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十)
小柯沒精打采地回答:“有好長時間沒碰到了,我不知道她怎麼樣了。”“怎麼,她就一直沒來找你嗎?你也沒有再去找她?”小柯有些不耐煩了:“媽,你就別盤來盤去問個不停了。我跟你直說吧,我向陶妮求愛了,但她拒絕了我,她根本看不上我。”
夏心潔一愣然後鬆了口氣,司馬父和芳芳也一愣。
小杉從樓梯上走下來,她坐到餐桌前。
“韓波呢?還沒起床呢?”夏心潔想把剛才的話題扯開。
小杉懶洋洋地回答:“還沒起呢。”
夏心潔難得地關心起了讓她經常看不順眼的姑爺:“你看今天小陳去老半齋買了麵條了,很難得的,叫他起來吃一點吧,自從你們結婚到現在還從來沒見他出來吃過一次早飯呢。”
小杉卻不耐煩地答道:“他晚上睡得晚,你就別管他了。”
夏心潔覺得今天早上自己怎麼這麼委屈,一番好心卻老是被一瓢涼水澆滅,忍不住火氣有些上來了:“他整天悶在小房間裏寫那些東西有什麼用啊,既出不了名也賺不到錢,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該吃的時候不吃,該睡的時候不睡,何苦呢?”
小杉的臉掛了下來:“媽,一大清早扯這些沒用的有意思嗎?”
夏心潔“啪”的一聲把筷子甩在了桌上:“我就想知道他真的打算一輩子讓女人掙了錢來養他了嗎?就不怕被別人笑話?”
小杉也跳了起來:“我樂意養他,別人管不着。”小杉拿起一塊麵包往嘴裏一塞上樓去了。
小杉怒氣沖沖地走回了房間,只見韓波穿着睡衣坐在床上看報紙。報紙上是全國長篇小說評獎獲獎名單。
小杉有些納悶:“咦,你今天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韓波悶悶地回答:“睡不着了。”
小杉溫柔地說:“再睡一會兒吧,你才睡了多久?”
韓波有些泄氣:“這張報紙你看了?”
小杉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漫不經心地答覆:“看了。”
韓波湊過了身子:“我的小說沒得獎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小杉無所謂地說:“有一點,挺為你叫屈的。不過也沒什麼。我後來才知道這種評獎裏面黑幕重重,很多人是花錢買獎的,你也別太當回事了。回頭等咱們有錢了,咱們也去買個大獎去,沒什麼了不起的。”
韓波閉上眼睛顯出痛苦狀:“我心中的文學就被你們這群人共謀着強姦了。”
小杉拍了拍韓波的臉:“行了,我上班去了,今天晚上六點鐘在展覽中心門口碰頭,你別忘了。”
韓波商量着看着小杉:“小杉,我今天晚上能不能不陪你去參加那個晚宴了?我有點不舒服。”
小杉瞄了韓波一眼:“不舒服?你哪兒不舒服了?”
韓波搖了搖頭:“說不清楚,好像是胃裏不太舒服。”
小杉臉一沉:“你整天在家獃著怎麼還老是這兒不舒服那兒不舒服的?”
韓波直起了身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小杉整理着裙擺:“沒什麼意思。韓波,我告訴你我對你已經夠寬容的了,我既沒要求你去賺大錢也沒要求你去到處闖蕩,我只不過就是讓你陪着我參加一個晚宴,你都懶得陪我,你自己想想你像不像話嘛。我媽老說我們倆是女人在外面奔忙,男人在家裏躺着,我還為你辯解,可你自己真的就能心安理得嗎?”
韓波有點沮喪:“小杉,你媽媽要挑我毛病,我沒辦法,但你完全應該知道我的情況的吧。我知道你在外面奔波不容易,但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我沒有整天在家裏躺着,我整晚不睡覺都在寫東西,你難道不知道嗎?”
小杉冷冷地說:“我當然知道你整晚不睡覺在拚命寫東西,可你也不能總是只做這一件事情啊,你寫的那些東西又不能當飯吃的,你該學會面對現實了。”
韓波噎在那裏,看得出他的內心很受傷害,可小杉卻毫無覺察:“晚上你穿那套棕色西裝去,戴那條淺色的領帶,千萬別再穿那套牛仔衣去赴宴了,人家會覺得你這人既寒酸又不懂禮貌的,別忘了啊。”
小杉說著打開門走了出去,韓波冷冷地看着房門有好幾秒鐘,突然他一下子跳下床去。他赤着腳衝到衣櫥前,打開櫥門將他的衣服一件件往外扔了出來。
韓波行色匆匆地提了個大包走到了宿舍門口,他面無表情的從口袋裏摸出鑰匙開了門。
房間裏的佈置還是和從前一樣,他環視了一下四周,放下大包,一步跨向窗前,一把撩開自己的蚊帳看了看,然後又緩緩的把蚊帳放了下來,他“嗖”地一下就拉開了包上的拉鏈,將包倒置過來,包里的衣服紛紛順勢而下,隨後韓波憤憤地一併抓起,往櫥里胡亂地掛着,塞着。
學校肅靜的考場裏,學生們的筆遊走在試卷上發出沙沙的響聲,陶妮和郭老師作為監考在考場裏來回穿梭。
她的眼神飄向了張咪,發現張咪的神態有些異常。她的臉紅紅的,一副抓耳撓腮、苦不堪言的樣子。
陶妮來到張咪的跟前,輕聲詢問:“張咪,你怎麼啦?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啊?”
