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劍殲四壇
梅三公子冷嘿一聲,左手長袖揮處,“般若神功”像潮水一般湧出!同時腳尖一點,人也跟着撲去!佛門“般若神功”,無堅不摧,威力何等強大?尤其在他蓄意毀陣,自然用足十成力道,別說是人工堆砌的石塊,就是天生石筍,也怕不震成數截?
那知事實上卻大謬不然,梅三公子一袖拂出,只覺那堵石牆,竟是虛飄飄的空無一物。
幻象!原來只是幻象而已!他啞然失笑,撲起的身形,飄然落地!
啊!那堵石牆,仍舊擋在身前。再一細瞧,原來自己撲出老遠,但依然落在原地。
幻象照說是沒有實質的,它怎能擋住自己飛撲之勢?心中想着,不由回頭瞧去。
那知這一瞧,又把梅三公子楞住了。
原來身後席地而坐的紅衣羅剎賀龍珠、飄渺仙子聶玉嬌,在這一瞬工夫,也沒了影子。
梅三公子既驚又怒,自己出道江湖以來,也經過不少陣仗,像這般英雄無用武之地,倒還是第一次遇上。不由激起怒火,驀地引吭清嘯,身形凌空飛起,手中昆吾劍晶光繞體,使出他在六紹山三月靜參,阿褥神劍劍身上遺留的絕學,阿耨尊者佛門降魔無上神通——“佛心慧劍”。
劍法而叫“佛心”,又號“慧劍”,自然是具有大智大意的無邊佛法,威力之強,豈同尋常?但見一團瑩光,陡然暴漲,霏霏黃塵,立告幻滅。
一丈以外堆積着的嶙峋怪石、叢竹幽篁,已可清晰入目!
梅三公子心中大喜,精神陡然一振,左手“般若神功”對準怪石,遙遙劈出,右手長劍,也向一叢竹木之間,橫掃過去!只聽“轟隆隆”一聲大震,緊接着“克嚓嚓”連響,石塊飛滾,竹木削折之聲,同時響起!
“落魂陣”奇門之學,互有生克,也互相關連,一處遭到破壞,全陣立受影響。頃刻功夫,梅三公子驀覺眼前一亮,昏黃幽暗,一齊收斂。
只見陽光滿谷,一堆堆怪石叢竹之間,小徑交錯,門戶儼然!
崔氏姐妹、六紹三嬌、上官小妹、琴劍兩小,全都昏然倒卧,一動不動。
就在他微一回顧之際,驀覺一團急勁風聲,業已向自己身後襲到,有人喝了聲:“嘿嘿!
小子,你嘗嘗西門壇主日月……”
他“膽”字還沒出口,梅三公子身若閃電,光華疾掠。
“當”的一聲,慘嗥乍起,血花四濺,他連人家正面都沒看清,已經連肩帶背,截作兩段,“咕咚”往後栽倒!
刷!刷!刷!刷!又是三條人影,疾撲而來。
他們一語不發,立下殺手,勁風電漩之中,銀絲干縷,扇影重重,一齊襲到。
梅三公子朗朗一笑,身形微晃,早已換了一個方位,右腕一振,昆吾劍一聲龍吟,劍身發出絲絲輕響,把襲來兵刃,悉數震開。縱目瞧去,原來這三人之中,自己倒認識兩個。
右邊中年文士模樣,手執白金摺扇的天理教玄武壇壇主奪魂扇李秋山。他身邊一個濃眉粗眼的偉岸老頭,是天理教青龍壇壇主翻天印黨皓。另外還有一個五十來歲,頭挽道髻,身穿黃色道袍,手執拂塵的,雖然不識,敢情也是天理教中高手。
他敢情在一招之間,就被人家震退,心中大感驚凜,是以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神,只是緊盯着悔三公子不住的打量。
梅三公子星目含煞,劍尖一指,冷冷喝道:“你們大概全是天理教的人了?”
黃袍老道似乎並沒聽剛,拂塵向地上屍體指了指,反問道:“嘿嘿!西門壇主,就傷在你劍下?”
奪魂扇李秋山忙道:“黃壇主,這小子就是最近才出現江湖的梅三公子。”
黃袍老道嘿然道:“嘿嘿!好毒辣的手段!”
“哈哈!”梅三公子仰天敞笑,凜然說道:“小生和貴教井水不犯河水,素無梁子可言,路經此地,你們居然設此惡毒陣勢,誘人深入。施放‘瘟皇散’,一行諸人,悉數中毒,昏迷不醒,難道手段還不毒辣?小生破陣而出,他乘人不備,暗施襲擊,可謂死有餘辜,爾等三人重使故伎,若非小生手下留情,也早已作了劍下亡魂……”
黃袍老道突然臉現獰笑,喝道:“住口,黃道子面前,怎容你賣狂?”
