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谷探幽
以笑彌勒的功力,就是絆上了大石,也不會摔倒下去,老實說,大石被他踢上了,就算不踢碎,也至少會被踢得滾出去老遠,他是絕不會腳下絆了一下,就跌跤的,但他卻偏偏摔了一跤,撲倒下去。
這對笑彌勒秦青雲來說,也是迷迷糊糊的,連自己也弄不清怎麼會跌下去的?但等他睜開眼來,自己已經躺在石階上了。
他正感奇怪,瞥見自己身邊還躺着一個醉人,那不是酒肉道士是誰?
方才錢老大還去找過他,都沒找得到,自己一直在邊上,也從沒看到酒肉道士出來,他幾時又躺在石階上的呢?
笑彌勒心裏清楚,自己這一跤跌下來,準是他搗的鬼了,正待翻身躍起。
突見酒肉道士眯着一雙醉貓眼,迷迷糊糊的瞄了秦青雲一眼,咀里迷迷糊糊的道:“錢老兒,你真該死,不會喝酒,就少灌些黃湯,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一腳踢在我腰骨里么,走路也不看看清楚,我也踢你一腳,讓你試試痛不痛?”
口中說著,果然橫飛一腳,踢了過來(他還是躺在地上,沒站起來,這一腳是躺着踢過來的)。
笑彌勒跌下去的人,就躺在他邊上,看他橫腳踢來,明明可以躲得開,以他的武功,隨便挪移都可以避得開,但不知怎的竟然連想打個滾都滾不及了,“砰”的一聲,被他結結實實的一腳踢在腰骨上,一個人像肉球般滾下階去。
酒肉道士卻毫不放鬆,忽然一躍而起,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衫,憤怒的道:“你……
你罵我什麼?臭道士?我……我偷你的酒喝?你才是老混球,你……還罵人?”
揮手一拳,又結結實實的打在笑彌勒鼻樑上。
他喝醉了酒,把笑彌勒當作錢老大了!
這下,秦青雲被打得兩眼發黑,鼻樑疼痛若折,他這一痛,心裏登時明白過來,酒肉道士明明是借酒裝瘋,故意向自己下手的。心念這一動,那還客氣,口中大吼一聲,上身一下翻身坐起,揮手一記“袖裏印”朝酒肉道士當胸拍去。
酒肉道士眯着醉眼,大笑道:“你還敢出手打人。”
抓住他胸口的手住右一橫,硬把翻身坐起的笑彌勒揪了下去,右腳忽然跨了過來,一下騎坐在笑彌勒的肚上,兩眼佈滿了紅絲,獰笑道:“你別以為我道士專吃狗肉,沒吃過人肉,惹我生氣,一樣把你吃了。”
騰出右手,一下叉住了笑彌勒的頭頸。
笑彌勒當然要反抗,但不知怎的,平日一身武功,不知到哪裏去了,竟然一點也使不出來,酒肉道士騎在他肚子上,叉住他脖子,他好像忘記了運氣,只是用手去扳叉住喉嚨的手。
酒肉道士自然刁;肯讓他扳開手去,口中哼道:“你還不服氣,哼,我就不相信你力氣比我大。”
他一手叉住笑彌勒喉嚨不放,另一隻手還要去捉笑彌勒的手。
笑彌勒秦青雲被他叉得連兩顆眼珠都快要凸出來了,一時情急,突然身子一滾,希望摔開酒肉道士。
酒肉道士哪裏肯放,兩個人就在地上滾來滾去的扭作一團。
瘦金剛冷金華被錢老大吐了個一臉一身的酒萊,穢臭難聞,噁心得幾乎也要嘔吐,差幸他來時看到廟前右方有一道小溪,溪水潺潺,清可見底,一時也顧不得找錢老大算帳,匆匆回身出廟,走到溪邊,蹲下身去,掬着溪水,洗了把臉,然後又把胸前一大片被嘔吐狼籍的衣衫,也用清水沖洗乾淨。
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用水拍臉的聲音,接着又有人用手掬水漱口,和“咕”“咕”
喝水之聲,轉眼看去,只見離自己三數丈外,蹲着一個黑影,果然正在低頭喝水!這人非別者,就是吐了自己一頭一臉的酒鬼,老偷兒、錢老大!
冷金華看到錢老大就火冒三丈,哪肯放過,這就很快直起腰來,他這邊剛直起腰,那邊錢老大也同時直起腰來,一眼看到冷金華,抬抬右手,打着招呼,陪笑道:“冷老二,方才真對不起,吐到你身上,其實小老兒早就發覺忍不住了,叫你趕快讓開,你老弟就是不肯停一停,才……”
冷金華給他這聲“老弟”叫得怒不可遏,口中大喝一聲:“誰是你老弟,你真該死!”
飛身撲起,十指如鉤,朝錢老大當頭抓落。
三數丈距離,還不一撲即至?
錢老大一臉俱是驚慌之色,兩眼望着他,腳下連連後退,說道:“這……這從何說起,你不是承認我是老大么?你……你是冷老二,老二自然是老弟了,這這也要生氣?”
口中說著,人已飛快的往左閃了開去。
“生氣!”冷金華一撲未中,厲笑道:“老偷兒,老夫今晚要撕了你!”
雙手一張,又追撲過來,十道森冷的尖風,宛如十支尖錐,密集刺到。
錢老大駭然道:“冷老二,你……你瘋了,我不和你計較。”
說完拔腿就跑。
冷金華冷哼一聲道:“你跑得了么?”
錢老大腳下飛一般的往前跑去,一顆頭卻轉了過來,嘻嘻笑道:“我不是在跑了嗎?你冷老弟要試試我的腳程,咱們就跑一段試試看。”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漸漸的遠去。
霍天來給瘦金剛冷金華喝了聲:“霍總教練,你們可以出去了。”他奉命唯謹,趕緊率領着席勝衣等一千人,匆匆退出大門。
冷金華要他們出去,可並不是要他們到龍王廟外面,去雁翅般站的。
這句“出去”,就是說:這裏自有咱們錦衣雙衛會收拾的,你們去做你們的事好了。
霍天來要做的事有二:一是追回劍盟逃犯單逢春和娟娟,二是緝拿帶職潛逃的副總教練狄少青。
這三人沒在第一進,自然在第二進了。
霍天來並不笨,他率領着七名教練退出龍王廟大門,立即揮了揮手,由席勝衣串同言柏春、張振字、婁良四人從大門向左包抄後進。
他自己率同周友成、鮑叔寒、馬樹椿山大門向右包抄後進,兩撥人作鉗形包圍,同時躍登第二進圍牆。
在霍天來想來,三人之中,應以狄少青的武功最高,但他最高也不至於高過他總教練,其次是單逢春,強煞也只是一個女孩兒,任何兩個教練,也足夠把她拿下了,至於娟娟那只是個小丫頭,更不足道了。
因此他算來算去,他這一行人,已足夠達成任務而有餘了。
狄少青、華惜春雖是錢老大催着他們迴轉後進去的,還說:今晚你們只管睡覺,不論聽到什麼聲音都不用起來。
兩人自然聽得出他話中的意思來,那不是說今晚一定會有事的了。
狄少青轉過迴廊,就低聲說道:“單老弟,今晚說不定會有事呢?”
華惜春道:“霍天來還會來么?”
“很難說。”
狄少青道:“他非把我們擒回去不可,不然,他如何向上面交代呢?”
華惜春冷笑道:“就憑他霍天來和他手下那幾塊料,想把我們擒回去,真是做他的春秋大夢!”
