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禪心滅魔

第二十三章 禪心滅魔

這一干人,在江湖俠義道上,雖稱得起英雄人物,但與卅年前,即已凶名遠播的雪山老怪、勞山毒叟以及陰陽雙魔相較,不僅功力懸殊,就是單比名頭、輩份也都矮了半截!

故而彼此聚會一堂,雖知東海神尼及瓊州鐵面道婆仍健在人世,卻也因會期即臨,而仍不見這雙仙仙蹤而憂急於心!

李玉琪與六位夫人,當然與群雄皆以會過,無奈群雄見他七人,雖則風標蓋世,俠名雷動,卻還有些疑惑,認為既是所學得自失傳秘本,奇詭無倫,但在功力上卻不見得多深多厚。

尤其對李玉琪,這位傳說中神佛一流的人物,更加懷疑,皆因趙氏姐妹,與藍玉瓊徒因師貴,尚可能因受名師親炙,造詣非同凡響。

而李玉琪既無師承,復不肯當眾眩露絕學,更令群雄疑為他只是徒具其表,不過爾爾!

李玉琪虛懷若谷,執才而不傲物,雖看出眾人的疑惑,卻並未放在心上,他依然我行我素,竹杖神乞余大維卻是大大不平。

只是北儒朱蘭亭卻勸阻他興風作浪,他認為真才實學,用時既知,不必在期前顯示。

六人中趙氏姐妹與藍玉瓊,最是得人崇敬,她們平日所至之處,總是有人讚揚垂顧!

蘇玉璣因此心中不平,她可是為著別人看不起李玉琪而發,但玉玲對此看法與其父一樣,故爾也竭力勸阻她不必發作。

轉眼間十四已至,傍晚時分,早升的月亮,雖尚不太圓,卻亦如銀盤般懸上了東方!

群雄落坐前廳之中,默默地都不願交談。

他們多半在為明日之會而緊張着,同時,多數人心中,也都有一個盼望,那就是武林三仙中,趕快到來二人!

但盼了幾天,今晚都不由十分失望。故此,其中有不少人忍不住暗暗埋怨,方壺神尼與鐵面道婆,罔顧江湖道義!

少林主持智愚大師,佛法高深,洞悉眾人之心事,同時見眾人意志消沉,不由深深警惕。

立即乾咳一聲,聲音響亮,引得眾人側目而視,方才起身合十,朗聲道:

“諸位施主請聽老衲一言……”

接着老方文將祛魔之會,與明日目的述說一遍,繼道:“如今我們既然聚合一堂,當抱同一赴死之心,但我輩雖不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卻不能不為天下黎民打算,故此以老衲愚見,明日赴會,應以行兵佈陣之力,共同協力,推舉出一位司令人選,統一指揮,消除門戶之見,且不可意氣用事,以敗全局……”

智愚大師話未說完,群雄頓時紛紛贊成,峨嵋派掌門法玄大師,亦即起身推舉這少林掌門主持大局。

智愚大師連忙辭謝,無奈眾人以為他高望德昭,一體贊成,智愚無奈,只得應承道:

“諸位盛意,老衲欲辭無詞,但按說此事,丐幫余幫主,傳送警柬,設此盛會,出刀最多,但余幫主今日不在,所負聯絡探訊之責,亦仍未完……”

話未說完,竹杖神乞余大維已然陪着武當掌門人玄雲子,步入廳中,隨後而入的武當全真,亦有十多個。

武當三劍一見師尊到來,立時趨前拜見,玄武道人亦上前會見掌門師兄。

余大維瞥見眾人形勢,知在議事,便即開口對智愚大師道:

“大和尚不必管這邊,你講你的吧。”

穿心劍史青,生性狂傲,適才見眾人推舉少林方丈指揮全局,心中頗為不忿,這時早已悄聲稟告其師。

玄雲子聞知,倒未放在心上,余大維聞言卻大為生氣。

但他這氣可並非為著自己,實則他認為明日之會,成敗全在李玉琪與他的六位夫人身上。

眾人這不知好歹,亂鬧一遍,明日會中,誓必要多死幾人!

