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襲五雲宮
返身走入,薛慕蘭迎着道:“柳妹妹,他人呢?”
柳飛燕道:“等我追出去已經不見了。”
薛慕蘭道:“他這套舞蹈,好象是很高深的武學。”
柳飛燕道:“薛姐姐也看出來了?”
薛慕蘭道:“是你跟着他舞蹈的時候,他用傳音入密告訴我說的,他說:“離開迷仙岩,只有這套舞蹈可以保命,你要看仔細了,他好象知道我是什麼人了!”
柳飛燕道:“你看會了嗎?”
薛慕蘭道:“記住了一點,還有許多地方不太清楚。”
柳飛燕道:“可惜他事先沒有和我們說清楚,我只勉強記住了手勢,步法就記不全了。”
薛慕蘭道:“我也只是記住了一些手勢……啊,你看,他在地上留下了腳印!”
柳飛燕經她一說,急忙朝地上看去,薛慕蘭說得不錯,堂屋中間一片黃泥地上,清清晰晰的印着二十八個腳印,不覺喜道:“這位老人家大概料到我們只能記住手勢,記不住步法,所以把步法的腳印留了下來。”
薛慕蘭道:“現在想來,他說的每一句話,好象都含有深意……”
她說到這裏,一張粉臉驀地紅了起來。柳飛燕經她一說,不覺也酡紅了臉。
小老頭最先在門口說的,看來這家人家的老公出門去了,後來又說娥皇女英嫁給一個丈夫,這些話,兩位姑娘再一回想,怎不臉紅?
柳飛燕岔道:“這位老人家既然留下腳印,我們就一同練吧!”
薛慕蘭點點頭,她們兩人的武功都有相當根基,小老頭舞蹈的手勢,差不多都已記住,有些變化,柳飛燕忘了,薛慕蘭還記得,薛慕蘭記不清的,柳飛燕已經練會了,可以互相交換心得。
至於腳步,兩人雖然記不得許多,但也各自都記着一點,又有地上留下的腳印可以參證,自然很快就分出每一步的先後次序來了。
就這樣,兩位姑娘也手舞足蹈的練了起來。
兩人足足練了大半天工夫,才算練會。練會,當然並不是練熟,要把它練熟,那就得勤加練習,再下一番功夫,才能運用自如。
現在已經午牌時光了,柳飛燕把小老頭留在地上的腳印掃平,說道:“薛姐姐,我們可以回去了。”
薛慕蘭臉上—紅,遲疑的道:“我……”
柳飛燕笑道:“薛姐姐,你還猶豫什麼呢?你是大師兄介紹去的,大師兄已經和萬盟主說過了,大家都會歡迎你的。”
薛慕蘭紅着臉點點頭。
柳飛燕道:“就是因為你離開迷仙岩,這位老人家才會傳我們“娥英舞步”,其實小妹還是叨了你的光呢!”
薛慕蘭聽她說出“娥英舞步”,臉上更是紅得厲害,啐道:這是他隨口胡謅的,那是什麼……“娥英舞?”該說是“醉仙舞”才對!”
柳飛燕啊了一聲道:“薛姐姐,你說得不錯,這位老人家不是說人家都叫他酒仙嗎?
“醉仙舞”,對,我們以後就叫“醉仙舞”好了。”
薛慕蘭忽然好似想起了什麼,偏頭問道:“柳妹妹,方才我看他好象是訛詐銀子的,兩次阻攔你,你卻答應得很爽快,你好象早就知道他不會騙我們,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柳飛燕道:“你沒聽他說土地公嗎?”
薛慕蘭問道:“土地公是什麼人?”
柳飛燕道:“我想自然就是他了,這有一段故事……”
她就把如何認識丁劍南,後來丁劍南忽然無故無蹤,自己和大師兄二師兄三人在土地廟歇足,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自稱土地公,要自己喬裝少年書生,到杏花樓去,以及後來果然被江南分壇擄去,差幸土地公給自己—顆解藥,才沒被迷失神志,一直說到夜襲萬松山庄為止,源源本本說了一遍。
薛慕蘭道:“所以他—提土地公,妹子就相信他了,不知他是那一位前輩高人?”
“他不是自稱酒仙嗎?”
柳飛燕道:“好啦,午牌已經過了,我們該走啦!”
“婺源無處無青山”,這句諺語,可以證明婺源縣境內,到處都是青山,景色極為幽美。
在婺源城東南首,安徽、江西交界處,有一個小鎮集,叫做店埠,依山臨溪,茂林修竹之間,疏疏落落的有十來戶山居人家。
再往南,有一座將軍廟,一共只有兩進廟宇,平日香火不盛,既非名山古剎,自然更沒有遊客。
廟裏只住了一個苦修的老和尚,苦修者,生活十分清苦之謂也。
但三天前,忽然來了兩位很體面的老紳士,還帶着四名家丁,說是游山來的,出手大方,要老和尚騰出幾間清凈房舍。
將軍廟後進,原有幾間僧舍,可是長久以來沒有人住,當然更沒有現成的被褥。
但這兩位老紳士既然挑選在這裏落腳,有錢就好辦事,三間房舍,經四名家丁打掃乾淨,一應用具也陸續從山下去添置了來。
老和尚難得遇上這麼慷慨大方的大施主,自然歡迎之不暇,自己就搬到前殿一間小屋裏去住,把後進整個讓了出來。
第二天中午,廟前來了一個穿八卦道袍的老道人,剛跨進廟門,就有一名家丁急步趕往裏面通報。
接着那兩位老紳士一起迎了出來,陪同老道人進入後進。
第二進大殿,本來是個佛堂,如今已佈置成為簡單的客室,二位老紳士把老道人讓進客室,分賓主落坐。
老道人打了個稽首,說道:“貧道接獲齊老施主、施掌門人的通知,專程趕來,不知二位老施主有何見教?”
