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比武論劍
周伯通在大理皇宮中住了半年,這才回重陽宮去了,眼看華山論劍之期漸近,段智興於自己的武功,自是不敢有半分鬆懈,終日勤修苦練,武功果然大有進境,這一日段智興忽然想到:“我終日只顧修練武功,卻忘了去瞧瞧阿瑛,她心裏定然在埋怨我了,也不知她現下怎樣啦?”他自來好武,少近女色,但對劉瑛卻是情有獨鍾,當下緩步來到後宮之中。
大理國君雖然不如大宋皇帝那般後宮三千,但后妃嬪御,也是人數眾多,眾宮妃多時沒有見到皇帝,這時斗然見皇帝駕臨,俱是又驚又喜,段智興發覺劉瑛並不在宮妃之中,心下奇怪,便向一名宮妃問道:“阿瑛呢?”那宮妃道:“我有好些日子沒見到她啦,聽說她的身子不舒服,不便來見陛下,陛下不會怪罪她罷?”段智興微微一笑,說道:“那怎麼會?既然阿瑛身體不適,我須得去瞧瞧她才是。”逕自來到劉瑛所住的宮殿裏。
劉瑛一見段智興,禁不住面色微變,說道:“皇爺,你怎麼來啦?”
段智興見她神色有異,問道:“怎麼?你不歡迎我來么?”劉瑛笑道:“皇爺倒會說笑,我怎麼會不歡迎你了?”段智興道:“我聽說你近來身子不適,要不要叫御醫來給你看看?”劉瑛臉色大變,忙道:“不用啦。我得的是些小毛病,不用請御醫了。”段智興道:“小毛病不及時病治,待得變成大毛病可就麻煩啦!”劉瑛道:“皇爺不用擔心,我不會有事的。”說到這裏,突然只覺眼前一陣金星亂冒,哇的一聲,竟自嘔出許多酸水來。
段智興見狀,不禁大驚失色,叫道:“阿瑛,你怎麼啦?”劉瑛道:“我我沒事。”段智興道:“你病成這樣還說沒事?再這樣下去,那還怎麼得了?”當即喚來宮女,命她召來御醫。
御醫一搭劉瑛的脈搏,喜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段智興一怔,奇道:“什麼?”御醫答道:“貴妃娘娘有喜啦!”段智興心頭一震,御醫這句話在他耳中聽來,直如晴天霹靂一般,呆了半晌,才顫聲道:“你你說什麼?”御醫只道是皇帝歡喜得過頭了,笑道:“微臣是說貴妃娘娘有喜啦!”段智興頭又是一震,突然喝道:“你給我滾出去!”御醫又驚又奇,一時不知自己如何得罪了皇帝,竟自鍔然不知所措,段智興朝他踢了一腳,喝道:“你沒聽見我的話么?”御醫嚇得連滾帶爬,向外奔出。
段智興滿腹怨憤,須知他終日專心練武,並未跟劉瑛有過男女之事,但聽得御醫說她有喜,焉能不怒?他兩眼狠狠地瞪着劉瑛,劉瑛卻是低着頭,一言不發,過了良久,段智興才冷冷的問道:“孩子是誰的?”劉瑛身子一震,緩緩在抬起頭來,目光卻始終不敢跟段智興相接,她隨即搖了搖頭,顫聲道:“皇爺,我我不要臉,是我對你不住!”段智興厲聲道:“你懷的是誰的骨肉?”劉瑛仍是搖頭道:“我我不能說,我不能說!”段智興怒道:“我幾時虧待過你了?你為什麼要做出這等事來?”說著舉起手掌便要住她臉上打去。
劉瑛道:“皇爺,你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知羞恥,你你打死我罷!”段智興見她滿臉凄然之色,這一掌哪裏還打得下去?他長嘆一聲,手掌緩緩地放了下來,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問道:“是不是周伯通的孩子?”劉瑛身子又是一震,她本來想說“不是”但終究還是點了點頭,淚水順着她的眼角流了下來。
段智興怒極,大聲道:“好,周伯通膽敢做出對不住我的事來,我這就去重陽宮找他算帳!”說罷大步向殿外邁出。
劉瑛叫道:“皇爺,都是我的不是,求求你放過他,你你要殺便殺我罷!”段智興怒道:“事到如今,你還護着他,周伯通有什麼好?我是一國之君,難道還比不上他么?”劉瑛道:“不是。皇爺什麼都比他好,我只求你不要傷害他,我我這就死在你面前!”說著從牆上摘下一柄長劍,長劍出鞘,劍鋒朝自己心口刺落。
