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傾城再現
嚴格來說,無雙城真的不是一個城。
無雙城其實只是建成一個“城”的外觀,卻並非由皇帝親自所封的真正“城邑”,不過,無雙城這個假城,也不比一般的城邑遜色。
蓋其總壇位於河南豫州,而其分壇、更遍佈神州三百多個不同地方;勢力之廣泛,僅次於天下會;惟一美中不足,反而是它目前暫被天下會所制肘,壓抑其拓展,否則,其勢力將更止如此!
而在無雙城總壇之內,除了城主獨孤一方與其家着及門眾長駐之外,還有少數豫州當地的平民聚居城內,故此城門內外;每日皆有人潮摩肩接踵,絡繹不絕,好不熱鬧!
然而許多時候,熱鬧背後也會有些奇怪的事。
譬如其中一件令無雙城的城民無不感到奇怪的事,便是於無雙城的城門之外,不知從無雙城那一代開始,竟豎立着一根粗約三尺,高逾丈五的巨大鐵柱。
這根鐵住外表本來平平無奇,最奇之處,反而是鐵往上所刻的兩個約為一尺丁方大小的字——武聖!
武聖?難怪獨孤一方乍聞其兄提及武聖二字會如斯震驚!原來如此二字不單令其聯想武聖關公,也令其想起無雙城門前這根巨柱!
為何無雙城門前會豎立一根鐵柱?為何這根鐵柱之上會刻着“武聖”二字?再者,這根鐵柱不知為那種奇鐵所鑄,砍不能斷,燒不能熔!那,誰又可在如此堅硬的柱上刻下“武聖”二字?刻字的人,會否具備令人不可置信的絕世功力?
這一切一切,對無雙城內所有城民,門眾及城主獨孤一方來說,目前依然是一個無法解釋的謎!
既然斬它不斷,燒它不熔,縱使以獨孤一方的深厚內力,也無法將其拔出;這根巨大鐵柱,便依舊如一個悠久的神話般矗立於無雙城外,默默的。傲然的守護着無雙城。
或許,在這根巨大鐵住背後,在武聖兩個字刻之間,也深藏着一段神話……
一段城傾的神話……
夜已漸深。
在無雙城內以東荒野上的一座“關聖廟”內,卻依然一片煙香迷漫。
想不到,無雙城內居然也一座“關聖廟”?無雙城眾倒真虔誠得很。
已是三更,廟內的廟祝想必早已在高床暖枕中尋夢去,廟祝既已就寢,在此無人的寂寥長夜,何以廟內竟會有煙?到底是誰為寂寞的關公上香?
可不會是……那些孤鬼野鬼?
怎會呢?夫聖廟向來是最正氣凜然之地;若天地間真的有鬼神存在,那如今凜然在神龕上騎着赤免馬、手執青龍愜月刀的關公聖像,更應萬鬼莫敵,怎會惹來孤魂野鬼?
惟是,在此萬籟無聲的夜,在此煙香瀰漫之間,儘管正氣如神龕上的武聖關公,此刻竟也在流露一股妖幻迷離……
就在一片死寂當中,倏地“隆”然一聲,廟外漆黑的長空赫然爆出一聲沉雷暴響!
不消片刻,雨水宛如瀑布瀉下,整座“關聖廟”方圓百丈之內,登時盡陷於傾盆大雨之中。
“噗噗噗噗”!滂淪大雨之中,倏地有十條黑影閃電竄進“關聖廟”;瞧真一點,這十條黑影全是身披夜行動勁裝的大漢!這十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何以曾在無雙城勁衣夜行?
十人甫一進廟,立即整理給雨水潑濕的衣衫,其中一名大漢己忍不住破口罵道:
“媽的!干我們探子這行每逢遇上風雨,真是倒足八輩子的霉!”
哦?原來他們是探子?那他們定是在探秘途中遇上大雨了?
他們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探子?
另外一名大漢卻道:“別躁!我們的運氣似乎還未糟透,至少我們尋得這座古廟避雨,還算萬幸!”
其餘的探子也附和道:“不錯!待雨停了之後,我們再嘗試潛進無雙城的藏經閣,看看還有什麼關於無雙城的機密,會合雄幫主之用……”
雄幫主?啊!難道……這十人是天下會的探子?
正當十人慾坐下稍事歇息之際,遽地,其中一人雙眉一皺,奇道:“咦?你們……
可聽見……一些聲音?”
“什麼聲音?”
“好像是……”
“馬蹄聲!”
不錯!是馬蹄聲!而且這陣馬蹄聲還是從廟外的大雨中策馬夜行?
馬蹄聲更由遠而近,似乎愈來愈接近這座古廟。
十名探子不禁面面相覷,其中一人似是首領,已下令道:“我們絕不能給無雙城任何人發現,快走!”
一聲令下,十人立刻不容緩,飛身竄出廟外,竄進那場豪雨之中。
只因若仍逗留在古廟之內,他們會更易被對方一眼發現;而在大雨中卻一片迷朦,較易隱藏身形。
可是,正當六人甫竄進那滂沱大雨中時,他們赫然發覺,在重重的雨幕之後,依稀已有條黑影騎着駿馬,在暴雨中靜侯着他們,也攔着他們的去路。
那頭馬,體紅如血,似是赤免馬……
由於雨點阻隔,他們根本看不清這條黑影的面目,其中一名探子已衝口而出喝:
“何方神聖?居然敢阻我們去路?”
雨幕後的那條神秘黑影並沒任何動作,也沒回答,這條黑影,究竟想幹什麼?
十名探子渾身已被雨水打得濕透,顯得極不耐煩,當中已有人出言恫嚇:“嘿!看你也是不想活了,識趣的便快讓開,否則……”
否則?這名探子還想說“否則什麼的”,只是,他忽然說不出話來了!
