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木魚驚魂
“囊、囊、囊……”
不徐不疾、若遠若近的木魚敲擊聲,穿越過深深庭院,聲聲直人耳鼓。
飛鴻莊上上下下五六十口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此時晨雞未啼,曙光未升,正是睡意濃濃、擁裳而卧的大好時光。
噫,哪裏來的木魚聲?哪裏來的和尚?
有人哈欠連連,想用被子捂住耳朵,再續好夢,然而那木魚就象在你窗下狠敲,你就是把頭整個兒縮進被窩裏也沒有用。
人們一個個惱了,匆匆踢開被子,一個鯉魚打挺,從炕上躍下,拉開房門躥到門外,又哪裏找得到和尚的影子?
可是,木魚聲並未間斷。
“囊、囊、囊……”直鑽進你的耳鼓,響進了心裏.“真他媽的邪門!”有人詛咒開了。
“喂,我說哥兒們,這木魚聲好不蹊蹺,只怕是找碴兒來的!”
“胡說八難!飛鴻庄十多年來不再與江湖人來往,誰會來找碴?”
“哼!找碴?他小子放么?老莊主當年名震北五省,誰人不知,哪個不曉?獻殷勤、套近乎的人倒是成百上千,可還沒聽說過上門找碴來的!”
“喂,小子們,話也不可說滿了,你們年歲太輕,從未經歷過風險日子,須知江湖上能人異士頗多尋仇找碴的人有的是,不可大表了,還不快快穿好衣服,按上傢伙,萬一有事,也不至於驚慌失措!”
說這話的人是個五旬壯漢,個子短粗,一身綢緞衣褲,頗為氣派。他是本任總管。”
站在家門口議論的庄丁們,一個個咯咯連聲,趕忙各自回屋,穿衣的穿衣,抄傢伙的抄傢伙。他們動作迅速,顯得訓練有素,不一會兒便有二十多個中、青年在了齊排排列隊在五旬壯漢跟前……
那些未出屋但聽見動靜的庄丁,不分年紀老小,也都迅速從自家住屋出來,站到了隊伍中去。
“按平日規定布卡,不聽見招呼就別出來!”總管吩咐道。“招鳳樓多去幾個人,盡量別驚動莊主,特別是那位千金小姐,知道了么?”
庄丁們喏喏答應,分別散開,各赴崗哨。
這裏是飛鴻庄的庄丁院,在莊院的右後側,都是平房,馬廄在它的前面.庄丁院對面二十丈外,緊靠圍牆的另一側,靠大門前段有個池塘,那裏建有觀荷亭,後面則是莊主住屋招鳳樓,是一幢蓋有銅瓦的兩層樓房。在它右側還有座聞鶯駕樓,一向閑置,有客來才開啟。
總管尚洪石住在在丁院的最後一進院子,他在飛鴻庄的地位顯赫,除了莊主在名份上高於他外,庄中大小事務都是他說了算。
吩咐完畢,他發覺兒子尚劍雲到了他身後,便道:“走,到大門口瞧瞧去。”
尚劍雲年方二十,生得一表人才,只是個子和他老子一個樣,矮了點兒。
他搶在頭裏,幾個縱躍,便到了大門。
尚洪石見兒子輕功又有了長進,心中十分欣慰。
庄門緊閉,守門的庄丁還沒來到;但父子倆瞧見大門那兒有個人影。”
尚洪石不禁倒抽了口冷氣,這不是那位千金小姐還能是誰?
只要有她在場,往往是無事變有事情,小事變大事。他從來就認定,小姐湛藍是飛鴻庄的災星,只會給飛鴻庄帶來晦運。
“哼,現在才來,還不快開門!”這位千金滿不高興地說。”
尚洪石冷冷道:“小姐,天還未亮呢!”
湛藍道:“天不亮又怎麼了?你不聽見外面的木魚聲么?這和尚分明是衝著飛鴻庄來的,不開大門,人家以為怕了他呢!”
尚洪石道:“小姐請回,這檔子事自有老夫處置。”
說話問,家丁們已氣喘吁吁跑到。
“囊、囊、囊……”木魚聲自始至終沒有停過,一聽聲音就在大門外一兩丈處,聲音也並不算響,就跟在屋子裏聽到的一樣。
這時湛藍嬌喝道:“開門!”
庄丁們正要動手。被總管制止了。
“小姐,這和尚並非等閑之人,”天已快亮,等天亮后再開門不遲。”
有什麼大不了的?姑娘倒要瞧瞧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
尚洪石道:“大門離我們住處二十來丈,這木魚聲遠聽近聽都一樣,這和尚的內功只怕不能低估”
“誰又低估了他了?開門瞧瞧又有何妨?”