那姓齊的老者呵呵一笑,說道:“兄弟和施掌門人把封掌門人請來,自然有極重要的事情要和封掌門人商討了,兄弟兩人,還邀請了敝門徐掌門人和白鶴吳掌門人,他們二位,今天如果不能來,大概明天也一定可以趕來的了。”
原來這姓齊的老者叫做齊文靖,還還是形意門掌門人徐子常的師叔。另—個姓施的則是武功門的掌門人施一燮。
他們正是奉迷仙岩谷主之命,會合江南各大門派,進剿五雲門的二位主持人。因這裏接近懷玉山,但已在懷玉山的範圍以外,不易引人注意的偏僻小廟,所以選定在這裏作為聯絡地點。
至於這個穿八卦道袍的老道人,卻是八卦門掌門人封清風。
迷仙岩發動夜襲萬松山庄,要齊文靖、施一燮把江南武林各個門派的掌門人調整到這裏來,正是釜底抽薪,孤立萬松山庄的計謀。
封清風聽得不禁一呆,說道:“事情有這麼嚴重嗎?”
齊文靖微微一笑,伸手從大袖中取出一個檀木錦盒,打了開來,含笑道:“封掌門人請看,這是什麼?”
封清風目光一注,神情肅然的道:“盟主的金劍令……”
原來檀木盒中放着的正是代表武林盟主的金劍!
就在此時突見一名家丁急匆匆走入,躬身道:“形意門徐掌門人、白鶴門吳掌門人來了。”
齊文靖、施一燮、封清風三人堪堪站起,徐子掌和吳綏之兩人已經飄然走近石階。
徐子常拱手道:“弟子見過師叔。”
吳綏之也拱着手道:“齊道長和施掌門人召見,在下在路上正好遇上徐掌門人,結伴同來,沒想到封掌門人也在這裏。”
齊文靖含笑道:“掌門人和吳掌門同來,那是最好不過,快請裏面坐。”
徐子常、吳綏之進入客廳,大家落坐之後。徐子常欠身道:“師叔已有多年不曾出山,此次和施掌門人聯名見召,必有事故,弟子願聞其詳。”
齊文靖呵呵一笑道:“掌門人就是不問,老夫也要說了,方才正在和封掌門人談及此事,吳掌門和掌門人可說來得正好。”
他又把放在几上的檀木錦盒打了開來。
徐子常、吳綏之目光一注,忍不住同聲道:“武林金劍!”
齊文靖讓兩人看過金劍,然後收起綿盒,徐徐說道:“不錯,老夫和施掌門人奉萬盟主密令,攜同金劍令,聯名邀約封掌門人、吳掌門人和掌門人三位前來,共議大事,這是一件十分機密之事,所以選擇了這裏,作為聯絡地點……”
吳綏之道:“此事如此機密,想必十分重要了?”
“那當然!”
齊文靖一手摸着他花白鬍子,徐徐說道:“此事關係整個江南武林的安危……”
他口氣一頓,朝三人說道:“五個月前,萬松山庄遭人夜襲,你們大概都已有見聞了,經萬盟主明查暗訪了幾個月,才知道那次夜襲,是一個叫做五雲門的江南分壇所發動,他們志在橫掃江南武林,然後依次消滅江湖各大門派……”
徐子常聽得一楞,說道:“五雲門,江南幾時有這麼一個門派?”
齊文靖含笑道:“這是一個存有野心的秘密門派,行蹤自然十分隱秘,但萬盟主已經查出他們的巢穴所在,要老夫和施掌門人會合大家,乘其為禍未烈,羽毛未豐之時,把他們掃蕩平息,也可消彌一場武林殺劫。”
徐子常問道:“師叔知道他們老巢在那裏嗎?”
齊文靖壓低聲音道:“就在懷玉山中。”
徐於常又道:“懷玉山周圍三百餘里,師叔可知他們的確實地點?”
齊文靖道:“確實地點,老夫也不詳細,但再過一二天,萬盟主會派人前來嚮導。”
吳綏之問道:“就是咱們這幾個人嗎?”
齊文靖道:“人手是以咱們這幾個人為主,萬盟主自己若是不來,也會派人前來協助。”
封清風稽首道:“一切由老施主作主,貧道等人悉聽調度就是了。”
齊文靖呵呵一笑說道:“不敢、不敢,老夫只是傳達萬盟主的金令,至於如何進行,咱們不妨等人手到齊了,再行磋商。”
事情就這樣作了決定。齊文靖吩咐家丁,給三位掌門人安頓了住處。
廟中只有—個老和尚,當然辦不了素齋,幾位掌門人一日三餐,也都由家丁自己來做的。
晚餐之後,徐子常跨進師叔住的房間。
齊文靖抬目問道:“掌門人有事嗎?”
徐子常道:“弟子正有一事想請教師叔。”
“哦!”齊文靖一手捋須,說道:“掌門人要問什麼?”
徐子常道:“師叔一向精研藥草,弟子去歲在天台山一處深澗上,發現了一件奇事……”
齊文靖道:“掌門人發現了什麼奇事?”
徐子常道:“弟子看到一隻小猴子採到一枚色呈紫紅的果實,興高采烈的咬着就吃,它只咬了兩口,正好母猴趕來,看到小猴在咬着那枚果實吃,劈面就把果實奪了過去,丟入山澗,弟子覺得奇怪,就隱伏不動……”
齊文靖笑道:“母猴不讓小猴吃的,一定是那果實有毒了。”
徐子常道:“師叔說得極是,那小猴雖然只吃了兩口,但轉眼工夫,就全身發抖,四肢抽搐翻着白眼,顯然中了毒無疑,母猴立即抱起小猴,一路飛掠而去,弟子不知母猴要去做什麼,一時好奇,就一路跟了下去……”
齊文靖道:“母猴可能去找解毒藥草了。”
徐子常續道:“這樣差不多奔行了十來里路,那母猴登上一處石崖,崖上有一叢草花,它把小猴鼻子湊近花上聞了一回,小猴居然漸漸醒來,好象已經痊癒了。弟子心知這叢花草,定是解毒藥物無疑,但苦於不知它究是何種藥草?竟有如此靈異,當時就采了兩朵,準備要向師叔請教,但過了些時候,花朵枯萎,剩下了許多粉末,弟子—直帶在身邊,請師叔過目,不知還認不認得出來?”說完,伸手入懷,取出一個小紙包來,雙手遞上。
齊文靖接到手中,說道:“解毒不用口服,只要聞上一聞,就能解去劇毒,這會是什麼藥草?”