因為在十名探子眼前,霍地出現一冪懾人心魄的奇景!
赫見在滂沱雨幕之中,竟驟然由雨水幻生四條張牙舞爪的“水龍”,究凶極惡地向他們十人疾攫!
變生肘腋,十人在瞠目結舌之餘,反應尚算敏捷,立想發足狂奔,殊不知三條水龍來勢之快之急,居然已在瞬間把他們悉數纏着,十人登時動彈不得……
這到底是什麼武功?抑或,這……根本便不是武功?
就在十人受制同時,刀,已破雨而至!
刀,是一柄長逾七尺的青龍愜月刀!就像是武聖關公的刀!
握刀的手,是一隻穿上銀線手套的手!
這隻以銀線織成的手套,上面還綉着一條神氣活現的龍,龍與手,皆在散發著一股上天下地,惟我無敵的蓋世霸氣!
全神州全天下最無故的蓋世霸氣!
石破了!天驚了!這石破天驚的一刀,試問世間誰人能擋?
無人能擋!
“噗刷”一聲!刀,已赫然把那重重雨幕,劈開一條兩丈闊的空隙,更把那十名探子由頂至足左右斬開,登時血花鋪天;血;甚至比雨水更多更密!,迅雷不及掩耳之間,十名探子便已在適才一刀之間瞥見這個神秘人的面目,然而他們真的無法相信,眼前人會是這個絕不可能仍然存在的——他!
雨,還是如洪水般傾下,雨中這條神秘黑影卻無懼風雨,突然一把將那柄青龍偃月刀插在地上,更斗地張口仰天長嘆:“千年過去,朝代不斷變易;惟一將要萬古不變的,為何獨余……”
“一個我?”
聲音無限蕭索迷離,是一個低沉而蒼老的男子聲音,然而雨聲縱大,也還蓋不了他那沉鬱雄壯的悲歌……
他為何說出這樣的一番話?難道……他真的並非這個朝代的人?而是千多年前的人?
“我曾說過,只要我一息魂魄尚存,便絕不容無雙城傾於任何人之手……”
“這顆心。縱使經歷千年萬年,始終還是一顆……”
“不變的心!”
“心”字甫出,神秘黑影霍地把插在地上的青龍偃月刀一拔而起,隨即策馬,如同幽靈般冉冉消失於傾盆暴雨之中。
那十條被劈開的探子屍首,依舊恐怖地屍橫地上,然而倘若能瞧真一點,便會發覺他們適才灑滿地上的血,竟沒被急猛的雨水沖走,反而似被一股奇妙的力量疑聚,逐漸在地上化為四個差別大的血字——“傾”!“城”!“之”!“戀”!
什麼?又是傾城之戀?
夭!這到底是什麼可怕的力量?居然可以把血凝聚,不被雨水衝散?難道,就在適才那條黑影把他的刀插在地上那,已把眾人之血凝聚成這四個不化不滅的字?
這份功力,莫說是無雙城主獨孤一方,即使是天下會獨領風騷的雄霸亦惟恐不及!
這條雨中黑影身負這股無敵氣勢,無敵力量,又會是誰?
難道是……?
風中,麗中,廟內,那個武聖關公的神像還是無比威嚴的端坐馬上,一雙木雕的眼睛充滿詭奇鬼惑,像在瞄着那十條橫在地上的屍體,和那四個觸目驚心的血字;嘴角,更似泛起一絲滿意的微笑,恍如也在低語:“我曾說過,只要我一息運動魄尚存……”
“便絕不容無雙城傾於任何人之手……”
“絕對不容!”
三天之後,在無雙城的盟兄“天下會”內,亦發生了一件令所有天下會眾感到極度匪夷所思的事!
那時還是日正當空,烈陽高照,然而正當一代來雄“雄霸”,與其大弟子秦霜及心腹文丑醜於三分教場檢閱部份門下時,他們三人,包括場中所有門下,一同活見鬼!
光天化日,何來有鬼?
但緩緩踏上三分教場的一條人影,儘管強如雄霸,也不得不目瞪口呆,懷疑自己是否白日遇鬼!
卻原來,此刻踏上三分教場的,是一條血紅人影,而這條血紅人影,正是他們深信早已死去多時的——步驚雲!
只見步驚雲依舊披着那身新郎吉服,冷冷的步向雄霸,想不到,在回返天下的路上,他一直沒有換上別的衣衫……
他為何一直和衣不換?
誰知道呢?
經過了過去五年,經過了“她”,經過了“忘情”,他彷彿已活盡了一生的喜怒哀樂,又彷彿忘記了一生的喜怒哀樂;如今他的心,甚至比五年前的他更深不可測……
他那一身的紅衣,紅得就像是一灘在半空飛灑的血淚,惟這些血淚,又是那些痴情紅顏為死神付出的血淚?
雖然相隔五年,步驚雲無論在身形及容貌上均有顯著改變。
可是那橫冷的一字眉,和那雙比冰雪還更像冰雪的眼睛,只要是曾經見過這雙眼睛的人,仍是一眼便可把它的主人認出!
世上有一些事物,儘管歲月無聲冉褪,它卻依然故我,永不褪色……
就像他和他的眼睛,甚至他的心,均是最佳鐵證!
好不容易,雄霸才待至步驚雲至他的跟前,他定定的瞥見眼前這個失蹤五年的二弟子,不!應該說是他的第一戰鬥工具,他從沒把他視作弟子,威嚴無比的臉上也露出不可置信之色,試探地問:“你……是驚雲?”
步驚雲木然的瞄着他,還未作任何反應,此時三分教場的人口卻傳來一個聲音答:
“不錯!他正是我們不見了五年的——”
“雲師兄!”