尚劍雲冷冷道:“瞧瞧自然不妨,但惹出事來又是我父子倆收尾,所以,還是等天亮了再開門不遲。”
“你……”湛藍氣得話也說不出來。
不錯,她每次在定州與人衝突,末了都是莊主派尚總管父子出外交涉,尚劍雲的話分明是故意噎她。
此刻,天已微明,周圍的草木漸漸顯出了他們的本來面目,不再是默黑一團。
湛藍一賭氣,雙肩一晃,上了牆頭。再一躍,立在大門前。
牆裏的尚洪石無奈,命庄丁趕快開門。
門一打開,尚洪石父子倆急忙出門,只見湛小姐俏立在兩丈外,正對着一個盤腿而坐的和尚發問。
“喂,你怎麼天不亮就在人家大門口敲木魚,吵得人家覺也睡不成,這哪象有道高僧的行為啊!”
“囊、囊、囊……”木魚依舊,老和尚並不答話。
尚洪石仔細打量,只見這和尚年約六旬……貌相清瘦,看不出有何異常之處,和普通的和尚沒有什麼兩樣.
但是,憑着多年的江湖閱歷,他知道這和尚來此必有原因,不可輕易開罪,便上前行個禮道:“敢問這位大師來敝庄化緣么?”
老和尚雙目一睜,精光倏地閃現,啞聲道:“不錯,老衲正是來化緣的。”
尚洪石從懷裏掏出五兩紋銀,雙手呈上:“區區之數,望大師笑納!”
老和尚雙眼一閉:“區區之數,收來何益,施主未免過於堅吝!”
嘿,還有出家人罵施主小氣的!
尚洪石不動聲色,扭頭朝兒子道:“你去帳房支五十兩銀子出來,這位大師想是化緣修廟呢。”
尚劍雲還未動身,老和尚又說話了。
“五十兩銀子也還太少,不拿也罷!”
湛藍好奇地瞧着和尚,道:“老和尚,化緣也興訛人么?”
老和尚不理睬她。
尚洪石道:“大師之意,要多少銀子呢?”
老和尚伸出個指頭。
“一百兩?”
老和尚搖頭。
依然搖頭。
“一萬兩?”尚洪石帶着椰榆的口吻道,“出家人的胃口也未免太大了些!”
老和尚依然搖頭。
“那麼說,是十萬兩了?”
看熱鬧的庄丁們笑起來,這不是說笑話么?十萬兩銀子,有誰見過了?
“不對,是一千萬兩!”老和尚終於開了口。
尚洪石笑道:”大師搬得動么?”
“用不着搬。諒你飛鴻庄也沒有這麼多的銀子,把話說穿了,不過是要兩件東西充抵。”
“哪兩件東西可以抵押一千萬兩銀子?”
“一是蕭強項上的人頭,一是飛鴻庄。”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
庄丁們破口大罵,叫嚷着要趕走老和尚。
湛藍嬌叱一聲:“老和尚,你是什麼人,竟敢到飛鴻庄來撒野!”
老和尚不答腔,只把兩隻眼睛瞧着尚洪在,等他說話。
尚洪石冷笑一聲:“如此說來,老和尚是到飛鴻庄尋仇來了?”
老和尚道:“叫蕭強出來一見高低!”
尚洪石道:“敝莊主何等身份,豈能輕易與人動手。老和尚,你為何事到飛鴻庄尋釁,把來歷說個清楚。”
“囊!囊!……”木魚敲得又響又重,聲音刺耳震心與前大不相同。
首先受不了的是那五個庄丁,他們一隻手捂住心口,一隻手去蒙耳朵,木魚響一聲,他們的心房上就如同挨一下重擊,個個大聲呻吟着坐在地上。
湛藍與尚家父子情形雖不如庄丁們糟,但也感到氣血翻湧,頭暈目眩。
尚洪石叫聲“不好”,忙就地坐下,運功相抗,逼住心中的翻騰。
尚劍雲、湛藍也仿效他的樣兒,趕緊坐於地,念起本門內功心法,抵禦這不可思議的木魚聲。
這自然是十分危險的事,若老和尚突然放下木魚出手,那是躲也躲不過的,尚洪石心中雖然明白,但也無可奈何,只有聽天由命。
“囊、囊、囊……”木魚聲毫不留情地撕扯着他們的內腑,攪擾着他們的頭腦,催逼着脈管中的血液,使他們頭腦昏眩、內腑翻騰、渾身如火焚燒,難受得心志大亂,恨不得以自己的手掌,一掌擊破天靈蓋,或是把手捅開胸膛,把那顆蹦跳慌亂的心掏出來扔掉!
