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丁少秋出手之快,從出手制住八個壯漢,到廢去李今伯武功,再用馬鞭圈住柯金芝項頸,說來費時,實則一氣呵成,幾乎只有眨了下眼的工夫!
柯金芝突覺頸上一涼,幾乎窒息,一個人已被丁少秋馬鞭套住,身不由己的拖了過去,連話也說不出來。
柯大發作夢也想不到了少秋出手如此快法,眼看兒子落到人家手中,心中一急,刷的一聲,掣刀在手,大聲喝道:“你們還不快圍住他!”朝前逼上。
這時從屏后湧出八個手持弓弩的壯漢,迅速圍了上去,柯大發身邊四名打手,也急步衝出!
但丁少秋在拖着柯金芝過去之時,左手早已點了他身上穴道,然後從容取起放在几上的青布囊,目光一抬。嘿聲道:
“柯大發,憑你們這點陣仗,只能唬唬當地善良老百姓,對大爺一點用也沒有,我不願傷人,你叫他們退下吧!”
柯大發投鼠忌器,再說他心裏明白,總管李今伯一身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間,都被人家眨眼之間就制住了,自己上去也是白搭,他怒目瞪着丁少秋喝道:
“你到底要待怎樣?”
丁少秋冷冷一笑道:
“我要你兒子到阿香埋骨之處去磕頭認罪。”
一手夾起柯金芝,昂然走出大廳,朝外行去。
柯大發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但自己只此一子,又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率同八名弓箭手,四名持刀壯漢,一路緊跟着走出。
丁少秋早已一躍上馬,絕塵而去。
柯大發氣紅了眼,不迭的催着:“快牽馬來!”
庄丁們那敢怠慢,立即從馬廂牽着馬走出,其餘的庄丁,也紛紛從馬廂騎着馬弛出。柯大發朝身側一名庄丁低低的囑咐了幾句,立即縱馬急馳,追了下去。
這回他身後差不多增加了十幾名壯漢,連同先前的八名弓箭手,和四名隨身護衛,一共有二十八騎之多,但聽蹄聲急驟如雷,朝丁少秋馳去的路上一路跟蹤而來。
丁少秋不知阿香埋在那裏,在馬上拍開柯金芝的穴道,問道:
“小狗,快說,你們把阿香埋在那裏?”
柯金芝哼道:“我不知道。”
丁少秋笑道:
“我有的是時間,你估量估量自己,熬得住熬不住就好。”
右手駢指若戟,在他“玄機穴”上輕輕戮了一下。
要知“玄機穴”為支氣管分叉點,一經點戮,就算最輕,也會大咳不止,柯金芝果然如響斯應,“合罕”“合罕”的咳了起來。
咳嗽,只要傷風感冒,人人都咳過,但傷風感冒的咳嗽,都是間歇性的,不可能連續不斷一直咳個不停,只有被點了“玄機穴”的人,不但連續不停的咳,而且還是大咳而特咳的,這樣的咳法,沒有人會受得了!
柯金芝雖是武林子弟,但因他生性好色,早巳掏空了身子,這一陣大咳猛咳,咳得他脹紅了臉,額頭、脖子上一根根青筋都綻了開來,口中邊咳邊叫道:
“朋友……合罕,合罕……我……合罕,說了……合罕,合罕……”
“不急,現在你想說了,我已經不想聽了。”
丁少認伸手一指前面小村落,說道:
“馬上都到張阿大家了,我去問他們也是一樣。”
柯金芝越咳越厲害,甚至因咳嗽引起喘息,連連說道:“朋友……合罕,請……合罕高抬貴手……合罕,求求……合罕……你……合罕,合罕……”
丁少秋道:“好,你說!”
柯金芝咳得只是拚命的以手朝前連指,說道:
“前面……合罕,合罕,白楊……樹下……合罕……”
丁少秋一夾馬腹,馳到山腳下,一棵白楊樹下果見一堆黃土,這就提着柯金芝躍下馬背,問道:
“就是這裏?”
柯金芝連連點頭,只說了一個“是”字,就彎着腰不住的咳嗽。
丁少秋道:“好,你跪到墳前去,把你如何姦殺阿香的經過,詳細說出來!”
柯金芝指指喉嚨,哭喪着臉說道:
“我說……合罕,我說……合罕,請……你先先……合罕,合罕……解開我……合罕,穴道……合罕,合罕……”
丁少秋舉手一掌,推開他穴道,喝道:
“跪下,要說得詳細一些。”
柯金芝穴道一松,只是喘息,他到了此時,那敢有半點違拗,雙膝一屈,撲的跪到地上,一面痛哭流涕的道:
“是我不對,見色起意把阿香搶了回去……”
只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二十幾匹馬像風馳電卷疾奔而來!
柯金芝眼看爹率人馳援,業已趕到,心頭暗喜。跪着的人,上身一歪,趁機一個懶驢打滾,滾出去一丈來遠,正待站起,那知才一抬頭,只見丁少秋就站在自己面前,微曬道:
“你要想從我面前逃走,少說也要練上三十年,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了。”說到這裏,突然沉喝道:
“你滾過來了,還不爬着回去?”
柯金芝看到他,已經喪了膽,果然依言乖乖的在地上爬着。
柯大發雖然領着二十幾個庄丁,已把丁少秋遠遠的圍了起來,但因柯金芝仍在丁少秋手裏,不敢妄動,只是厲聲喝道:
“朋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到底要待怎樣?”