這句話猶未傳至眾人耳內,一條飄逸的人影己比這句話更快掠至步驚雲的身畔,眾人定睛一望,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聶風!
“風兒?”雄霸眉頭輕皺他沒料到自己派遣聶風前赴西湖尋找盂缽,卻居然尋回一個——步驚雲!
一直站在雄霸身後的秦霜先見步驚雲奇迹般回歸,再見聶風也安然回來,在深幸二人無恙之餘,終於也忍不住溫然一笑道:“風師弟,看來你此行的收穫倒真不少……”
聶風聞言僅是苦昔一笑,不錯!他此行最大的收穫,確是尋回了失蹤五年的步驚雲;但只有他心中自知,其師雄霸希望他此行所得的最大收穫並非僅此而已,還有那曠古爍今的孟缽……
然而,就在聶風正不知如何解釋他此行何解未能完成任務之際,沉默多時的步驚雲這地張口,對雄霸說出一句與此時此地。
此情此境毫不相於的話:“我,要閉關半月。”
什麼?他要閉關?
他為何要閉關?
是否,在他的腦海之中,依舊存在着一個隱隱約約、似有似無的白衣情影,總是令他心底湧起一陣莫名其妙、難以理解的沉痛與不安,令他感到若有所失……
大的,是一個在他生命中曾經非常非常重要的她……
所以,他才不得不閉關自療心中傷口?
聶風,雄霸、秦霜、文丑丑盡皆不明所以,可是,步驚雲己無視所有人,毅然在眾目睽睽下轉身,一步一步走向三分教場的人口,留下不明所以的眾人,自顧閉關去了!
出奇地,雄霸居然未為他的我行我素而動氣,反而緊緊盯着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良久,方才斜目一瞅聶風,道:“風兒,長路風塵僕僕,看來你也微有倦意;你何不稍事歇息,待今夜亥時再前來天下第一樓晉見為師,如何?”
聶風苦笑不語,只是微微點頭,因為他太明白,今夜,正是他必須向其師雄霸把一切交待的時候。
也將會是他一生之中,第一次說許多謊話的時候!
這是一雙柔軟如綿的——手。
常理而言,柔軟如綿。十指尖尖的手,多屬於那些大家閨秀、豪門淑婦;這些女人,大都十指不沾陽春水,長期在父母相公的呵護下嬌生慣養,一雙玉手,軟如無骨又何足為奇?
惟獨,如今這雙柔軟如綿的手,卻並非屬於那些生於良辰吉時的女子,而是屬於一個完全不同命運的女孩——“她”。
她,年方十九,一張粉靨已出落得艷如桃花;儘管一身素衣打扮,惟仍掩不住桃花艷色,仍藏不住那雙即使干盡粗活仍是奇迹般柔軟如綿的手;她,是一個徹頭徹尾命帶桃花的女孩。
她的一雙眸子,更是桃花中的桃花,惟這雙桃花眸子,卻並非那些風情萬種。招蜂引蝶的桃花眼可比;她的眸子,終年終月終日終夜,皆泛漾着一片灰朦,如同那霧中的遠山;她的感情,暗暗的,秘密的,不時在她的眸子中乍現乍滅……
就像如今她的眼睛,內里,卻滿載着對他和他的思念……
溫柔的思念……
他和他,是她生命中兩個異常重要的人。
第一個他,是一個把她從侍婢主管手上救出來的人;想當初,他外表冷酷,無情得如同一個死神,旦極度沉默,她從來也不太肯定他在想些什麼,也不太肯定她自己對他的感覺……
也許,她其實是開始喜歡他的,然而,就在她還沒有肯定自己是否開始喜歡他的時候,他死了,猶如一縷在她眼前過眼的雲煙,飄散,消失……
這以後,是無數的眼淚與思念,她思念他?是的!無論她喜不喜歡他,她也對他有情呀!
接着來的一年、兩年、三年……,沒有他的生命,珊珊弱女,始終還是苟且地度過……
然後,突如其地、出奇不意地,她驀然驚覺,另一個時常在她身釁的他,令她開始……?
她開始在夢中看見他那頭飄逸的長發,她開始把他每次送給她的小玩意好好儲存起來,珍之重之,不忍有半分損毀。
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這一次,她十分明白自己的感覺,只是,她不敢向他表白自己的感覺……
她不敢,是因為她比他還長兩歲,她不視!
她不敢,是因為他無論內外都是那樣完美,而且他是一人之下的少爺,她卻是萬人之下、服侍他的下賤婢女;由當年的稚婢至今的婢女,她僅在年齡上有所增加,地位,卻連一級也沒有跳升;無論橫看豎看,她也是賤,她也是婢女,她自知自己永遠永遠也配不上他!
然而,這一切的心事,又何須定要告訴他呢?能夠在他身畔服侍他的起居三餐,經常看見他那溫暖的笑臉,她已感無比幸福。
但,他可會終於有日知道,她給他弄的每一道菜、所奉的每一杯茶,都經過她無限心意、“千錘百練”才得以煉成?送至他的嘴邊?
孔慈在風雲閣的“風閣”之內,一面想着自己生命中兩個異常重要的男人,一面在刺繡。
但見她此刻所造的刺繡,竟是在一塊雪白的絲綢上綉着一個淡淡的“風”字,這個“風”字,可會是她心中的……?