當下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裏面果然只有一小撮色呈淺紅的粉末,他湊着鼻子聞了聞,敢情依然聞不出來,就用手指沾了一點粉末,放在舌尖上細細的辨別味道。
徐子常道:“師叔,這粉末可能有毒,你還是聞的好。”
一個精研藥草的人,聽到這種粉未能解奇毒,自然如獲至寶,非找出答案來不可。
齊文靖果然又依言把紙包湊近鼻子,仔細的聞了一會,忽然口中“咦”了一聲,“哈啾!”打了一個噴嚏!
徐子常知道已經可以了,這就以“傳音入密”說道:“師叔不可出聲。”
齊文靖看着他道:“這是金不換花粉,善解天下奇毒,乃是最稀見的藥草,可惜給老夫一個噴嚏吹散了。”
徐於常忙以“傳音入密”說道:“這包花粉,就是為師叔你老人家準備的,只要你老人家清醒了就好。”
齊文靖看他以“傳音入密”和自己在說話,也以“傳音入密”說道:“老夫清醒得很。”
徐子常一面說道:“師叔幫助迷仙岩,難道以為是對的嗎?”
齊文靖愕然道:“老夫傳達萬盟主金劍令,這有什麼不對?”
徐子常心中暗感驚異,忖道:“難道師叔沒被迷仙岩迷失神志嗎?”
一面仍以“傳音入密”說道:“師叔仔細想想看,你聞了花粉之後,和方才可有什麼不同之處嗎?”
齊文靖唔了一聲,點頭道:“果然有些不同,現在頭腦清爽得很,方才似乎頭腦昏沉,有好些事情,如同夢境……”
徐子常道:“這是師叔方才聞了金不換花粉,已解去了迷失的心神之故。”
齊文靖目露驚異之芒,目光直注,問道:“老夫被迷失了心神?是什麼人迷失了老夫的心神?”
徐子常道:“師叔聲稱奉萬盟主之命,持了金劍令前來這裏,聯合江南各大門派圍剿五雲門,不知這金劍令是什麼人交給師叔的?”
齊文靖道:“是谷主親手交給老夫的……”
說到這裏,矍然道:“哦,你說這金劍令是假的?”
徐子常道:“金劍令代表武林盟主,豈會假手外人轉交師叔?迷仙岩假冒金劍令,居心叵測,弟子和吳掌門人、封掌門人都是剛從萬松山庄來的……”
“迷仙岩?”齊文靖一怔,問道:“迷仙岩是什麼地方?”
徐子常道:“師叔和施掌門人就是從迷仙岩來的。”
齊文靖點着頭,說道:“你再說下去。”
徐子常就把迷仙岩谷主,即是昔年魔教公主,此次為了他們計劃夜襲萬松山庄,才要師叔和施掌門人以金劍令把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調來此地,一是釜底抽薪,減少萬松山庄的助力,二是驅使江南幾個門派和五雲門拼個生死存亡,迷仙岩可以隔山看虎鬥,坐收漁人之利,以及自己三人奉盟主之命,攜同金不換花粉前來,詳細說了一遍。
齊文靖嘆息一聲道:“想不到這魔女心思竟有如此毒辣,老夫二十年來一直優遊林下,不問世事,不知是什麼時候老夫迷失神志的。”
徐子常道:“師叔清醒了就好。”
齊文靖道:“現在咱們該怎麼辦?萬盟主可有指示嗎?”
徐子常道:“師叔只要仍和往常一樣,不可露了形跡。”
齊文靖道:“施掌門人呢?”
徐於常道:“施掌門人自有吳、封二位掌門人負責,大概今晚也可以把他救醒過來了。”
第三天中午,於嬤嬤率同公孫龍、查家榮和十二名劍手也趕到了。
於嬤嬤—腳跨進大廳,就呷呷尖笑道:“齊長老、(齊文靖是形意門碩果僅存的長老,她稱呼他長老,並不是因為他是迷仙岩長老的稱呼)諸位掌門人,都先到了,老婆子奉命趕來,是給諸位作嚮導來的。”
齊文靖頷首道:“於嬤嬤知道五雲門在那裏嗎?”
於嬤嬤尖笑道:“老婆子若是不知道,盟主還會派老婆子來嗎?”
齊文靖點頭道:“如此就好,只不知於嬤嬤打算何時動身?”