狄少青道:“他上午碰了一鼻子灰回去,今晚如果再來,那一定來了幫手,才敢再來。”
華惜春問道:“他今晚再來,我們要不要出手呢?”
“我想……”狄少青考慮了一下,才徐徐說道:“錢老大雖然說我們不用起來,但這是因為我們而引來的麻煩,我們豈能置身事外?”
“狄兄說的極是。”
華惜春道:“那麼狄兄之意,我們該當如何呢?”
兩人邊說邊走,已經跨進第二進天井。
狄少青站停下來,才道:“霍天來今晚如果再來,人手決不會少,而且也可能分出人手進犯後進,所以我的意思由你保護娟娟,不用出面,來人由我來對付好了。”
華惜春道:“我為什麼要躲起來?霍天來這老賊我就是不取他性命,也非剁下他一隻臂膀來不可!”
她前胸衣衫給霍天來撕開,此仇自然非報不可。
狄少青自然知道,但不好多說,只得點點頭道:“也好,我們就一起動手好了。”
一起動手,只怕華惜春不是霍天來的對手也。
華惜春朝他笑了笑道:“待會霍天來來了,狄兄可不能和我搶啊。”
狄少青道:“好,我讓給你就是了。”
華惜春嫣然一笑道:“那我先謝謝你了。”
狄少青道:“自己兄弟,何用說謝,時間還早,你還可以回房去休息一會。”
說完轉身朝自己住的房中走去。
華惜春也自迴轉卧房,推門而人,只見娟娟靠着木床坐起,看到自己,就叫道:“單爺,今晚霍天來會來嗎?”
華惜春笑道:“他來了,就要他吃不完兜着走。”
娟娟舉手掠掠鬢髮,說道:“小婢在他那裏待了將近一年,知道的也較多,霍天來一身武功,甚是高強,他手下席勝衣是個深藏不露的人,言相椿是辰州言門中人,另外還有婁良和鮑叔寒,武功也都很高……”
她不待華惜春開口,接著說道:“小婢聽單爺說過,霍天來上午鍛羽而去,那麼如果他晚上再來,一定會搬來幫手,他認為有足夠制勝把握,才會再來,霍天來的總教練,手下一批人,並不可怕,但小婢聽說南北總館的護法堂中,高手如雲……”
華惜春雙眉一挑,冷笑道:“就算他護法堂的人全來了,我不殺它個落花流水才怪。”
她說話之時,臉上隱現殺氣,一雙鳳目之中,也冷芒飛閃,使人不寒而慄!
娟娟心中暗道:“這位單爺,也是一個女子,怎麼會有這樣濃重的殺氣,她既非劍盟的人,但卻要女扮男裝,混入南北武館來,莫非她和總館的什麼人有着深仇大怨不成?”
華惜春臉上怒容漸漸斂去,忽然朝娟娟笑了笑道:“娟娟,你是劍盟的人,屈身為婢,只是為了工作,以後不許再自稱小婢了。”
娟娟道:“但……但單爺……”
華惜春含笑道:“當然也不許再稱我單爺了,我們都是女兒之身,年紀差不多,應姐妹相稱,只是我也為了行走江湖方便起見,還要繼續穿男裝,你就稱我單兄好了。”
剛說到這裏,只聽隔壁牆上,傳來極輕的彈指之聲,這就低聲道:“是狄兄示警,大概有人來了,你躺着別動,我出去看看!”
說完,伸手抓起長劍,正待舉步跨出門去!
突聽天井中傳來一陣“撲”“撲”輕響,果然是賊人從牆頭飛落天井!
就在此時,只聽霍天來深沉的聲音說道:“狄老弟,請出來答話。”
狄少青腰懸長劍,緩步從廂房中走出,他依然神色自若,瀟洒的跨下石階,朝站在中間的霍天來拱拱手,目光再向左右一瞥,含笑道:“總教練和諸位老哥都來了。”
他目光一瞥,有如寒電閃過,看得席勝衣、周友成等人都不禁抱拳還禮,口中叫了聲:
“副總教練。”
狄少青微微一笑道:“狄某已經離開,那就不再是副總教練了。”
霍天來深沉一笑道:“狄老弟並未辭去副總教練職務,總館並未除名,狄老弟只是因故離開,在尚未免除職務以前,自然還是副總教練了。”
狄少青淡淡一笑道:“霍總教練今晚率人前來,不會只是和在下討論在下還是不是副總教練的問題吧?”
霍天來唔了一聲道:“當然不是。”
狄少青含笑道:“那麼霍總教練的來意如何呢?”
霍天來嘿然道:“狄老弟心裏明白,難道還用本座說么?”
狄少青微哂道:“霍總教練不說,在下如何會明白呢?”
“那好!”霍天來道:“本座今晚就是找狄副總教練來的。”
狄少青“哦”了一聲,並未說話。
霍天來又道:“也就是要狄副總教練做到兩點。”
狄少青問道:“要在下做到那兩點呢?”
霍天來道:“第一、狄副總教練應該交出兩名劍盟的姦細,娟娟和化名單逢春的女子。”
狄少青依然臉含微笑,問道:“還有第二件呢?”
霍天來看他神色自若似乎絲毫未把自己這些人放在眼裏,心中暗暗感到驚異,忖道:
“他好像有恃無恐,會不會是劍盟也有後援趕來了呢?”一面沉笑道:“關於第二件,那是狄老弟擅離職守,自然要隨本座回去了。”
狄少青頓首道:“如果在下還想干副總練教,這兩點自然非做到不可……”
霍天來沒想到他會答應得如此快法,一手拂須,說道:“這麼說狄老弟答應?”
狄少青含笑道:“只是在下已經不想干副總教練了。”
霍天來臉色漸漸變得陰沉,嘿然道:“方才本座已經說過,你老弟的副總教練是上面派的,在老弟沒有辭去職務,總館沒有除名之前,仍然是副總教練,這是不爭的事實,你老弟想不幹,也要等總館批准之後,才能離開,在總館沒有批准前,老弟不能無故擅離職守,如果擅離職守……”
他口氣微頓,接下去道:“像老弟這樣,已經不是擅離職守了,老弟是勾結匪類,判離本館,如以判逆論,本館可以通令天下,一體緝拿,案情重大,可以格殺勿論……”
狄少青道:“聽來似乎很嚴重。”
“自然很嚴重了。
霍天來道:“凡與本館為敵之人,江湖雖大,只怕沒有他容身之地,所以本座要勸勸老弟,你年紀還輕,最好慎重將事,仔細考慮考慮。”
狄少青含笑道:“在下用不着考慮。”
霍天來雙目寒芒飛閃,大笑道:“好,好,狄少青,你自甘墮落,本座就沒有好說的了,只是本座今晚前來,方才說的兩件事,非辦妥了不可,你既然不肯自願隨本座回去,本座只好把你緝拿歸案了!”
他早就存好了動武之意,自然說翻臉就翻臉了。
狄少青仰首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笑,說道:“霍總教練應該明白一件事。”
霍天來道:“老夫明白什麼?”
狄少青含笑道:“放眼天下,狄某如果不想去,只怕還沒人請得動在下,要把在下緝拿回去,不是在下看低霍總教練,只怕還做不到呢!”
霍天來一張老臉,呈現出一片郁怒,厲笑道:“你口氣不小,老夫倒要伸量伸量你究竟有多少道行,敢口發狂言!”一面左手向空一揮,沉喝道:“你們給我搜,務必把娟娟和單逢春拿下了,如敢頑抗就地格殺勿論。”
他這一揮手,由席勝衣為首,率領着言柏春、周友成、張振字、馬樹椿四人舉步朝階上奔來。
七人中留下了婁良、鮑叔紹兩人,緊站在霍天來左右。
就在席勝衣等五人還未奔近石階,只聽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還不給我站住,真想找死嗎?”