段智興大吃一驚,叫道:“不可!”一指點出,正是“一陽指”絕技,手指未及,指勁已出,正好擊中劍身,當的一聲,長劍落地。
劉瑛道:“我還是死了的好,你幹麼還來救我?”說完兀自伏在地下哭泣。
段智興心頭一軟,兀自長嘆一聲,心想:“此事原也怪她不得,我終日只顧修練武功,極少來跟她親近,她跟周伯通做出這等事來,那也難怪。”思念及此,心中怒氣頓消,又想:“周伯通雖然對我不住,不過瞧在他師兄王道長的面子上,我也不來跟他計較了。”他又嘆了口氣,頭也不回地向殿外走出。
劉瑛仍是伏在地下悲聲而泣。
華山論劍之日將至,段智興孤身一人剩騎前赴華山,這一路上心中所想的便是:“為了父王的病,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當全力以赴。倘若《九陰真經》落在旁人手裏,我可不知如何是好了。”一路無話,這一日終於來到華山腳下,華山在五嶽之中稱為中嶽,威嚴肅殺,天下名山之中,以此山最是奇險無比,段智興將坐騎留在山腳,逕自緩步上山。
走了一陣,猛地里聽得山巔傳來格鬥之聲,段智興心頭一凜,尋思:“明日才是論劍之期,怎麼已有人在上面打架?難道王道長他們已然先行動手了?”想及此處,當即展開輕身功夫,向山巔飛縱而上,傾刻之間,已自飄到華山絕頂,果然有兩人惡鬥正緊,段智興凝目定睛,只見一人手執打狗棒,正是丐幫幫主洪七,另一人拿着一根蛇狀般的鐵杖,正是白駝山少主歐陽鋒。
原來洪七和歐陽鋒最先來到華山,兩人言語不和,便即動手廝殺起來,洪七的降龍十八掌本已非同小可,兼之這一年來勤加修練,掌法更非昔日可比擬了,歐陽鋒苦練蛤蟆功,也自非同凡響,而且他在這一年之中又練成了一路杖法,兩人棋逢對手,接連鬥了百餘招,仍是斗得難分難解,不分勝負。
斗到緊處,洪七忽聽得有人叫道:“七兄,你好!”洪七一凜,順着聲音看去,正是段智興,心中一喜,叫道:“段兄弟,你也好!”歐陽鋒趁他分心之際,砰的一聲,一拳打中洪七后心,洪七腳下一個踉蹌,險險跌倒。
歐陽鋒得理不讓人,如影隨形,向洪七欺身進逼,蛤蟆功使將出來,直攻洪七周身要害,洪七一凝心神,呼的一聲,一掌拍出,“飛龍在天”,正是降龍十八掌絕技,歐陽鋒默運蛤蟆功推出,兩人各自發出一股渾厚絕倫的內力,相交之下,雙方的身子都是一震,後退了兩步。
段智興叫道:“明日才是華山論劍之期,兩位暫且罷斗,留待明日再比,也是不遲!”歐陽鋒哼了一聲,卻不答話。洪七大聲道:“這隻臭蛤蟆欺人太甚,要打現下便打,我可等不到明日啦!”他口中說話,手掌一擺,又是一招“亢龍有悔”,掌勢凌厲已極,力道更是剛猛無倫。
歐陽鋒知道厲害,不敢硬接,側身避開,雙掌猛力反推,一股排山倒海的內力,朝洪七反擊過去,洪七吃了一驚,身子騰空而起,打狗棒向歐陽鋒當頭擊落,歐陽鋒抬臂橫擋,御開打狗棒,右手上撩,抓向洪七左腿,洪七腿勢倏縮,打狗棒封處,在歐陽鋒右腕一掃,剩着歐陽鋒倒退之際,雙足鴛鴦連環,朝歐陽鋒前胸踹來,歐陽鋒見招拆招,兩人越斗越快,招數愈拆愈緊,但始終鬥了個旗鼓相當。
惡鬥方酣,驀地里從西南面掠過一人,段智興心頭一動,欲待看清來人是誰,但那人已然搶到洪七和歐陽鋒之間,身法之快,直是匪夷所思,只見那人時而拳飛肘撞,時而揮簫猛掃,一支玉簫使得呼呼作響,有時點向歐陽鋒要害,有時猛掃洪七腰脅,直是威不可當,他以一敵二,竟然處於不敗之地,武功實是高深莫測。
段智興凝神細看,才知那人竟是黃藥師,尋思:“一年不見,黃藥師的武功果然勝過昔日,今日比武論劍,單此一人便難以對付了。”不禁眉頭微皺。
黃藥師玉簫或掃或點,其快如電,歐陽鋒大聲道:“葯兄,你的武功倒是大有進境啊!”黃藥師冷笑一聲,說道:“還輪不到你來拍我的馬屁!”歐陽鋒嘿嘿一笑,蛇杖飛舞,盪開玉簫,順勢向黃藥師胸口“膻中穴”點去,黃藥師斜身避開,玉簫一撩,反擊歐陽鋒下顎,歐陽鋒倏然仰身後躍,讓過玉簫,突然間腦後生風,心知不妥,果然聽得洪七喝道:“臭蛤蟆,吃你叫化爺爺一棒!”