這塊精白絲綢,身價雖然不算昂貴,卻是她以個多月來的賞錢買回來的。為了儲錢買這塊絲布,她甚至連女兒家最愛施的脂粉也不施半分。
想不到絲比脂粉更貴,而情,就更比絲更長,更重……
不過這都是孔慈心甘情願的;縱使她自覺配不起他,她也希望,在他出生入死之時,總有一塊綉着他名字的絲布陪伴着他,而這塊布,卻是她綉給他的。
部分是如此微未的願望而已,只要能夠達到,她,已覺無憾……
然而正當她在聚精會神、專心專意地幹着這種千古女性都喜歡干或被逼乾的事兒時,淬地,背後傳來了一個滿是笑意的聲音,道:“嘿嘿!孔慈,你怎麼又在干刺繡這些無聊的勾當?”
孔慈一顆心怦然一跳,慌忙把剛剛完成的刺繡摺疊,好讓那個“風”字不曾被人瞥見,接着便悠悠回首瞟了瞟剛剛步進來的人,道:“斷浪,你怎麼老是愛在人家的背後出現?即使你步法如何無聲無息,我可也不會贊你輕功蓋世的……”
她雖在發嗔,聲音卻是非常溫柔,顯見是和斷浪說笑。
斷浪?啊,原來步進“風閣”的人是斷浪?相隔五年,斷浪又已變成什麼樣子了?
但見步進風閣的斷浪一身淡青粗衣,五年前蓬鬆的頭髮已結束了一條辮子,個子也高了不少,旦還看來相當矯健;一雙粗眉大眼,如今已滿是英氣,惟在英氣之間,卻滿是刁滑之色。
其實若以年齡來說,他今年才剛好十四;十四歲的少年應還不失童真,只是斷浪臉上早已連半點童真也欠奉,也許如今十九歲的孔慈比他看來還較為童真一些……
是什麼令他失去過去的童真?是五年來淪為賤仆的恥辱生涯?還是那顆要重振斷家的無比決心?
然而無論他己失去多少童真,有一些東西他始終未有失去就是聶風與他親如兄弟的情。
斷浪嘻皮笑臉的道。
“是了是了!我斷浪老早已明白自己並不是輕功蓋世了,何用你像娘親般時常提醒,嘻嘻,其實你又怎會贊我輕功蓋世呢,要贊的話,你也先贊你的風大哥啦……”
乍聞“你的風大哥”五字,孔慈當場滿臉通紅,然而又迅即泛起少許尤郁之色,……
絲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尤郁,她道:“什麼‘我的風大哥’呢,斷浪,風少爺又怎會……
是我的?
他為人這樣正直,待人又百般好,我孔慈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侍婢而已,又怎配得起……他?”
是的!他待人百般好,孔慈最是明白不過;在過去五年,他從沒嫌棄她是侍婢,時常與她有說有笑,更為怕她會遭人欺負,還私下傳她一些輕功與武功的心法……
瞥見孔慈忽然滿臉愁色,斷浪方知自己出言孟浪,慌忙伸了伸舌頭,扮了個鬼臉,賠笑道:“好了,孔慈,別要那麼多愁善感了,我這次來,是為了給你帶來兩個消息……”
孔慈給他魄臉與舌頭逗得破愁為笑,嫣然問:“什麼消息?”
“對你來說,相信是兩個好消息……”斷浪欲說還休,故作緊張;而且一面說話一面緊緊瞄着孔慈的面,故意要看她的反應,接着才續說下去:“適才聽守在天下第一關的侍衛說……”
“風,已經回來了!”
風已經回來了?孔茲霎時間呆在當場,這陣果然,是喜出望外的呆。
自從步驚雲死後,孔慈便順理成章成為聶風的侍婢。
每一次聶風奉雄霜之命去執行任務,她每次皆暗自擔心,害怕總有一天,他會像當年的步驚雲一去不返,故每次看見他安全歸來,她皆會喜出望外,不知所措。
斷浪本預期會在孔慈臉上看到那些什麼少女的妞泥神態,卻不虞她竟是一臉呆然,差點連他也給弄得呆住了,斷浪眉頭輕蹙,問:“怎麼了?孔慈,你有何不妥?”
孔慈方才如夢初醒,自覺失態,愴惶以說話支吾以對:“不,我……沒什麼!是了,既然風少爺已經回來,他……為何又不回來……風閣?”
斷浪答:“這還用問?當然又是一番酬醉了!聽說秦霜已邀他往望霜樓小聚片刻。”
望霜樓是秦霜在天下會所居之所;這些年來,身為一個大師兄,秦霜對聶風、斷浪委實相當不錯;雖然自從聶風“風神腿法”大成之後。立功頻頻,搶去了秦霜這位大師兄不少光采,但他似乎並沒介懷。
孔慈又問:“斷浪,你適才說有兩個大好消息,那,另一個消息是什麼?”
斷浪刻意把聲音壓得更低,古厘古怪的答:“另一個消息?嘿嘿,這可真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消息!”
孔慈道:“斷浪,求你別再耍我了,快步入正題吧!”
斷浪眼珠一轉,巧笑:“好!你既然張口求我了,就姑且說給你聽吧!聽說,風此行帶了一個人回來……”
“什麼人?”
“一個你意想不到的人——”
步!驚!雲!
步?
驚?
雲?
這三個字儼如三道奔雷,孔慈驟覺整個人如遭三雷轟頂,腦海也霎時像給無數疑問充塞似的,一時間只感到喘不過氣:“是……雲少爺?但……怎可能呢?他……他不是早已死……在樂山……那場水災之下?”
孔慈的臉上此刻乍喜乍亂;喜的,當然是步驚雲如真的無恙歸來,確是一件令她高興萬分的事,同時,也令她的一顆心如亂絮般亂……
她為何會亂?是否,一種她對於步驚雲的感覺,本來早已化為了一畢淡淡的、深遠悠長的思念,如今,忽爾卻如江河缺堤,猛地復涌心頭?