梅三公子朗笑道:“哈哈!梅君璧手下,只要你走得出十招……”
“呔!小子接招。”黃道子暴怒之下,身形倏然欺近,拂塵一兜,干百縷銀絲,根根直豎,快速絕倫往梅三公子胸前拂到。
梅三公子雖覺此人眼神充足,內力修為,大是不弱,但那會把他放在心上?劍隨手起,劃出一道銀虹,向拂塵削了出去!
那知黃道子拂塵突然半途收轉,緊接着大喝一聲,縱身躍起,一招“風雷交擊”,千百縷銀絲,忽然散開,化作了一蓬銀雨,電射而下!
梅三公子一念輕敵,防不到對方第二招上,就會全力一拚。但覺一陣強猛真氣,拂拂罩下,壓頂而來,心頭微微一怔,連忙往後退出半步。身形才動,只聽“嘿”的一聲,另一股巨大潛力,迅若奔雷,同時往後心印到!刷!另一條人影,打身左掠近,往陣中激射進去。
這真是電光石火,同時發動!
梅三公子耳目何等靈異,對方兩人一個分明乘自己後退不備,出手暗算。另一個當然也是乘機槍入陣去,想擄劫昏迷之人。
天理教賊人,當真一個也饒不得!他心念急轉,煞氣陡露,本來退下半步的身子,突然又迎着上去。
劍招一轉,“瓔珞繽紛”,昆吾劍寒光四射,銀芒大盛,向黃道子一招“風電交擊”迎着磕出!身軀不動,左手一揮,“般若神功”,卻往身後拍出!
這兩下同時進發,但聽一陣絲絲細響,砰然巨震!
黃道子下擊之勢,才到一半,驀覺對方不退反進,劍氣大盛,寒鋒砭骨,心知要糟,急忙撤招後退。但那裏還來得及,只聽一陣絲絲輕響,自己一柄拂塵,銀絲紛墮,已被對方晶劍,削去了大半截!
那襲到梅三公子身後的,正是仗着以“大手印”和劈空掌揉合而成,獨創“翻天印”的天理教青龍壇壇主黨皓。
他原想乘着梅三公子後退之際,一舉殲敵,那知手掌堪堪拍到,陡覺一陣勁急無比的潛力,業已橫掃而至。兩股暗勁一接之下,“翻天印”那能和“般若神功”相比。
砰然巨震,翻天印黨皓悶哼聲中,兩眼一黑,一條高大身軀,直被震得飛出去兩丈開外,“拍達”倒地。
說來話長,其實只不過是一瞬間事,梅三公子劍掌出手,人早已雙足一頓,急起直追,凌空往陣中撲去!
奪魂扇李秋山也是久經大敵之人,驟聽身後風聲,划空而來,身形半挫,手中白金摺扇,一招“孔雀開屏”,電射而出,往身後灑開!
梅三公子急怒之下,立意斃敵,那還容他出手。身形未停,昆吾劍一圈之間,登時撒出萬點寒星,往李秋山當頭罩下。一招交接,險象環生,黃道子手執半截拂塵,飛馳而來,竟然來不及出手搶救。
但聽“嗒”的一聲,奪魂扇李秋山仗以成名的白金摺扇,立被截斷,緊接着一聲慘叫,縱橫江湖的天理教玄武壇壇主李秋山,業已一劍劈作兩片,隨着倒下。
藍影一閃,梅三公子手橫長劍,目射威煞,逼近黃道子身前,冷笑一聲道:“區區天理教妖孽,螢火之光,能逃得過小生劍下嗎?姓黃的,趕快交出‘瘟皇散’解藥,梅君璧還可網開一面……。”
“哈哈!”黃道子眼看教中三位高手,在人家一兩個照面之下,悉遭到毒手,對方武功之高,實出意外,自己和人家相比,簡直以卵擊石!
但黃道子也是成名數十年的人物,江湖上有豹死留皮,人死留名的觀念,事到如今,豈肯有損威名?他仰天一聲厲笑,徐徐的道:“瘟皇散解藥,副教主臨行之時,倒確實交給了貧道。”說到這裏。右手一探,果然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磁瓶,接著說道:“只是你姓梅的要想垂手而得,可並不容易。”
梅三公子喝道:“你還待怎的?”
黃道子突然臉露獰色,又是一聲厲笑,右腕驟振,一個磁瓶,立被捏成粉碎,大聲喝道:
“黃道子只有一條命在,姓梅的你動手罷!”
他這一手,倒真出乎梅三公子意料之外,不由微微一怔。眼看“瘟皇散”解藥,已被他一手震散,不由陡的怒從心起,劍眉一剔,厲聲喝道:“你當小生殺你不得?”
手起劍落,猛往黃道子當頭砍去!黃道子冷嘿一聲,不遜不讓,右腕揚起,半截拂塵,往前一送。干百縷銀絲,突然震散,被他內力一逼,宛如千百支利箭,同時驟發,向梅三公子攢心射到!