歐陽鋒蛇杖迴轉,向身後環掃,將打狗棒盪了開去,洪七招數倏變,一招“迎門打狗”,朝歐陽鋒直攻過來,攻招來勢洶洶,將歐陽鋒逼得直退出去。
黃藥師突然喝道:“看掌!”呼的一聲,掄起左掌,向洪七斜劈過去,手掌並未碰到洪七的身體,掌力已劈在洪七身上。黃藥師天生是個武學奇材,他回到桃花島只有一年,便獨創了兩門絕學,一門叫做“劈空神掌”,另一門則是“彈指神通”,他適才所使的掌法便是“劈空神掌”,掌力頗是雄勁,倘若是旁人中掌,只怕早已沒命,但洪七服食了冰山雪蠶,功力深厚之極,加之自己又時常修練,內力已到了一流高手的境地,黃藥師的掌力劈在他身上,倒也沒有損傷。
歐陽鋒見黃藥師突然向洪七進招,心中暗喜,叫道:“葯兄,這賊叫化活在世上,總是礙手礙腳,咱們一同將他殺了,豈不是好?”黃藥師一哼,冷冷的道:“你是什麼人?我干要聽你的話?”說著又是一記“劈空神掌”劈出,這一次卻是劈向歐陽鋒。
歐陽鋒大吃一驚,總算他轉念迅速,身形一閃,避開了這記來掌,暗忖:“黃藥師這傢伙的性子古怪得緊,甚不好惹!”只聽洪七哈哈大笑,道:“歐陽鋒,你這傢伙倒會自作多情,只可惜黃兄不來領你的情,哈哈,可笑啊,可笑!”話音剛落,黃藥師揮動玉簫,向他猛力掃到。
歐陽鋒大笑道:“賊叫化,黃藥師待你也不見得好到哪裏去!”
洪七眼見玉簫揮到,也自不敢怠慢,身子倏地向右首疾竄而出,當真迅捷無倫,黃藥師一招落空,次招繼出,招數綿綿不絕,直取洪七周身要害關節,洪七使開打狗棒法,挑、點、纏、轉、粘、封,諸般要訣施使出來,招數精妙絕倫。
歐陽鋒心道:“洪七這傢伙總是跟我作對,只要他活在世上一天,那便於我大大不利,他現下只顧跟黃藥師拚命,我大可乘此機會施下殺手!”他正要向洪七欺近,那知段智興在一旁留心已久,自已看出歐陽鋒的心思,當即搶到歐陽鋒對面,朗聲道:“鋒兄,咱們也來比劃比劃!”歐陽鋒一怔,隨即答道:“甚好!”手中蛇杖一揚,朝段智興下盤攻來。
段智興提身一起,左腳在蛇杖上一點,借力上躍,正要從歐陽鋒頭頂越過,歐陽鋒蛇杖倏地向上一撩,疾點段智興足底“湧泉穴”,段智興身在半空,將腿一縮,身子倏然倒轉,頭下腳上,左手一抹,御開蛇杖,右手發掌,掌峰朝歐陽鋒天靈蓋戳落,歐陽鋒心中暗驚,不及揮杖封住敵人來勢,情急之下,斜身向一旁竄了出去,待他凝神一看,只見段智興身子剛剛落地,立即又彈上半空,凌空向歐陽鋒博擊而下。
歐陽鋒暗叫:“不好!”左手上揚,見招拆招,兩人愈斗愈快,啪啪之聲不絕於耳,瞬息之間,兩人一口氣拆了五六十招,若是有人在旁觀斗,定然瞧不清他們所發的招數,酣斗之際,段智興突然叫道:“蛤蟆功果然了得!”一陽指連環點出,嗤嗤聲響,歐陽鋒失聲叫道:“啊喲!”段智興已用一陽指破了他的蛤蟆功。
歐陽鋒跌在地下,心下又驚又怒,不由得向段智興怒目而視,只聽段智興抱拳道:“得罪啦!”歐陽鋒突然縱身撲過,同時雙手向段智興身上推去,段智興本來站在山崖之旁,身後便是萬丈深谷,愕然之下,身子一晃,竟自向谷中跌落,總算他臨危不亂,右手疾探,搭住山崖邊緣,暗自提起一口真氣,正要向上飛竄,那知歐陽鋒一腳踏將下來,在段智興的手背上狠狠的踩了幾下,哈哈大笑起來。
段智興又驚又怒,暗道:“此人當真狠毒!”