斷浪聳了聳肩。答:“我也不知他為何會安全回來!是風把他帶口來的,你這就去問一問風吧……”
語聲未歇,語聲又起,這次卻井非斷浪和孔慈的語聲,而是另一個爽朗的聲音:
“不用再問了;我如今就為你們解答……”
孔慈他們還沒聽畢這句話,他的人已飄至二人眼前,好快的輕功!這份比聲音還快的輕功,如今可已超越了雄霸?
“風……少爺?”孔慈一雙明眸張得如銅鈴般大,她想不到聶風這麼快便已會過秦霜,慌忙把那塊綉着“風”的絲布藏到身後。
聶風淺淺一笑,對孔慈及斷浪道:“雲師兄確是回來了,我是在西湖一戶空屋裏發現他的:那時候,他還渾渾噩噩,好像什麼也忘掉了,後來與他共處數日,他才逐漸記起我,也逐漸恢復記憶……”
“可是在過去五年,他曾到過什麼地方?他曾有何經歷?就連他自己也記不起來了:
因此他甫一回抵天下會,便已立即回‘雲閣’閉關半月,我想,他一定是想儘力記起這五年來的事,所以你們暫且讓他冷靜半月,先別往‘雲閣’找他……”
聶風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可能亦他有生以來說得最長的一番話;一個平素不喜“長篇大論”的人忽爾多話起來,原因只有一個,就是想以連串的話來掩飾真相。
他在說謊!
為了雪緣曾向他跪地懇求,希望他絕對不能讓步驚雲知道事實,故不喜說謊的他才逼不得已說謊,可真為難了他!
孔慈與斷浪見他煞有介事般。一口氣說了這番話,二人兩面相覷,倒真有點意外;不過二人還是相信的,只因為步驚雲能回歸天下的事實早已令他倆難以置信,如今聶風勉強捏造一些原因解釋,也總較步驚雲在生的事實更易令人人信。
而且孔慈一直把那塊絲布藏在身後,更是作賊心虛,無心細想,她強顏笑道:“是了,風少爺,你看來也十分疲倦,不着待我燒水給你抹臉,如何?”
聶風只感到一陣納罕,回首對斷浪道:“孔慈究竟怎樣了?看來怪怪的……
斷浪把雙手交負胸前,故作不知的答:“誰知道呢?都是少女心事……”說著還歪着嘴角,滿含深意一笑。
哈哈!斷浪自己也只是十四歲的少男呢!居然會說比他年長五年的孔慈有少女心事?
好一個刁滑無比、老氣橫秋。人細鬼大的斷浪!
“浪……”聶風斗地想起一些事情,他想問一問斷浪。
“哦?風,究竟有什麼事?”斷浪十分敏感,他已經感到有點不妥。
“……”聶風欲言雙止,終於把險些出口的問題吞回肚內,他忽然又不想再問了,只是搖首道:“不,役什麼,我……實在是太倦了……”
斷浪與他相交多年,明知他有話要說,不過他太聰明,也太體諒他,不忍說穿,便又強自擠出一絲頑皮笑意,岔開話題道:“你長途跋涉,當然是倦透了!嘻嘻,我還是識趣點先離開這裏為妙,否則一會雄霸那老傢伙又怪責我老是纏着你,不給你時間休息……”
“你快好好的歇一會吧!”斷浪一面說一面跳蹦蹦的走出門外,活像很開朗的樣子,聶風瞧着他那條搖幌不定的、恍如其主人一樣動若脫兔的小辮於,也不由自主微笑起來。
惟在聶風的微笑之中,卻隱隱約約有一絲愧意。
他為何會有愧意?
只因他適才的欲言又止,其實是想問斷浪一個他自知不應該問的問題。
這次聶風前赴杭州西湖尋找盂缽,此事除了雄霸、秦霜、文丑丑知曉外,聶風便只曾對斷浪提及;即使是孔慈,也僅知道聶風此行是為了一件寶物,卻仍不知他的目的地,可是……
何解無雙城的“魅影心魔”會在雷峰塔下出現,與聶風一起爭奪盂肄?
不問而知,這次任務一定已經外泄,天下會內定有無雙城派來的內好!
情理而言,秦霜與文丑丑對雄霸異常忠心,出賣雄霸的機會極微,而斷浪,他與聶風一直情同手足,聶風更深信斷浪絕不會出賣他,這個內好絕不會是他!
反而聶風所顧慮的,是斷浪向來對天下會眾口不擇言,會否,有一次他無心快語,說漏了嘴,把此事泄漏給其他天下會眾知道,而在眾多天下會眾之中,萬一早已有一個潛藏的內奸。
這正是聶風適才想問斷浪的問題;他本想問斷浪,究竟他有否在無意之間,不小心把此事泄漏了?惟是當這條問題剛要衝口而出時,聶風方感到自己不應該問。
他深知斷浪視自己猶如長兄,雖然他生性佻達不羈,時愛說笑,但若關乎聶風的大事,聶風相信他絕不會輕佻處理,一定會異常謹慎言行……
若聶風真的張口相問斷浪,那便表示他太看輕他對他的友情了,故聶風才會感到慚愧,因為他根本便不應問!
甚至連想也不應這樣的想!
這才是真正毫無猜忌、真心相待的——友情!
惟是,對於這段友情,聶風雖是如此的想;斷浪,可也曾是同樣的想?
別要忘記!五年前獨孤一方曾上天下會與雄霸結盟,在其逗留期間,他曾極力遊說當時年僅九歲的斷浪,與他一起口去無雙城,並保證會栽培斷浪成才……
雖然斷浪最後決定為聶風而留於天下,但,他與獨孤一方的全部談話,只有他倆才心知肚明……
會否,在這段談話之中,牽涉到“雙重身份”的問題?