丁少秋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冷哼道:“養不教,父之過,我要他在阿香墳前,把經過情形親自說上一遍,這段經過,你如果知道的,就是縱子為惡,如果不知道,就讓你聽聽兒子的親口招供。”
一面喝道:
“柯金芝,還不快說,是不是記不起來了,要我幫助你恢復記憶?”
柯金芝方才已吃過他的苦頭,連聲說道:
“我說,我說!”
慌忙跪到墳前,把如何要周阿龍帶人把阿香擄來,自己如何逼奸,阿香不備受辱,投河自盡,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丁少秋聽得劍眉連挑,口中冷喝一聲:“該死的東西!”伸手從青布囊中鏘的一聲抽出四尺長青鋒森寒的倚天劍來,回頭朝柯大發冷聲道:
“你聽到了?”
柯大發心頭一緊,忙道:
“大俠劍下留情,你要什麼,柯某都可以答應,請你饒過小兒一命……”
剛說到這裏,瞥見幾名庄丁已押着張阿大夫婦和他兒子走來,心中不覺一寬。
丁少秋恰好被他們馬匹人影遮住視線,是以並不知道,只是冷冷的一哼道:“柯大發,你兒子仗着你柯家莊的勢力,姦淫婦女,無惡不作,你想我饒他一命,為什麼當時不好好管教他呢?”
柯大發突然濃重的哼道:“朋友請看,老夫手裏有三個人質,你放過小兒,老夫就放了他們,否則嘿嘿,是朋友害死他們的了!”
丁少秋不覺一怔,他沒想到何大發會有此一着,舉目看去,張阿大夫婦小孩均被綁着手,嘴裏也被塞着布團,吭不出聲來,一時心頭甚是憤怒,沉聲道:
“柯大發,果然有你的,好,我答應你,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頭,你兒子姦殺良家女子,淫惡滔天,我現在雖然暫時放了他,但並不是答應你不再找他算帳。”口中說著,伸豐在柯金芝身上拍了一掌,解開他的穴道,喝道:
“你可以過去了。”
柯金芝如遇大赦,三腳兩步的朝他爹奔去。
柯大發急忙問道:
“金芝,你沒什麼吧?”
柯金芝道:“孩兒很好,沒有什麼。爹,要他們放箭,把這狗娘養的亂箭射死算了!”
丁少秋當先釋放柯金芝,並不是他沒有江湖經驗,而是根本沒把柯大發和眼前的二十幾名柯家莊庄丁放在眼裏。
這一點柯大發心裏明白,他何嘗不想殺死這個上柯家莊尋釁的人,只是人家率先放人,就沒把自己這點人手放在眼裏,貿然發難,能夠一下殺死對方,當然最好不過,萬一殺不死人家,這豈不是惹了對方,憑自己父子,只怕擋也擋不住。他不失為老江湖,權衡利害,立即低喝一聲道:“閉嘴!”一面朝押張阿大的幾名庄丁揮揮手道:
“放了他們,咱們走。”
庄丁們迅速放開張阿大三人,柯大發父子早已率眾急馳而去。
張阿大夫婦有如死裏逃生,拉着孩子,急勿匆奔了過來。
丁少秋喝道:
“柯大發,你給我聽着,今後你若是再敢動張阿大一根汗毛,我就會殺得你們柯家莊雞犬不留!”
張阿大感激涕零的連連拱手道:
“又是恩公救了我。”
丁少秋道:“是我連累了你們,好了,現在沒事,你們快回去口巴!”
張阿大道:“這裏離小人家極近,恩公何不去坐一會,喝口茶?”
丁少秋道:“不用了,我想柯大發父子不敢再為難你們的了。”
說完,朝張阿大點點頭道:
“我走了。”
一躍上馬,飛馳而去。
這時已近午牌時光,他奔馳了二十來里,只見前面一排綠楊林里,挑出一方酒帘子,迎風招展,這就放慢腳步,循着一條小路,緩緩穿林而人。
綠楊夾道,溽暑為之一清!
一條潺潺小溪邊,用茅草搭蓋了兩間敞軒,裏面放了十七八張桌子,收拾得十分乾淨。
丁少秋心中暗暗奇怪,這荒林野外,何來如此雅潔的酒店?
正因此處前不靠村,后不靠店,但卻在南北交通要道的邊上,趕路的人經過這裏,誰不想涼快涼快,歇歇腳再走?
丁少秋翻身下馬,系好馬匹,舉步走人,只見喝酒的人,竟然不少,至少有半數以上的桌子都有人坐着,也就找了張桌子坐下。
這一坐下,就看到附近一根木柱上貼着一張紅紙條,上面寫着:“小店只有母女二人,人手不足,客官要些什麼,請到櫃頭自取,諸祈合作,多多原諒為幸。”
酒店沒有夥計,還要客人到櫃頭自取,丁少秋心中想着,就站起身走到櫃頭前面,才看到櫃頭裏面坐着一個十六七歲的丑姑娘。
這位姑娘一副尊容,當真不敢領教,不但黃髮蓬鬆,有如枯草,臉上更是小眼,塌鼻、厚嘴唇、再加上皮膚粗糙,黑裏帶黃,丑到無以復加。
裏面一間廚房,有一個頭髮花白的婦人正在忙着下面。
這婦人同樣小眼、塌鼻、厚嘴唇,和丑姑娘長得一般無二,只是年歲一老一少而已,什麼人一眼都可以看得出來,她們是母女兩人了。
丁少秋站定之後,口中剛叫出:“姑娘……”
那醜女不待他說下去,就指了指壁問貼着的菜單,嬌聲道:
“客官要些什麼,請先看單子再告訴我。”
她人雖奇醜無比但說話的聲音卻又嬌又柔、又甜、又磁,宛如出谷黃鶯,甜美悅耳!
