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機四伏
申田田道:“據我所知,現在以你為目標的殺手至少還有三人。”
三個人,人數並不多。
所以柯冬青的神色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申田田繼續道:“這三個人分別是‘惡夢人’勾幽、刀五、‘歡樂死’柳小媚。”
柯冬青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他沒有想到申田田所說的三個人會是這三個可怕的人物。
“惡夢人”勾幽人如其名,只要被他纏上,你便得天天生活於惡夢之中了。
刀五的名字來歷很簡單,因為從他成為殺手之後,殺人從來沒有需要超過五刀的。
真正最可怕的則是柳小媚。
這個名字很像女人的名字,可柳小媚偏偏是個男人,不過,有時候他出現在人們的面前時,比女人還要像女人。
不知不覺中,你便在歡樂之中死去了——這便是“歡樂死”柳小媚的殺人特點。
一個人如果殺人已殺出特色來,那麼他的武功一定已有點可怕了。
申田田道:“你自忖現在你能應付得了他們三位嗎?”
柯冬青很坦誠地搖了搖頭。
別說三個人,就算只有其中一個,以柯冬青目前的狀況來看,大概也是應付不了的。
申田田道:“既然如此,你便與我一道走吧。”
柯冬青道:“到什麼地方去?”
申田田道:“到一個沒有人會認識你的地方去,”
柯冬青道:“去幹什麼?”
申田田忽然笑了,她輕輕地道:“去開染坊。”
開染坊?
柯冬青幾乎也要笑出來了,他心想:“我已經開了一家瓷器坊了,你卻還要我開染坊!”
可他已笑不出來了,他明白申田田的意思,申田田是要他像“歡樂小樓”的六百多人一樣,憑空從這個世間消失一段時間。
無論如何,這種事情並不好玩,也不好笑。
柯冬青道:“我覺得這樣做毫無意義,你總不能讓我開一輩子的染坊吧?”
申田田道:“當然不會,首先我爺爺就不會讓你安安份份地開染坊。”
柯冬青本來想說:“你爺爺怎麼管得這麼寬?”但他沒說。
申田田繼續道:“我爺爺要讓你成為另外一個人。當你學成了更高的武功之後,你再恢復自己的本來面目。”
柯冬青驚訝地道:“在染房裏學武功嗎?”
“不錯!”
“向誰學?”
“我爺爺!”
柯冬青笑了。他道:“既然如此,那你爺爺為何不來自出面,非得要拐個彎,教了我武功之後,然後由我出頭?”
申田田道:“這其中自然有原因的,但現在不能說。”
不能說,柯冬青也不想問。
申田田道:“現在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讓你走了。如果你不想為段大俠報仇的話,那便另當別論了。”
柯冬青跳了起來:“刁貫天不是死了嗎?”
申田田冷冷地道:“可卓白衣沒有死!而以你現在的武功,根本不是卓白衣的對手!”
卓白衣的武功,真的那麼可怕嗎?
柯冬青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申田田也是一言不發,似乎只要柯冬青願意,她可以奉陪他永遠這麼沉默下去。
柯冬青點了點頭,他道:“好吧,我答應!”
申田田嘆了一口氣,道:“看你的樣子,似乎是我在趕鴨子上架,別人想學我爺爺的武功,還學不到呢!”
柯冬青道:“如果我一心想學申前輩的武功,那他一定又不願教我了。”
申田田驚訝地道:“沒想到你居然這樣了解我爺爺,看來你一定很合我爺爺的胃口。”
柯冬青苦笑了一下,心道:“我又不是一道菜。”
申田田忽然走到那尊斑駁不堪的山神後面,招手道:“我們走吧。”
走?山神後面就是牆,如何走得了?
但柯冬青還是過去了,在一個本來早已可以要了你的命,卻又未要你的命人眼前,是沒有必要對他(她)防備什麼的。
然後他便看到山神神像後面有一個人形的洞,剛好可以容一個人進去。
從那個人形的洞進去之後,柯冬青便下了十幾道台階,然後是地道……
從地道出來時,便是一條很陰暗,卻又很寬闊的橫巷了。
橫巷中停着一輛豪華馬車,漆黑的車廂光可鑒人,拉車的馬無疑也是久經訓練的良駒。
柯冬青與申田田上了馬車。
※※※
申田田與柯冬青坐在密封的車廂里,看不到馬車駛向何處。
過了好久,馬車才停了下來。
下了車,才知這已是一個荒僻的郊外,遠處有幾盞燈,隱隱約約如鬼火一般。
申田田忽然牽着柯冬胃的手道:“走吧。”
柯冬青很不自在,他的手還從來沒有牽過女人的手。
他想把手抽回來,卻又沒有抽。不知不覺中,他的手心開始冒汗了,濕漉漉的。
這已是深秋。
申田田似乎已感覺到了這種變化,她平靜地道:“如果你不跟着我,就別想走近那幾盞燈火。”
柯冬青暗暗吃驚——今天,讓他吃驚的事實在太多了。
申田田道:“知不知道‘無中生有’魚有水老前輩?”