正在此時,洪七搶了過來,掄掌拍出,“見龍在田”,朝歐陽鋒后心拍去,歐陽鋒立即驚覺,右肘倒撞,正好抵住洪七掌心,運勁向後猛推,洪七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歐陽鋒此處置身於山崖之旁,心知不宜跟洪七硬打硬拼,否則稍不留意,自己便有性命之憂,當下借勢揮掌掠開。
洪七抓住段智興的手腕,奮力往上拉,眼看段智興便要回到崖上,驀地里一人在洪七背上一推,洪七大吃一驚,身子一沉,跟着段智興一併向深谷跌落,只聽得山崖上傳來一陣獰笑之聲,那是歐陽鋒的笑聲。
眼見洪段二人盡皆要跌個粉身碎骨,突然間人影飄動,一人憑虛御風,輕身功夫高強之極,那人掠到洪段二人之間,左手搭住洪七的手腕,右手抓住段智興肩頭,兀自提了一口真氣,竟然提着洪段二人飛回崖頂。
洪七和段智興回過神來,一齊注目看去,同時脫口叫道:“王道長!”那人正是王重陽。
只聽對面有一人笑道:“師哥,你老人家的功夫可越來越高強啦!”洪七一看,說話的正是周伯通,便道:“這位便是王道長的師弟周老兄么?”周伯通笑道:“不錯,我就是周伯通了,你倒聽過我的大名,很好,很好。”洪七哈哈一笑,心想:“聽說王道長這個師弟胡鬧之極,想來確是不假。”便道:“周老兄,我正要送你一個綽號,你便來了,真是巧得很啊?”周伯通喜道:“什麼綽號啊?你倒說來聽聽。”洪七答道:“這個綽號就叫做‘老頑童’,如何?”周伯通笑道:“妙極,妙極!”又道:“喂,叫化頭兒,我也來送你個綽號,就叫做”洪七問道:“什麼?”周伯通皺眉道:“現下還沒想到,待得我想到了再說。”側臉向段智興說道:“段皇爺,你好,我有許多日沒見到小姑娘啦,她現下怎麼樣了?”
段智興因周伯通私通劉瑛之事,雖然不想再跟周伯通計較,但心下始終對他有氣,是以適才一見周伯通,便不加理會,這時聽得他出言詢問劉瑛,哼了一聲,冷冷的道:“她好得很,周兄對她倒是關心得很啊!”周伯通一向傻裏傻氣,自是聽不出他言下之意,只是聽說劉瑛很好,也就不再多問。
歐陽鋒見自己本已將洪七和段智興置於死地,那知王重陽卻出手救了他們,心中有氣,當即欺向王重陽,蛇杖一送,朝王重陽胸口撩去,王重陽身形倏縮,避開蛇杖,拂塵迎敵擊到,歐陽鋒向後躍開,蛇杖自上而下,向王重陽兩腿之間猛掃,王重陽旋身一起,歐陽鋒蛇杖掃空,正要再行施招進擊,那知王重陽的拂塵已然凌空擊落,歐陽鋒蛇杖上揚,落開拂塵,突然施展蛤蟆功向王重陽攻到。
王重陽身在半空,只感一股大力逼到,心頭一凜,更不打話,當即使出先天功還擊,功力絲毫不在歐陽鋒之下,兩人勁力甫交,歐陽鋒大叫一聲,身子向後直飛出去,摔在地下,兀自委頓在地。
黃藥師喝聲:“好道士,果然了得!”
