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生亦何歡去何苦

第三章 生亦何歡去何苦

終於看到綠色了,那是草,是樹木,是水塘池沼,還有市鎮、炊煙。

玉玲瓏在駱駝上長長呼出口氣,這種地方,她已經十多年沒來了,現在看到它,非但沒有多少喜悅,卻憑空多了許多擔憂。

她突然覺得,這地方比大漠危險多了。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金鐵風,金鐵風臉色如一塊鐵,身子亦如鐵打的一般。

他們找個典當鋪賣了駱駝,又買來四匹馬,只喝了口水,便接着上路飛奔。關夢龍說認識一條捷徑,他們一定要搶在邱殘月到京城之前截住他,奪回金鑲玉。

黃昏時候,他們來到了一個叫榆臨的大鎮。

按着金鐵風的意思,決不住店休息,加緊趕路。關夢龍看了一眼遠方的天空,道:不好,今夜可能會有大雷雨。前面近百里內,沒有更好的休息地,我看不如在這裏先住一夜。前方有個馬場,我去換幾匹快馬來。

鐵琴先生想了想,道:磨刀不誤砍柴工,掌柜的,應下吧。

金鐵風與玉玲瓏對視一眼,都點點頭。

他們在鎮子上找了一間客棧住下,草草吃了點飯,急急就寢,關夢龍自去換馬。

睡到深夜之時,金鐵風突然被一種奇怪的聲音驚醒,他推醒玉玲瓏,二人都是和衣而卧,行動起來十分方便。

二人分踞門邊,凝神靜聽外面的腳步聲。他們聽出來人都是高手,如果不是人太多,只怕連這點聲音都發不出。二人心中一緊,暗道:難道是邱殘月的人要暗算我們?不禁都打足了精神。

突然外面一聲大響,好像是門被踢碎了,但卻是隔壁的門。二人對視一眼,還是靜靜聽着。

外面像是有數十人擁進門去,燈光像從地底下迸發出的一樣,照得通亮。但馬上又聽到有人在大聲咒罵:沒有人!跑了!從窗子跑的,窗還開着哩!有人怒吼道:你他媽的是怎麼盯的,讓兩個小賊瞧出了破綻?一個懦弱的聲音小聲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這兩個小賊鬼得很,小人實在不知道如何被看破啊一聲慘叫之後,他的聲音斷了。

隨後只聽隔壁屋子裏風聲亂響,數十人躥出窗去。慢慢地聲音遠去了。

金鐵風與玉玲瓏鬆了口氣,正要出門,但見對面的門開了,鐵琴先生慢慢走出來,小聲對二人道:東廠的番子!看來不像是奔咱們來的。金鐵風點頭,慢慢走進那間屋子,見一具屍體橫在當中,前心被刺出一個洞,血仍在流着,看打扮正是客棧的夥計。屋內窗子洞開,夜風吹進來,吹開了床帳。

床上當然是空的。

金鐵風突然冷笑一聲,道:真的跑了么?他伸出五指,掀起了床板。一道劍光從裏面閃電般刺出,如果不是金鐵風早有準備,這一劍定可以將他一劍穿心。隨着劍光,床鋪下躍出一個人來,長劍如水,向金鐵風罩來。

好凌厲的劍,好洒脫的劍,好凜然的劍!金鐵風縱橫大漠數十年,竟是頭一次見到這般劍法,威風凜凜,堂堂正正,卻又不乏變通甚至狡黠。

他不由得後退幾步。

那人躍出來后絲毫不停,劍如飛星,追射金鐵風,此時金鐵風已站穩身子,二指如鉗子一般箝住了劍尖,向回一扯,低喝道:撤劍!那人只覺得一股巨力向外拉扯,劍柄竟要脫手,他絲毫不懼,猱身便上,一掌切向金鐵風軟肋。如果金鐵風有兩隻手,這柄劍他是奪定了,可是他沒有,只得棄劍回守,電光石火間,那人退後一步,抄住了尚未落地的長劍。

這一個照面,二人都施展出了上乘的功夫,鐵琴先生與玉玲瓏都暗喝了一聲彩。

那人仗劍回退,此時天外電光一閃,照亮了屋子。三人看到眼前那人竟是一個不及弱冠的少年,這少年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但仗劍而立時的那股英華,那般氣魄,竟隱隱有一股宗師風範。