隨着話聲,單逢春已從階上現身,緩步走下石階。她神態從容,左手雖然握着長劍,但並未出鞘。
席勝衣等人雖已知道這位曾是自己同事,任職教練的單逢春,是一個女子,但看她舉止如此從容,倒也不敢立即出手,向她發動攻勢。
第一,當然是被單逢春的從容神態震懾住了;第二,當然是大家想仔細看看這位易釵而弁的單逢春,到底如何被總教練看出來的?是以大家果然都停住了腳步。
單逢春風目含煞,冷冷的朝霍天來投來,口中也冷冷的道:“霍天來,你不是要把我緝拿歸案么?正好我也要找你算帳,單某就在這裏,你亮出兵刃來,單某領教領教你的高招。”
霍天來面對狄少青這樣一位年輕高手,自然不敢絲毫分心,只是揮揮左手,喝道:“你們還不給我拿下了?”
單逢春“鏘”的一聲,抽出長創,劍尖朝霍天來一指,目中寒芒飛閃,冷冷道:“霍天來,我偏要和你動手,你可是不敢么?”“
狄少青乘機退開了兩步,含笑道:“單兄既然要和霍總教練一較勝負,在下那就只好讓賢了。”
霍天來眼看單逢春已經掣出劍來,也立即掣劍在手,這一瞬間,和他方才預先安排的計劃顯然有了很大的變化。
方才他預計由自己對付狄少青的,狄少青年事不大,武功就算不弱,也不至於高過了他,但他是個心機極深的人,遇事老謀深算,想到萬一狄少青武功和他不相上下(他預計絕不會高過於他),豈不攔不住狄少青了,所以他另外安排了兩個人,婁良和鮑叔寒,合三人之力,把狄少青拿下,自然不會再有問題了。
其餘五人去對付單逢春和娟娟,也一樣可以手到擒來。
這是他先前的計劃,如今單逢春硬要和他動手,這一安排自然也要稍有變動。
單逢春的武功,當然要比狄少青差上一籌,由他和單逢春動手,那就不需要婁良和鮑叔寒作他後備了。
霍天來右手掣出長劍之際,左手同時微揚,食、中兩指向空晃動了兩下。這是他在臨行前籌思好的第二個安排,此一暗號,就是告訴大家現在要執行的是第二個方案了。
第二個方案是由席勝衣、言柏春、婁良、鮑叔寒合四人之力對付狄少青,分出張振宇、馬樹椿去緝拿娟娟。
留下周友成在他身邊,作為隨時機動策應之人,當然也因周友成和狄少青、單逢春二人較熟之故,不便把他放在主力上了。
這自然也是萬無一失的安排,他手勢甫一遞出,但聽一陣‘鏘”、“鏘”長劍出鞘之聲,婁良、鮑叔寒從霍天來身邊舉步走出,席勝衣、言柏春也同時從左方朝狄少青包圍過來。
狄少青目光一掃,但人卻依然瀟洒的站立不動,臉含微笑,問道:“四位要和在下動手么?”
婁良冷森一笑道:“咱們這是奉上命差遣,要副總教練多多包涵了。”
隨着話聲,便已欺到了狄少青的右側。
席勝衣抱抱拳道:“屬下如有冒犯之處,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依屬下相勸,副總教練還是隨總教練回去的好。”
狄少青含笑道:“在下早巳說過,我已經不是副總教練了。”
言柏春道:“狄兄既然一再否認不是副總教練,咱們也就不用顧慮了,狄兄接招吧!”
右手一振,一縷指風,首先發難,朝狄少青背後“入洞穴”激射過來。(drzhao掃校,謝絕熾天使書城轉載)
他是辰州言門的人,言門以“珠砂指”名聞天下,精於指功,他這一記使出來的雖然不是“珠砂指”,但指風嘶然,強勁如矢,也是大為可觀。
另外張振宇、馬樹椿兩人眼看席勝衣等四人已把狄少青圍住,他們兩人的任務,最為輕鬆,只要把負了傷的娟娟擒來就好,當下也毫不怠慢,立即縱身朝階上撲去。
狄少青方才目光一掃之際,對方人手分配,自可一眼就看出來了,他對言柏春的一記指風,恍如未見,只是含笑道:“四位兄台就是要和在下動手,也請稍待。”
身形突然一晃,有如一縷輕煙,奇快無比的閃了出來!
席勝衣等四人明明已把他圍在中間,這回話聲入耳,突覺眼前一花,明明站在四人中間的狄少青,忽然失去了蹤影。
人已不見,言柏春這一指自然也落了空。
這下直把四人看得齊齊一怔,只聽狄少青的聲音已在階上響起:“二位要做什麼?”
原來這電光石火之間,狄少青已經到了階上,擋在張振宇和馬樹椿的前面。
張振宇、馬樹椿堪堪撲到石階,他們撲起之時,階上還沒有半個人影,但在他們撲到之時,耳中已聽到狄少青的話聲,再定睛一看,狄少青已經笑吟吟的望着自己,負手站在石階之上。
張振宇、馬樹椿不由大吃一驚,雙方既已成了敵對之勢,自然先下手為強,他們和狄少青原來又毫無交情可言。
張振宇冷冷的道:“咱們是奉命拿人的,狄兄最好請讓開。”
口中還在說話,手上三節棍“呼”的一聲,朝狄少青膝彎掃到。馬樹椿手中提着一柄朴刀,更是一聲不響,手腕翻處,一記“寒蟾吐月”,當胸就扎。
當然,如能一下把狄少青放倒,這件功勞,可比拿住娟娟至少要大上十倍。
婁良、言柏春等四人驟睹狄少青已經到了階上,口中同時發出叱喝之聲,四條人影也同時縱身朝階上追撲過來。
狄少青左腳一提即踩,便把張振宇的三節棍踏住,右腳飛起,“砰”的一聲,把張振宇一個人像皮球般蹴起一丈來高,朝大天井中飛了出去,右手兩個指頭一下夾住了馬樹椿的朴刀,隨,着往前揮出,口中喝道:“你也去吧!”
馬樹椿但覺從刀柄傳過去一股無形勁力,朝身上推來,身不由己跟着憑空倒飛出去。
等婁良等人撲上石階,狄少青卻長笑一聲,身形電射,已經回到了原來立身之處,朗聲道:“在下不是請四位稍待嗎,四位何用如此性急,趕來趕去,要和在下動手,那就快些回來吧!”
張振宇、馬樹椿兩條人影,“砰”“砰”兩聲,跌墜在天井中間,落地之後,並沒有再爬起來,只是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周友成是見識過狄少青武功的,但也沒想到他出手會有如此快法,此時趕忙走到兩人身邊,伸手一摸,心臟仍在跳動,可見人並沒有死,只是被制住了穴道。
當下在兩人身上連揉帶拍,連拍了幾掌,張、馬二人依然一動不動,穴道似乎是絲毫未解。他心裏明白,狄少青點的穴道,憑自己是解不開的,但他總已經替他們解過了,解不開就不是他的事了,這就站起身,悄悄的退後了兩步。
這一下也直看得婁良、言柏春等人心頭大為凜駭!
他們都是總館委派的教練,平日也經常在一起,張振宇、馬樹椿的身手如何,大家也都清楚得很,沒想到在狄少青手下,一招之間就被人家像稻草人一般隨手丟了出來,由此可見就算自己四人聯手,只怕也未必是人家的對手了。這可真把四人給震懾住了,他們撲了個空,站在階上怔得一怔。
婁良望望三人,低喝一聲:“咱們下去!”