於嬤嬤道:“齊長老和諸位掌門人想必已用過午餐了,那就這時候動身,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她雖是和大家商量口氣,但卻沒待幾位掌門人發言,接著說道:“從這裏動身,傍晚稍過,就可以趕到懷玉山下,再走上七八十里山路,兩更不到,就可以趕到五雲門了,咱們要一舉撲滅五雲門,自然是夜裏趕到他們總壇最好,這叫做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說到這時,破竹似的喉嚨又呷呷尖笑起來。
齊文靖點頭道:“於嬤嬤說得極是,諸位道兄如果沒有意見,咱們就此時動身好了。”
施一燮道:“於嬤嬤是嚮導,她既然說這時候動身,趕到五雲門差不多已快要二更天了,那就這時候動身的好。”
齊文靖站起身道:“好,咱們這就走,於嬤嬤請。”
於嬤嬤道:“老婆子那就不和諸位客氣了。”
她邁開大腳,當前領路,齊文靖、施一燮等五人隨着她走出廟門,四名家丁也一齊跟着走出。
廟門外分兩行站着十二名一色青衣勁裝的劍土,由公孫龍、查家榮領頭,挺胸肅立,看到於嬤嬤走出,一齊躬身為禮。
於嬤嬤一揮手說道:“走!咱們上懷玉山去。”
公孫龍、查家榮答應一聲,立即各自率同六名劍士分作兩行首先上路,於嬤嬤意氣飛揚的跟在他們後面就走。
齊文靖和四位掌門人則跟在於嬤嬤的身後,另外還有隨同齊、施二人而來的四名家丁,(他們當然是迷仙岩的劍士了)魚貫出發。
那老和尚等眾人出了廟門,就匆匆捧着一隻灰色信鴿,走到大天井中,雙手一送,信鴿就撲撲幾聲,箭一般沖宵直上,瞬息不見。
一行人果然在傍晚時分,趕到懷玉山北麓,用過乾糧,就繼續上路。
天黑以後山徑愈走愈見嶇崎,先前還有盤曲小道,入山愈深,到後來連似有若無的小徑都沒有了。好在一行人身手全都不弱,走在懸岩峭壁上,個個都似履平地。
二更光景,他們已從“五雲門”(兩山夾峙的石門)來至“五雲宮”。(五雲宮並不是五雲門真正的總壇)
於嬤嬤腳下一停,手指五雲宮,說道:“諸位掌門人,這五雲宮就是五雲門的總壇了。”
齊文靖等人沒來過五雲門,當然並不知道,這就朝施一燮等人拱拱手道:“諸位道兄,咱們奉盟主之命,持同金劍令而來,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叫五雲門出來,面數其罪,勒令他解散五雲門,束手就擒,隨同咱們回去,聽候盟主處置,諸位道兄意下如何?”
封清風道:“齊施主說得極是,咱們奉盟主之命,聲討五雲門,自然要堂堂正正的和五雲門主相見,面斥其非了。”
齊文靖一抬手道:“你們上去敲門,要五雲門主出來迎接。”
跟在他身後四個家丁打扮的漢子中,有人答應一聲,立即趨步走出,跨上台階,舉手重重的叩了三下銅環。
過沒多久,只見兩扇朱紅大門緩緩開啟,走出一名年輕的青衣道姑,左手中指掛着拂塵,朝那家丁看了一眼,問道:“深更半夜,管家的跑來敲門,有什麼事嗎?”
那家丁道:“你快去稟報五雲門主,就說江南各大門派的掌門人來了,要他快些出來迎接。”
年輕道姑直到此時才發現宮前—片石砌平台上果然站着許多人影,口中啊了一聲,忙道:“好,管家請他們稍候,我這就進去通報。”
說完,迅快的退後一步,闔上了大門。
大家站在五雲宮前面,足足等了一刻工夫之久,依然不見動靜。
齊文靖不耐煩的道:“五雲門主架子不小啊!”
於嬤嬤呷呷尖笑道:“齊長老性急什麼?到了這裏,還怕見不到門主嗎?”
正說之間,只見兩扇朱漆大門緩緩開啟,走出四名手持六角紗燈的青衣道姑,她們看去不過十七八歲,一個個眉目如畫,體態妖嬈,跨出大門,就分兩邊停下來。
接着走出來的也是一個青衣道姑,看去已經三十齣頭,雖然生得柳眉鳳眼,但臉色焦黃蒼白,眼角眉梢已見皺紋,手持一支烏木為柄的馬尾拂塵,緩步走落石階,朝眾人打了一個稽首,說道:“貧道清月,方才據報,今晚惠臨敝觀的竟是江南各大門派掌門人,真是不勝榮寵之至,家師已在觀中恭候,特命貧道前來恭訝諸位鶴駕,請到裏面奉茶。”
原來她正是方如蘋的三師妹,奉命主持五雲宮的。
齊文靖回身朝四位掌門人拱拱手道:“五雲門主既在裏面,咱們就進去吧!”
清月道姑抬手道:“諸位掌門人請。”
齊文靖道:“不用客氣,你只管在前領路。”
清月又打了個稽首,才轉身走在前面領路。
齊文靖等人隨着她進入五雲宮大門,越過第一進大殿,來至第二進,迎面一排三間,中間一間射出明亮的燈光,看去象是一座大廳。
清月領着一行人來至廳前,只見從廳內走出一個儒生打扮的老者,連連拱手道:“諸位掌門人蒞臨,快請廳上奉茶。”
齊文靖不知他是什麼人,只拱了拱手,就舉步跨上石階,那儒生老者抬手肅客,陪同齊文靖等人進入大廳。
齊文靖舉目看去,只見廳上一張高背錦椅前站立着一個雲髻高娥,身穿白色衣裙的中年婦人,蛾眉淡掃,膚色白皙,雙目炯炯有神,這時朝眾人襝任為禮,說道:“賤妾聽說江南武林各大門派掌門人奔臨寒山,深感榮寵,賤妾有失迎迓,還請諸位道長多多恕罪,快請上坐。”
齊文靖暗暗一怔,沒想到五雲門主竟是一個婦道人家,一面連忙拱手還禮道:“這位大概就是五雲門主了,齊某久仰得很。”
那儒生打扮老者連忙一指齊文靖,說道:“這位是形意門碩果僅存的名宿齊長老文靖。”
接着給施一燮、徐子常、吳綏之、封清風等人一一引介了,只是沒介紹於嬤嬤。
五雲門主也連說:“久仰”,一面抬手道:“諸位道長請坐。”
眾人落坐之後,兩名青衣使女給大家送上香茗。
徐子常趁這段時間,以“傳音入密”朝五雲門主說道:“敝師叔齊文靖和武功門施掌門人,原是奉迷仙岩谷主之命,以假金劍令召集江南武林同道,企圖不利貴門,在下和八卦門封道長、白鶴門吳道長奉萬盟主之命,應召而來。
因敝師叔和施掌門人被迷仙岩迷失神志,經在下中途給他們解去了迷失神志之葯,現在神志已經恢復清明,當然不會再替迷仙岩為虎作倀,目前只有給咱們作嚮導的的於嬤嬤,乃是迷仙岩谷主的心腹,另外隨地同來的公孫龍、查家榮,是谷主門下弟子,他們所率領的十二名劍士,亦是久經訓練,身手看來不弱,門主只要把於嬤嬤等三人制住,即可無事了。”
五雲門主朝他含笑微微頷了首,卻並無表示。
就在此時,突聽那儒生打扮的老者口中發出龍吟般一聲長笑,朗朗說道:“兩位是何方朋友,既然到了五雲宮,怎不請下來喝杯茶水?豈不讓江湖同道笑五雲門不懂禮數嗎?”