話聲甫歇,人已欺到,三記劈空掌連環劈出,王重陽斜身掠出,讓過黃藥師這三記劈空掌,正要進招,黃藥師知道王重陽厲害,是以絲毫不容他有還招的餘地,三掌甫畢,又發三掌,三股掌力朝王重陽直撲過來,來勢迅速已極,王重陽知道無法避讓,當即舞動拂塵,默運勁力,將黃藥師的掌力盡數盪散,黃藥師欲待再發掌進逼,王重陽已自搶了先着,右掌飄出,直拍黃藥師前胸。
黃藥師見他掌法凌厲,不敢輕敵,當下力凝右掌,反拍出去,兩掌相交,發出啪的一聲大響,兩隻手掌仍然緊緊貼在一起,雙方均是使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力催出,兩人以內力比拼了一陣,王重陽倏然收掌,身子向後斜斜飛出,黃藥師委實料想不到王重陽竟會在這緊要關口收掌,須得高手比拼內力,乃是極為兇險之事,但王重陽收掌之後,竟是若無其事,反倒是黃藥師只顧全力發功,身前沒了着力之處,身子險險向前撲倒,情急之下,忙將雙定在地下。
這時王重陽身形一起,輕飄飄地從黃藥師頭頂越過,身子將要落地之際,右足倏地向後踹出,踢中黃藥師背心,黃藥師再也站立不住,向前跌了開去,總算他身手敏捷,身子剛剛着地,立即彈身躍起,在他躍起的同時,已順勢從地下撿起一枚石子,扣在食指和拇指之間,運勁彈出,使的正是“彈指神通”絕技。
只聽嗤的一聲,那枚石子向王重陽疾射過去,勢道甚勁,王重陽贊了一聲:“好功夫!”身影如風,避開了石子,黃藥師哼了一聲,又以“彈指神通”接連射出二十餘枚石子,都是射向王重陽周身要害,王重陽時而長袖飛拂,時而拂塵猛掃,身法迅捷似電,傾刻之間,將黃藥師所發的二十餘枚石子盡數盪開。
黃藥師見此情狀,不禁佩服,朗聲道:“王重陽,難怪你在江湖上聲名甚響,果然名不虛傳,黃藥師甘拜下風。”王重陽微微一笑,說道:“黃少島主承讓了!”
洪七和段智興見王重陽片刻間已擊敗兩名高手,也是欽佩之極,只聽得王重陽道:“洪幫主,段皇爺,貧道有個計較,不知兩位是否應許?”洪七問道:“什麼?”王重陽道:“貧道適才僥倖勝了歐陽鋒和黃少島主,現下洪幫主和段皇爺再跟貧道在拳腳上分個高下,只要兩位之中有一人勝了貧道,真經便歸此人所有,倘若貧道僥倖得勝,那麼經書便由貧道所得,不知兩位意下如何?”洪段二人均想:“王道長已打敗了歐陽鋒和黃藥師,倘若咱們二人之中有一人能將他打敗,那便等於打敗了王道長、歐陽鋒和黃藥師三人一般,以一敗三,自是勝了。”段智興道:“道長的意思是要在今日比武了?”