四人又從階上飛落天井,落到地上,仍然各佔一位,把狄少青圍在中間。
鮑叔寒抱拳道:“狄兄果然高明,咱們四人,算起來昨天還是狄兄的屬下,但時間不同,形勢也有了改變,今晚咱們卻成了敵對之人,這原是意想不到之事,狄兄武功高強,咱們兄弟明知不是狄兄對手,只是形勢所迫,咱們不得不向狄兄討教,咱們已經亮了劍,狄兄也請亮兵刃,咱們才好出手。”
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極為得體,但也說明了一點,他們雖然看出狄少青武功不凡,因為四人使的都是長劍,各人在劍上都下過一番功夫,認為如使兵刃,縱然不是狄少青的對手,或可自保。
狄少青含笑道:“鮑兄好說,既然四位使的都是長劍,在下那就在劍上奉陪了。”
右手輕輕一抬,嗆然劍鳴,抽出長劍,隨便朝胸前一橫,朗目神光湛然,向四人頷首微笑道:“四位請賜招吧!”
席勝衣站在他左首,抱劍為禮說道:“咱們相聚時日雖短,總做過狄兄屬下,何況咱們又有四人之多,已經佔了便宜,還是請狄兄先發招吧!”
狄少青笑道:“席兄太客氣了,既然如此,兄弟就有僭了!”長劍唰的一聲,斜斜劈出,只是劈向地上,並沒攻向任何一人,才抬目笑道:“四位現在可以發招了。”
這一劍斜劈,表示他不肯佔四人的光,本來是他謙虛之處,但如果有人對他有成見的話,也可以說他是托倨大傲了。
席勝衣心裏就對他暗暗欽佩,忖道:“狄兄年事雖輕,武功高猶其餘事,光是這份氣概,就好生令人心折!”
婁良和言柏春兩人心裏卻在暗暗冷哼:“這小子眼高於頂,顯然沒把咱們四人放在眼裏了!”
婁良手中是一柄吳鉤劍,吳鉤劍就是劍尖有一個鋒利的鉤子,既可作長劍使用,也可當作鉤鑲使用,專鎖敵人兵刃。
此時吳鉤劍一揚,冷然道:“狄兄不肯占咱們的光,咱們似乎不用客氣了。”
話聲出口,劍勢已經隨着推出。
他知道狄少青武功了得,不可輕敵,這一劍又是第一個發出,自然不敢用上全力,去勢也相當緩慢。
言柏春是辰州言門高手,言門中人使的劍都是劍身細長,以點刺為主,他一見婁良出手,也立即振腕一劍,飛刺而出,接口道:“婁兄說得不錯,咱們上命所差,只好得罪了。”
他為人陰險,劍已先發,話卻說在後面。他兩人業已出手,席勝衣和鮑叔寒兩支長劍自然也只好隨後相繼出手。
這四人同時出手,威勢就非同小可,尤其婁良出身秦嶺一派,“秦嶺劍法”原以迅捷見長,他方才推出的一鉤,去勢緩慢,是因他第一個發劍,怕狄少青率先反擊,意思就是要讓大家一起出手,如今大家都已出手了,他自可不必再顧慮了,因此本來推出去的緩慢劍勢,突然加速,推引之間,連發三招殺着,每一劍都是鉤向狄少青要害。
言柏春細長長劍一抖,身隨劍進,劍走偏鋒,使出言門“子午劍”,精芒冷電,化作點點寒星,專玫狄少青兩肋,沒一劍不辛辣狠毒。
席勝衣使出來的是點蒼派劍法,劍勢出手,就捲起幾道劍光,宛如匹練橫飛,繚繞渾身上下飛舞,隨着攻上,但他因對狄少青存有敬重之意,雖是隨眾攻上,看去極為威猛,實則長劍只是在身前身後飛舞,跡近於守多攻少,其實此時狄少青並未還擊,他用不着採取守勢,這只是不願和三人聯手急攻而已!
鮑叔寒也是劍術名家,他這一展開劍勢來,身形就不時的飛縱撲擊,像生了兩隻翅膀一般。
原來他練的竟是“五禽劍法”,劍劍都是騰身發招,鷹翔集刺,來去如風!
這四人在劍術上各有深厚造詣,這一各展所學,聯手合擊,當真有風雲丕變之勢,數丈方圓,看到的儘是匹練般劍光,和千萬朵寒星,劍光霍霍,劍氣縱橫,像狂風暴雨一般,幾乎把這一塊地方,全給淹沒了!
狄少青站在他們中間,不,被四人圍在中間,是不是淹沒了呢?
沒有!他在四人出手之際,長劍也同樣隨着出手。
因為他出手在四人之後,並沒和四人搶攻,所採取的只是守勢。所謂守勢也就是見招拆招,你一劍刺來,他隨勢化解。
化解,當然也不是硬拼,你一劍刺來,我硬把你格出去,因為劍法之妙,是在不沾青而走青(沾青是術語,即不能躲閃乾淨也),劍劍之間,從不相交。
這話說來容易,其實可大非易事!
試想婁良的“秦嶺劍法”,以迅捷見長,一柄吳鉤劍,攻勢來去,間不容髮。言柏春的言門“子午劍”,以點刺為主,出手如電,再加上席勝衣的“點蒼劍法”,他雖然守多於攻,但還是有攻出的時候,鮑叔寒的“五禽劍法”,記記都是飛鶻摩雲,騰躍發劍,由上而上,翩如飛鳥。
四柄劍無一不快,你如果只和單獨一人作戰,只要你快攻,我快封,就可無事,如今以一敵四,每一個人刺來的劍,你都要予以封解,出手豈不要比他們快上四倍,才能一一化解開去。
但狄少青一柄長劍,看去使得並沒有他們那麼快法,他又是不徐不疾,從容應敵,也沒有大開大闔,把一柄劍縱橫交擊,使得風雨不透,只是劍尖不住的指東划西,毫無章法,但圍着他急攻的四人,都可以感覺得到自己刺出去的每一記劍招,都被他輕易化解開去,不論你使得多快,都被他接了下去。
他們雖然四人聯手對付一人,但使的是四種不同的劍法,可不是四個人久經訓練,練的是同套合搏之術。
如果練的合搏之術,劍法相同,就有互相支援,動作合一,他們卻是各使各的,各攻各的,四個人互不相關。
因此每一個人心中,都在想着:“他(指狄少青)記記只能接住自己的劍招,應該無暇兼顧其他三人的攻勢了,難道他們都沒有攻他?”
他們只有自顧自的急於發劍攻敵,當然沒機會去看別人如何?其中只有兩個人看得較為清楚!
一個是席勝衣,他內心對狄少青有一份尊敬之念,發劍攻敵較少,心中自然也較為冷靜,看出狄少青劍勢不快,卻能從容應付,顯然是遊刃有餘。
另一個則是鮑叔寒,因為他每一劍都是縱身騰躍,不時的居高臨下,自可對全盤敵我攻守之勢,看得比其他三人清楚。
這一情形,顯而易見,是狄少青只守不攻,並未向四人出手還擊,他希望四人知難而退,並無傷人之意!
就在此時,狄少青忽然聽到了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今日之局,閣下想不傷人,只怕是做不到了,你不出手刺傷幾個,他們是不會停手的了。”
狄少青聽得不覺一怔,這話,自然是有人以“傳音入密”向自己示警!