情勢十分危急,再無人制止木魚聲的肆虐,三人只怕就要狂亂地干出自殘的慘事來。
湛藍已調集了全身功力,拚命抵擋着邪惡的木魚聲。她只支持了片刻,就感到渾身冷汗直冒,魂不守舍,內腑的翻騰使她再也無法坐着運功,心智也有些迷亂起來。
她驚得想張口大叫,卻老是發不出聲來,一種絕望的恐懼緊緊攫住了她,她身不由己舉起了纖掌,想趕快結束這受不了的折磨……
“好個惡和尚!”這如雷霆般的一聲大吼,突然在湛藍的耳邊響起,使她開始迷亂的心志倏地鎮定下來,那嚙心撕肺的木魚,總算停止了敲擊。
湛藍睜眼一看,只見爺爺蕭強已和老和尚動上了手。
老和尚左手抓木魚,右手持木槌,與蕭爺爺的雙掌交鋒,雙方動作之快,令她目不暇給。
她看出爺爺使的是“飛鴻”掌,招式飄逸輕靈,變化多端。這套掌法蕭爺爺曾教過她,她覺得姿勢曼妙、翩若驚鴻,自是十分喜愛,已把它練得滾瓜爛熟。但今日見蕭爺爺與老和尚動手使出這套掌法,才知道其中的奧妙自己只領會了三分。蕭爺爺七十幾歲的高壽,鬚髮皆白,使出的掌法如此飄逸瀟洒,攻守騰移、舉手抬腿之間,真如天上仙翁下凡在聞雞起舞,哪裏象是在和人作生死之斗。
湛藍看得呆了,頓時把所受的折磨拋到了一邊,專心致志地琢磨蕭爺爺的掌法變化。
老和尚的招勢怪異詭詐,常常虛多實少,在蕭爺爺雙掌的逼攻下,他似乎應付裕如,並無緊迫之感,而且常常是怪招迭起,迫退蕭爺爺的攻勢。
這時,尚家父子在一旁議論開了。
“爹爹,這和尚功夫如何?”
“哼,還問什麼如何不如何,你不瞧瞧,老和尚不是與莊主戰個平手么?當今江湖黑白兩道,有幾個人能與莊主相提並論?少林、武當、華山、九華、峨嵋、恆山、五台,不管哪一派吧,他們的掌門人,論班輩都在蕭莊主之下,論功夫只怕無一人能及得上。你想想,這不知名的老和尚居然與莊主動手三十回合不落敗,這份功夫還不驚世駭俗么?”
湛藍聽他這麼說,心中暗暗吃驚,這老和尚當真了得,怪不得只敲敲木魚就讓她吃不消了。
這時場中兩老的拚鬥越來越烈,雙方都加強了內力,打出的掌風呼呼有聲,湛藍和尚家父子被逼退了兩丈。聲勢之大,實在驚人.
湛藍圖也不瞬地盯着蕭爺爺,發覺老人家使來使去都是這套飛鴻掌,只不過漸漸加進了飛鴻劍中的招式,而且有逐漸增加之勢。蕭爺爺的臂當劍,以食、中兩指為劍尖,招式飄逸中帶着狠辣,運手之妙之奇,使她喜不自禁,真想大聲贊好。
她覺得這個老和尚未得再好不過,若不是他上門尋釁,飛鴻庄的日子平平淡淡,她的功夫也不會突飛猛進。觀他二人一戰,勝似她獨自練幾年功夫。因為縱使她將飛鴻掌、飛鴻劍練得多麼純熟,也無法領會到在實戰中的巧妙運用。儘管蕭爺爺給她詳釋了招式中的奧妙,但一旦對敵起來,還得依靠自己的悟性和應變之力。今日觀看蕭爺爺與他功力相若的人動手,可說是已將飛鴻掌飛鴻劍的威力發揮到至極,令她大開眼界,一下子悟通了八成。
這時,她耳邊又聽到尚劍雲的聲音。
“爹,莊主使的就是飛鴻掌么?”
“不錯,豈止飛鴻掌,連飛鴻劍也使上了。”
“唉,莊主什麼時候才將這套掌法教給孩兒,孩兒日思夜想……”
“噓,不要再往下說!”