丁少秋不覺又看了她一眼,這一眼竟發現醜女一雙眼睛居然黑白分明,晶瑩靈活,如同一塵不染的秋水!
四日相投,醜女也似有所覺,迅即避了開去。
壁間菜單上開列得很清楚,酒分燙熱和冰鎮兩種,另外還有茶和酸梅湯,菜卻只有現成的滷菜和湯麵,十分簡單。
丁少秋看過菜單,含笑道:
“姑娘,在下要四兩冰鎮女兒紅,切一盤滷菜,再來一碗湯麵就好。”
醜女點着頭道:
“客官請稍候。”起身從裏面端出一盤滷菜,一個錫壺,放到柜上,說道:
“客官要的面,待會我會送去的。”
丁少秋點點頭,拿着一盤鹵茶和酒壺回到自己桌上,心想:“這樣倒也新鮮。”
每張桌上都有一簡竹筷和八個酒杯,任由客官自取。
丁少秋取過杯筷,斟滿一杯,輕輕喝了一口,果然入口冰涼,還有一股桂花香味,在大熱天喝來,使人肺腑有清涼之感,心中暗道:“這母女兩人果然大有生意眼,與眾不同!”
這時陸續有人進來,但最奇怪的還是酒客們,雖然五方雜處,大家卻很斯文,彼此交談,話聲都不甚喧嘩,沒有別處酒店的嘈雜,保持一種清靜的氣氛!
正在吃喝之際,那醜女已端着一個盤子走來,把一碗熱騰騰的場面放到桌上,嬌聲道:
“客官的面來了。”
丁少秋抬頭望着她明亮的眼睛,含笑道:
“謝謝。”
醜女低低的道:
“不用謝。”
迅即轉身走去,她這一轉身,丁少秋又有新發現,那是醜女身腰靈活,腳下輕盈,分明身懷武功,而且還頗不庸俗!
心中想着,就把吃剩的滷味倒入面里,拌了幾下,就慢慢吃着。
就在此時,耳中忽然聽到身後不遠一張桌上有人低低道:“點子已在吃面了,大概快上路啦,咱們也要快些吃才行。”
接着只聽另一個道:“不急,咱們至少也要等點子上了馬,走出一段路再出去,這樣才不致被他發現。”
丁少秋心頭暗暗一動,忖道:
“這兩人指的莫非是自己?他們跟蹤自己來的,哼,一定是柯家莊派來的人了。”
他並未回頭看去,等一碗面吃完,起身到櫃頭付賬,才漫不經意的朝後打量了一眼。
自己身後至少也有五六張桌子,但一眼可以看出是護院打手一類的人,只有右後方第二桌上正在低頭吃面的兩個漢子,一身短靠,身邊各自放着一個長形青布包袱。
丁少秋那會把他們放在眼裏,連第二眼都沒瞧,會帳出門,解開拴着的牲口,跨上馬鞍,徐徐往北馳去,正當馳出一箭來遙,稍稍回頭,果見那兩個漢子匆匆追出,翻身上馬,跟了下來。心頭暗暗冷笑一聲,立即一夾馬腹,摧馬疾馳,等奔行了兩里光景,正好左側有一片松林,這就一躍下馬,把馬匹牽入林中,然後縱身而起,躍登樹上,隱好身子。
不大工夫,兩匹馬已追了上來,丁少秋折了兩段松枝,扣在中指上朝兩匹馬的前蹄彈去。
正在奔行中的馬匹,被松枝彈中,負痛發出啼聿聿一聲長鳴,朝上一掀,緊接着屈膝下跪,把兩個漢子從馬上掀了下來。
丁少秋更不怠慢,又折了兩段松枝分別朝兩人彈去。
那兩個漢子根本連發生什麼事都不知道,人還沒有站起,已經一下被制住了穴道。
丁少秋也在此時,迅快的從樹上飛身而下,先把兩匹馬拴好在樹下,然後一手一個提着兩個人走人松林,找了一處較為寬敞之處,放下兩人,先把其中一個拍開穴道,喝道:
“說,你們一路跟蹤着我,是什麼人派你們來的?”
那人定了定神,一眼就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不知是死是活,心頭一慌,望着丁少秋,求饒道:“好漢饒命,小的兩人只是布販,沒有……”
丁少秋揮手就是一記馬鞭抽在他身上,喝道:
“你不肯說,那就算了。”嗆的一聲從青布囊中抽出一柄寒光四射的長劍,故作獰笑道:
“老子沒有時間和你多說了!”
長劍作勢,正待朝他心窩刺去。
“好漢饒命……”
那漢子自知無法逃走,就雙膝一屈,撲的跪下,連連叩頭道:
“小的說了,小的說了。”
丁少秋長劍擱在他頸上,冷聲道:
“好,你說,但若有半句虛言,我不會放過你的。”
那漢子被那冰涼鋒利的劍擱在頸上,那敢掙動,直着脖子道:“小的兩人是奉莊主之命,暗中跟着好漢來的!”
丁少秋問道:
“你們莊主是誰?”
那漢子道:“是……是柯家莊的……柯莊主……”
丁少秋道:“是柯大發?”
那漢子連連點頭道:
“是……是!”
丁少秋道:“他派你們跟蹤我,有何目的?”
那漢了道:“是叫小的跟下來看看好漢是不是真的走了?”
丁少秋問道:
“還有別的事嗎?”