這說話的聲音聽來極生,即非錢老大,也不是酒肉道士和華惜春,那麼這人會是誰呢?
從聲音判斷,這說話的人,應該就是和自己動手的四人之一了。
因他對這四人並不太熟,是以一時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來,心中不覺暗暗一動,忖道:
“莫非這四人之中,也有劍盟的人不成?這人如非劍盟中人,他就絕不可能會對自己說這句話了。”
雙方動手,劍來劍往,何等快速?不過一會工夫,已經打了三十個回合。
婁良、言柏春等人,眼看自己四人聯手,四柄長劍使得宛如風雷交擊,竟然連狄少青一點衣角都沒沾上,自然漸感不耐。
言柏春口中大喝一聲,“子午劍法”招式突然一變,劍勢驟緊,一支長劍像雨點般點出,婁良、吳鉤劍也在此時,像靈蛇亂閃,劃出一道道的銀鉤,縱橫交織,鉤鑲同使,加緊攻出,席勝衣、鮑叔寒因兩人劍法驟緊,也隨同源源出手,着着逼進!
這一來,登時劍影如山,漫天揮灑,比之方才,更見凌厲!
這是已經到了決戰階段,各出全力,勝負之分,將可立判。
這時同在一個天井中的另一場以劍相拚的決鬥,也同樣進入了緊要關頭!
那是華惜春和霍天來。華惜春因霍天來撕開她胸衣一件,一直耿耿於心,大有遇上了非把他開膛剖腹,不足以雪恨之概!今晚霍天來自己送上門來,她自是求之不得的事兒,因此她早和狹少青講好了,今晚由她來對付霍天來。
霍天來一向自視甚高,即使在他沒擔任南北武館總教練之前,他也自視甚高,在江湖上,很多人都尊他一聲“霍老大”,他一身武功,確也甚是了得,數十年來很少遇上過對手,那是因為沒有真正遇上高手,但卻使得他更覺得江湖雖大,在他眼裏也不見有幾個人的感覺。
對華惜春當然不會放在他眼裏,他看華惜春仗劍朝他逼來,左手向席勝衣等人揮了揮,要他們按照第二個計劃執行,一面右手長劍緩緩舉起,目注華惜春,冷然喝道:“小丫頭,你要和本座動手,何異螳螂擋車?依本座相勸,你還是棄劍受縛,隨本座回去,本座還可從輕發落。”
華惜春雙目一跳,冷叱道:“霍天來,你此時棄去長劍,跪下來跟我磕上三個頭,單某隻要卸你一條右臂,可以免你一死。”
霍天來怒笑一聲道:“小丫頭。”
“你敢口不擇言!”
華惜春突然振腕一劍,一點寒星朝霍天來眉心飛射過去。
劍還沒有刺到,從劍尖透射出來的一縷森寒尖銳的劍氣,嘶然有聲,已經先劍射到!
霍天來做夢也想不到華惜春只是一個年輕女子,竟會有如此深厚的功力,第一劍上,就使出劍氣功夫來!心頭一凜,一時來不及封解,被迫得只好往橫里閃開,目中精芒閃動,沉笑道:“小丫頭,你果然還有一手!”
“霍天來,你不用躲閃,單某這一劍只是給你的警告而已!”
華惜春長劍指着霍天來,果然沒有追擊過來,但雙目之中,卻閃動着兩道精芒,說道:
“單某要警告你再叫一聲‘小丫頭’,我就要先取你一對招子了,單某說得出,做得到,你信是不信?”
霍天來一向眼高於頂,從沒把人放在眼裏,但這回看着華惜春,不知怎的心頭竟然升起一絲涼意,覺得華惜春這小女子身上似乎有一股濃重的殺氣,居然會使人不寒而慄!
霍天來當然不會因此膽怯,只是對她不覺生出了戒心,聞言呵呵一笑道:“本座倒要看看你有幾分能耐,一個丫頭片子,敢口發狂言?”
手中長劍“嗡”的一聲,直劈而出。光憑這一劍,就可看出霍天來劍上造詣果然深厚無匹!
華惜春粉面凝霜,咀角噙着冷笑,只哼了一聲,長劍揚空一閃,飛雲掣電般欺身直進,銀光激射,居然強攻猛撲,一下到了霍天來身側,剎那之間,攻出了三招,劍光如寒濤飛卷,飄灑而出!
霍天來看她這三劍竟然使出了峨嵋“亂披風劍法”,“九宮劍法”和“八卦劍法”,三種不同門派的劍招,但從她手中使出,卻居然脈絡連貫,劍勢綿密,心中也不禁暗暗驚心,忖道:“這丫頭劍法竟是如此駁雜!”口中喝了聲:“好!”
嚯地一個旋身,搶到華惜春側翼,長劍一招“金雕展翅”,往外疾展,冷森劍鋒刺向華惜春肩臂。
華惜春腳踩“九宮步法”,每一劍出手方位立變,待得霍天來劍光刺到,她人已旋了出去,反手一劍,橫削出去。
霍天來“嘿”的一聲,劍勢上撩,雙劍交擊,發出“叮”的一聲大響,火星飛濺,雙方都各自退出一步。不!霍天來退出一步,華惜春雖然也只退出一步,但被震得虎口發熱,上身搖晃,不由自主又斜退了一步。
霍天來試出華惜春內力不如自己,一聲狂笑,身形一晃,直欺過來,劍光繚繞,朝華惜春當頭劈落。
華惜春和他一劍硬砸,自然也知道自己內力不如對方,沒待霍天來劍光劈到,腳尖一點,騰身向上拔起兩丈多高,使了一式“雲里翻身”,劍光乍展,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銀虹,朝霍天來當頭射落。
這一招“長虹經天”,正是“靈飛九式”中的劍招。“靈飛九式”據說創自飛雲渡一個老尼姑,記記都是凌空發劍,被武林中譽為“劍師太”,無人能在她劍下躲得開三招,這句話,如今已有百年之久,江湖上從沒有再見過她的傳人。
事情雖已經歷百年,但精於劍術的人,依然都知道“靈飛九劍”之名!
霍天來身為南北武館總教練,見多識廣,縱然沒見過“靈飛九劍”自然聽人說過,此時驟賭華惜春凌空發劍,一道夭矯劍光,匹練般當頭射來,心頭不由猛然一驚,腳下急忙連退兩步,長劍當胸直豎,目光緊緊盯注着對方下落的劍勢,把全身功力,都凝注在劍尖之上!
華惜春這一招“長虹經天”,由上而下,何等快速?一下就落到了霍天來頭頂不過三數尺光景,霍天來突然吐氣開聲,當胸長劍猛地往上衝起!
他這一招“仰望雲霓”,是覷准了華惜春的劍勢而發,但聽“叮”的一聲,他長劍劍尖正好點在華惜春刺下的劍尖之上!
須知劍尖又細又薄,你要覷准他劍尖點出,有不得絲毫之差,這就非目力、準頭和本身深厚的功力不可,霍天來這一劍,就可看出他練劍數十年的精湛功力來了。
兩支長劍劍尖乍然一接,華惜春凌空撲來的人,立被震得身子凌空直飛出去兩丈來外,才落到地上。
霍天來一劍得手,雙目寒芒暴射,口中狂笑一聲,高大身軀陡地一弓,也像弩箭般飛射而起,如影隨形,追擊過去,緊接着撲到,劍掌齊使,朝華惜春攻來。
華惜春堪堪落到地上,幾乎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霍天來劍光飛卷,掌風如山,已經追擊而至,急忙身形飄閃,劍隨人走,緊緊封閉門戶,揮出一片繚繞劍光,緊護全身,左手同時使出“截經斬脈手法”,劍雖守勢;但她左手卻記記都是攻勢,不時從劍光中拂出,專取霍天來的關節要穴,退得霍天來閃避不迭,一輪劈風般的猛惡劍招攻勢,自然也受到影響,稍現鬆懈!