此時床鋪里傳來一聲輕哼,那少年眼神一動,回手從床里扶起一個少女,那少女長發披面,看不到臉,只看到一雙堅強的眼睛。她身子在微微顫動,像是受傷非輕。那少年一手持劍,一手扶住少女,臉上沒有絲毫懼怕,那少女眼神跟他幾乎一模一樣。

少年輕輕問了一句:你怎麼樣?少女看着眼前的四人,淡然道:終究是我連累了你!少年洒脫一笑:江湖兒女,說什麼連累。成敗生死,還沒分出來呢。

那少女已看出金鐵風的武功極高,只他一個人便不容易對付,更何況還有兩個幫手,但她像是不知道害怕,也洒然一笑,道:是,成敗生死,還沒分出來呢。

玉玲瓏踏上一步,道:小兄弟,小妹妹,你們誤會了,我們不是東廠的人。那少女並不動容,道:那你們是玉玲瓏道:大家都是江湖人,我們只不過恰逢其事,兩位年紀雖小,氣度卻是不凡,如果信得過我,這些傷葯送給小妹妹,以愈內傷。說著取出幾包傷葯遞過去。

那少年倒持長劍,深深一揖,道:多謝。坦然接過,喂那少女服下。金鐵風突然道:你不怕是毒藥?那少年淡淡一笑:幾位武功高強,若要殺我們,不必用這般手段。金鐵風哈哈一笑,點了點頭,道:看來兄弟是在躲避東廠的追殺,不知二位欲去哪裏?少年道:不瞞三位,這是我一位叔叔的女兒,我欲送她去賀蘭山的兩位好漢那裏。

鐵琴先生一抖算盤,道:賀蘭山?莫不是鐵竹、賀虎?少年道:正是。金鐵風點頭,道:那是兩位真好漢,聽說以前是于謙大人的下屬,因得罪了貪官,才不得已落草為寇。

玉玲瓏似還有些擔心,道:如果路途艱險,不妨來龍門客棧,只要說出龍門山有雨,卻緣虎下山這兩句,龍門客棧就會認你為同道的。其實我真的很喜歡這位小兄弟的性子,不知你們二位尊姓大名?

此時突然聽得門外一陣馬嘶,關夢龍換馬歸來,那少年看了看門外,欲言又止,一拱手道:浮萍飄泊本無根,天涯遊子君莫問。幾位賜葯之情,容當后報。就此拜別。說著背起少女,跳出了窗外,飛快地消失在夜色里。

鐵琴先生皺了皺眉,道:這少年氣度倒是不凡,可就是有點兒不通情理,我們送他傷葯,為他指條活路,他連聲謝也不道。玉玲瓏道:可能他有難言之隱吧。金鐵風眯着眼睛不說話,玉玲瓏道:你在想什麼?

金鐵風突然苦笑了一聲,道:我在想,如果這少年是我們的兒子,那有多好。龍門客棧如果讓他來當掌柜的,肯定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玉玲瓏禁不住笑了,拍了他一下,道:就怕人家容不得咱們的鑲兒,她的那個鬼脾氣金鐵風看了看那少年消失的地方,低聲道:這少年的事,不要對他說起。他是官面上的人,可能對這少年有所不利。

三人出得門外,此時天色已快亮了,四人換馬急馳,出了榆臨。他們又跑出好一段路,已到了正午,路邊出現一個小市鎮,關夢龍從馬上跳下來,叫道:打尖了,馬也要歇歇腿兒,不然跑不動了。四人拉着馬,走進鎮子。

關夢龍向人打聽,得知此鎮唯一的酒店叫兩得居,四人問明了路徑,來到了兩得居。掌柜是個青白臉的瘦子,一見關夢龍,馬上跑出來迎接,將四人迎了進去。此地食客不太多,氣氛也不算熱烈,人人低頭喝酒,給人一種沉悶的感覺。

金鐵風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在角落裏找了張桌子,這裏兩面靠牆,不必擔心有人從後面偷襲。四個人坐定,夥計端上酒飯,鐵琴先生手指間暗藏銀針,一一試過,見沒有毒藥,向金鐵風點點頭,四個人方才動筷。

關夢龍吃了幾口,起身低聲道:我去方便方便,此間說不定會有東廠姦細,你們說話時要小心些。說罷走了出去。

三個人閉口不言,只是吃飯。另一個角落裏有個灰袍漢子,生得一臉麻子,一個鷹勾鼻子幾乎佔據了整張臉的三分之二,他自四人一走進來,就總盯着他們看。金鐵風早已看到這人,卻不動聲色。