那漢子道:“沒有了。”
吵秋道:“好,我再問你同伴,如果你們兩人說得一樣,我自會放你們回去。”
話聲甫落,長劍連點了他兩處穴道,然後伸手拍開另一個漢子的穴道,如法炮製,另個同伴也據實說了,兩人說的果然完全一樣。
丁少秋自然相信,解開先前那人的穴道,揮揮手道:
“你們回去吧,就說我真的已離此而去。”
那人唯唯應“是”,急匆匆的往林外鑽了出去,騎上馬背,催馬速行。
丁少秋當然不甘心就此放過柯金芝,何況自己一走,柯金芝也絕不會放過張阿大,因此準備等天色黑了,再找上柯家莊去。
這時才不過午未之交,自己不如就在這片松林里歇上一會,這就倚着松樹,閉上雙目打起噸來。
夏日炎炎正好眠,林外烈日當空,林內清風徐來。
丁少秋正在朦朧入睡之際,忽然聽到一陣極輕的衣袂飄風之聲,似有十幾個人在自己四周數丈外緩緩圍了上來,心中暗道:“柯大發對自己不計心,哼,就憑你這十幾個打手,又能奈我何?”
他忽然想到自己竟然相信方才兩人的謊言,他們跟蹤自己明明是為了盯住自己,好讓後面的人追上來,自己卻把兩人放過了。
他仔細數着四周圍上來的人,一共有十八個之多,他們由五丈而四丈,三丈、兩丈,現在已經逼近到一丈左右,所有的人已全停了下來。
這時只聽正對面響起一個老而帶沙的聲音喝道:
“喂,朋友,你可以起來了。”
丁少秋微微睜眼,故作不解,哼道:
“什麼事?”
另一個人大喝道:
“咱們副長者叫你起來,你還不起來?”
丁少秋懶洋洋挺身坐起,才發現圍在自己四周的竟是十八個衣衫襤褸的中年化子,每人手中抱一支青竹打狗棒,心中不由一楞,迅速忖道:“他們竟然會是丐幫的人!”一面疑惑的問道:
“諸位……”
對面一個五十來歲的化子,似是這些人中的領頭,他不待丁少秋說下去,一擺手,截住丁少秋的話頭,冷冷喝道:“說說看,你叫什麼名字?”
丁少秋因對方是丐幫的人,本待說出真姓名來,但心念一轉,還是沒說出來,只是笑了笑道:
“諸位既然不認識在下,何用擺出這副陣仗來,把在下圍在中間?”
站在右邊上的一個喝道:
“小子,咱們副長老問你話,你還不老老實實的說?”
丁少秋不覺對丐幫心生極大反感,忖道:
“原來丐幫的人竟然如此蠻不講理!”一面哼道:“在下自問並沒得罪貴幫,諸位把在下圍在中間,這是什麼意思?”
為首的副長者臉色一沉,揮手道:
“不用和他多說,先把他拿下了,不怕他不說。”
他這一揮手,立即有兩個化子從左右兩邊走出,朝丁少秋欺來,他們身法極快,也不答話,一個出左手,一個出右手,一下挾持住丁少秋臂膊。
丁少秋也不掙動,任由他們扣住,抬目問道:
“在下不想和諸位傷了和氣,諸位找在下究竟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見告了吧?”
為首副長老沉哼道:
“你見了咱們長老,自然就會知道。”接着又揮了下手,喝道;“帶走。”
捉住丁少秋臂膊的兩人齊聲嗆喝道:
“走!”
丁少秋站着不動,問道:
“你們要把在下帶到那裏去?”
那兩人挾着丁少秋,竟然拖不動他,左首一個怒聲道:“小子,你還敢在咱們面前倔強!”
隨着喝聲,飛起一腳,朝丁少秋腿彎就踢。
砰,這一腳不折不扣踢個正着,丁少秋依然站立不動,但左首那人就像踢在堅硬的石頭上,就像五個腳趾一齊折斷了一般,口中“啊”了一聲,痛得蹲下身去,再也站不起來。
這下也把丁少秋激怒下,冷笑一聲道:
“在下說過不想和諸位傷了和氣,沒想到諸位不問青紅皂白,既說要把在下拿下,又說要把在下帶走,還趁在下不備,一腳踢中在下腳彎,在下到底和諸位有何過節?”
右首一個還揪着丁少秋臂膊,這時手把一緊,扣着丁少秋脈腕把手臂往背後扭去,口中喝道:
“小子,少嚕嗦!”
他這一手正是擒拿手法,被擒住的人應該無力反抗,怎知丁少秋雙眉一挑,右手突然朝前揮出,喝了聲:
“去!”
右首那人明明已反扭住丁少秋手臂,不知怎的一個人忽然被凌空摔了出去,飛出去一丈多遠,砰然一聲,跌墜落地,這一下摔得不輕,一時之間,坐在地上幾乎站立不起。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本來拿住丁少秋臂膊的人,一個有腳痛蹲在地上,一個被摔了出去,此一情景,看得對面為首的副長老為之一楞,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個看來毫不起眼的漢子,身法會有如此高明,口中嘿了一聲,左手朝上劃了一個圓圈,喝道:
“列陣!”