華惜春乘機一聲清叱,人影從劍光中脫出,雙足點動,又朝上飛起兩丈多高,右手在空中向左右連劈了數劍,揮起一片銀光,如風展翼,又朝霍天來當頭撲去。
她在第一招上(長虹經天)幾乎吃了大虧,被霍天來擊落、截住,故而使出這一招“飛鳳展翼”來。
“飛鳳展翼”發出的劍勢,是把劍光分作兩翼,往下飛卷,不想再被霍天來震飛了。這回雖然和前一招一樣,同是俯衝之勢,但“長虹經天”,是垂直下擊,這招“飛鳳展翼”,卻是斜飛而下,劍先人後緊撲過去。
霍天來武功着實高強,他看到華惜春再次使出“靈飛九式”來,他自然不敢絲毫大意,口中大喝一聲,長劍向空連劈,這一瞬間他身上一襲長袍像燈籠般鼓了起來,一個人也離地數寸,隨着劍光紛披,飛了起來,劍光像綵帶般飛舞,揮灑自如,一道道的光華,騰空而起,迎着華惜春斜撲而下的劍光截去。
一來一去,雙方都快若掣電,但聽一陣“叮”“叮”金鐵交鳴之聲,接連響起。
霍天來仗着他練劍數十年的功力,對敵數十年的經驗,隨機應變,連換了三招劍法,居然把昔年名震天下的“靈飛九劍”中的第二劍,又硬接了下來。
他雖將華惜春凌空斜撲而來的劍勢盪開,但左肩衣衫還是被華惜春的劍鋒掃上,劃破了數寸長一條,肩頭也被刺傷,鮮血點點,流了出來。
華惜春給他連擋兩鰣,鋒刃相交,卻並不感到如前吃力,只是飛撲之勢受阻,身形翩然落到他右前方七八尺遠近的地上。
霍天來還以為自己接連變換了三招劍法,已把華惜春的這一招“飛鳳展翼”接住了,哪知回頭看去,自己左肩鮮血涔涔,隱隱刺痛,分明被她劍鋒劃破了,這一下當真把平日不可一世的霍天來氣得又驚又怒,暗道:“自己連一個小丫頭都收拾不下,還能在江湖上混么?”
一念及此。不由得怒吼一聲,身發如風,一下飛擊而至,長劍揮劈,一道匹練般劍光,挾着如潮勁風,筆直劈到。
華惜春方才使出“長虹經天”,是被他震飛出去的,一時措手不及,才會被他截住,無暇再使第二招。
如今霍天來還未撲到之時,長劍左右划動,一個人又翩然飛起,身子騰空而上,在空中側身迴翔,劍使“飛龍在天”,劍光登時大盛,一道夭矯劍光,在霍天來頭上一個盤旋,寒芒流動,劈擊而下!
霍天來雙腳離地數寸,撲擊過來,使的是一招“力劈華山”,長劍劈落,只是半步之差,華惜春已經挾劍騰空而起,他這一劍自然撲了個空。
一劍落空,霍天來心知要糟,急忙收劍后躍,但覺頭頂劍風颯然,一圈銀虹,盤空一匝,疾注而下,一時心頭大感凜駭,急切之間,揮劍反撲,劍光同樣繞身而起!
但這回他因“力劈華山”,是在怒極之際發的一劍,劍勢落空,力道已竭,等到發覺不對,再奮力往上反擊,一來發劍較遲,縱然全力反擊,功力上未免打了折扣,二來對方劍勢業已逼近頭頂,往上揮起的長劍,受到壓制,未能完全發揮出威力來。
因此兩道劍光,一落一上,乍然交擊,再次響起一片“鏘”“鏘”劍鳴,霍天來只覺森寒劍氣,直道胸臆,劍上壓力奇重,幾乎封架不住,腳下浮動,再也站不住了,一個人被震得往後連退了四五步之多!低頭一看,胸前長袍,不知何時已被對方劍鋒劃開了尺許長一道,差點就傷及皮膚,開膛剖腹了,這下直把霍天來驚出一身冷汗!
華惜春一招得手,口中又是一聲清叱,離地飛起,手中長劍舞轉如輪,追擊過去。霍天來雙瞳噴火,同樣大喝一聲,揮劍反撲,形同拚命。
華惜春這一招,使的是“飛輪開山”,劍光如輪,寒芒四射,是“靈飛九式”中威力最強的一招劍法。
霍天來縱然劍上造詣極深,劈出來的劍光,也足有幾丈來長,但他使的究是普通劍法,哪能和變化奇奧,正在滾轉如輪,威力隨着滾轉之勢,愈來愈強,繼續增加的“飛輪開山”
抗衡?
這一招,再要接觸上了,霍天來連人帶劍,不被輾成數截才怪!
就在此時,突聽有人朗喝一聲:“單兄適可而止,不可傷人。”
一道人影,隨着喝聲,倏然飛落,雙掌驟發,使了一招“愚公移山”,一道掌風,從橫里朝霍天來推去。
霍天來正在長劍揮劈,形同拚命,突覺一道巨大無比的無形力道,撞到身上,把他連劍帶人硬生生推出去幾丈之外。
但聽“轟”然一聲,華惜春一輪劍光緊隨着由空落地,劍輪輾過,霍天來剛才立身之處,方圓數尺,地上鋪着的青石板,均被劍光絞成了粉碎,石屑紛飛,聲勢驚人至極!
這把霍天來平空推出去的人,正是狄少青!
原來席勝衣、鮑叔寒、婁良、言柏春四人,因久戰無功,各自劍法一緊,源源攻到,剎那之間,四支長劍劍光交織,匯成了一座如山劍影,把狄少青像齊天大聖一般,壓在如來佛的五指山下,幾乎施展不開手腳來了!
但狄少青可不是孫大聖,一下就會被山一般的劍勢壓住,只聽他在如山劍影中發出清朗的聲音說道:“四位再不住手,那是逼在下出手了。”
婁良、吳鉤劍帶引無數道光芒,厲笑道:“小子,你死到臨頭,還冒什麼大氣?”
言柏春接口道:“總座要咱們格殺勿論,你還和他說什麼廢話,把他剁了就是!”
“哈哈!”狄少青朗笑一聲道:“看來你們真是有些不知進退,在下若是不讓體們見識見識,諒你們也不知道厲害呢!”
口中說著,右手長劍連揮,身隨劍走,跟着一連打了幾個盤旋。這幾個盤旋,看來簡單,卻把四人攻來的劍勢,一起摒出數尺方圓之外,劍劍既未相接,只是劃出來的一道道劍風,就把四人長劍,逼了出去。
攻敵的四人,因為狄少青揮出的長劍,並沒有和他們硬碰硬砸,是以還絲毫末覺,依然着着進遇,向他猛攻不休,只感到自己長劍始終差了一點,攻不到狄少青的身上。
不,那也不足為奇,因為狄少青身隨劍走,不住的盤旋遊走,自然夠不到他的部位了(這是四人心中的想法)。狄少青連揮了八九劍,身子也隨着盤旋了八九轉,這不過是一瞬間的事,他劍光繚繞,經這八九個盤旋下來,劍光愈來愈強,狄少青的身形,卻愈來愈淡,漸漸已被劍光淹沒。
外人所能看到的,已只是一道道划空而過的劍光,再也看不到狄少青的人影了!