張咪的臉蛋漲得更紅了:“沒有,沒有。”
陶妮不放心地伸手去摸張咪的額頭,張咪卻慌亂地一躲,無意中原本端放在桌子正中的考卷被碰落在地上。
陶妮俯身撿了起來。張咪急忙將考卷從陶妮的手裏一把搶了回來,張咪反常的舉動讓陶妮覺得驚訝,她抬頭仔細地想從張咪的眼神里讀出些什麼。這時,考卷中有一張紙片掉落了出來,飄落在正向張咪走來的郭老師的腳邊。郭老師彎腰撿起紙片一看,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郭老師把紙片往張咪桌前一按,厲聲問道:“請問,這是什麼?”
張咪深深地埋下頭,一言不發。陶妮趕忙伸手接過紙片一看,發現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答案,陶妮看看郭老師,又看看張咪。
“張咪,這是怎麼回事?請你給我們一個解釋。”這時的張咪已經是滿頭大汗了:“陶老師,我……我……”陶妮催促着她:“你倒是快說呀。”張咪的頭沉地更低了:“我……”郭老師不容她解釋:“行了,你也不用再解釋什麼了。”然後又轉向陶妮:“很明顯,這又是一例作弊事件,這已經是我這星期逮到的第三例了。”
郭老師說罷便把張咪的考卷一收:“你不用再往下做了,等一會兒到辦公室去聽候處置吧。”
辦公室里,陶妮努力剋制自己的情緒:“張咪,我現在給你解釋的機會,你為什麼不說話呀?我不相信你真的會故意作弊的,你一定是事出有因是不是?”張咪埋着頭咬了咬嘴唇不說話。
“你倒是說話呀,張咪。你不說話就意味着你承認了你確實是有意作弊,你平時成績這麼好,你怎麼可能去做這樣的事情呢?”
張咪的眼圈紅了,她低聲地央求:“陶老師,你就別再問了,我知道我自己錯了。”
陶妮沒想到張咪竟然會給自己這樣的一個答案,她怔怔地看着張咪,神情一下子變得十分沮喪:“這麼說這都是真的了?你啊,你!你還是不是我心目中那個積極上進、勤奮好學的張咪了?我沒想到在我眼裏這麼陽光的一個女孩子居然也會玩起這套陰暗的把戲來了,你真讓我失望。你難道不知道考試作弊的後果嗎?你已經辛辛苦苦讀到四年級了,現在卻要為此毀於一旦,連學位證書都拿不到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張咪的眼淚在眼眶不停打轉,她看起來異常難過:“陶老師,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
陶妮嘆了口氣,很長時間都沒開口:“你不是對不起我,你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你的父母。你知道嗎?”陶妮的聲音不禁激動了起來:“當我接你們這個班時我曾經去你們家做了兩次家訪,我發現你身上有許多地方和我是那麼相像,我們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工人,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們身上。所以我是一直期望着你能成長得好一些,更好一些,這兩年你每取得一點成績,我都會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可你現在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讓我心裏怎麼想?你知道我平時最痛恨的是什麼嗎?我最痛恨的就是不誠實!”
張咪的眼淚一顆顆地掉落下來,陶妮的心頭一軟,她實在是看不得張咪哭的樣子,她憐惜的給張咪遞過一張紙巾。
安靜了片刻,陶妮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了:“好了,你別哭了,事到如今再哭也沒用了。別哭了。”
張咪還在不斷地抽泣着,樣子十分可憐,陶妮看着她哭泣的模樣,心裏十分難過,但她仍舊做出一副嚴肅的表情:“行了,別再哭了,聽話,快擦擦淚。時間不早了,你回宿捨去吧。回去后好好地反省一下自己的行為,寫一份深刻的檢查交給我。記住了嗎?”