當然知道。如果連“無中生有”都不知道,那麼這個人一定是白痴了。
申田田接着道:“現在,我們便是要去見魚老前輩。”
柯冬青吃驚地道:“魚……魚老前輩不是……不是已經死了嗎?”
申田田遭:“這有什麼奇怪的?他的名號本就是‘無中生有’,永遠沒有人能弄清魚老前輩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的,除了我與我爺爺之外。”
無中生有,死了也可以生——謎一樣的魚有水。
有人說如果世上的手要分個貴賤的話,那一定是魚有水的那雙手賣價最高,因為似乎沒有這雙手做不到的事情。
申田田道:“在那幾盞燈光四周,魚前輩已佈下了‘飛天玄陣’,貿然闖入者,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柯冬青相信她的話,魚有水的確可以做到這一點。
七彎八拐的,終於走近那幾盞燈火了。
這兒有幾間屋子,斜塌的屋背,暗灰的牆,一切都顯得那麼陳舊破爛。
但一走進,所看到的便完全變了。
屋子裏乾淨、開闊、明亮,牆大概剛粉刷過,一片雪白,桌上也抹得極為乾淨,屋子裏的擺設都井井有條。
柯冬青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些,他覺得這屋子很給他一種親切感。
然後,柯冬青便看到了一個老人。
這實在是一個慈祥的老人,他臉上的每條皺紋,頭上的每一根白髮都透着一股親切的感覺。不知為何,看到這個老人,柯冬青的鼻子竟不由自主地一酸,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
這實在奇怪得很。
也許,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在見到自己的親人時,便會有這種感覺的。
柯冬青實在不算一個孩子了,而這個老人也不是他的親人,但他卻仍是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老人一見到他們,便笑了,笑臉如秋菊。
他的口齒清晰得很:“你們回來了。”
似乎柯冬青與申田田是他的一對剛剛從外面回來的孫兒、孫女。
申田田像一隻乳燕般撲了過去,道:“魚爺爺,現在就看你的了。”
這老人便是魚有水了。
柯冬青看看這位傳奇般的老人,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也不像是一個江湖中人。
魚有水哈哈笑道:“爺爺答應了的事,當然不會食言的。”
言罷,他看着柯冬青,不住地點頭,道:“好,好。”
柯冬青有點不自然了。
他已發現魚有水老前輩的眼睛極為靈智,似乎可以看透世間的一切。也許,他真正最神奇的地方並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這雙眼睛。
只有當眼睛具備了超人的觀察力之後,雙手才能有超人的創造力。
申田田對柯冬青道:“你有沒有嘗到連自己都認不出自己時的滋味?”
柯冬青道:“沒有。”
申田田道:‘現在魚爺爺便可以讓你經歷這種神奇的事了。以後的日子,你將白天料理生意,晚上習武。”
她忽然笑了笑,道:“你知道我將幹什麼嗎?”
柯冬青道:“我不知道。”
申田田笑道:“我要做你的夥計,你便稱我老毛吧。”
柯冬青也笑了。
申田田道:“為了讓你能安心習武,我還請來了一個人。”
柯冬青當然要問道:“誰?”
申田田道:“卓白衣的女兒!”
柯冬青吃了一驚,驚訝地道:“你……將卓白衣的女兒找來有什麼用?”
申田田道:“我們要讓卓白衣投鼠忌器!為了讓她能安靜些,我們給她吃了葯,讓她終日病在床上。那家染坊很不起眼,所以她不會被人發現。當然,她可以呼叫,可她的聲音也被我們控制了音量,在外面是聽不到她聲音的。”
柯冬青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
申田田又道:“你對她說你是染坊的老闆,她當然不會信、因為她是莫名其妙地被扶制到染房裏來,但你一定不能說出實話。要知道卓白衣那麼狡猾,她的女兒也一定不簡單。如果她知道你是柯冬青,就一定會想出辦法來對付你!”