湛藍聽在耳里,眼睛卻不離開拚鬥,心中的感慨也被強壓了下去,顧不得去想尚家父子倆的談話。
此時場中越斗越猛,交手已是一百回合。
忽然灰影一閃,場中爭鬥停止。
老和尚站在五丈外,陰沉沉地道:“老施主名不虛傳,他日再來討教!”
不等答話,雙肩微晃,人已掠出十丈外,幾個起落,沒人一片林中不見。
“咦,爺爺,怎麼不追呀!”湛藍一個縱躍跳了過去,拉扯着蕭強的袖管直嚷。
蕭強道:“你以為和尚敗陣了么?錯了,他並未落敗,一千招內,爺爺勝不了他。”
尚洪石大驚:“莊主,這和尚是何來路?竟有這般高的身手?”
蕭莊主搖搖頭:“我也納悶,並不認識他呀,何以到飛鴻庄尋釁?”
尚洪石道:“飛鴻庄十數年不再過問江湖恩怨,也不再與江湖人來往,莫非就被肖小之輩當作軟弱可欺、後繼無人了么?想當年,飛鴻庄威名赫赫,只有朝聖的香客,哪有尋釁的武夫?飛鴻庄莊主一席話,可以化解武林人天大的恩怨,飛鴻庄莊主的一份武林帖,各大門派乃至黑道裊雄,無不遵守辦理。自從莊主遣走了五怪客和大部分護院和庄丁,在飛鴻庄閉門謝客以來,飛鴻庄便漸漸被江湖豪傑忘掉了,以至於今日老和尚敢找上門來尋釁。在下以為,這不過是個開端,飛鴻庄當年結了不少仇家,他們難道不會乘庄中勢微、與江湖各派互不通音訊之際,到飛鴻庄來尋仇么?”
蕭莊主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先救治這些昏死過去的庄丁,有什麼話,到招鳳樓說吧。
我知道,你大概憋在心底已久,極欲一吐為快。”
尚洪石觀察着蕭老爺子的神情,似乎並未發火,心中暗暗高興,當下喏喏連聲,招呼兒子救治那些橫七豎八昏睡在地上的庄丁們。
蕭強對湛藍道:“走吧,丫頭。適才跟老和尚交手,你看出了些什麼?”
“呀,看出的東西可多啦,爺爺要是再跟老和尚打上個三四百回合,孫女學到的東西還要更多呢,只可惜老和尚不爭氣,一百個回合就吃不消了。”
爺孫兩人邊走邊說……
蕭強道:“老和尚並非吃不消,實話告訴你,他並未出全力,你爺爺也未出全力。”
湛藍聽得大吃一驚:“未出全力?爺爺,那他為何不打了?”
“他今日的目的不過是試探於我,瞧瞧我的功夫可撂下了。他與我斗一百回合本屬多餘,但他怕我深藏不露,故爾打了一百回合。”
“爺爺是說,他今日是來試探的?”
“不錯。”
“那麼,他還要來?”
“不錯,而且來的不止一人。”
“爺爺是說,他還要約幫手?”
“他們本來就是一夥。要是沒有把握致爺爺於死地,他們就不會再來。”
“爺爺,這話……
“這話再清楚不過。他們如果自忖奈何不了爺爺,就不會再來,或者說,暫時不來。他們要是認為有把握致爺爺於死地了,那麼很快就會來的!”
“哎呀,爺爺,你……不!我不相信。這天底下沒有人能把爺爺怎麼樣!”
蕭強哈哈一笑:“丫頭,不必擔心,他們即使湊夠了人前來,也休想稱心如意地離開飛鴻庄。和老和尚動手時,爺爺看出了他的心思,所以未出全力,讓他琢磨不透。”
招鳳樓樓下客室里,尚洪石父子坐在太師椅上,對面坐着蕭強,湛藍上樓去了。
蕭強道:“尚管家,適才在大門外你的話還未說完,現在就說吧。不過,你最好直接了當,別拐彎抹角。”
尚洪石道:“是,莊主。依在下淺見,飛鴻庄應該東山再起、威懾江湖。這不僅能翩極大的名聲,更主要的是能震住那些肖小之輩,不敢小覷了飛鴻庄。否則,再如此下去,當年結下的仇家會逐一找上門來,使飛鴻庄不堪困擾,打亂了莊主的清靜生活。俗話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再說雙掌難敵四手,以庄內眼下之力,未免單薄了些。除了莊主,就只有在下和犬子。犬子雖得了在下衣缽,又蒙莊主指點,但他資質愚魯,未練出什麼絕技來,不堪大用。除非……除非莊主傳他些神技,或可獨擋一面。總而言之,今日老和尚上門尋釁已啟開了事端,今後只怕是多事之秋了!在下一片忠心,說錯之處望莊主海涵,請勿見責才是。”
“晤,你說得有道理。你說東山再起,這又怎麼個起法?”