張咪小心翼翼地點着頭站起身來,她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向陶妮微微鞠了一躬然後一步一步走出門外。陶妮一直目送着她的背影遠去,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晚上,衣着光鮮的小杉和一身便裝的韓波站在大門口送客。韓波的臉和眼睛都是紅紅的,一看就知道是喝多了。他們衝著已經坐到小車裏的客戶微笑揮手,韓波的笑容略帶矜持,而小杉卻笑得很甜很熱情。
三輛小車依次開走了,他倆臉上的笑容也不約而同地一下子就收了回去。韓波皺了下眉,伸手捂着自己的胃靠在了旁邊的一棵樹上。小杉撇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衣襟,語氣裏帶着不滿:“讓你別穿這一身,你偏穿。”
小杉說著就要伸手去攔出租車,韓波卻輕輕拉了她一把,大着舌頭:“小杉,你等一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小杉不解地說:“什麼事情?”韓波低着頭猶豫了下終於說出了口:“我今天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小杉一愣:“怎麼啦?”韓波乾脆地說:“我想回宿舍住一陣兒。”見小杉一臉不明白的模樣,韓波又補充了一句:“我說我想回學校的集體宿舍住一陣兒。我下午已經把我的換洗衣服都拿過去了。”小杉不依不饒地逼問:“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韓波淡淡地說:“不為什麼,我想集中精力把我的小說寫完。”
小杉上上下下打量着韓波:“你是不是在跟我慪氣啊?怪不得今天吃飯的時候一直陰着個臉像人家欠了你什麼似的,讓你出來陪我吃幾頓飯就真的讓你這麼不舒服嗎?”韓波也有些惱火了:“從結婚到現在,為了陪你應酬,我確實已經耽誤了許多的寫作計劃,當我喝得醉醺醺地回到家,我經常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就快完蛋了,真的要徹底完蛋了。”
小杉冷笑了一聲:“你自己狀態不好寫不出東西,就把責任一股腦往別人身上推,這算什麼事嘛!寫不出你就不要寫了嘛,幹嗎要硬逼自己啊?把自己搞得這麼痛苦幹嗎?你以為你寫的那些東西真的那麼重要嗎?”
韓波有些驚愕地看着小杉:“真沒想到你心裏原來是這樣想的!小杉,我發現你真的是變了,變得那麼實際那麼陌生,你和我好像已經是完完全全的兩種人了,也許我們倆走到一起真的是一場誤會!”
小杉一下子委屈得眼睛都紅了:“這可是你說的,韓波!既然你這樣想,那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已經沒有精力為你操這麼多心了,你就隨便吧。”小杉說著攔下一輛出租車,她頭也不回地上了車,重重地關上車門:“到桂平路申江雅苑。”
車開出的那一瞬,小杉透過玻璃窗看見韓波扶着一棵樹嘔吐起來,他的右手撐着自己的胃,顯得十分難受。小杉下意識地向著司機喊:“等一等,請停一下。”出租車停了下來,小杉伸手想打開出租車門,可就在觸碰到門把的時候,她的手停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韓波,想了幾秒鐘,有氣無力地搖了下頭:“繼續開吧。”
出租車開走了,韓波捂着自己的胃踉踉蹌蹌地朝相反方向走去。
晚上,小杉給陶妮打來了電話,陶妮知道了韓波搬回宿舍的事情,她回到了寢室,走到韓波門口敲了敲門,裏面沒有回應,她又敲了敲門,然後把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也沒聽出動靜來。此時,韓波正拿着自己的鑰匙在開着陶妮寢室的門,陶妮的鄰室女教師從走廊上走過,她詫異地看了看韓波。
當那位女教師走到樓下,卻看見陶妮踩在桌子上,她手裏拿着一根長竹竿,將竹竿從氣窗伸進屋裏,然後她用竹竿將韓波床上的蚊帳掀起來看了看,發現裏面還是沒有人。陶妮的臉上不由露出擔憂的神色。鄰室的那個女老師看到陶妮的樣子停住了腳步,陶妮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看,她的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微笑。
鄰室滿臉困惑:“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呀?韓波在上面開你的門,你在這裏爬他的窗。”陶妮睜大眼睛:“你說什麼,韓波在上面開我的門?”鄰室肯定地點頭:“是啊,我看他開了老半天了。”陶妮急急地跳下桌子,胡亂地將桌子推復原位,然後又急急地往樓上奔去:“我就是在找他呀。”
韓波還在那一個勁地開門,她舒展了一口氣,走到韓波跟前:“嗨,韓波!你在幹什麼!”