喝聲甫出,本來圍成一圈的十六個人立即進退紛陳,前前後後一陣閃動,看去確然像是列下了一個陣勢,連蹲着的一個和摔出去的一個也忍痛湊上,補足了人數,每人手抱打狗棒,嚴陣以待。
丁少秋看不出他們這個陣法有何奧妙,心想:“丐幫列出來的陣法,大概是打狗陣了。”
他原是亂猜的,但卻被他一口說中了。
這個陣勢正是丐幫的“打狗陣”,在武林中被稱為三大陣法之一,(其餘兩陣為少林寺的“羅漢陣”和武當派的“太極劍陣”)
“打狗陣”原先叫做“打虎陣”,據說從前有十八個化子赤手空拳打死一隻老虎,所以丐幫相傳有一套“打虎拳”。後來經過歷代長者修增,陣法益臻完美,也使用了打狗捧,遂把“打虎陣”改稱為“打狗陣”了。
丁少秋望着他們攢攢眉道:“你們到底要如何呢?”
為首副長者厲聲道:
“小子,你再不束手就縛,就得喪命於此。”
丁少秋道:“你們總該說個原因吧,在下幾時得罪了你們?要出動諸位來對付在下,這是為了什麼?”
為首副長老不耐的道:
“告訴你吧,咱們是奉長老之命來拿你的,長老交代,你如敢頑抗,只管格殺勿論。”
丁少秋疑惑的道:
“你們長老是誰呢?”
為首副長老喝道:
“你是不是束手就縛?”
丁少秋朗笑一聲道:
“在下不遠千里而來,就是去大名拜會貴幫李幫主的,你們長老要見我,自可去大名相見,要縛着我雙手去見你們長老,這事只怕辦不到……”
為首副長老沒待他說完,就大喝二聲道:
“上!”
這個“上”字,簡短有力,也是發動陣勢的口令,十八個人同時揮動打狗捧,朝中間逼了上來。
丁少秋雖然不識陣勢,但也並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他左手拿着青布劍囊,連長劍也不想拔,右手一抖,一支馬鞭掙得筆直,屹立不動。
那知十八個化子剛一逼上,就三三兩兩的分散,有的斜退,有的側進,人影錯綜凌亂,看去毫無章法,卻會使人目不暇接!
十八支打狗棒,雖然同時擊出,也極其凌亂,有的從上而下,宛如烏雲蓋頂,有人從左向有,有的從右向左,有的襲向腰背,有人橫掃下盤,還有的直揭面門,正面挑戰,有的側擊旁敲,近乎偷襲,總之十八支打狗捧各使各的,三三兩兩,招式各自不同!
這是經過精心設計而成的,正因每一個人的招式不同,甲使出來一招,如有破綻,(其實任何招式或多或少都會有破綻的)就可由乙和丙相輔,加以彌補,乙的破綻,就由他左右前後的人給他補起來了。
要知雙方動手,就是要覷准你的破綻出手,於是一個進攻,一個破解,一個由破解對方攻勢,予以還擊,一個進攻的招式被破解后,急忙再破解敵人的攻勢,這就是一般攻拒之間的必然情形。如果進攻的一方,一點破綻也找不出來,被攻的人,就無法化解,無法還手了。
現在丁少秋就有此感覺,對方十八個化子雖然只攻了一招,但自己簡直對被十八支打狗棒交叉如網的一擊,居然找不出一絲空隙來!
他學會的“避劍身法”,要有空隙才能施展,如今左右前後都被堵死,使你沒有地方可以閃避,而且他算定你在無可閃避之下,你還可以騰空躍起,因此大約有四五支打狗捧交叉封住了你頭頂的上空,這樣一來,你除了硬拼,幾乎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
丁少秋心頭大感驚凜,這還是他從下山以來未曾遇上過的事,就在這瞬息之間,只好奮力施為,右手揮出長鞭,左手沒有出鞘的長劍連同青布囊一起朝外格出。
但聽一陣鐺鐺連響,把攻到身邊的十來支打狗棒震退,有此一點空隙,立即身形展動,朝人群中閃人,心中暗道:“原來他們手中的青竹打狗棒,竟是鐵打的。”
十八個化子被他一招硬拼,震退了七八個,其餘的人因他身形閃動,擊出的打狗棒也落了空,但他們居然變招極快,不待丁少秋還擊,人影迅速移動,此退彼進,錯落紛紜,陣法立變,第二招又緊接着攻出,十八支打狗棒再次遞出,依然綿密無間,朝中間攻到。
陣法變換了,攻出的招式也變了,但他們互相掩護,各具威勢的一擊,還是十分凌厲,找不出一絲空隙和破綻!
丁少秋無暇思索,右手長鞭再次揮出,左手連鞘長劍同時往上格起,又把攻近身來的八九支打狗棒震退,身形閃動,避了開去。但對方十八人組成的“打狗陣”,一經發動,隨時在變換陣法,方才從第一招被震退到第二招出手,因作者須敘他們發動時的情形,經過一番描寫,看來好像第一招到第二招之間,有着一段距離,其實這是小說中有二句老話,叫做說時遲,那時快,第二招是緊接着第一指出手的,中間根本沒讓你看清楚的時間。
若非丁少秋練成“乾天真氣”,休想把他們震退,若非練會“避劍身法”,把他們震退之後,隨着閃動身形,還有八九支打狗棒就閃不開了。
十八個化子有半數以上的人被丁少秋兩次震退,自是更把他們激怒了,一退即進,第三次攻勢,發動得更快,從四面八方攻到。
丁少秋沒想到他們這一陣法竟有這般厲害,根本就連續出擊,一波又一波的攻到,最厲害的還是他們閃移的身法,似乎別有奧妙。
譬如自己把他們震退之後,就施展“避劍身法”,已經閃到他們中間,不在原來的地方,(原來的地方是被他們包圍的中心),但一經他們三三兩兩的錯落遊走,等到十八支打狗棒攻來,自己依然在他們包圍的中心,自己好像方才並沒移動過一般!