那鷹勾鼻子見關夢龍走出門,這才站起來走到金鐵風桌邊,低聲道:朋友可是姓金?金鐵風手執筷子,夾起一塊火腿肉,頭也不抬地說:朋友認錯人了。鷹勾鼻子冷笑:不會的,這位夫人,一定是姓玉了?玉玲瓏道:江湖風雨急,怎麼說?鷹勾鼻子應道:家鄉古道深。

玉玲瓏拱了拱手,道:朋友哪條道上的?鷹勾鼻子環顧四處,低聲道:小人以前是譚總督親隨,有幸見過夫人一面的。玉玲瓏聽了,急忙站起來,鷹勾鼻子以眼神制止,道:此地可能會有東廠姦細,不要高聲。玉玲瓏道:這位大哥在此做甚?鷹勾鼻子道:前日有人帶着一位小姑娘途經此處,小人覺得這小姑娘眼熟,跟夫人竟很有些相像。言語之中,她巧妙地透露出自己是龍門客棧的人,我看與她同行的那人一臉兇相,可能是綁票

玉玲瓏顧不得許多,一把抓住鷹勾鼻子的手臂,急問:人呢?鷹勾鼻子道:小姑娘故意悄悄丟下一件物事,目視小人,小人會意,將那物事收起,只待夫人趕來!玉玲瓏道:什麼物事?

鷹勾鼻子從懷中取出一物,遞到三人面前,三人看去,見是一柄帶鞘匕首,鷹勾鼻子以柄向前,道:夫人抽出一看,便知其中秘密。

玉玲瓏剛要動手,卻被鐵琴先生攔住,道:我來!他伸手抓住匕首之柄,向外一抽。

匕首應手而出,但僅僅半截,連帶着出鞘之聲,十幾枚烏黑的針激射而出,一起釘入鐵琴先生左胸。鷹勾鼻子拋去皮鞘,一陣獰笑,手中已多了兩柄黑漆漆的長刀。此時此刻,屋子裏的埋伏一同發作。

那些食客全都亮出了兵器,一個個的眼神都如見了血的惡狼。

金鐵風扶住鐵琴先生,叫道:先生,先生鐵琴先生怒視前方,咬牙道:曹隨心?曹隨心黑刀一擺,洋洋自得地道:不錯,老子正是黑雲壓城,雙刀萬里。金鐵風哼道:曹黑刀既是在此,那麼陸銀髮也一定來了!

一個細眼長身之人走過來,將頭上的黑巾一扯,露出一頭白雪也似的頭髮,咧嘴笑道:我就是銀絲飛雪,百轉千回陸如意。玉玲瓏冷冷道:黑刀銀髮青麵皮,賈亭在哪裏?只聽一陣陰陰的奸笑,那個青白臉掌柜的走進來,身後一個夥計用一柄雪亮的刀,抵住關夢龍的后腰。關夢龍咬牙切齒,卻說不出一個字。

金鐵風向陸如意怒吼:解藥拿來!賈亭陰森森地道:人都到齊了,還用得着咱家費事嗎?曹公有令,格殺勿論!姓玉的,你沒忘曹公挨你的那一刀吧。

金鐵風與玉玲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憶起了十六年前的那一切。

那時,金鐵風與玉玲瓏初識於龍門客棧。玉玲瓏護送山河圖給西北總督譚岳,曹少欽帶人追至龍門客棧,雙方大打出手,金鐵風仗義相助,玉玲瓏的相思柳葉在曹少欽臉上留下了一道永難抹去的傷痕,在官場中一旦破相,就大大影響仕途,所以曹少欽一直恨玉玲瓏入骨。

黑刀銀髮青麵皮三人剛剛投靠東廠,沒有立功,所以便迎合曹少欽的意思,自告奮勇來誘殺金鐵風與玉玲瓏。

鐵琴先生慘然而笑,一抖手中的算盤,撲向曹隨心。玉玲瓏一把沒拉住,鐵琴先生三十六路算無遺策招法已纏住了曹隨心。

金鐵風與玉玲瓏雙雙搶上,卻被陸如意和賈亭擋住。

曹黑刀雖武功高絕,卻沒想到鐵琴竟捨命而來,他的黑刀擋飛了十八顆鐵算珠后,才算緩過一口氣,如烏雲一般攻了上來。

鐵琴先生知道自己在中毒的情況下,萬萬敵不住對方,縱聲大叫:掌柜的快走別被人包了餃子叫聲未絕,曹隨心左手一刀格飛了他的算盤,隨後右手刀烏光一閃,直刺入鐵琴先生心窩!