韓波聞聲回過頭來看了一眼陶妮,他的眼睛和臉都漲得紅通通的,然後又繼續開鎖:“陶妮,你來幫我看一看,這鑰匙今天不知怎麼了,怎麼也打不開,我的手使不上勁兒,你幫我試試吧。”
陶妮走過去拿過韓波的鑰匙,又好氣又好笑:“韓波,我看你真是喝糊塗了,這是我的寢室,你用你的鑰匙怎麼打得開門呢?我扶你下去吧。”韓波疑惑地左右看看:“啊?原來是這樣啊,那我真是糊塗了,真是太對不起,太不好意思了,我可……可……可能真的有點喝多了。”
陶妮小心翼翼地扶着韓波走下樓梯,用他的鑰匙打開了寢室的大門。韓波一進屋,就掀開帳簾一屁股坐在床上,陶妮搖了搖頭,幫他扣好帳簾。韓波木木地坐在那裏,他的眼神有些獃滯。
陶妮也不管這些了,徑直從門背後拿下一條已經干硬的毛巾放入面盆中,隨後拿起了熱水瓶晃了晃:“我去給你打點開水,呆會兒你用熱水洗個臉吧。”韓波有些抱歉地說:“不用,陶妮,你不用為我忙的,我先坐一會兒,呆會兒我自己會弄的,你快上去吧。”陶妮打斷了他:“得了,你別硬撐了,我知道喝醉后的滋味,你現在胃還疼不疼?還想不想吐?我聽小杉說你今晚光喝酒了,沒吃什麼東西,這樣你的胃怎麼受得了呢?呆會兒我再幫你下點麵條吧,你吃了麵條再喝點胃藥,保管馬上就舒服了。”
說著陶妮就從包里拿出一包胃藥放在韓波眼前晃了晃:“看,這是我剛才在校門口特地為你買的胃藥,一會兒給你喝啊。”陶妮把胃藥放在桌上然後拿上熱水瓶準備出門。韓波看着她的背影問道:“陶妮,你今天碰到過小杉了?”陶妮頭也不回地回答着:“沒有,是她給我打電話的,她不放心你,讓我來看看你。”
韓波冷笑了一聲:“她可真是個大能人啊,整天遙控指揮別人。”
陶妮轉過身,看着韓波:“你別這麼說,小杉她這也是關心你啊,你應該對小杉體諒一點,她現在很不容易的。”
韓波往床上一倒:“對,她是很不容易,攤上我這麼無能的老公,她就更不容易了。陶妮,你別忙乎了,我困了,想睡了,你快上去吧。”
陶妮撇了撇嘴角:“好,那你睡你的吧,我去打水。”
陶妮拿着兩個熱水瓶出了門,她輕輕地把門帶上走了。
深夜,小杉穿着睡袍還在電腦前做案頭策劃,她伸了個懶腰,然後拿過小台鐘看了看,異常煩躁地把鍵盤往裏頭一推,她拿起電話,可是最終想了想還是又放了下來。
小杉實在睡不着,她躡手躡腳地來到芳芳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開房門,只見和自己穿着一模一樣的睡袍的芳芳披着長發在哄香香睡覺,她一邊拍一邊還哼唱着催眠曲,香香嘴裏咬着奶嘴,她已經睡著了。小杉看着這一幕時眼光也變柔了,芳芳聽到身後的聲音,一回頭看
見了站在門口的小杉:“小杉?”
小杉眨了眨眼:“芳芳,你的歌聲還是這麼好聽,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像美麗的聖母瑪麗亞了。”
芳芳輕柔的把香香平放到床上:“行了,你就別笑話我了。”
小杉把手裏提着的一大袋食品遞給芳芳:“這是我給香香買的,都買了好久了,一直忘了送上來。”
芳芳接了過來:“嗨,你又買這麼多東西,上次你給她買的還沒吃完呢。”
小杉走到小床邊看了看香香,然後彎下腰去親了親香香:“她睡得還挺實沉的。”
芳芳溫柔地撫了下香香肉嘟嘟的小手:“就是,只要把她哄睡著了,再要把她弄醒可就不太容易了。來,小杉,坐到這邊來,你今天怎麼有空上來了?”
小杉一頭倒在床上:“就是心裏煩,和你聊幾句再下去做事情。”
芳芳理了理頭髮:“煩什麼呢?”說著就順手遞了一個兒童果凍給小杉,小杉認真地剝開包裝紙把果凍塞進嘴裏:“芳芳,你老實對我說,我這麼拚命工作有意思嗎?”“怎麼啦?你怎麼會這麼問?碰到什麼事了嗎?”
小杉眼望着天花板:“我發現自從我開始辦這個公司以後我和韓波之間的距離似乎是越來越大了,摩擦也越來越多了。今天我們一塊出去和客戶吃飯,結果又吵了一架。有的時候真的覺得兩人在一起好累。你說我和他在一起會不會真的是一場誤會?”
芳芳笑了:“小杉,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你的個性不能太強的,要求也不能太高的,凡事不能全都照着自己的意願要求別人的。其實我就不贊成你把韓波老往你的生意***里拉,你那時候喜歡韓波是因為他的才氣,而不是因為他會混吧?”
小杉有些不服氣:“喂,你怎麼問都不問仔細就已經認定是我的問題了?”
芳芳撇了她一眼:“你的脾氣我還不了解啊?”
小杉有些孩子氣地不滿:“好啊,原來我在你的眼裏是那麼糟糕的形象啊?”
芳芳揚了揚眉:“怎麼啦?你難道還不承認自己的脾氣臭嗎?”
小杉看着芳芳笑意盈盈的臉,仍有些不服氣:“好吧,那你接著說吧,我倒想要知道一下在你們的眼裏我的脾氣到底已經臭到哪裏去了。”
芳芳認真地拉過了小杉的手:“小杉,其實你這個人心眼挺好的,就是別太任性了,我覺得兩人在一起就應該是互相體貼互相照顧互相包容的,對不對?”
小杉掙脫了芳芳的手:“嗬,想不到你說起來還一套一套的。”
芳芳在沉默了片刻后還是開了口:“當然我是最沒有資格說這些的。小杉,你知道我在心裏有多羨慕你們嗎?哪怕是看着你和韓波整天爭爭吵吵,看着陶妮整天期期盼盼,我的心裏也對你們充滿了羨慕。你和韓波擁有過去和現在,而陶妮她擁有將來,我呢卻什麼也沒有,對照對照我,你們就應該好好珍惜你們所擁有的東西啊。”
小杉定定地看着芳芳,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哎,芳芳,我發現你說的話真的挺深刻的,我得好好想想你的話,我真得好好想一想。”小杉說著就隨手拉過芳芳的被子蓋在身上:“我今晚不走了,我就睡這兒了,行嗎?”