這話聽得齊文靖等幾人方自一怔,自己身後,還有人綴了下來,大家居然一無所覺!
就在此時,只聽大天井上發出一聲嘹亮的笑聲,說道:“看來貧道和大師兩人,當真逃不過公孫先生法眼!”
話聲中,大天井上已經飄落兩道人影。
假扮公孫龍的方如蘋聽得心頭暗暗一怔,忖道:“自己只當公孫先生精於易容,這麼看來,他也是一位武功十分高明的人了!”(公孫先生就是儒生打扮的老者)
飄落天井的是一道一僧。老道人頭棺白玉簪,身穿紫紅道袍,生得相貌清癯,童顏鶴髮,肩頭背一柄古劍,手持白玉拂塵,望去仙風道骨,真是圖畫中人。
那老和尚個子高大,濃眉如帚,雙目如鈴,身穿一件黃布僧袍,手拄禪杖,凜若金剛。
這兩人,一個赫然是仙女廟老觀主通玄道長,一個是少林寺怒金剛澄通大師。
這兩人堪堪飄身落地,接着又是一陣撲撲輕響,飛落六道人影。
那是一道、五僧,道人是手握降魔桿的瘦靈官靈玄,五個僧人,則是一式手持禪杖的老和尚,(他們正是和澄通一起追蹤夜闖少林寺,偷走大檀梅丸的霍從雲,一直追到揚州,先後失蹤的澄果、澄清、澄善、澄幻、澄覺等人。)
五雲門主口唇微動,以“傳音入密”朝於嬤嬤說道:“你們不可露了形跡!”
(前文已有交代,於嬤嬤是逢姑婆改扮的,方如蘋改扮了公孫龍,畢纖雲改扮了查家榮,她們都是公孫先生易的容,連聲音都改變了。)
接着又以“傳音入密”朝齊文靖道:“齊道長,目前迷仙岩的後援趕來,諸位道長最好莫要露了形跡,被他們看出來了。”
齊文靖心中暗道:“她要自己等人莫要露了形跡,那是仍要自己裝作神志受迷,難道她沒有自己幾人相助,能夠應付得下來?”
當下只得朝她暗暗點了下頭,一面又“傳音入密”通知了施一燮等人。
公孫先生(儒生打扮的老者)舉步走出大廳,拱拱手道:“敝門主請道長、大師入廳奉茶。”
通玄道長呵呵一笑,抬手道:“大師請。”
口中說著,已經舉步走在前面,一面朝公孫先生拱拱手笑道:“三十年不見,貧道想不到卻會在這裏和公孫先生見面。”
公孫先生淡談一笑,說道:“兄弟隱居懷玉山,確實已有三十年不曾在江湖上走動了。”
他陪同通玄道長、澄通大師等人進入大廳。
五雲門主站起身道:“公孫先生原來和這位道長乃是素識,那就煩勞公孫先生給賤妾引見了。”
公孫先生微微一笑道:“這位是揚州仙女廟的觀主通玄道長,揚州士紳,莫不稱他老神仙,但江湖上卻無一人知道,但若說出他三十年前的名號來,江湖上人只怕會大吃一驚……”
通玄道長大笑道:“貧道現在是通玄,何必再說過去之事?”
齊文靖等人看着通玄道長,竟無一人認得此人,每人心中都暗暗奇怪,不知他三十年前究是何人?
五雲門主道:“這位道長在三十年前一定是一位大大有名的人了?”
“哈哈!”公孫先生朗笑一聲,忽然正容道:“道兄如果在三十年後的今天,安份守己,做你仙女廟的觀主,不再行走江湖,助紂為虐,兄弟就不會提你三十的前的名號了,但今晚夜闖五雲門,依然和迷仙岩沆瀣一氣,還怕人提你三十年前的字號嗎?”
說到這裏,朝五雲門主拱拱手道:“他就是三十年前魔教副總護法純陰子。”
他說出純陰子三字,聽得齊文靖和四位掌門人心頭不期一震!
據說純陰子練成一身旁門陰功,在當時魔教之中,名列三大高手,他居然搖身一變,當起仙女廟的觀主來了。
通玄道長目中射出兩道森寒光芒,哼道:“公孫無忌,貧道三十年前立下誓言,凡是有人再叫出我昔年名號之人,非死不可,你犯了貧道的忌諱,不能怪貧道出手無情了。”
陡然一掌,朝公孫先生凌空拍去。
公孫先生趕忙身形一閃,避了開去。
通玄道長掌勁出手,正待追擊過去,突覺身後似有一縷輕風朝“靈台穴”襲來,因此在公孫先生閃開的同時,也身形疾閃,回頭喝道:“什麼人偷襲貧道?”
“哈哈!”廳外響起一聲震耳洪笑,接着有人說道:“霍某隻是要道兄適可而止而已!”
隨着話聲,走進兩個人來。
前面一個紫臉濃眉的漢子正是名動江湖的崆峒飛雲霍從雲,跟在位身後的是一個藍衫少年,生得玉面朱唇,風儀瀟洒,乃是丁劍南。
通玄道長一呆,接着朗笑一聲,稽首道:“原來是霍大俠,哈哈,什麼風把霍大俠也吹來了?”
霍從雲道:“霍某是追隨道兄身後來的。”
他回答得很含糊。
這時丁劍南卻一直走到五雲門主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禮,說道:“弟子叩見師叔。”
五雲門主含笑道:“劍南,你怎麼也來了?”
丁劍躬身道:“弟子聽到魔教匪徒邀集江南武林人士,要夜襲五雲門,特地半夜趕來,聽候師叔差遣。”
五雲門主問道:“你是和霍大俠一起來的?”