“招回五怪客,招回當年庄丁之後人……”
“無奈老夫心如死灰,哪還有和江湖豪客來往的餘興。”
尚洪石見蕭莊主心有些活動,便極力勸解,重振飛鴻庄。
末了,蕭強答應再作一番斟酌。
尚洪石父子走後,湛藍才從樓上下來。
“爺爺,你在想什麼?”
“管家要想讓飛鴻庄東山再起。”
“爺爺答應了么?”
“管家的話雖有道理,但爺爺哪裏會再次重人江湖。管家說,到八月五怪客來祝壽時,就把他們留下。五怪客與爺爺闖蕩一生,好不容易有個清靜的日子,爺爺怎會再拖累他們?”
“可管家說,今後還會有人尋釁上門……”
“那就讓他們來好了,惹得爺爺性起,就讓他們有來無回!”
“爺爺,不如搬到我家去住吧。”
“哼,這樣一來,豈不是說爺爺膽怯了么?”
“不是的,爺爺到我家去,不過是圖個清靜罷了。”
“藍兒,你到飛鴻庄多長時間了?”
“整整五年了,爺爺,你忘了?”
“這五年你勤奮用功,已得爺爺武功十之六七,只要再假以時日,武功必有大成。”
“啊喲,爺爺,孫兒慚愧死啦,還說什麼大成不大成呢,今早被老和尚的木魚一敲就……”
“錯了,以你的內功,足可抵禦老和尚的木魚,只是你猝不及防,又無經驗,被他佔了先機。他若在你有備時敲擊木魚,也不能把你怎麼樣。你資質頗佳,只要往後勤路練,江湖雖然能人輩出,但也沒有幾人能把你怎麼樣了。”
“真的么?爺爺?孫兒比起那些名門弟子不知又如何?”
“各個門派都有自己獨到的功夫,但藍兒決不會遜於那些青年子弟,你只管放心去吧!”
“什麼?爺爺要孫兒哪裏去?”
“回家探望父母呀!你不想爹娘么?”
“想是想,只是爹娘都說過,讓孫兒終身侍奉爺爺,再說孫兒也捨不得離開飛鴻庄。”
“別說傻話,你十三歲來到飛鴻庄,陪伴爺爺整整五年,這就足夠了,爺爺豈能以這把老骨頭,誤了你的青春……”
“爺爺,不准你再說!藍兒就是不回去,飛鴻庄就是藍兒的家,藍兒決不離開!”
蕭強見她大發嬌嗔,只好笑道:“好好好,不走就不走,就在飛鴻庄當個老閨女吧!”
湛藍滿臉通紅:“爺爺真壞,要趕人家!”
“誰捨得趕你了?飛鴻庄今後是多事之地,那些魔頭惡人以為爺爺老了,可以讓他們到飛鴻庄撒野復仇,哼!這可是打錯了算盤!”
“藍兒要苦練武功,今後若有人上門尋釁,就讓藍兒打發吧!”
“好的,就讓你給我打頭陣吧。不過,你以後少到外面給我惹事……”
“啊喲,冤枉呀,爺爺,人家上縣城去買東西,那些死人就……不說了,不說了……”
湛藍生得美極,走到哪兒都要被人評頭論足一番,那些流氓無賴、紈絝子弟不免上來說些瘋話,她哪裏又咽得下這口氣?所以她每次進城,總少不了要惹出一場是非。漸漸,她在城裏有了名氣,那些輕薄子弟替她取了個“美煞星”的綽號,再無人當面來惹是非,只老遠地站着偷看,或是遠遠跟着,讓她又氣又恨。一蕭強見她噘起小嘴,一臉委屈相,不禁笑道:“好吧好吧,都是人家的不是,爺爺也不再多嘴。不過,你已繼承了我的衣缽,千萬不要隨意出手,對江湖上的狐狗之群,也要視其罪惡輕重,有個區別,當懲壩懲,當罰則罰。
不僅是武功上不能壞了爺爺飛鴻劍的名頭,就是在武德上也不能替爺爺抹黑,知道了么?”