“行啊,怎麼不行?我們正好可以聊個夠。”芳芳開心地說著也鑽進被窩裏,她和小杉互相看着不由地笑了。
芳芳仔細地拉好大家身上的被子:“我感到咱們好像回到從前去了,如果陶妮在就更好了。”
兩個早已不是孩子的女子,卻在那一個夜晚,嘰嘰喳喳地說著笑着,似乎又回到了曾經的純真年代。
學校宿舍里,韓波皺着眉閉着眼睛,嗓子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似呼嚕又似呻吟,一直守在他身旁的陶妮趕忙走過來輕輕地拍了拍他,韓波一下子醒了。陶妮看到他難受的樣子,趕緊拿了條毛巾遞給他擦臉,接着轉身把麵條遞給他,可是韓波的手抖得拿不住那個盛麵條的大碗。陶妮趕緊替他端着,把筷子塞到韓波手裏。
韓波拿着筷子看着陶妮,他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這樣我太過意不去了,你還是把碗放在桌上吧,我起來吃吧。”
陶妮笑了起來:“也行。”她把碗放到桌子上,韓波從床上起來,陶妮麻利地在韓波的椅子上墊上一件毛衣。韓波坐下吃了幾口麵條。然後就停下了筷子。
陶妮關切地看着他:“你怎麼不吃了?”
韓波皺了皺眉:“吃不下了,胃裏直發脹。”
陶妮不再勉強他:“行,有這幾口墊底就可以吃藥了,吃了葯,等胃裏舒服了,再吃一點麵條好不好?”
韓波點點頭。
陶妮想逗韓波開心,故意像哄小孩似地說:“你答應的,呆會兒不許反悔啊。”
韓波又點了點頭,陶妮給韓波倒胃藥。韓波出神地看着陶妮忙碌的身影:“陶妮,你可真會照顧人,以後誰娶了你可真是福氣了。”
陶妮愣了下,有些尷尬:“是嗎?可惜就是沒人娶我呀。”說著就端着葯遞給韓波,韓波一口氣喝了下去,陶妮看看韓波面色問道:“好一點沒有?”
韓波不由得笑了:“沒這麼快吧?來,坐到這裏來,陶妮,我們說說話。”
陶妮在韓波跟前坐了下來。韓波目光柔和地看着陶妮,看得陶妮低下頭去:“陶妮,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陶妮有些不安,她小聲問:“怎麼啦?”
韓波沉吟片刻:“你知道嗎?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是一直到和小杉結婚的前夕才看到的。”
陶妮迷茫地抬眼,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韓波輕輕地說:“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連着在雜誌上發了好幾篇小說,所以當時許多讀者給我寫信,我就誤把你的信當成了讀者來信,因為種種原因那批讀者來信我一封都沒看。結婚前整理東西的時候,我才在無意中看到了這封信。”
陶妮的嘴唇動了動,她的內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但她竭力掩飾着自己,努力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甚至還咧嘴傻笑起來;“嗨,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我都忘了。我以前居然還做過那樣的事情啊?”
韓波卻有些激動起來:“可是我看了你的信以後內心卻怎麼也無法平靜,我真的很自責,你那時候是那麼真誠,可卻被我那麼愚蠢地疏忽了。”
陶妮低下了頭:“你別這麼說,那時候是我自己太幼稚,太莽撞了。傻乎乎的,什麼也不懂。你肯定笑死我了是嗎?”
韓波默默地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很真誠。陶妮低下頭去,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陣小小的沉默。
陶妮的聲音溫柔地飄了過來:“韓波,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當初沒有小杉,並且你也及時看見了我的信,你會到操場上來見我嗎?”
韓波認真地想了想,有些猶豫:“我想,我大概會去的吧!”
陶妮的內心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眼睛猛然紅了一下,但她卻又像是若無其事似地咧嘴笑了:“你騙我的吧?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那時候我得不到你的任何反應,心裏一直擔心你會笑話我的。因為在你面前我確實是有一點自卑的。現在好了,聽你這麼一說我的心裏就什麼自卑都沒有了,我也就原諒你那個可惡的疏忽吧。”
韓波越發自責了:“陶妮,我真高興和你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做成了朋友。”
陶妮不無感慨:“我也很高興和你成為了這麼好的朋友。”
“那我們倆發誓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韓波試探着問,陶妮回答的斬釘截鐵:“好啊,我願意,我們拉勾。”
韓波被陶妮逗樂了:“行,我們這就拉勾。”
兩人的手指拉到一塊,他們互相凝視着,陶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濕潤了,她慌亂地抽出手站起身來:“我去幫你把洗臉水倒了。”
陶妮逃也似地來到了盥洗室,她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流淌出的清水發出嘩嘩的聲音,陶妮洗着毛巾,她不斷地用手和毛巾擦着洶湧而出的淚水,只是這一刻,她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她內心積鬱已久的情感了!