丁劍南道:“不,方才弟子發現有人潛入五雲宮,弟子悄悄跟了進來,並非和霍大俠一路的。”
這話自然是霍從雲交代他這麼說的了。
但話聲一落,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霍大哥是奉萬盟主之命趕來的。”
五雲門主輕哦了一聲,朝霍從雲襝衽一禮,說道:“霍大俠光臨寒山,賤妾有失迎迓,快請上坐。”
霍從雲抱抱拳道:“門主好說。”
他也不和眾人招呼,就大模大樣的在左邊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五雲門主目光一動,徐徐說道:“諸位半夜光臨寒山,想必有什麼見教了?賤妾這就洗耳恭聆。”
通玄道長呵呵一笑道:“貧道是遵奉武林金劍令來的,這傳武林金劍之人,乃是形意門的長老,因此還是請齊長老來說明的好。”
齊文靖站起身道:“兄弟是奉萬盟主之命,攜同武林金劍,會合江南武林同道,乃是因為傳聞五雲門崛起江南,陰謀倡亂,準備逐個并吞江南各大門派,進而消滅少林、武當,獨霸江湖,稱尊武林,等到勢成燎原,就不可收拾,為此特要兄弟前來主持,如今幾位掌門人都在這裏,貴門主最好隨兄弟等人同去見萬盟主,解釋清楚,否則只怕會對貴門不利……”
五雲門主望着他微微一笑,說道:“齊長老口口聲聲說是奉萬盟主之令,還攜同武林金劍前來,怎不把代表武林盟主的金劍請出來,先讓賤妾瞧瞧呢?”
齊文靖點點頭道:“門主就是不說,兄弟自然也要取出武林金劍來,請門主過目的了。”
話聲一落,伸手一招,跟着他同來的四名家丁中,立時有一人手捧錦盒,送到齊文靖面前。
齊文靖雙手接過,等那家丁退下之後,就隨手打開錦盒蓋子,然後起身送到五雲門主面前,說道:“門主請看。”
五雲門主也站了起來,雙手接過錦盒,只看了一眼,就往几上一放,回頭道:“清月。”
清月躬身道:“弟子在。”
五雲門主道:“你去把咱們接到的武林金劍取來。”
五雲門也有武林金劍!
清月答應一聲,轉身急步往外行去,不多一會,她返身走入,手中拿着一個不到一尺長的青布包,送到五雲門主面前。
五雲門主伸手接過,就很快的打了開來,青布包中赫然也是一支八寸長的金劍,雕刻精細,一望而知是武林盟主的信物武林金劍!
五雲門主伸手從錦盒中取起金劍,一手拿一支,用兩個手指頭撮着劍尖,並在一起,朝大家展示着,說道:“齊長老、諸位掌門人請看看,這兩支金劍令可有絲毫不同之處嗎?”
兩支劍並排放在一起,看去長短、大小、色澤、雕刻、鑲嵌、幾乎一模一樣,絲毫無異。
齊文靖問道:“門主這支金劍是那裏來的?”
“問得好。”
五雲門主目光一抬,含笑道:“賤妾這支金劍令,是半年以前有人傳達萬盟主的金令,要敝門江南分壇限期撤出江南送來的,但這人沒把金劍令收回去,據賤妾所知,武林盟主的金劍令只有一支,怎麼會送來了不收回去的呢?後來經賤妾調查,這脅迫敝門江南分壇撤出江南的,不是萬盟主,而是迷仙岩手下的人……”
說到這裏,忽然面容一正,說道:“據賤妾所知,有人持了金劍令殺死淮揚派的滕傳信,結果這金劍令也不是萬盟主傳出來的,乃是迷仙岩嫁禍之計,企圖由此引起江南各個門派自相殘殺。”
她口氣略頓,接着又道:“據賤妾所知,齊長老和施掌門人是從迷仙岩來的,這支金劍令自然也是迷仙岩谷主交給齊長老的了,怎麼能說是萬盟主傳下來的金劍令呢?既非萬盟主傳下來的金劍令,要賤妾解散五雲門,自然是迷仙岩谷主的意思了,賤妾自然也用不着聽金劍令的命令了。”
通玄道長呵呵一笑道:“門主可曾聽到齊長老方才說過的一句話嗎?”
五雲門主道:“道長說的是指那一句話呢?”
通玄道長道:“方才齊長老說過,如果門主不服從盟主的金劍令,只怕會對貴門不利!”
五雲門主道:“賤妾如果不服從這支假金劍令,你們就要仗着人多勢眾,向敝門下手了?如果要動手,迷仙岩來的人,就可以向敝門挑戰,用不着假借萬盟主之名,持着金劍令來做幌子了。”
“且慢!”
八卦門封清風站起身道:“門主指齊長老持來這支金劍令出於迷仙岩谷主,乃是偽造之物,貧道等人是奉金劍令之召來的,如今最重要的是先把這支金劍令的真假弄清楚了。”
吳綏之接口道:“封道長說得極是,咱們是奉金劍令之召而來,如今武林金劍既然有了兩支,而且又一模一樣,真假難分,兄弟覺得確有先澄清孰真孰假之必要。”
通玄道長呵呵一笑道:“封、吳二位掌門人,乃是一門之主,在江湖上享譽多年,盛名久着,怎麼連這點小事,都分不出來嗎?”
封清風道:“道兄分得出武林金劍的真假來嗎?”
通玄道長又是一聲大笑,說道:“真假早已分得很清楚了,封掌門人是真不懂,還是故意如此說的?”
封清風道:“貧道倒要聽聽道兄的高見。”
通玄道長道:“五雲門主這支金劍令,乃是半年以前,有人持令要她所屬江南分壇撤出江南,但傳令之人,並未把金劍令收回,可見這支金劍令,自然是仿製的假金劍令,已無疑問,至於齊長老奉萬盟主之命,調集江南各大門派,聲討五雲門,傳出來的金劍,自然是真的了。”
“哈哈!”一直沒有開口的崆峒飛雲忽然大笑一聲道:“據霍某所知,齊長老數天前從迷仙岩出發,並未見過萬盟主,這支金劍令,怎麼會是真的呢?如果五雲門主將這支金劍令,交給一位掌門人,要他去召集江南各大門派,也說是奉萬盟主之命,去聲討迷仙岩的,你能說是他是假的嗎?”