丁少秋第三次出手,把當前八九個人震退,身形一閃,乘隙欺進,仔細觀察他們的身法和陣勢變化,但見十八個人人影凌亂移動,十八支打狗棒又排山攻來,根本無法看得清楚,只好再次雙手齊發,把攻到身前的打狗棒格出,一面大聲喝道:
“在下不想和貴幫傷了和氣,故而一忍再忍,諸位再不住手,休怪在下出手傷人。”
只聽為首的副長老怒聲道:
“小於,你死在臨頭,還大言不慚,落人咱們打狗陣里,你還能活着出去嗎?”
十八支打狗棒挾着凌厲風聲,一齊攻來。
丁少秋心裏有數,他們打狗陣法定然個個都是久經訓練,有一定的進退步法,組織嚴密,沒有一絲空隙,只要落入他們陣中,除了硬拼之外,他們陣勢沒被破去,你只有挨打的份兒,休想越出雷池一步!
一念及此,不覺發出一聲龍吟般長笑,說道:
“諸位既然不肯停手,在下只好得罪了!”
話聲出口,但聽一聲鋒然劍鳴,一道清如秋水的晶瑩劍光,矯若游龍,從他身邊飛起,剎那間劍氣暴漲,森寒逼人,緊接着響起一陣塔塔輕響!
十八個化子揮棒擊出,但覺手上一輕,還不知道自己手中精鋼鑄的打狗棒已被人家長劍削斷。
丁少秋早已施展“避劍身法”,在這一瞬間,閃出“打狗陣”,還劍人鞘,朗聲道:
“在下實被逼如此,諸位多多原諒。”
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十八個化子直到此時,低頭一看,才發現大家手中的打狗棒全已被人家長劍削斷了。
有幾個人大聲喝道:
“小子,你往那裏走?”
“大家快追!”正待朝林外追去。
為首的副長老一擺手喝道:
“大家站住,不用追了。”
只聽林外傳來一聲馬嘶,丁少秋早巳順着大路馳去。
其中一個道:“難道咱們由他逃走不成?”
為首的副長老道:“其實憑咱們打狗陣,也只能把他困住而已,若非他有一柄削鐵如泥的寶劍,就休想破陣而出,何況現在已經追不上了,就是追上了,他手中有利器,咱們也奈何他不得,只可惜連他姓名也沒問出來。”
初更,萬里無雲,銀河如洗,今晚的月色更是皎潔,照在地上,就像鋪了一層輕霜!
這時正有一個人手持長形劍器,奔行而來,這人身法輕靈,在月光下,真像踏雪無痕,草上飛行。
他就是丁少秋,正朝柯家莊去的,當他快行近中午打尖的酒店之時,瞥見幾條人影疾如飛鳥,朝一片綠楊林中投去。
丁少秋心中暗道:“附近並無人家,只有酒店母女二人,這幾個夜行人朝林中奔去,顯然不懷好意,自己逼上了豈可不管?”
心念一動,立即舍了大路,朝綠楊林中的小徑撲入,緩緩走近酒店。
這時酒店早已打佯了,兩間茅棚間,黑漆漆的,不見一點燈光,里首和茅棚相連的兩間小屋,就是母女兩人的家了,這時候當然也沒有燈火了。
漆黑的茅棚下,走近七八條人影,迅速散開,像布崗似的站停下來。
為首的一個已經大馬金刀的在一張空桌旁坐下,手掌輕輕朝桌上一拍,喝道:
“叫姓艾的母女出來。”
丁少秋隱身一棵綠楊樹下,早已看清楚了,這為首之人,正是下午包圍自己,列下“打狗大陣”為首的副長老,那麼跟他來的人,不用說也是丐幫的人了。
這小酒店的母女二人,怎麼會和丐幫扯上什麼事的?
就在他思忖之際,只見兩個丐幫漢子走近茅屋門口,有首一個抬起一腳,蓬的一聲,就把兩扇門踢開,口中喝道:“姓艾的婆娘聽着,你們還不快出來見過咱們副長老。”
丁少秋看得暗暗怒惱,心想:“丐幫一向自稱忠義傳家,是江湖上的第一大幫,想不到幫中弟兄卻是如此恃勢欺人!”
只聽屋中響起一個婦人聲音,問道:
“外面是什麼人?半夜三更破門而入,意欲何為?”
左邊一個大聲道:
“咱們是丐幫來的,副長老叫你們出來。”
接着只聽婦人聲音冷冷的道:
“丐幫又不是官府,你們半夜三更破門而人,咱們母女難不成是江洋大盜?”
說話聲中,響起擦擦兩聲,屋內打着火石,點起燈盞,母女兩人才從房中走出。
醜婦人目光冷厲,打量着門口兩人,冷冷的道:
“你們副長老呢,找我母女有什麼事?”
右首一個用大姆指朝後一翹,大聲道:
“副長老就在那裏,有什麼事,你們去見過副長老,就會知道。”
丑姑娘披披厚嘴唇,哼道:
“一個丐幫副長老,到了咱們這裏,就變成土皇帝了,那麼李幫主到了這裏,那還得了,不把咱們兩間茅舍都給拆了?”
醜婦人道:“青青,你說話可得小心些,得罪了君子,還沒什麼,得罪了小人,咱們母女就會吃不完兜着走。”
丑姑娘道:“誰敢到咱們艾氏酒店來撒野,一樣要他們吃不完兜着走。”
醜婦人道:“青青,娘一直怎麼告訴你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又沒犯着咱們,又何有這一番話!”雖是她們母女倆說的,但可以聽得出口氣極硬!
