉了她一下衣角,意思是要她不可開口,聽老婆婆說下去。
白髮者婆婆續道:“那賊子找上門來,藉故盤問老身姓什麼?老身看他來意分明是已經對老身一家起子懷疑,老身也就不用客氣,出手制住了他,逼着他供出老子山太陰教的情形,可惜此人只是一個銅章劍士,知道的並不多,甚至連他們教里的主持人是誰,都不知道,老身看他實在問不出什麼來了,也就放他走了。”
商小雯道:“婆婆怎能放他走呢?”
白髮老婆婆笑了笑道:“老身在他身上,點子死穴,大概剛好走到老子山不遠,就會在路上暴斃,這樣就不會懷疑到老身身上來了。”
商小雯道:“後來就沒人來過么?”
白髮老婆婆笑道:“此後,他們果然對老身一家起了懷疑,有兩次派入夜裏來踩盤子,都沒生事故,所以今晚你們潛入后宅,老身也只當是老子山派來的了。時間不早了,兩位姑娘也該走了,老身這就去把酒拿來。”
隨着話聲,起身往前進行去,過不一會,只見她手中抱着一個壇身滿沾着泥土的小酒罈走入,鄭重地說道:“這就是半壇‘功力酒’,大姑娘,老身這就交給你了,路上小心些。”
她目光何等銳利,早就看出商紫雯較為穩重,不像小雯那樣蹦蹦跳跳的。
商紫雯雙手接過,說道:“多謝婆婆了。”
白髮老婆婆藹然笑道:“你還和婆婆客氣作甚?”一面又朝削、雯笑道:“二姑娘,你也有件差使,游老人家嘗酒如命,你給老身帶壇回去,算是老身孝敬游老人家的,今晚時間太晚了,老身明日一早,再去拜見老人家,追隨大家之後,參加剿滅太陰教的行列。”
回身走入酒房,抱了二十五斤一壇的酒罈出來,交給了商小雯。
兩人各自抱起酒罈,別過白髮老婆婆,出了院子,就一路奔行,趕回西高廟東院。
只聽笑面游龍沙着喉嚨笑道:“好了,好了,來了,來了,你們兩個丫頭不來,我老人家肚腸要給酒蟲咬穿了。”
商紫雯、小雯各自抱着一個酒罈走入。
商小雯叫道:“師公,我和姐姐幸未辱命。”
“我老人家知道。”
笑面神丐搶着道:“你們兩個各自抱着一個酒罈回來,準是和程老太婆見了面,也吃了些小虧,結果還是抬出你們老子的名頭,和她攀上了親故,又抬出我老人家的名頭,說是我老人家要你們去偷的,程老太婆心裏一喜,才讓你們捧着兩壇酒回來的子。”
商小雯咭的笑道:“師公,你怎麼知道的?”
笑面神丐沒有理會她,一手從她手上搶過酒罈,直起脖子,大聲叫道:“喂,喂,我的小老弟媳婦兒,到了門口,怎麼不進來見見我這老哥哥,喂,你快來,別走了,我還有話和你說哩!”
大家不知他大聲嚷着,是對誰說話,但分明是外面有人!
外面來了人,這滿屋子高手,居然沒有一個人發覺!
只有於化龍、萬老夫人、花真真、羊令公、桂豪年、連三省等有限幾人,看出笑面神丐使的是“千里傳音”之術,這人可能還在廟門之外!
(東院是大殿左側的一座院子,距大門甚遠)
笑面神丐話聲一落,也不再說話,一手拍開酒罈泥蓋,撕開封口,兩手捧起酒罈,對着口咕咕嘟嘟喝了起來。
這一陣猛喝,有如長鯨吸水,幾乎連氣都沒透一口,這樣猛喝了一陣才放下酒罈,舉袖拭拭嘴角,嘻的笑道:“真痛快,真過癮,嗨,你們這酒釀得真是不錯!”
這句話,他又不知是對誰說的了。
就在他話聲方落,門前微風一颯,這回廳上許多人都已發覺有人來了!
只見一個青衣白髮老婆婆,一腳跨了進來,朝笑面神丐襝衽一禮道:“晚輩本來要等到明天一早才來拜見前輩的……”
笑面神丐笑道:“你是不放心那壇陳酒,才一路護送兩個丫頭來的,但既已到了門口,自得進來和大家見見面了。”
大家聽他口氣,才知這白髮老婆婆敢情就是商氏姐妹去偷酒的程老太婆了。只是大家不知道“功力酒”的來歷,心中暗暗奇怪,這程老太婆何以會不放心半壇陳酒,要暗中一路護送來呢?
白髮老婆婆一笑道:“晚輩是因這裏和老子山近在咫尺,怕兩位姑娘萬一在路上遇上……”
“唔!”笑面神丐口中唔了一聲,用手一拍胸脯,嘻的笑道:“有我老人家在這裏,這裏巴路,還罩不住,我老人家只有買一塊豆腐去撞死了。”說到這裏,回頭朝大家笑了笑,道:“這兩個丫頭走後,我老人家不是一直伸着脖子沒有說話么?
不吹牛,我老人家的元神,就是出了竅,守在一裡外的村子口,只要她們遇上老子山來的匪人,我老人家焉得不知?“
眾人聽他一說,回想方才情形,商紫雯姐妹走後,游老人家果然坐在大門口,一直沒說過半句話!
元神出竅,這自然是騙人的了,想來他是在施展“天視地聽”之術,但“天視地聽”最多也不過能聽到一、二十丈之外,他居然可以聽到一里之外去,這位笑面神丐的功力之高,當真已到了不可思議之境。
萬老夫人早已站起身來,笑道:“老人家,這位老姐姐遠來是客,你老人家還沒給大家引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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