“人家早知道啦,時時記在心中呢。”
“那好,從今日起授你飛鴻掌絕技。”
“噫,爺爺,飛鴻掌有幾套啊?”
“自然只有一套,三十六式。”
“爺爺不是早就教會了藍兒么?記性卻如此之壞!”
“錯了,你練的只是招式,飛鴻掌吐出內力的法門你還未練。”
“這是怎麼回事啊?”湛藍驚奇萬分。
“來,爺爺露一手給你瞧瞧。”
湛藍以為爺爺拿她開心,儘管跟着爺爺走出客室來到戶外,心中就是不信。
蕭強打量了一下四周,指着牆角一棵樹下的亂石堆道:“你搬個大些的石頭來。”
湛藍依言走到牆角,選了一塊臉盆大的石塊,縴手輕抬,不費吹灰之力搬了過來。
蕭強讓她放到自己腳前一丈,道:“看好了!”說著漫不經意地舉掌虛拍,接着便雙報背,什麼事也沒有了.
湛藍既聽不見掌風,也不見石頭移動,蕭爺爺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虛拍了一掌,有個什麼用呀!果然,是爺爺鬧着玩呢,她不禁笑起來。
“爺爺,你拿人家開心,好壞!”
蕭強道:“你小妮子懂什麼,你且蹲下來仔細瞧瞧。”
湛藍半信半疑蹲了下來,瞧這石頭根本沒有什麼異樣,便用手去觸摸,這一碰,發現石頭會動,稍稍用力一抹,臉盆大的石頭一下散了,分作均均勻勻的八塊。
她不禁吐了吐舌頭:“好厲害!”
隨即她站了起來,一把扯住蕭強的衣袖,不依道:“爺爺藏私,怎麼直到今日才露出真功夫!現在才教藍兒,這不是要牛年馬月才練得好么?”
蕭強笑道:“這五年雖未傳你,實則早已教了你練功心法,不過是沒有點出名稱而已。
所以,也只是沒教你運力之法。一則你功底不夠,二則怕你年歲太小,闖下大禍!如今人也長大了些,功底也差不多了,正好習練,怎麼會是牛年馬月才練得成呢?”
湛藍大喜,催着爺爺教心法。
蕭強道:“此掌有些象武當絕技綿掌,所不同者,綿掌可使石頭粉碎如灰,而飛鴻掌的妙處在於力分人道,如與人交手對掌時,常使對方防不勝防,被分出的力道擊傷。今後你行走江湖,不遇大敵就不能濫用,記住了么?”
“記住了,刻在心裏頭啦,忘不了的!”
蕭強把她帶到牆角僻靜處,將飛鴻掌發力的心法口訣授與,並指導她如何在三十六式掌法中靈活運用。
湛藍聰慧活潑,到吃中飯時,已記住了口訣,並能加以應用了。
飯後,蕭強在樓上又對湛藍道:“早上你聽見尚總管的話了么?他求我把絕技傳給劍雲那孩子。我哪有心思再去傳藝,不如你代勞把飛鴻掌三十六式、飛鴻劍七十二式傳與劍雲吧。
等他學會了,我再指點指點。”
湛藍嘴一翹:“不幹!”
“這又為何?”
“我與他合不來!”
蕭強搖頭苦笑:“真是小娃娃說的話。尚洪石在飛鴻庄繼承他老子當總管也有七八年了,他自小又在飛鴻庄長大,充任庄中武士長,恪盡職守,他兒子尚劍云為人忠厚、資質也不差,若不是我這十幾年來心緒不佳不願授藝的話,恐怕早就傳了他……”
“那麼我呢?爺爺怎麼又教了?”
“嘿嘿,大概是緣份吧!好,爺爺倦了;你也該歇息一陣,回房去吧。”
看着湛藍連蹦帶跳進她閨房去了,蕭強不禁輕輕嘆了口氣,自回住室。
這樓上三間屋,他與她各佔一間,中間堂屋也只供爺孫倆下棋、讀書、授藝使用,一般人是不能隨意上來的,只除了打掃房間的一個僕婦。而湛藍又沒有使喚丫頭,所以樓上頗為清靜,是爺倆朝夕廝守的地方。
不是他曾有過一個獨生女兒在早年死去,他又何曾想過收湛藍為義孫女?
女兒的早殤與他有直接的關係,這段公案至今未了,他如今已是古稀之齡,只好把希望寄託於湛藍身上了。不把女兒死因查出,他在九泉之下也難瞑目。
老和尚的到來,使他想起了一個人,他必須到五台山一趟,去查實老和尚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