圍攻他的四人,到了此時,漸漸感覺出不對了,四人面前,就像圍成了一道劍光織成的牆壁,幾乎一劍也攻不進去。
不!長劍指處,都被一股極大的劍風擋了回來。
婁良和吳鉤劍,原是專鎖敵人長劍的兵器,此時不但一下也沒有鎖得住狄少青的長劍,連對方的長劍也看不清楚了。
看不清狄少青的劍勢,並不只是婁良一個,其餘三人,也同樣看不清楚,因為他們只有方才看到狄少青揮劍盤旋,後來狄少青人影隱沒之後,他的劍勢,自然也隨着隱沒了!
如今連方才可以看得清的一道道劍光,也沒有了。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劍霧!
四個人本來圍着人家發劍,明明是把狄少青圍在中間的,現在卻反而被人家困在一片劍霧之中。
四個人本來是聯手對敵的,如今陷在劍霧之中,四個人好像被分開了,各人所能看到的,只是自己和自己的長劍。
本來只有面前一道劍牆,刺出去的長劍,會被極強劍風擋了回來,如今自己前後左右五尺以外,都是白茫茫的劍牆了,長劍無法退出五尺,劍法自然也就施展不開了。
到了此時,不論你“點蒼劍法”也好,言門“子午劍”也好,“五禽劍法”也好,“秦嶺劍法”也好,任你劍上造詣再深,劍法奇奧多變,都已一籌莫展。
言柏春感覺長劍施展不開,左手運功,手掌色呈珠砂,呼呼連劈兩掌!他把自己壓箱底的本領言門“珠砂掌”也使了出來。
狄少青只聽耳中又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狄少俠,此人仗着言門‘珠砂掌’、‘子午劍’,為惡江湖,不知有多少江湖同道,傷在他‘珠砂掌’下,可說是滿手血腥,你該砍下他一隻左手來,使他好稍斂惡跡。”
狄少青聽他兩次“傳音入密”,心知和自己動手的四人之中,必然有一個是劍盟中人了。
婁良也在此時,激發了凶性,口中暴喝一聲,同樣左手一探,五指黝黑如墨,狀若鷹爪,接連抓出,從他五指之中,居然飛出一絲絲肉眼難見的黑絲!
狄少青耳中又聽到那人“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婁良練的是‘黑青爪’,劇毒無比,狄少俠快摒住呼吸,只要吸入少許,就會立時中毒,比言門‘珠砂掌’,更為歹毒……”“哈哈!”一片白茫茫的劍霧之中,響起了狄少青一聲龍吟般長笑,接着朗聲說道:“婁良、言柏春,你們二位好像非把狄某置之死地不可,那就恕狄某不客氣了!”
一片劍霧之中,突然閃起一道劍影,劍光像寒電般一閃,有人發出了悶哼,也同時響起一陣“錚”“錚”劍嗚!
悶哼是兩聲,婁良的“黑青爪”和言柏春的“珠砂掌”,同時齊腕削落,鮮血飄灑!錚錚劍鳴,一共響了四聲,圍攻他的四人四件兵刃,也同時被劍光削斷,落到了地上。
狄少青雖然已經聽出這四人之中,必有一個是劍盟中人,而且絕非婁良和言柏春,那麼不是席勝衣,就是的叔寒了,但自己為形勢所逼,非把四人的兵器同時削斷不可。
漫天劍霧,和四人流動的劍光,一齊消失不見。
狄少青早已長劍入匣,一個人飛身而起,口中叫了聲:“單兄適可而止,不可傷人!”
人隨聲到,落到了霍天來身右,雙手平推,一記“愚公移山”,把霍天來硬生生推出幾丈之外。
霍天來做夢也沒有想到單逢春(華惜春)只是一個年輕女子,竟會有如此凌厲無匹的劍招,更沒想到狄少青會在自己危急之時,出手相救,把自己從劍輪之下,推了出來。
他是站着被推出來的,而且到了一丈以外,依然原式不動,好好的站着,光是這一下,就已令人感到心折,一時之間,他只是怔立當場,連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圍攻狄少青的四人,婁良、言柏春左手齊腕削落,痛得臉色慘變,席勝衣、鮑叔寒兵刃被削,也駭然後退。
就在此時,言柏春咬緊牙齒,一下擲去手中斷劍,右手探手人懷,取出一支黑黝黝八寸長的鋼管來,他左腕削斷,血流不止,旁人只當他鋼管中是言門特製的止血藥了,也未在意。
哪知他突然雙足一點,身形凌空撲起,口中厲喝一聲:“姓狄的小狗,我和你拼了!”
聲到人到,已經撲到離狄少青頭頂數尺光景。手中鋼管發出“啪”的一聲機篁輕。向,一蓬藍芒,朝狄少青當頭射落。
言門“子午針”,一管七十二支毒針,只要被射中一支,子不過午。
他機篁甫響,狄少青早已一個輕旋,飛身閃出,也在機篁甫響的同時,華惜春—聲清叱,長劍脫手飛出,直向言柏春當胸激射過去。
這幾下動作幾乎是同一時間的事,一蓬毒針全射在青石板上,發出一陣洒洒之聲,石板上冒起了一蓬黃煙!
就在洒洒聲中,盲柏春發出一聲凄厲的尖號,長劍貫胸,由空中直跌下來。
華惜春冷笑一聲,閃身而出,伸手拔起長劍,冷冷的看了霍天來一眼,說道:“霍天來,算你命大,有人做了你的替死鬼,你給我記住了,單逢春長劍出手,必死必傷,以後再遇上我,可沒有今晚的便宜了!”
江湖上本來強者為能,這話也只由得她說!
霍天來一張老臉脹得通紅,他帶來的人,已經一死一傷,大家都已見識了狄少青、單逢春的絕學,除了面面相覷,誰都被鎮懾住了!
霍天來究是南北總館的總教練,今晚雖是一敗塗地,他卻不能不說話,當下朝狄少青抱抱拳道:“霍某自承技不如人,方才多蒙狄兄出手相救,兄弟十分感激,只是兄弟有一句話,奉告狄兄,二位武功縱然盡得異人真傳,放眼武林,可說抗手無輩,但南北武館,高手不在少數,像霍某隻是濫竽充數,算不得什麼,此後自是無顏再向二位尋事,但和南北武館作對,二位的前途,可說遍地荊棘,諸多珍重,霍某就此告退。”
說完,朝隨來的諸人,打了個手勢,縱身而起,席勝衣、鮑叔寒因張振宇、馬樹椿兩人穴道受制,只好挾着他們騰身縱起。
華惜春叫道:“周兄,麻煩你把這姓言的屍體帶走。”
周友成,霍天來沒派他上場,眼看狄少青、單逢春竟有如此厲害,正在暗暗慶幸,聽了華惜春的話,臉上一紅,不敢作聲,只好一把挾起言柏春的屍體,隨着大家縱身上牆,往外掠去。
“嘻嘻!”牆頭上有人發出嘻嘻的笑聲,接着道:“二位小兄弟,你們這一手真是要得!
隨着話聲,錢老大一下從牆頭跳了下來。
華惜春道:“好啊!老哥哥蹲在牆頭上看熱鬧,也不下來幫我們?”
“乖乖!”錢老大縮着頭道:“就是你們兩個,已把人家殺得片甲不留,一死一傷,哪裏還用得着老哥哥幫忙,再說老哥哥也幫不上忙呀!”
狄少青問道:“老哥哥,前面是不是也來了敵人?”