許久后,終於平靜下來的陶妮端着臉盆再次走進了韓波的寢室,而韓波也已經歪着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陶妮輕輕地放好臉盆掛好毛巾,她走過去為韓波蓋上一條毯子,並且試圖把韓波的手往毯子裏放,想不到她的手剛接觸到韓波的手,就被他輕輕地抓住了。陶妮呆住了。這時的韓波其實並沒有完全醒,他握着陶妮的手側了個身,又睡了過去。陶妮慢慢地坐了下來,她任由韓波握着她的手甜甜地睡去,陶妮怔怔地看着韓波,韓波臉上正漾着笑意,神色既安然又滿足,而陶妮臉上的表情卻複雜萬分。他們兩個人的手就這樣抓在一起,久久沒有鬆開……
陶妮緩緩踏上樓梯,來到了自己宿舍的門口,她看上去又累又乏。剛想開門,卻發現她的門上粘了一張條,拿下紙條一看,頓時臉色大變!紙條上寫着:“陶老師,不好了,出大事了!我們找了你好多次了,你都不在,我們都急壞了。張咪死了,請你趕緊去醫院。”
陶妮呆在那裏,她的手不禁一松,那張紙慢慢飄落而下,陶妮的眼神里滿是錯愕,愣了幾秒鐘后,她狂奔樓下而去。
在醫院的搶救室里,張咪安靜地躺在推車上,她的身上蓋着白床單。她的家屬和一些師生圍在她周圍,系主任和郭老師也在。張咪的父母在嚎啕大哭。
陶妮沖了進來,她撥開人群,撲到張咪跟前。她伸手一摸張咪冰涼的臉,人幾乎是要癱軟下來了,她用手緊緊扶着推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張咪,陶老師來遲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告訴我啊。”
張咪的父親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模樣兇狠的中年男子,他擠到陶妮身邊拉了拉陶妮:“你就是那個讓我們家咪咪寫檢查的輔導員吧?”
陶妮哀傷地點了點頭,那個男子不由分說伸手就給了陶妮一個大耳光,陶妮的嘴角立刻流出血來。
張咪父親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怒氣沖沖向著陶妮:“這就是我們家咪咪寫給你的檢查,滿滿的三張紙呢,她就是在寫這份檢查的時候心臟病發作而死的。你要這份檢查是嗎?給你,給你,給你!”
張咪父親將那幾張紙撕得粉碎朝着陶妮惡狠狠地扔過去,紙片撒得陶妮滿頭滿臉都是,陶妮獃獃地站着。張咪父親被人拉住了,但還有其他人衝上來扯拉陶妮的頭髮。
系主任對着衝動的學生及親屬大叫道:“你們都給我住手,你們大家都冷靜一點行不行?張咪同學的去世我們都很難過,但這不是陶老師的錯。她是按着正常的程序在做工作,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郭老師也在一旁幫着說話:“就是啊,你們不要忘了張咪她是先天性心臟病發作,我們學校不追究你們隱瞞病史就已經不錯了。”
郭老師的這番話把家屬又激怒了起來,場面又開始混亂起來。系主任趕緊把陶妮和郭老師推到搶救室的門外,陶妮獃獃地站在走廊上低頭抽泣着,郭老師站在不遠處抽煙。
小柯穿着白大褂從走廊那端走來。有幾個實習醫生向他迎面走過去:“司馬醫生早!司馬老師早!”
小柯和他們打招呼:“你早。你們早。”
一個實習醫生問道:“司馬老師今天在急診上班?”
小柯邊走邊答:“對,我去急診上班。”在走過陶妮身邊時,他不經意地朝她看了一眼,不由得愣住了,他有點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頭髮散亂、臉部紅腫、嘴角流血的人就是陶妮:“是陶妮嗎?”
陶妮抬起頭看着小柯,她的淚水還在刷刷地往下流淌着。
小柯這下吃驚不小:“真是你啊,陶妮,你這是怎麼啦?”“我的學生死了。”陶妮哽咽着,她忍不住哭了起來,小柯着急地看着她,但他手足無措不知怎麼勸她才好。
張咪的死讓陶妮難以承受,她覺得自己再也無法面對教室和學校里的那一張張笑臉了,儘管張咪的家人後來主動來給陶妮道了歉,但陶妮卻還是認為張咪的死與自己有關。
陶妮不顧親友的勸阻,辭掉了學校的工作,她想要離開上海,去深圳。
陶父與陶母在門外的石桌上用刀將香樟木劈成小片。小杉和芳芳陪着陶妮在屋裏整理行裝,陶母推門進來,將一堆香樟木片遞給了正在發獃的陶妮。
陶母憐愛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走到了她身旁:“妮妮,把這些香樟木也帶上,萬一在那兒皮膚再過敏的話就能用上了,我和你爸再為你去弄一些。”
陶母說完就隨手關上門走了,陶妮看着手上那些香樟木片寬慰小杉和芳芳:“你看我媽,什麼都替我想到了,我真的快被她寵壞了,你們說我再不出去闖一闖的話怎麼行呢?”