南北雙儒以主人身份,過來與武當掌門廝見,北儒瞥見老花子臉色,頓時明白他想的那回事。

不過,這可不能讓他發作,皆因若真箇發作起來,不但少林派臉上掛不住,更可能引起眾人的反感。

這麼一來欲速則不達,豈不更糟!

朱蘭亭如此一想,頓時馬上悄聲詳加勸解,說明利害,老花子聞言,也只好不再作聲!

智愚大師瞥見這亂鬨哄的場面,心知會是開不成了,再說他雖從雙儒處稍知幕阜動向,卻不敢自信有法應付。

如今既身任全局指揮,卻不能不再加策劃研究,以求萬全。因此,他便也不再多說,反而迎過去與武當掌門寒暄!

稍時,眾人重又落坐,老和尚當眾提出,讓余大維接任指揮之職,老花子心有成竹,竭力推辭。

智愚無奈,只得退求其次,向老花子問計,老花於慨然道:

“幕阜形勢,危險重重,說也說它不完,但據老花子所探知,老怪等妄想壓服我等,甘為其用,故在開府前,必無危險,怕只怕若我等會中不肯服低,即使會中保得性命,那歸途一十三道惡毒埋伏,卻也足致死命!”

群雄聞言,不由駭然變色,老花子哈哈一笑,又道:“不過,吉人有自有天相,只要是平常無愧無作,此去或許能蕩平魔窟,得伸正義呢!”

這幾句話,大多數人皆不知老花子意之所指,故此,他等緊皺的眉心,也一直舒展不開。

其中幾位出家人,心中都宣佛號,暗求我佛有靈,多加保佑。

幕阜山在今江西修水之西一百九十里,與兩湖為界,山中盛產茶樹,遠望綠叢如障,一片青蔥,景色清幽可人。

八月中秋清晨,登山途中突然出現了一大批的武林人物,一個個神色嚴肅,如臨大敵!

當前是五位黃衣老僧,後面隨着的僧道俗男女老少全有,足在六十人以上,這班人兩兩並排,緩步入山。

山中此際,蟲聲唧唧,隨風飄蕩,卻不見人蹤人聲,這群人一般的沉默無言,“沙沙”

疾走,不多時已轉過兩座山頭!

面前景色突然一變,只見當前奇峰突技,卻似砍山巨斧,將奇峰一劈為三,中央與左右各顯一條窄長穀道,穀道中曲折黝暗!

先頭的老僧方在遲疑,左方谷中,突傳出振羽之聲,眨眼間,一隻雪白的靈慧鳥兒,飛落丈外石崖岩角,脆聲叫道:“老禪師請隨我來,老禪師請隨我來!”

叫罷,也未等回答,竟自鼓翼飛入谷去!

原來這群人,正是抱有必死之心,來幕阜赴會的武林群俠,當前五僧,也就是少林寺五位首座高僧!

少林主持智愚大師,既然被推為此行領袖,義之所在自非打頭陣不可,故此他率領本門四位高手師弟,當先開道,領頭登山!

至於李玉琪與他的六位夫人,則並未隨眾同行,皆因一者他料定群雄腳程人慢,二者他欲從其他小徑登山,先行探查一番!

老花子與雙儒等人,雖則隨在隊中,因一切交予老和尚全權指揮,便都也不願再多言!

老和尚早從李玉琪與老花子之處,知道了一個大概,一見那鳥兒,知它是李玉琪所養的靈鳥雪兒,因此依言步入左側!

穀道中果然是曲折迂迴,兩側石壁,直立如削,高足十丈之上,最可怕的是,石壁間洞窯多如蜂巢,陣陣腐臭之氣,四溢飄散,中人慾嘔,由道中望去,隱然見洞中蛇屍遍佈,卻不知為何人所殺!

眾人中雖不乏經多見廣之士,但是見此情景,都不由毛髮悚然,打心底直冒着冷氣!

雙儒與竹杖神乞余大維走在行列之中,互相交換了會意的一瞥。

他們都知道,這必是李玉琪所為,但卻猜不透,他怎能在片刻之間,屠殺這麼多毒物!

少林掌門智愚大師,心中暗宣佛號,袍袖一展,早就施展輕功絕技,向谷中穿去了!