那卻是說,斷浪固然可以為聶風,為友情而留在天下會,這是他第一個的身份。
為了獨孤一方應承給他的某種龐大而吸引的利益,他亦答允擁有第二個身份,就是——成為獨孤一方安排在天下會的棋子?
但願、這不會真的發生……
真的不要發生……
風雲閣自聶風加入天下會後,已被分為“風閣”與“雲閣”;兩閣之間且隔着一個庭園,而在步驚雲失蹤的五年內,“雲閣”
一直空着,只因為——後繼無人!
不錯!除了冷如萬載玄冰的他,准有資格配當“雲閣”的主人?誰還有資格可入天下第一霸者雄霸雙目,叫其另眼相看,納其為徒?故而,“雲閣”一直空着,空着,儼如是一個忠心不二的僕人,堅決不事二主,始終等候着它的主人回歸或魂歸之比那怕等至壯志消沉……
而“雲閣”更日趨凄清悄寂,悄寂得如同一個墳墓。
從前,當步驚雲還在的日子,許多侍女已不敢進內打掃;惟在步驚雲失蹤后,她們更不敢進內打掃。
據說有一次,一名侍女被命令在內打掃時,竟遇見步驚雲的鬼魂,事後還大病一場;“雲閣”,自此更成為天下會最猛鬼之地。
但為何那個侍女會在雲閣內瞧見步驚雲的鬼魂?如今事實證明,他根本便沒有死!
因此許多時候,“鬼”,也是人們疑心之下,自以為看見的只有孔慈,即使“雲閣”
被傳有鬼,她仍無所畏懼,不時往“雲閣”打掃,一來是因為她不想步驚雲曾居住的地方蒙塵;二來,或許正因她也很想見一見步驚雲的鬼魂!
她……也曾那樣的罹他?
當然她絕不會有任何發現,否則步驚雲今天便不會活着回來此刻,孔慈正捧着一盆燒沸了的開水,趕着回去“風閣”給聶風抹臉,就在她經過“雲閣”門前之際,她陡地不由自主的駐足回望。
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若非出自聶風之口,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然而,他是真的回來了。
“風閣”與“雲閣”之間只是一個小小庭園之隔,她懊惱自己適才為何如此專心刺繡,竟連他進入“雲閣”的門聲也沒有察覺白白錯失了一個與他重逢的機會。
如今他已閉關,孔慈心知他的脾性絕不喜歡任何打擾,此一閉關,恐怕真的要半月後才能重見他的面。
究竟五年後的死神已變成什麼樣子?
他依舊默然如故?
他胖了,抑或瘦了?
在他的心頭,在他再次步進雲閣的時候,可會記得,可有注意、如今雲閣內已少了一樣東西——“她?
他可會仍然需要她?
這種種的問題,都是孔慈關心的;可是她手中還捧着一盆要給聶風抹臉的水……
一個人只有一雙手,只可以捧一盆水,並不能捧兩盆水……
一顆心,也只能容下一個人,不能有兩個人……
良久,孔慈終於咬了咬牙,再次舉步向“風閣”的路走去,就像是……已決定了她今後該走的路。
但,她怎會想到,閉關后重出的步驚雲。將會與聶風一樣,再次成為他生命中一個非常非常重要的男人亥時,天下第一樓內。
這是一個說謊之夜,聶風的說謊之夜。
自從再次踏進天下會的一剎那,聶風便開始不斷說謊;先是對孔慈及斷浪說謊,此刻又要面對雄霸,簡直是“疲於奔命”!
不過雄霸異常老好巨滑,以其一向的精明,未必會像孔慈與斷浪般容易人信。
惟是許多時候,“精”反被“精明”誤的例子又是屢見不鮮……
聶風發現步驚雲的過程,雄霸似乎並沒有太懷疑,只因步驚雲既已失意,他流落至西湖何足為奇?
反而,聶風矢口否定雷峰塔下藏有盂缽的傳說,便看來頗有問題了。
只是,平素不說謊的人就有這點好處;他一旦說謊了,大家雖然亦可能有點懷疑,但總會為他過去的良好記錄而帶點得過且過的心態,於是他便大可“瞞天過海”。
故而,最登峰造極的說謊高手,只因為雄霸雖然一面在聽他的解釋時一面在雙眉緊蹙,惟是到了最後最後,他竟然微微頷首道:“好!風兒,雖然依你所言,雷峰塔下根本便沒有什麼孟缽。
不過今次你能尋口你的二師兄驚雲,也總算沒有白走一趟……”
他怎會不信?他相信的原因:一,是因為聶風向來都不愛說謊,所以雄霸不認為聶風亦會說說。
二,若聶風真的已得到那件什麼曠古爍今的神器:“孟缽”
他更不用回來天下會,他大可憑藉孟缽的力量獨踞一方,稱雄於世,何須還要編造故事來將之隱瞞?
三,就是雄霸素來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他此刻儘管已經相信他還是會再遺探子前赴雷峰塔查個究竟,以防萬一……
然而聶風反而並不顧慮雄霸會再派人前赴雷峰塔查個究竟!
他深信,雪緣與神母為防盂缽再度被江湖人發現,早已把雷峰塔下的所有入口徹底封死;盂缽,將永遠永遠不會重現人間!
雄霸既已人信,聶風私下不禁重重放下心頭大石,為免繼續上去會露出馬腳,他連隨對雄霸抱拳道:“師父,一切既然已有所交待,若沒有什麼事情,弟子也不欲阻師父休息,這這就先行告退了。”
說著正想轉身離去,豈料雄霸驀地叫住他:“但着。……慢着?每次聽見雄霸說這兩個字,聶風的心總是直往下沉;這兩個字,代表又有一場好戲在後頭——“雄霸的好戲”!