兩句話的工夫,醜婦人已經走近那個副長老坐着的桌子面前,冷然道:
“安身母女見過副長老,不知副長老如何稱呼?”
那副長老依然端坐不動,一手摸着下巴,說道:
“兄弟劉源長,你們母女兩個就是艾氏酒店老闆娘母女兩個,很好。”
醜婦人道:“劉長老夤夜來找我母女,不知有什麼事?”
劉源長陰笑道:
“兄弟奉柯長老之命,請你們母女兩個,立即離開這裏。”
醜婦人道:“總有個原因吧?”
劉源長道:“因為敝幫要在這裏辦事。”
醜婦人哼道:“你們辦事,關咱們母女什麼事?”
劉源長陰笑道:
“咱們辦事,自然不能有外人在場,所以要請你們立即離開這裏。”
醜婦人道:“咱們不離開呢?”
劉源長陰笑道:
“丐幫要徵用的地方,你們不離開也得離開。”
丑姑娘冷哼道:“姓劉的,你少狗仗人勢,你們憑什麼要咱們離開?”
劉源長霍地站起,喝道:
“好個丫頭,你敢對劉某這樣說話?”
左手猛的一揮,喝了聲:“上!”
八個化子早已在醜婦人母女走出之際,遠遠圍了上來,聽到副長老這聲“上”,不約而同呼的一聲,從身邊抽出鋼刀,正待一擁而上!(他們打狗棒已被丁少秋削斷了。)
丁少秋看得心頭暗暗怒惱,忖道:
“這幾個惡叫化子如此仗勢欺人,看來真是饒你們不得!”
隨手摺了一枝柳條,勒成幾段,握在掌心,只要他們出手,立時可以發出。
只聽醜婦人喝道:
“慢點!”
八個持刀化子不覺略為停得一停。
劉源長陰笑道:
“怎麼,你同意離開了?”
醜婦人道:“我想知道你們柯長老大名如何稱呼?”
劉源長道:“柯長老大名上大下成,怎麼,你認識咱們柯長老?”
醜婦人問道:
“柯長老和柯家莊的柯大發不知有何淵源?”
劉源長大笑道:
“柯長老是柯莊主的胞兄,江湖上盡人皆知,你……”
醜婦人眼中寒芒連閃,寒着臉道:“柯老賊原來有丐幫撐腰,難怪他作惡多端,沒人敢動他了!”
說話聲中,突然雙手一翻,寒光乍閃,手中已經多了兩柄短劍,丑姑娘可也不慢,和她娘差不多同時掣出雙劍來。
丁少秋心中暗哦一聲,啞然失笑,心想:“丑姑娘方才送面來的時候,自己早已看出她身手不弱,正該瞧瞧她們是否應付得下來?等她們應付不下,自己再出手不遲。”
劉源長不愧是丐幫的副長老,身手也不含糊,醜婦人雙手一翻,剛亮出雙劍,他已經一下往後退出去三四尺遠,哼道:
“峨嵋飛雲出岫,瞧不出你們還是峨嵋派的高人!”一面揮手喝道:
“今晚不論何方高人,說不得只好把你們留下了。”
八個化子剛才雖然停下手未發,但一個個手持鋼刀,伺機待發,因此劉源長這一揮手,立即揮刀撲上。
他們經過雙方說話的這段時間,早巳分配好動手對象,八個化子正好分作兩組,一下就把醜婦人母女分隔開來,四個人圍住一個,動上手了。
丁少秋聽劉源長說出這母女兩人是峨嵋派的人,自然要瞧瞧峨媚派有些什麼絕活。
劉源長有他八個手下出手,他就用不着出手了,只是手下不濟時,才需要他出手,於是背負着雙手,後退了幾步,作起壁上觀來。
醜婦人母女各自展開雙劍,和圍上去的四名化子展開搏鬥。
八名化子使的雖是單刀,但是一種厚背的朴刀,刀勢沉重,使展起來,刀風呼呼逼人,尤其他們都精擅“打狗陣法”,善於聯手攻敵,有四個人圍攻一個,左右同伴,會隨時加以支援。”
譬如你攻他(甲)一劍,他左邊一個(乙)如果和你攻出的一劍較為接近,就隨時替他(甲)封架了,他(甲)不用顧慮你的攻勢,自可全力對付你了。
就因四人互相照應,你的攻勢,對他們的威脅,可以說減到了最低的程度,但戰爭是相對的,你對他們的威脅減到最低,也就是他們對你的威脅,相對提高了。
所幸醜婦人母女劍法純熟,使的又是雙劍,在攻拒上比單劍有利,使出來的是峨嵋派“亂披風劍法”,看去亂披亂刺,毫無章法,就像風吹柳葉,千絲萬縷,忽東忽西,不可捉摸,兩支短劍劃出一片劍影,前後左右,守護嚴謹,連水都潑不進去,任你四個化子聯手合擊,刀勢沉重,也休想佔得半點便宜。
但這是表面如此,實際上小化子們還是占廠上風,因為醜婦人母女在他們圍攻之下,已是守多攻少,尤其是丑姑娘,已經完全屈居守勢。
沒有攻勢,就沒有克敵致勝的機會,只有守勢,就完全陷於挨打的局面,對方是個身強力壯的漢子,使的朴刀勢沉力重,採取守勢的女子,先天體力就較男子為弱。在這種情況下,目前雖分不出勝負來,但豈能持久?