通玄道長道:“霍大俠怎知齊長老不是奉萬盟主之命來的呢?”
“哈哈!問得好。”
霍從雲大笑一聲道:“因為霍某剛從萬松山庄來,而且還是奉萬盟主之命趕來的。”
通玄道長道:“這麼說,霍大俠也帶來了金劍令了?”
霍從雲微微一笑道:“正是。”
隨着話聲霍地站起,右手朝左袖—探,摸出一支金色小劍來,舉劍說道:“霍某臨行之時,萬盟主鄭重把金劍交到霍某手中,言道:迷仙岩谷主,實乃昔年魔教公主,此次迷仙岩派人大舉夜襲萬松山庄,卻假傳金劍令,邀集江南幾個門派的掌門人前去懷玉山聲討五雲門,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一來可以使萬松山庄減少外援,二來驅使江南各大門派和五雲門作戰,斗個兩敗俱傷,迷仙岩就可坐收漁人之利,霍老哥可持這支金劍令趕去五雲門,第一,要江南各大門派的幾位掌門人切勿上了迷仙岩的當,第二,把迷仙岩的爪牙,給兄弟一體拿下,如有違抗金劍令者,一律格殺勿論。霍某奉命趕來,就是執行萬盟主的金劍令。”
他手中的金劍令,和五雲門主手中拿着的兩支,大小形式,也是一模一樣,但只要看他說得如此認真,那一定是真的了。
通玄道長沒想到霍從雲也會帶來金劍令,他對霍從雲雖然心存顧忌,但以今晚的形勢而論,就算封清風、吳綏之、徐子常三人站到他一邊去,自己這邊還是佔了極大優勢,於是冷冷一笑道:“誰是迷仙岩的爪牙?”
公孫無忌笑道:“迷仙岩的爪牙,除了你純陰子,還會有誰?”
通玄道長目光一冷,沉哼道:“公孫無忌,你給我小心一些!”
公孫無忌大笑道:“兄弟不用小心,應該小心的該是道兄,你沒聽霍大俠方才說過,要把迷仙岩爪牙一體拿下嗎?誰敢意圖頑抗,就格殺勿論。”
通玄道長只是朝他沉哼一聲,目注霍從雲道:“霍大俠你以為貧道真的怕了你嗎?不錯,貧道是奉迷仙岩谷主之命來的,但今晚乃是對付五雲門來的,你總該知道,五雲門崛起江湖,設立江南分壇,夜襲萬松山庄,可見五雲門和萬松山庄,同樣是敵非友,你霍大俠既然奉命而來,你可以用金劍令把八卦、白鶴、形意三位掌門人帶走,咱們依然河水不犯井水,不知霍大俠意下如何?如果你霍大俠強要出頭擋橫,你不妨看看今晚形勢,就算加上霍大俠,只伯也是無能為力,識時務者為俊傑,霍大俠不妨考慮考慮貧道說的話,才可免傷和氣。”
他這話軟中帶硬,以他想來,也確實如此,但減少一個霍從雲,至少可以減少一個勁敵。
五雲門主微微一笑道:“霍大俠,通玄道長自以為足可對付得了五雲門,那就不妨讓他試試,霍大俠又何妨暫時置身事外?”
霍從雲大笑道:“門主好意,霍某心領,霍某持萬盟主金劍令而來,要拿的是迷仙岩爪牙,依霍某算來,如今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這自稱通玄道長的純陰子。”
通玄道長聽得勃然大怒,厲笑道:“很好!”
他左手拂塵一揮,沉喝道:“霍從雲,既然你要插手擋橫,那就大家到廳外去見個真章。”
霍從雲朝他笑了笑道:“道兄難道還看不出來嗎?霍某說過,迷仙岩爪牙,算起來只有你一個了,還用得着到廳外去動手嗎?把你道兄拿下了,不就天下太平了嗎?”
通玄道長聽得一怔,迷仙岩來的人,只有自己一個了?這話他當然不信。
回頭看去,澄通大師和自己並肩站在一起,稍後是澄果、澄善、澄清、澄幻、澄覺五位少林長老和師弟瘦靈官靈玄。
最後則是於嬤嬤、公孫龍、查家榮等人,還有坐在左首的齊文靖、施一燮是迷仙岩的長老。
論實力,已經遠勝過五雲門和霍從雲了。
這原是他回頭目光一動的事,不覺大笑—聲道:“霍大俠如何看出只是貧道一個人了?”
霍從雲道:“道兄之意,是要五雲門主和霍某一起到大天井上去較量較對不?道兄難道還想走出大廳去嗎?”
通玄道長又是一怔,哼道:“貧道如何走不出去了?”
他究是成了精的老江湖,霍從雲先說只有他一個人了,又說他走不出大廳,他心中難免生疑,心想:“看來自己還是先退出大廳去的好。”
心念一動,就轉身往外行去。
突聽於嬤嬤喝道:“通玄道長,老婆子是奉谷主之命督戰來的,既然他們要在廳上動手,咱們就在廳上動手,不用出去了。”
通玄道長在魔教中身份雖高,但於嬤嬤乃是谷主的心腹,她說奉命督戰而來,自然不假,他不得不賣她的帳,這就呵呵一笑道:“好吧!”
左手拂塵朝前一揮,說道:“那就一起和貧道上吧!”
他這拂塵一揮,原是指揮和他同來被迷失心神的澄通大師等六人的暗號,那知拂塵揮起,澄通大師等六人站立如故,恍如不見,身子一動也未動,連師弟瘦靈官也只作不聞。
一時之間,不覺心頭猛然一凜,暗暗:“澄通大師等人乃是少林寺澄字輩的長老,一身武功極高,怎會被人無聲無息不知不覺中就制住了?”