鐵琴先生哼也沒哼,竟迎着刀鋒衝上去,一手扣住曹隨心咽喉,曹隨心棄刀,捉住鐵琴先生手腕,用力一擰,手腕折斷,臂骨破肉而出,鐵琴先生慘叫一聲,舉頭一撞,額頭正撞在曹隨心印堂上。

曹隨心怪叫一聲,踉蹌後退,這一撞雖不算致命,卻也撞得他眼前金星亂舞,頭暈目眩。玉玲瓏痛叫一聲,十三片相思柳葉閃電般飛擊而至,陸如意細眼一寒,一抖手射出十三根銀針,將柳葉打落。但玉玲瓏竟已撇開他直取曹隨心,手中一柄短劍刺向曹隨心心窩。

曹隨心頭暈目眩,來不及招架,短劍奪地刺入前心,透背而出。曹隨心大叫一聲,一把抓住玉玲瓏手腕,也想如對付鐵琴先生般擰斷,但玉玲瓏手腕滑若無骨,游魚一般縮了出來,隨即一腳將曹隨心踢出門外。

才一眨眼工夫,曹隨心死,鐵琴先生亡。金鐵風獨臂攻向賈亭。他也知道此地兇險,應當機立斷,走為上策,就憑黑刀銀髮青麵皮三人,想要留下他們夫妻還不大可能,但此時對方手裏還捉着關夢龍,他義氣深重,斷不肯將關夢龍單獨留下,一定要全力相救。

金鐵風一條胳膊,出招竟似比常人兩條胳膊還要快、還要急、還要密,他這十三年來在客棧中潛心苦練,又有客棧中眾高手相幫,竟練成了一種極為奇特的武功,單臂前伸,以肘為軸,如風車般晃開。他這樣打出三拳,平常人還連一拳也打不出,因為他出拳之間不必縮回手臂,所以快了幾倍不止。賈亭被這種怪異的拳法晃得不知所措,只能後退,而他身後就是被刀抵住的關夢龍。那夥計只見眼前一空,隨後一片拳影如飛花落雪般打來,不由得一驚,揮刀上撩,卻被金鐵風一手抓住刀背,隨後猛起一腳,踢在那夥計胸膛上。

只聽噼啪一陣亂響,這夥計的肋骨也不知被踢斷了多少根,撞向陸如意等人。就在這些人躲避之際,金鐵風一手提了關夢龍,招呼玉玲瓏道:風緊,扯呼!二人向後退去,後面是牆壁,但這酒店的頂子卻是木板搭成,二人衝天而起,破頂而出。玉玲瓏回手撒下十多片相思柳葉,阻住了下面的人。

賈亭面無表情,抬眼看着,也不下令追趕,目光中露出了冷笑。這些人好像已知道他們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果然,只聽金鐵風與玉玲瓏幾乎同時悶哼一聲,雙雙從破洞中又落了下來,摔在地上,而方才被制住穴道的關夢龍卻是飄然落下,負手而立,此前那股英雄氣概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陰險的笑容。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斷不會相信人的表情在短短一剎那間會有如此大的變化。