芳芳體貼地說道:“不過也是的,你能出去闖闖其實也挺好的,說不定你在那兒還真能做成一番大事呢,小杉,你說是嗎?”
“是。不過陶妮,如果你在深圳找不到工作的話,就趕緊回上海,千萬別一個人在那兒硬撐,知道嗎?”小杉還是不放心地叮嚀。
陶妮感激地看着她們,點點頭:“我知道,我會好好的,你們就放心吧。”
韓波寢室的書桌上攤着零亂的稿紙,煙缸里也扔滿煙頭,韓波從床上爬了起來,一看錶卻已經是中午了,很顯然他昨天又熬夜熬過頭了。
他拉開窗帘,拿着臉盆剛要開門出去,卻覺着腳上踩了什麼東西,一看地上有一封信,他撿起信把它打開:“韓波,你瞧,我又給你寫信了,希望這封信不會要等到幾年後才能讓你看到,我就要離開上海了,我想就讓我在這信紙上跟你道個別吧。這次去深圳,是為了讓自己能夠輕輕鬆鬆地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是陶妮寫的。
韓波飛也似的沖向火車站,一路上,陶妮信中的內容不斷的清晰地浮現在韓波腦海里:“寫這封信的最主要目的是想叮囑你一句話,韓波,你和小杉一定要好好地相處相愛,我知道你們倆的感情是多麼的來之不易的,你們一定要好好地珍惜。韓波,你知道嗎?我一直非常非常的崇拜你,如果你能讓小杉幸福一輩子的話,我就會更加崇拜你的,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們會做一輩子的好朋友的。”想到這韓波加快了步伐。
一列火車緩緩駛離車站,陶妮在車上握着小杉和芳芳的手不肯放,小杉和芳芳跟着車跑了起來。但火車的加速度還是把她們給分開了。
韓波從進口的樓梯上奔了下來,陶妮乘坐的火車正好駛過他身邊,陶妮一下子看到他了,大叫起來:韓波!韓波!我在這兒!韓波也扯開喉嚨:“陶妮!你的信我看到了!”
陶妮似乎聽到了韓波的話,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韓波跟着火車奔跑了起來,陶妮探出身子朝着韓波的身影拚命揮着手。韓波也拚命朝她揮着手,火車駛遠了,韓波獃獃地站在那兒對着火車遠去的方向眺望着。
小杉和芳芳遠遠地看到了這一幕。芳芳推了推小杉:“看看,誰來了?你快過去吧,我先走了。”小杉一把抓住芳芳:“你幹嗎?你別走,我才不要理他呢。”芳芳無奈地笑笑:“行了,別跟自己過不去了,快去吧。”
芳芳說著掙脫了小杉的手,她匆匆地拐進地道口,一路小跑地走了,小杉猶豫了一下,便向韓波走了過去,她在離韓波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揚着眉看着韓波,韓波一回頭也看見了小杉,他們互相注視着。
小杉臉上露出一種不甘示弱的神情:“在寢室住夠了沒有?住夠了就回家吧。最多不讓你再去參加那些無聊的宴會嘍。”
小杉說完返身就走,留了一個背影給韓波,韓波撓了撓頭皮跟了上去,他們終於又走到了一塊兒。
小柯拎着一個大包在陶妮家門口探頭探腦的,他拍了拍虛掩着的鐵門,陶母從裏面走了出來。
小柯趕緊上前招呼:“阿姨,你好!”陶母露出驚訝之色:“呀,是小柯啊?”
小柯向里探望:“阿姨,陶妮有沒有在家,我來看看她,那個學生的事情解決了沒有?她最近的情緒好一點了嗎?”
“咦?你不知道嗎?陶妮去深圳了。”陶母疑惑地看着他。“怎麼?小杉和芳芳沒和你說起過嗎?”
小柯長嘆了聲:“噢,我出差去了,在深圳呆了好幾個星期,今天剛剛回來,你看我還沒來得及回家呢。阿姨,陶妮去深圳幹什麼去了?”
陶母搖了搖頭:“她去深圳找工作去了,她把學校的工作給辭了。”
小柯緊張起來:“是嗎?那她以後就打算呆在深圳了?”
“她是這麼說的。”陶母點了點頭。
小柯臉上一臉的失落:“那她是什麼時候走的?”
“就是今天下午的火車,現在已經開車了。這孩子脾氣倔得跟什麼似的,硬是不讓我和她爸送,說是怕我們難過,你看她也知道我們會難過,但還是一定要走。”陶母的聲音有些哽咽了。
小柯不住地搖着頭:“太遺憾了,我剛剛從深圳乘着火車過來,而她卻乘着火車到深圳去了,我和她真是失之交臂啊。太遺憾了,真是太遺憾了。”
小柯一邊說一邊轉過身神思恍惚地走了,陶母望着他的背影:“哎,小柯,你這就走啊?”小柯根本沒有聽見陶母的話,他木木地向前走着,就好像迷了路的一個小孩子一樣。嘴裏似乎還在喃喃自語:“我應該早點回來的,早點回來就可以見到她了。”
韓波在浴缸里泡澡。小杉把毛巾和換洗衣服放到他旁邊的小推車上。並為他倒上了一小杯紅酒,還打開了暖風器。
韓波有些過意不去了:“小杉,你不要再為我忙了行嗎?我都快坐立不安了。”
小杉調皮地眨了下眼睛:“你好不容易回心轉意住回家來了,我如果不對你殷勤周到一些的話,萬一你又跑了怎麼辦?”