果然!好戲真的來了,但聽雄霸已一字一字的道:“風兒,為師還有一些話要和你說……”
堂堂兩名男子,一老一青,一霸一純,性格各走極端,難道還會促膝夜談。互訴心事?那些雄霸要說的話,當然又是一番什麼驚天任務的前奏……
雄霸道:“最近,天下會有一些事情。”
聶風沒有作聲,只是默然靜侯他這個師父說下去,他深信,即使他不附和或作出回應,他也會繼續說下去的。
“據一批我們天下會長留在無雙城的探子回報,他們當中,最近有十名探子被殺!”
啊!直至如今,聶風方知原來天下會也在無雙城布下探子,難怪無雙城又在天下會布下內好,大家各施其技,各自鬥法,各自精彩!陳陳相因,罪不至死,未免無辜……
聶風道:“他們可是給無雙城等人發現,所以被殺?”
雄霸道:“當初我也是這樣的想,不過據其餘探子描述,事情並非如斯簡單。”
“哦?”聶風開始感到好奇了,連雄霸也感到不簡單的事情,便是真正的不簡單。
“他們十人,全都在一個傾盆的雨夜,在無雙城的一座關聖廟門外還凝留着一絲極度震驚的表情,就像是瞥見一些他們無法相信會出現的人或物……”
聶風道:“人死前大都會極度恐慌,有這種表情是情理中事……”
雄霸道:“若是一切合乎情理,那便不會令為師如此介懷了。據其餘探子所說,關聖廟外除了那十具令人慘不忍睹的屍體,地上還有四個以血書成的巨大血字……”
聶風問:“那是什麼字?”
“那四個血字就是……”雄霸一字一字的答:“傾城之戀!”
“傾城之戀?”聶風微感意外,似乎每一個聽見這四個字的人也難免感到意外:
“常理以言,殺人留名者大有人在,有些人總喜歡在殺人後干此喪心病狂的勾當;但,何以這個行兇者不留姓不留名,卻留下這四個令人費解的字?”
雄霸道:“誰知道”我只知道一點……”
“就是行兇者是想向天下會作出嚴重警告;若天下會真有覬覦無雙之心,他一定有足夠實力對天下會作出最強大的攻擊!”
聶風道;“哦?從何見得?”
雄霸答:“就因為那四個在地上的血字!風兒,你可知道,那四個血字並不是以筆或其他物件寫上去的,而是以一股強橫無匹的內力凝聚而成,且那場傾盆大雨連綿數日,那些血字竟然在數日內仍沒被雨水衝去,依舊曆歷在目……”
“以為師目前功力,要在地上以血凝字本亦不成問題,惟若要所凝聚字歷曆數日豪血仍沖洗不褪,根本便無法辦到,極其量,為師所凝聚的字,也僅僅是能在豪雨中保存一時三刻而已。
啊!連當今強者雄霸也無法達至的境界,世上還有誰可達至?
有的!聶風知道,長生不老的“神”便是其中的表表者,相信他的“摩訶無量”便能達至這個境界,可是,即使是:“神”,亦已經灰飛煙滅……
所謂天外有天,人上有人,難道……人間,還有無數深不可測的絕世高手在蟄伏不動,靜俟時機重見天日?
聶風道:“故此,你認為行兇者在殺人後留字,如此明目張胆,就是故意要你知道,他有足夠的實力及本錢保護無雙?”
“嗯。”
“但,他為何偏偏要留下傾城之戀這四個字?這四個聽來井沒有什麼殺傷力,而且一點也不可怕,甚至有點感人……”
“不。”雄霸搖首:“你錯了。這四個字,甚至比行兇者在雨中凝血成字的功力更可怕千倍萬倍……”
“我不明白。”
“不明白是理所當然的,因為這已經不是你這輩江湖新秀所見聞的事了;就在為師與你如今年紀相若的時候,才曾從一些很老的江湖前輩口裏聽過些微關於傾城之戀的事……”
“哦?原來傾城之戀這四個字早在以前曾經流傳?”
“不錯!雖然現今的江湖已絕少有人記得它,然而我還是記憶猶新,傾城之戀,據說是一式足可力撥山河、傾國傾城、驚天地位鬼神的——無敵奇招!”
這下子連聶風也不由得容起來,吃驚地問:“什麼?傾城之戀是一式無敵奇招?它憑什麼可以無敵?憑賺人熱淚?”
雄霸正色,答:“不知道。即使連告訴我的前輩也不知道!這招只在歷史上出現過一次,僅是曇花一現,便再也沒有出現……”
聶風雙眉一皺,問:“它曾在那個時候出現?”
“三國時代。”雄霸答:“而且,據說使出這招‘傾城之戀’的人,正是其時有‘武聖’之稱的——關羽,武聖關公!”
聶風聞言只感一陣失笑,想不到在歷史上“忠義智仁勇”,俱全的“武聖”關羽,居然會有一招可以傾國傾城的傾城之戀,究竟這一招又為何如此命名?這四字的背後,是否也有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
關羽的愛情?
雄霸續道:“故此依為師推想,三國時代的關羽既已號稱‘武聖’,且懂得使用這招所向披靡的‘傾城之戀’,他當年一定已是一個絕世無敵的武林高手!”
聶風並不感到奇怪,他在西湖的經歷已令他逐漸見怪不怪:即使是神話“白蛇傳”
里的蛇妖白素貞、小青,甚至法海和尚。
儘是絕世高手,試問世上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然而聶風仍有一些疑問,他道:“既然關羽懂得‘傾城之戀’,那為何在三國的歷史及野史中,他居然被吳國孫權的部將圍攻生擒,最後更身首異處?他為何不使出傾城之戀解圍?”