他那裏知道假扮公孫龍的方如蘋,練成佛門無上神功“達摩洗髓經”,這六位少林長老一身武功縱然極高,便練的總是少林功夫。
少林武學出自達摩祖師,同是佛門武學,“洗髓經”中的神功,遠勝過他們所學,因此方如蘋在他們身後髮指,六位少林長老均會在毫無抗拒,不知不覺中被制住了穴道。
霍從雲大笑—聲道:“純陰子,現在不是只有你—個人了嗎?你還不束手就縛,更待何時?”
揚手一指朝他迎面點去,“穿雲指”嘶然有聲,一縷勁風激射過去。
這下真教通玄老道大吃一驚,急忙拂塵一揮,身向旁閃,右手疾發一掌,朝霍從雲拍來。一道掌風挾着一股陰寒之氣,勢若浪濤般湧出。
丁劍南不待霍從雲出手,左手抬處,向外揚起,口中叫道:“霍大哥,殺雞焉用牛刀,這妖道交給小弟吧!”
說話之時,已把通玄老道的一記掌風接了過去。
公孫無忌叫道:“丁少俠小心,他使的是陰極掌……”
話聲未落,但聽蓬然一聲,兩股暗勁交接,各不相讓,勁風飛旋,從旁里湧出。
廳上眾人都感到勁氣逼人,站得稍近的人,被旋風吹得衣袂獵獵飄飛。
五雲門主看得暗暗點頭,忖道:“看來劍南內功又精進甚多!”
通玄老道做夢也沒想到丁劍南年紀輕輕,居然接得下自己一記“陰極掌”,心頭方自一楞,陡覺一縷勁風朝身後襲來。
他究是昔年魔教中的三大高手之一,反應奇快,急忙身形一偏,避了過去,目光一注,發現偷襲自己的竟是公孫龍,不覺怒笑道:“公孫龍,你反了?”
方如蘋一擊未中,學着公孫龍的口氣說道:“我是奉師父之命來和五雲門合作的,師父曾有交代,說你平日妄自託大,心存叛意,要於嬤嬤將你擒回谷去,我那裏反了?”
她原是隨口說說的,怎知聽到通玄老道耳里,卻信以為真,不由得臉色劇變,怒聲道:
“這話是你師父說的?”
方如蘋笑道:“不是師父交代的,我會向你出手嗎?不信,你可以問於嬤嬤。”
日中說著,右手一掌,朝他劈去。
這一掌,她使了十成功力,內勁如山,勢道極為凌厲!
通玄老道見多識廣,乍見方如蘋揮手劈來,先前還不十分在意,等到一股內勁如山壓來,立時發覺不對,這一記掌風中所含的內勁,極似佛門神功,絕非谷主門下,急切之間,左手拂塵朝前一揮身形向右閃出,口中喝道:“你是什麼人?你不是迷仙岩的弟子!”
丁劍南在方如蘋和他說話之時,並未出手,這時接口笑道:“公孫龍明明是谷主門下的大弟子,怎會不是?”
右手抬處,一掌朝他身右拍去。
這一記他使的是“五行掌”,發掌不帶絲毫風聲,一團無形暗勁,疾轉如輪,直撞過去。
“五行掌!”通玄老道推出右手,目注丁劍南喝道:“你是五行門的人?”
“五行掌”本身已是武林中幾種極著名的掌勁,但丁劍南練成達摩“洗髓經”,五行真氣之中又加入了佛門神功,威力豈同小可?
通玄老道右手堪堪推出,上身似是被人推了一把,身向後仰,腳下再也姑不住樁,逼得他往後退出了一步。
方如蘋既然已出手,豈肯停下來?口中清叱一聲,身形一晃,右手又是一掌,乘機劈去。
通玄老道發現方中蘋欺來,心中大怒,口中大喝一聲,左手迎劈而出。
雙掌接實,通玄老道長因剛剛被逼後退,腳下還沒有站穩,又身不由主的後退了一大步。
方如蘋和他硬接一掌,只覺對方掌風奇寒無比,掌力極重,也被震得後退了一步。她不知道自己練的佛門神功,並不懼怕旁門陰功。
但通玄道長卻發現了,這兩人掌力之強,自己苦練數十年的“陰極掌”竟然奈何他們不得!
他在後退之際,身形閃電般一個輕旋,右手一抬,已從肩頭撤下長劍,獰笑道:“很好,貧道今晚少不得要開殺戒了。”
一劍在手,全身都在隱泛殺氣!
方如蘋也嗆的一聲掣出劍來,大聲道:“丁少俠,在下奉師父之命要把他擒回山去,你還是讓我一人來對付他吧!”
丁劍南知道她武功劍術都不在自己之下,對付通玄老道應該不成問題,這就含笑道:
“既然迷仙岩要把他擒回去,公孫兄只管請便。”
他果然沒有拔劍。
任你通玄老道長平日那麼老奸巨滑,也猜測不透於嬤嬤、公孫龍等幾人何以會和自己作對?
尤其凡是心機極深的人,也都是疑心特別重的人。他深信方如蘋方才說的話,谷主認為他平日妄自託大,才會傳下密令,要於嬤嬤處置自己。哼,無怪她(於嬤嬤)不讓自己退出大廳去了。
通玄老道急怒交迸,長劍出鞘,就是為了力圖一拼,至少也要把公孫龍力劈劍下,給谷主一個顏色看看。而且今晚之局,如果不除掉一兩個人,勢難突出重圍。
他在這樣的雙重心情之下,心頭殺機愈來愈熾,方如蘋堪堪掣出長劍,他就虎吼一聲:
“公孫龍,你敢冒犯道爺,我就不管你是谷主門下大弟子,先將你誅殺了,也可以給谷主一個警告,這是她太不重視老人的教訓。”
口中還在說著,長劍揮灑,早巳划起一片精芒,朝方如蘋左右包抄過來,森寒劍氣,砭人肌骨!
原來他練劍數十年,已把“陰極真氣”融合在劍招之中,和人動手,“陰極真氣”就源源從劍身發出,至陰至寒之氣隨着劍招的變化,也一招重過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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