王重陽點頭道:“正是。”
洪七道:“好,反正大伙兒都到齊了,提前一日又有何妨?”又道:“我先來領教王道長的高招!”當先發了一掌,自然而然便是降龍十八掌中的一招“亢龍有悔”,剛猛絕倫,威風八面,王重陽贊道:“好掌法!”話音剛落,身影如風,閃讓開來。
洪七喝道:“看掌!”又是一記“亢龍有悔”,這一掌力道之剛猛,比之先前那一掌,更是有過而無不及。
王重陽心道:“降龍十八掌確是武林絕學,當直非同小可!”袍袖一拂,手掌倏然從袖底探出,跟洪七交了一掌,身子微微一晃,後退一步,洪七一凝心神,一個箭步向王重陽沖了上來,右手發掌虛拍,左手握着打狗棒點出,這一點卻是實招,王重陽是武學大行家,自已瞧出其中的端倪,當下對洪七右掌不加理會,逕自左掌斜發,在打狗棒上一拍,順勢退出兩步,洪七右掌由虛變實,朝王重陽肩頭削到,王重陽喝聲:“來得好!”身子一側,左掌掌峰戳中洪七掌心。
洪七吃了一驚,縮掌后躍。
王重陽飄身而近,拂塵飛舞,朝洪七掃將過去,招數凌厲之極,洪七一凜,打狗棒猛力揮掃,激得風聲呼呼作響,御開王重陽的拂塵,順勢遞招,“惡狗攔路”,王重陽斜躍兩步,拂塵倏然發招,化開打狗棒法,身形一沉,一指點出,正中洪七右腿“伏兔穴”洪七隻覺腿上一軟,登時倒在地下。
王重陽說道:“得罪!”右手一拂,已將洪七的穴道解開,洪七心知勝負已分,再斗無益,只得說道:“王道長武功果是不凡,洪七輸得口服心服!”說罷逕自退到一旁。
段智興心中尋思:“連七兄這等高手也敗在王道長手下,我想要取勝,實是千難萬難,唉,這武不比也罷。”想到這裏,兀自心下黯然。忽聽得洪七叫道:“段兄弟,輪到你跟王道長過招啦!”段智興心頭一凜,當即想到:“為了父王的病,我無論如何也要拼上一拼了!”朗聲道:“好,請王道長賜教!”王重陽笑道:“這‘賜教’二字,貧道如何敢當?”段智興道:“道長過謙了。”
言罷雙手向外一分,一招“銀鶴亮翅”,向王重陽進擊,王重陽還了一招“倒打金鐘”兩人一個攻招迅速,一個還招極快,一招使畢,又是一招,傾刻之間,兩人拆了四十餘招,段智興使出大理段氏絕學“一陽指”,疾點王重陽身上數處穴道,嗤嗤之聲大作,一陽指勁氣逼人,但都被王重陽出招化解。
段智興本就求勝心切,此時跟王重陽拆了數十招,始終占不到半分便宜,更是心浮氣臊,正是犯了武學大忌,拆解之下,更是大落下風,斗到五十招上,王重陽奇招突出,將段智興擊倒在地。
此次華山論劍,王重陽連敗四大高手,捨身崖下那部《九陰真經》自是為他所得。
周伯通見師哥取勝,心下大喜,拍手叫道:“妙極,妙極!”忽然向洪七道:“叫化子,你的外號我可想到啦!”洪七笑道:“什麼?”周伯通道:“就叫做‘倒霉丐乞’罷”話猶未已,王重陽斥道:“師弟,不要胡說八道!”頓了一頓,說道:“丐幫一向在北方與金人對抗,洪幫主的名號大可稱為‘北丐’。”周伯通道:“他在北方便叫北丐,黃藥師住在東海,又該怎麼稱呼了?”王重陽還未答言,便聽歐陽鋒嘿嘿一笑,說道:“那最好稱呼他‘東邪’。”說著向黃藥師橫了一眼。
王重陽心道:“黃藥量行事邪僻,出人意表,稱他為‘東邪’,倒也貼切。”不由得向黃藥師看去,只見他臉上既無喜意,也無怒色,實難端摸他的心意。
周伯通向歐陽鋒道:“你這傢伙跟我師哥打起架來,簡直便如一隻”洪七接口道:“賴蛤蟆!”周伯通哈哈大笑,道:“正是,這傢伙的外號就叫‘臭蛤蟆’便了。”歐陽鋒冷笑道:“我自己沒有名號么?又何必你來畫蛇添足?”周伯通一怔,問道:
“你的外號叫什麼啊?”洪七插口道:“這個我倒知道。”周伯通問道:“什麼?”洪七道:“這傢伙的外號叫做‘西毒’。”
王重陽向段智興道:“段皇爺在天南為帝,理當稱為‘南帝’。”洪七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有了,卻不知王道長該怎生稱呼?”周伯通大聲道:“我師哥神通廣大”段智興道:“是了,王道長該當稱為‘中神通’。”周伯通笑道:“妙極,妙極!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一應俱全。”王重陽等盡皆相視而笑。
王重陽隨即設法從捨身崖取回了《九陰真經》,又將經書中所載的一門心法告知段智興,段智興大喜過望,當下將心法的要訣默默記在胸間,六人這才分道揚鏢,各自下山而去。
王重陽回到終南山之後,幾次曾想將《九陰真經》毀了,但始終下不了手,最後將真經放入一隻石匣之中,壓在他打座的蒲團下面的石板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