柯冬青心道:“她已癱在床上了,還能幹什麼?”
申田田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她道:“每個人的心中都有弱點,有人虛榮,有人貪財,有人好色,所以當她知道你是什麼人時,她就可以對症下藥,抓住你心中的弱點,達到她的目的。”
柯冬青心中雖仍是不以為然,卻還是點了點頭。
申田田這才對魚有水道:“有勞魚爺爺了。”
魚有水含笑點了點頭。
※※※
柯冬青到了這家染坊時,還有一種恍恍惚惚的感覺。此時,已是子夜。
魚有水的易容術果然超凡入聖,何冬青己照過鏡子,真的認不出自己了。
同樣易容成了夥計“老毛”的申田田對柯冬青道:“你進裏屋看看吧。你告訴她你是她的丈夫葉有根。”她的聲音竟也變了。
她,指的當然是卓白衣的女兒。
柯冬青略一猶豫,終於掀開了那條有些髒的門帘,裏邊暗暗的。
一進裏屋,他便聽到了一個冰冷的聲音:“你是什麼人?”
柯冬青道:“當然是你的丈夫。”
“呼”地一聲,有什麼東西飛了過來,柯冬青一把抓住,卻是一隻小陶瓷!
女人的聲音道:“聽聲接物如此快捷,身手有點不凡!”
柯冬青吃了一驚,沒想到她真的極為精明!
想到她便是卓白衣的女兒,他不由升起一股恨意,便以一種近乎惡毒的語氣道:“無論你怎麼說,都已改變不了事實!我希望你不要太過聰明,那樣也許你會吃不少苦頭。”
那女人狠狠地道:“你給我聽着,我是‘白衣山莊’卓白衣的女兒!與‘白衣山莊’作對,你會後悔的!”
柯冬青冷冷地道:“不願面對現實的人總是要可悲一些,什麼‘白衣山莊’、‘黑衣山莊’,也改變不了你癱坐於這裏的事實!”
女人咬牙切齒地道:“你……你是個瘋子!”
柯冬青冷笑道:“如果我是瘋子,那你便是瘋子的女人!”
女人發出低低的一聲喘息聲,突然向後倒去——她竟氣暈了。
柯冬青心中不由有了一些內疚,但一想到她的父親卓白衣,一想到“歡樂小樓”的數千性命,這份內疚便蕩然無存了。
申田田走了進來,道:“這兒我來料理,你出去吧,我爺爺在外面。”
柯冬青便走到院子裏,看到一個人在月光下背手而立。
聽到柯冬青的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正是申也非。
柯冬青躬身道:“申前輩……”
申也非“嗯”了一聲,開口道:“田田那丫頭已把事情都與你說明了吧?”
“沒有。”柯冬青看着申也非道。
申也非臉上有了驚訝之色,只聽得柯冬青道:“我不明白為什麼申前輩不親手對付卓白衣,而要假借我的手;也不明白為何那次申前輩要不辭而別。儘管你不是‘歡樂小樓’的人,去留自是悉聽尊便,但我覺得既然你已對我們樓主有了應諾,就應該為此負責。所謂大丈夫一諾千金,申前輩乃德高望重之人,為何竟做不到?”
語氣有些逼人。
申也非忽然拍手道:“好!說得好!我這老頭有好久沒有遭人這麼痛痛快快地罵上一遍了。”
他嘖了嘖嘴,道:“不過,雖然我有不是之處,但到也並非如柯少俠所說的那樣可惡。”
柯冬青沒想到申也非這樣的武林前輩竟也能如此勇於自責,不由對自己的唐突很是後悔,但依他的性子,卻是不會再去說些圓場之話的。
申也非嘆了一口氣道:“哎,我也沒想到我那逆徒竟已可如此為所欲為了……”
柯冬青吃了一驚,道:“卓白衣他……”
申也非點了點頭,道;“不錯,卓白衣是我徒弟,而且是唯一的徒弟!”說到這兒,他的臉上有了一種痛苦之色,頓了頓,方道:“段大俠於我有恩,所以他有難而求助於我時,我便未曾推辭。其實那時我已對段大俠幫不上任何忙了。”
柯冬青吃驚地道;“為什麼?”
申也非的身子似乎不易察覺地震了一下,他的目光投向沉沉暮色之中,半晌,方緩緩地道:“因為,那時我已武功盡失!”
柯冬青呆住了。
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令江湖中人“高山仰止”的申也非,現在竟是一個不會武功的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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