丁少秋看了一陣,心頭已是不耐,暗想:“這要打到幾時去?自己還要趕去柯家莊辦事,但自己如果一走,這醜婦人母女必然落敗無疑!”
就在他思忖之際,為首的副長老劉源長也不耐了,口中喝道:
“對付兩個婆娘,還要這許多時間,你們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刷的一聲,掣出朴刀,大步朝丑姑娘逼去,口中厲笑道:“醜丫頭,你認命吧!”揮刀迎面劈去,他因丑姑娘已屈居守勢,容易制服,只要制住丑姑娘,再對付醜婦人就可事半功倍。
丁少秋看他們朝丑姑娘欺去,心中暗暗罵道:“這姓劉的好生狡猾!”
他手中早就握着小段折好的柳枝,這時候沒待劉源長欺近,便已揚手打出,一下制住了圍攻丑姑娘的四個化子。
丑姑娘在四個化子的圍攻之下,早已屈居守勢,雙劍開闔,上下飛舞,也僅能護住全身,每—記和對方四人的兵刃交接,都會振得手腕發麻,心頭這份焦急,當真不可言宣!
這時瞥見劉源長揮刀加入,更是又驚又急,咬緊牙關,奮起全力,雙劍交叉,向上格起,鐺的一聲架住朴刀,右腳飛起同時一記“裙里腿”,踢向劉源長小腹。
這一記如果四個化子沒被丁少秋制住穴道,她雙劍架住朴刀之際,正好及時出手,把她拿住了。
劉源長老奸巨滑,他朴刀落下,就是把機會讓給手下拿人,那知四個化子因自己(副長老)親自出來,反而停了下來,他並不知道四個手下已被丁少秋制住,心頭暗暗怒惱,罵了聲:“飯桶!”眼看丑姑娘乘架住自己朴刀之際,飛足踢來,只得身形閃動,避了開去。
丑姑娘也只當是劉源長親自出手,他四個手下才停手的,但他們這一停手,對自己總算是解除了威脅,不管劉源長有多厲害,總是只要對付一個人就好。心念一動精神也為之一振,口中一聲嬌叱,雙劍齊發,朝劉源長撲攻過去。
丁少秋一舉制住四個化子,心中暗暗得意,隨手又折了一枝柳條,勒成四小段,再次揚手朝圍攻醜婦人的四個化子射去。
醜婦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力戰四個化子聯手合擊,依然雙劍飛舞,有攻有守,毫不遜色!
正在激戰之際,四個化子卻在同時突然住手,這一突如其來的行動,使得醜婦人驀地一愣,也急忙住手。她究竟見多識廣,一看四人舉刀欲砍,又呆若木雞的情形,分明暗中有高人相助,制住了他們的穴道,心頭又驚又喜,再看圍攻女兒的四個化子,也同樣被制住了穴道。
這時女兒正在和劉源長拚鬥之中,這就雙足一點,縱身飛撲過去,喝道:
“姓劉的,你束手就縛吧,還是要老娘動手?”
聲到人到,雙劍如虹,飛刺而至!
劉源長做夢也想不到醜婦人會從四人圍攻之下,突圍而出,大喝一聲,揮刀硬接,但聽“鐺”“鐺”兩聲,把對方雙劍撥開。
丑姑娘見機不可失,陡地身形一矮,雙劍如輪,朝劉源長雙足掃去。
劉源長剛剛撥開醜婦人雙劍,急忙吸氣提身,朝上拔起,大聲喝道:
“你們還不出手,把她們拿下,還獃著作什?”
在他喝聲中,醜婦人業已落到地上,揮動雙劍攻了上來,冷然笑道:
“姓劉的,你八個手下全動不了啦,我看你也乖乖的束手就擒算了。”
劉源長聽得不由一怔,再看八個手下全定在那裏,一動不動,分明着了人家的道,心頭一驚,口中大喝一聲,朴刀乍然一緊,一連三刀猛力攻出,把丑姑娘逼得連連後退,他乘機雙起一頓,一下衝出蘆棚,接連幾個起落,飛掠而去。
丑姑娘清叱一聲道:
“你往那裏走?”要待追出。
醜婦人急忙叫道:
“青青,讓他去吧!”
丑姑娘頓腳叫道:
“娘,你怎麼啦,這種人還能放過他?”
醜婦人含笑道:
“青青,你知道什麼,今晚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咱們母女兩個早就被人家擒下了。”
丑姑娘驚奇的眨眨眼睛,問道:
“娘是說這八個賊人不是你老人家制住的?”
醜婦人笑道:
“那時候娘自顧不暇,那有能力把他們制住?”
丑姑娘看看八人問道:
“娘,那麼咱們如何發落他們呢?”
醜婦人走近一個化子身邊,仔細察看了一遍,才發現這化子“肩井穴”上插着一支寸許長的柳枝,連衣衫都陷了下去。再看其他幾位,也都是“肩井穴”上插着柳枝,心中暗暗驚異,這位暗中相助的高人,以柳枝打穴,竟能隔着衣衫把人制住,光以這份功力看來,至少也是各大門派中長老級的人物無疑了。
慌忙向空襝衽道:“今晚多蒙前輩高人路過援手,暗中賜助,請受賤妾一拜。”
一面回頭朝丑姑娘道:“這些人讓他們留在這裏,咱們進去收拾一下,此地已不能再住,再說,這姓劉的一回去,咱們身份已泄,一不作,二不休,咱們不如乘其不備,找姓柯的算帳去,也好替你爹報了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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