韓波點了下小杉的鼻子:“好啊,你這是在繞着脖子罵我呀,小杉。”
小杉坐到韓波身邊,輕輕地為韓波揉着肩膀:“韓波,你知道嗎?你上次住回宿舍后,我去找芳芳訴過一次苦,可她卻為你說了好多話,反而說我太自我,一切都按着自己的意願來,後來我就狠狠地反省了自己一把,我覺得芳芳說得是有道理的,韓波,我以後不會再要求你去做你不願意的事情了,你就專心地寫你的東西吧。我不想再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來影響我們倆的感情了,這不值得。”
韓波有些感動:“其實這陣子我也一直在想我們倆的事情,我覺得在好多事情上我確實沒有做好,我這個人也是太自我了,一心只想着自己的感受。陶妮走之前開導了我好幾次,她說我應該更多地為你着想,更多地幫助你,她甚至還說如果我能讓你幸福的話她就會越來越崇拜我的。”
小杉笑了:“是嗎?這個陶妮連激將法都使出來了。”
韓波看着小杉的眼睛:“所以,小杉,我也會調整自己的,因為我也很看重我們之間的這份感情。”
小杉動情地勾住了韓波的脖子,韓波順勢一把拉過小杉,這時外面的房門被敲響了。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把目光轉向了房門。
小杉自言自語:“是誰啊?”剛想站起身跑出去開門,韓波卻一把拉住了她:“咱們不理他。”
小杉想了想,然後伸手將韓波的頭重重地往水裏一按:“你就好好地泡你的吧,我去看看是誰。”
小杉從浴室里走了出去,打開房門,只見小柯直直地站在她的房門外,不免顯得詫異:“哥,是你?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啊?”
小柯滿頭大汗:“小杉,你有沒有陶妮在深圳的電話或者地址?”
小杉更加不解了:“你這是怎麼啦?哥?”
“我剛剛做夢,夢見她被壞人抓走了。我很擔心她。”小柯很焦急的樣子。
小杉笑了:“哥,你沒事吧?一個噩夢就把你嚇成這樣?你放心吧,陶妮不會有事的,你快去睡吧。”
小柯的臉虎了起來:“可是我的夢很準的,我上次做到她皮膚過敏,她後來真的皮膚過敏了,我得馬上找到她!”
小杉從來沒看見小柯這樣的表情,也有些緊張起來:“真的有這麼嚴重嗎?哥?那我明天想辦法和她聯繫,行嗎?”
小柯的聲音都顫抖了:“明天?到明天就來不及了!我覺得你們太不關心她了,你快把她的電話給我。”
小杉揮了下手:“可我沒有陶妮的電話。”
“你怎麼可以沒有她的電話呢?你還是不是她最好的朋友了?”小柯的情緒彷彿要失控了。
小杉趕忙解釋:“她住的地方根本沒有電話。”
小柯的臉漲得通紅:“那你快把她的地址給我!快點。”
小杉一個勁的點頭:“哥,你別著急,我這就把她的地址找給你。”
深圳小旅館裏,陶妮正趴在書桌上寫日記,書桌的電熱杯里燒了一杯開水,她將幾片香樟木扔了進去,不一會兒那股清新的香氣在整個房間瀰漫開來,她貪婪地吸了幾大口。
“到深圳已經快半個月了,身上帶的錢差不多快用完了,但工作的事情卻一直沒有着落,我急得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地想家,想小杉芳芳她們,真想捲起包裹馬上回上海算了,可是這樣的話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
陶妮托着腮對着電熱杯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時房門被重重地敲響了,陶妮愣了愣,她看了看錶,她的神情有些緊張,她走到門前,猶豫着要不要開門。
“陶妮,陶妮,你在裏面嗎?我是小柯哥哥,你快開門,快開門!陶妮!”門外響起了一個倉促的聲音。
陶妮仔細分辨了片刻,不由吃了一驚:“小柯哥?”
陶妮打開門,門外站着的果然就是小柯,他的衣服是破的,臉上還掛了花。
陶妮一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小柯哥,真是你?你這是怎麼啦?”
小柯二話不說,他上前一把抓住了陶妮的手,他緊張地上上下下打量着陶妮,直到相信眼前的陶妮完好無損時他才鬆了一口氣。
陶妮被他搞糊塗了:“你怎麼啦?小柯哥?到底出了什麼事了?”小柯語無倫次地說:“謝天謝地,陶妮,你沒事就好了,沒事就好了。我做夢夢見你被壞人抓走了,我都快急瘋了,真的急瘋了。我是搭最後一班班機趕過來的。那個出租車司機還不斷地給我繞路,我都已經跟他打了一架了,不過沒關係,你沒事就好了。”
陶妮終於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情了,她看着小柯憨厚真誠狼狽的模樣,內心感動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