“不多!”錢老大伸出兩個指頭,說道:“一共只來了兩個。”
他忽然一本正經道:“這兩人可非比等閑,還是前朝皇帝老子宮裏的錦衣衛,不過他們也是老哥哥我的小老弟,一個是冷老二、一個秦老三。”
華惜春道:“他們的老大哥呢?”
錢老大指指自己鼻子,說道:“喏!老大不是就在這裏么!”
只聽酒肉道士的聲音從前面傳來,說道:“小兄弟,別聽他瞎吹,他被冷老大追得上氣不接下氣,剛跑回來的。”
錢老大大聲道:“你酒肉道士比我錢老大還差勁得多,兩個人扭作一團,在地上滾來滾去,我錢老大活了這大把年紀,從來也沒見過武林高手,有這麼打法的,嘻嘻,你道士不臉紅,我錢老大看得臉都紅了。”
酒肉道土哼道:“要不是我把秦青雲全身關節都給捏散了,像一團爛泥般癱在地上,冷金華追來了,你還有老命?”
錢老大臉紅脖子粗的道:“他至少被我丟開了幾十里,是我先回來,不信你來瞧瞧,喏,喏,兩位小兄弟,你們作個見證,那冷金華身上的一點寶貝,全給我摸來了,這總不吹牛吧?”
他一手從懷中掏出兩張銀票,十幾兩碎銀子,一面金牌和兩個小藥瓶來,一面抖着兩張銀票,呵呵笑道:“你們看,這是南京泰和銀號的銀票,每張五百兩,哈,一共有一千兩……這金牌更是冷老二從前在宮裏當官的腰牌,這兩瓶也是明宮錦衣衛特製的‘復傷丹’和止血生肌的‘白靈丹’,這不是冷老二輸給我的鐵證?哈,想不到我錢老大今晚還發了小財……”
話聲未落,只聽“嘶”的一聲,錢老大手中兩張銀票,已被人劈面搶去了。這人來去如風,身法實在太快了,連狄少青、華惜春兩人,都沒看得清人影!
錢老大呵呵一笑道:“酒肉道士,你當錢老大是什麼人,還會讓你把銀票搶走?
哈哈,錢財不露白,我給你瞧瞧,只是兩張白紙而已,泰和銀號的銀票,可還在我懷裏呢!”
狄少青、華惜春這才知道搶走錢老大手中銀票的原來是酒肉道士。
他們兩人一向開慣了玩笑。
只見酒肉道士蹲在牆頭上,怒聲道:“好個老偷兒,你敢戲耍道爺?”
“唰”的一聲,兩道白光,朝錢老大電射過來。
狄少青、華惜春明知這兩道白光準是他搶去的兩張白紙,但這份聲勢,就是兩把利劍也不過如此!
“別急!別急!”
錢老大腦袋一縮,身子滴溜溜旋了開去,接着道:“常言道:
見者有份,我錢老大憑空賺了一千兩銀子,少不了有你酒肉道士一份。”
酒肉道士一伸手道:“那就拿來。”
“你這副窮凶極惡的樣子,不成了坐地分贓?”
錢老大把手中東西,胡亂往懷裏一塞,又道:“這銀子不能分,只能讓你分享,譬如咱們去上館子,你可以盡量的吃,但帳可得由我來付,因為付帳的人,總是大爺,也讓我老頭體面體面,譬如我去買兩壇酒來,你一定也會有一壇……”
酒肉道士瞪着眼道:“一千兩銀子,那要吃到幾時去?”
“自然吃完為止。”
錢老大聳聳肩,嘻的笑道:“我有了銀子,就不怕你不跟着我走。”接着又道:“明天一早,我去買兩壇最好的五十年陳女兒紅,再買他二十斤鹵牛肉,咱們上黑谷去,那裏從無人跡,清凈得很,咱們可以慢慢的喝。”
酒肉道士變色道:“我不去。”
錢老大笑道:“你不去拉倒,二個小兄弟,咱們去。”
狄少青心中暗道:“他說的黑谷,不知所在何地?”
心中想着,哪知抬眼之間,蹲在牆頭上的酒肉道士已經沒了影子。
錢老大聳聳肩,嘻的笑道:“他膽小如鼠,別去理他,你們也都可以去休息了,今晚不會再有事兒,回房去好好睡上一覺,明天咱們上黑谷去。”
華惜春問道:“老哥哥,黑谷在什麼地方呢?”
錢老大摸摸酒糟鼻,咧咀一笑道:“黑谷就是黑谷,那地方就是叫做黑谷,明天你們去了,不就知道了么?”
一宿無話,第二天早晨,狄少青起來,對面鋪上早已沒了錢老大的影子,推門而出,華惜春和娟娟也已經起來了。
娟娟經過了一天一晚休息,傷勢也已痊好了大半,只是臉色還有些蒼白,她看到狄少青,連忙福了福道:“狄爺早。”
狄少青忙道:“娟娟姑娘,你已經好了么?這稱呼在下可不敢當。”
娟娟臉上一紅,說道:“多蒙狄爺和錢老人家相救,小婢已經好多了。”
華惜春道:“狄大哥說得是,我也和她說過,叫她稱單兄就好。”
狄少青聽得暗暗好笑,她明明是個女子,還要人家稱她單兄!
華惜春臉上不禁一紅,眨眨眼睛,說道:“狄大哥,你笑什麼呢?”
狄少青含笑道:“我想,我們今後行走江湖,娟娟姑娘也應該換上男裝,比較方便,我們就以兄弟相稱,她叫你單兄,也叫我狄兄好了。”
華惜春道:“就這樣好了,娟娟,你姓什麼呢?”
娟娟低垂螓首,說道:“我姓嚴。”
華惜春道:“這就是了,我們就叫你嚴兄弟好啦。”
狄少青含笑道:“你們已經梳洗好了,我去洗把臉就來。”
匆匆走出廟門,在小溪邊掬着水,洗了把臉,再回入大殿,華惜春已把昨晚吃剩的肉包子,饅頭蒸好了,放在石階上。
狄少青問道:“老哥哥和道士哥哥呢?”
華惜春道:“他們一個也不在,大概是上前村買酒去了。”
狄少青道:“那就等他們來了,一起吃吧!”
華惜春笑道:“我說是不用等他們了,這兩個老哥哥只要有酒喝就好,我們只管吃好了。”
狄少青點點頭道:“單兄說得不錯。”
華惜春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們也講好了的,我叫你狄大哥,你叫我單兄弟,還叫我單兄作甚?”
狄少青忙道:“是,是,我應該叫你單兄弟,只是叫慣了單兄,一時也改不過口來。”
華惜春道:“那我不管。”
嚴娟娟看他們倆人有說有笑,心中感到有些不自在,但卻自己暗自啐了一口,忖道:
“他們兩個,才是真正一對呢!”
這一想,不由自主的臉頰上飛起了兩朵紅雲。
狄少青、華惜春卻並未發覺,華惜春拿起一個肉包子,遞了過去,說道:“嚴兄弟,你吃呀?”
嚴娟娟道:“我自己來。”
三人吃過早餐,還剩下了許多,華惜春依然用荷葉包好了。
大家就坐在石階上等候,哪知左等右等,一直沒見錢老大和酒肉道土回來。
時間慚漸快接近中午,才見錢老大一個人雙手捧着兩個大酒罈和兩大包東西,點着腳尖,像猴子般一顛一顛的從大路上跑來,老遠就拉着他尖沙嗓子,叫道:“喂!喂!兩個小兄弟,你們明明看到了,還不來幫我搬東西,這趟路,真把我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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