是的!這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疑問……
關於距今千多年,遠在三國時代的武聖關公,其個人最顯著的事迹莫過於與劉備。
張飛“桃園結義”,後來更矢志與張飛助劉備這個義兄成其大業,出生人死義不容辭,為的只是劉備的江山,關羽卻從沒為自己前程打算,也從沒怨言,其忠其義相當可嘉!
還有,有一次關羽中了曹操部屬曹仁下令五百箭手所時的毒箭,一代名醫“華陀”
更替其“刮骨療毒”;其時華陀為了替其刮出毒箭的毒,便把他的肉切開,更把他已中毒發黑的骨質颳去;刮骨的時候,那種“咯吱咯吱”的怪聲,聽得關羽的隨從盡皆毛骨悚然,俺而不敢看下去;但關羽在毫無麻藥之下,依舊神色自若,還一面喝酒吃肉,一面下棋,一點疼痛的表情也沒有是因為關羽的忍耐力非常超凡?凡人難及?
還是因為他身負絕世神功?
這都是關羽生平最顯著的事迹,然而關於他與劉備、張飛“桃園結義”之前的出身與經歷,在歷史及野中中皆沒有文字可尋,到底,關羽的武功學自何門河派?何宗何師?
甚至乎他的感情生活,為何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為何把自己深深收藏?
還有,關羽一生雖戰無不勝,但他最後還是中了吳國孫權與呂蒙的毒計,不幸遭他們生擒,後來更被孫權下令斬首,時為公元二一九年十二月的一個嚴寒冬天,關羽卒年約五十八歲,並不算老。
雖說當日孫權等眾是以連綿不絕的伏兵將其圍攻,只是正如聶風所言,他為何不使出無敵絕招“傾城之戀”自保?一代武聖,何以甘敗於好徒之千,他……可有半點不足為外人道的隱衷?
雄霸道:風兒,為師見解亦與你無異,也是質疑關羽為何不在危急時使用傾城之戀;然而為師眼前的問題,並非關羽為何不用傾城之戀;而是,究竟無雙城內隱藏着的那個能以血凝字的高手,他到底是誰?他何以會以傾城之戀恫嚇我們天下會,他真的懂使傾城之戀?”
不錯!能令果雄霸者坐立不安的又怎是史實問題?歷史的疑問,就由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說書塾師或文人去考究好了!
梟雄霸者,最終目的只為在歷史中留名,創造歷史!所以他們最關注的,應該是惟是強敵?誰會成為他們晉身歷史霸者的強大絆腳石?
聶風猝地完全明白雄霸的意思,他道:“所以,我想,我可能又要遠行了。”
雄霸頷首:“眼前驚雲雖已回歸,但一來他要閉關;二來,為師亦不知他在這五年內還存多少實力,因此將要面對的任務,你仍是最適合的人選……”
說時又斜眼一睨聶風,會心一笑,道:“你也該心中明白,為師五年前給你帳濟樂山災民的一百萬兩,怎會白付?”
原來一百萬兩,正是這兩師徒真正的關係了,真是何等悲哀聶風無奈的道:“那我這次的任務是什麼?”
雄霸凝重的“宣佈”:“潛入無雙,追查傾城之戀!”
聶風索性也爽快的道:“還是老規矩,我不用出手殺人?”
雄霸道:“放心!若你真的查出這名隱身於無雙城內的神秘絕世高手,你電未必可以殺得了他!”
說得也是!連雄霸亦自覺不如的神秘高手,聶風縱是天資奇高,以其目前實力又怎能將其剷除?
惟雄霸卻萬料不到,與步驚雲一起吸納“神”一半摩訶無量的聶風,他如今潛藏實力之巨之強,也許連聶風本人亦不自知!
聶風繼續問下去:“若我真的查出誰是行兇者與傾城之戀之謎,你又會怎樣做?”
雄霸道:“這個你毋庸操心!為師屆時自有解決辦法,但目前我連這個神秘高手是誰也不知道,根本便無從着手……”
對!雄霸向來是一個最有辦法的人,他對任何事亦胸有成竹;只要一直出這個神秘高手,他大可以利害關係將其拉攏;若然真的拉攏不了,便設法將之對付;若然再對付不了他,至少可以因應對手的實力而加以提防。
所謂“知已知彼,百戰百勝”,正是這個道理!
故當前急務,還是第一時間查出個隱伏在無雙城背後的絕世高手……
再作打算!
兩日之後,聶風已整頓行裝,再度起行。
雄霸據聞因要忙於會務,未能抽空前往天下第一關送別:他是真的忙得透不過氣,還是世上一眾梟霸者的所謂人情世故,她都不過如此?
只是聶風似乎井無怨言;世態炎涼,在他十歲的時候,便已完全明白。
幸而人間的梟雄並不太多,故而前來送行的人,還有斷浪、秦霜、孔慈。
孔慈……
孔慈終於鼓起最大勇氣,在臨別時送了一道護身符給他,還以另一塊布仔細包好,千叮萬矚,叫聶風別要拆看,否則護身符便不靈驗了。
聶風只是溫然接過,把它揣到懷中;孔慈看着他把那道護身符揣到懷中,私下方才鬆了口氣……
其實,內里除了一道護身符,還有她盡心儘力綉上“風”字的那塊白色絲布。
她始終都不敢直接把它交到聶風手上,惟有把這番心意連同護身符一起送他……
千叮萬囑只化為一個心愿……
但願,他所繡的那個“風”字,與及那道護身符,真得可以保佑他能——平安歸來。
可是,也許在無雙城某個秘地,正是一個神秘武聖,也和孔慈一樣,在黑暗中等待着——聶風的降臨……——
風雲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