方才關夢龍在金鐵風手中突然能動了,他雙拳齊出,同時打在二人腹部,金鐵風與玉玲瓏猝不及防,在空中一頓,關夢龍十指如風,點住了二人幾處大穴。金、玉二人同時被制。

賈亭一聲冷哼,露出了奸滑的笑容:這裏不是大漠,你就算是只雄鷹,在此地也比禿毛鵪鶉強不到哪裏!陸如意紅了眼睛,道:賈公,人已在手,交給我料理吧!賈亭一笑:隨你。

金鐵風看着玉玲瓏,二人都露出了一種極平靜的笑容,互相都不願錯開眼神,因為他們知道,落在這些人手裏,能多活一刻,已算是難能可貴的了。

陸如意背着手,來到二人跟前,低下身子,突然雙手一拍二人腮幫子,以閃電般的手法將兩顆麻核桃塞入他們嘴裏,免得二人咬舌頭自盡。陸如意目光如血:你們殺我兄弟,落在我手裏算你們倒霉,我們東廠的手段,你們怕是也聽說過吧。他向身邊的人一點頭,那人會意,從身邊取出一袋子東西,嘩啦作響地扔在地上,陸如意從中取出一把小小的鉤刀,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道:這把小刀極為鋒利,鋒利得甚至於割下你身上的一片肉時,你都只會感覺到涼爽,過一會兒,才會有疼痛的感覺。而我的手法,絕對可以割夠三千六百刀而使你們不死。他又從袋子裏拿出一把鋼刷,幽然道,這把刷子是用來刷肉的,人身上的肉。你們會像待宰的豬一樣被放置在鐵板上,滾湯的開水從頭澆到腳,然後我就用它輕輕地在你們身上刷呀,刷呀,直到你們的皮肉褪盡,只剩下骨頭。他又從袋子裏取出一張革皮,笑道,這東西在砂鍋里熬成汁,然後輕輕澆在你們身上,就像一層新的皮膚,然後輕輕把它們揭下來,你們會活着看到自己的整張皮,如何?你們想試試哪種呢?

二人閉目冷哼,全無一絲懼怕。

陸如意眼光越來越厲,越來越毒,罵了一聲:嚇不死的賊骨頭!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他抄起了鉤刀。突然金鐵風睜開眼睛,叫了一聲:等一等。陸如意冷笑,用手指拭着刀鋒,眼皮也不抬:有什麼遺言,說吧。免得一會兒沒了舌頭,想說也說不了。

金鐵風看了玉玲瓏一眼,道:我只說一句話,你去死吧。他突然全身一震,雙目幾乎瞪出眶外,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全噴在陸如意臉上。陸如意猝不及防,驚叫一聲,伸手擦拭,卻不想金鐵風已飛起一腳,正踢在他的腹下。陸如意被踢起數尺高,全身縮成蝦球,鼻涕、冷汗、尿液全都流了出來,砰地摔在地上,咽喉哽了幾聲,便沒了命。

賈亭與關夢龍做夢也沒想到金鐵風能沖開穴道,關夢龍反應極快,雙拳如風,擂向金鐵風,金鐵風豁出性命撞開穴道,以出人意料的手法殺死陸如意,自身已經脈寸斷,命在旦夕,他不顧關夢龍的雙拳,最後出指,解開了玉玲瓏的穴道。

他已躲不開這致命的雙拳。砰。鐵鎚般的拳頭擊中人身。但不是金鐵風,而是玉玲瓏她穴道甫解,來不及招架開關夢龍的雙拳,便以身子護住了金鐵風。

好重的拳,玉玲瓏被打得撞到金鐵風背上,二人一齊飛了出去,落到牆角。金鐵風狂叫一聲,回身摟住玉玲瓏,大叫:瓏兒瓏兒他叫一聲,噴一口血,沒叫三聲,已然聲如蚊蠅。

玉玲瓏努力睜開雙眼,這一擊已使得她肋骨寸斷,內臟受損,縱有回天之力,也救不回她的性命。玉玲瓏躺在金鐵風懷中,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軟綿綿地全無一絲力氣,她努力穩住眼神,盯着金鐵風,吐了幾口血,低低地道:風哥,我不行了,要先走一步金鐵風虎目含淚:不會的,瓏兒到哪裏風哥都陪着

東廠眾人圍在四周,卻沒有人上前,因為他們都看出來,這兩個人活不了多久了。

玉玲瓏的聲音漸漸低沉:風哥我還想和你一起看一眼我們的鑲兒我們的龍門客棧。金鐵風用力將她抱在懷中,面向著北方:看吧,瓏兒,看那裏是我們的地方你和我還有鑲二人相互偎依,臉貼着臉,面朝北方的天空,睜目而逝。

半晌,東廠眾人才慢慢圍攏上來,一個人到近前看了一眼,探了探二人的鼻息,道:大人,沒氣了。賈亭看了看倒在一邊的陸如意和曹隨心,也嘆息了一聲,道:都埋了吧。此時一個手下跑來,遞過一張字條,賈亭掠了一眼,臉上的肌肉輕顫,對關夢龍道:常公公發信號來,讓咱們馬上趕過去,即刻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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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冷金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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