雙方距離既近,這一發難,真是避無可避!
同時梅三公子的昆吾劍,也精光電閃,疾劈而下!
正當這千鈞一髮之際,驀聽一聲急喊:“年輕人,劍下留情!”
這是千里傳音,聲音好熟!兩條人影,同時在谷口現身浮矢掠空,人隨聲落!
梅三公子心中一動,劍勢稍偏。
但總究遲了一步,劍鋒掃過,人影乍分,黃道子臉色慘白,血流如注,一條右臂,業已硬生生齊肩削斷。但他不明白的,自己以內家真氣震散拂塵,千百縷銀絲,何異鋼針,分明萬箭攢心,打上對方心窩,怎會一無損傷?心頭一冷,暗嘆一聲,驀地雙腳跺處,人已破空飛起,往谷外奔去!
“妖道,梅君璧手下,你還走得了?”
梅三公子無暇再看來人是誰,大喝—聲。方待追出!
“年輕人,讓他去吧!”一條人影,猝然迎面攔住!
梅三公子急忙止步,抬頭瞧去,只見攔住自己的,是個尖腮尖嘴,嘻皮笑臉的纖小老頭。
他不是“南乞北偷”和鐵拐仙齊名的神偷鑽天飛鼠是誰?
在他身邊,還站着一個頭挽道髻,臉蒙黑紗的青袍道人,負手而立,狀極悠閑!
梅三公子瞧清來人,心中一喜,連忙還劍入鞘,拱手道:“原來是老前輩駕到,那天理教的……”
他想到和鑽天飛鼠同來的人,也是道家裝束,一時不好把“妖道”兩字,說出口來。
鑽天飛鼠好像知道他的心意似的,嘻的一笑,連連搖手道:“年輕人,黃道子除了生性偏激,尚無大惡,你已經斷他一臂,就放他去吧!來來,老偷兒替你介紹,這……這……”
他用手指了指青袍道人,忽然“這”不出來。兩顆又小又圓的眼珠,骨碌碌一轉,卻向青袍道人打了個哈哈,道:“哈哈!道兄,這位小兄弟就是最近名動江湖的梅三公子,唔!
天台梅三公子!”
梅三公子被他這一舉動,弄得啼笑皆非,他明明說替自己介紹,忽然打着哈哈,支吾過去,想來必有原因。
敢情這青袍道人,以黑紗蒙面,自然是不願人家知道他的來歷,那麼他跟鑽天飛鼠同時現身,又是為了什麼?心念轉動,忽然想起“落魂陣”雖被自己無意破去,但陷身陣內諸人,中了人家“瘟皇散”全在昏迷之中,解藥又被黃道子震碎飛散,如今遇上神偷,不知他可有辦法?目光一轉,正待開口。
只見鑽天飛鼠目光轉動,嘻的說道:“年輕人你別說啦!你心裏要說的,老偷兒都知道,嘻嘻!咱們就是為了這勞什子的瘟皇陣,才趕來的呀!不想給你闖了來,破啦!”
他腦袋一縮,雙手一攤,言下之意,似乎還怪梅三公子破得太早了,他沒過癮呢。
梅三公子聽他口氣,才知老偷兒約了這青袍道人同來,原是專破“落魂陣”來的。但心中卻又懷疑起來,他怎會知道這山谷之中,天理教設有“落魂陣”呢?
心中想着,只聽鑽天飛鼠回頭笑道:“史長風真是詭計多端,他算準老要飯約的人,這幾天會打這裏經過,他居然利用地勢,引人入殼,這……哦!哦!哦!年輕人,史長風呢?
他是不是先跑了?”
梅三公子忽然想起自己入陣之時,曾聽有人說要去豐都,此間可由黃壇主暫代主持等語,此人口氣甚大,可能就是瘟煌道人,想到這裏,忙道:“小生入陣之初,有人自稱急須趕赴豐都,說此陣由黃壇主主持等語,此人想系孫老前輩說的史長風了?”
鑽天飛鼠突然望了青袍道人一眼,口中說道:“如何?我說他不會呆在這裏。什麼?他去豐都?年輕人你不會聽錯?他去豐都又是為了什麼?”
梅三公子搖頭道:“小生聽得十分清楚,決不會錯。”
那蒙面道人自現身之後,始終未發一言,這時忽然開口道:“老前輩,梅公子如果沒有錯,此事也許另有變化,依晚輩之見,咱們還是先趕去要緊。”
鑽天飛鼠抓着頭皮,連連點頭,一面笑道:“不想從那三個蠢豬身邊掉包來的東西,竟還關繫着武林安危,真是老偷兒意想不到之事。”
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絲囊,臨風一晃。
梅三公子登時聞到一陣極其濃厚的雄黃氣味,往鼻孔中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