不多時,穀道走盡,眼前驀地開朗,一片高原平野之上,高扎綵樓,五彩色帶,迎風飄揚。

四周林木蒼鬱,中央草坪上高建一台,台前人頭攢動,鬧聲嗡嗡,一片喜氣,若似普通人家,辦理喜事一般!

眾人方一出現,高台邊驀地響起一聲沉重鑼聲,“當”的一下,音如雷鳴,悠長洪亮,剎那間將人聲壓了下來!

那台前人影,一聞鑼聲,眨眼間人影晃動,各依方位站立。

瞬息間排列成四條長龍,二行在左,二行在右,一個個嘻笑盡收,挺胸凹腹,神態肅然。

接着,那鑼聲“當”地又響了一下,四條長龍,霍然齊聲吶喊,聲振四野,宛如雷鳴。

緊接着鑼聲三響,喊聲霍然停頓,但聞得“唰”的一聲,數百人抬臂翻腕,齊抽出背後雪亮鋼刀,高舉過頂,一動不動!

一時之間,空氣似驀地凝成一團,赴會眾人,都不由暗暗皺眉,暗想這幕阜山寨,果然是訓練有素,非同凡俗。

但憑這嚴明動作,亦足以稱得上天下第一勁旅!

但事到臨頭,便是刀山油鍋,也得闖上一闖,故此少林老方丈毫不遲疑,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就在此時,那台前人龍盡頭,霍然疾馳來三條人影,身似奔電,自人龍中間穿迎過來!

智愚大師心知那必是負責接待之人,身形一頓,挺立原地等待!

只是片刻的功夫,三人奔近,在智愚大師五尺之前,收住勢子,現出奇形怪狀的人來!

智愚大師一抬眼皮,只見那三人六旬上下,兩個又瘦又長,小眼蒜鼻,形似雙生兄弟。

另一個則身軀高大,滿臉虯髯,背插一杵,神態猛惡至極,只是不知如何,兩耳皆無,像被人撕去一般,疤痕宛然!

原來,這三人正是梵凈二鬼冷水、冷電及活閻羅貯煌!

他們三人在泰山山麓,折在蘇玉璣、朱玉玲之手,狼狽逃回幕阜,向鬼手抓魂婁立威稟告此事。

婁立威初則大為震怒,立遣師弟斷魂煞狄福及黑煞手羅空下山。

不料想消息傳來,愛子喪門劍婁一剛身受重傷,狄福送命,羅空慘敗,逃了回來呢!

這才令婁立威驚覺不好,一面上書稟告其師,請雪山老怪重履江湖,一面卻嚴命手下暫時銷聲隱跡,待機而動。

如此一來,這梵凈二鬼與活閻羅褚煌,各存私心,欲借諸老魔之力,為自己報仇雪恨!

這刻,他們三人一見這黃衣老僧,神色不怒而威,知必是少林掌門,於是由活閻羅褚煌代表發言,敞開洪大喉嚨,道:“本人乃褚煌,與梵凈山兩位當家的,奉祖師爺之命,特來迎接諸位俠駕!”

說罷,側身站在一旁道:

“請!”

梵凈二鬼一聲不響,雙雙返身,向內掠去!

智愚大師雖則常年不下少林,卻耳聞江湖各色人物大名,聞言知他並非正主,懶得同他羅嗦,垂目合十一禮,道:“有僭。”

竟自也展開身法,由刀影下疾馳而入。

片刻間來到台邊,只見那台高有五尺,上設香案三牲祭品,台前橫掛大紅綢布,上書着“幕阜府之慶”。

左右亦各有丈余綢布,上書一付對聯,正是:

“承千古絕學傳今世!”

“定萬里江山霸武林!”

台前擺設着數百座位,右邊已坐滿了各色人等,左邊卻空着,並無一人!

梵凈二鬼將智愚一干人帶到左側,冷冷地舉手讓坐,接着雙掌輕拍。

台後林中,剎時轉出數十名童子,各托茶盤茶具,趕過來向落坐的群俠一一奉茶!

南北雙儒與竹杖神乞余大維在眾人之中,仔細留神,只見那四條人龍,在眾人過完之後,霍地向四周散去,轉瞬間竟各自隱入林木深處不見!

另外右側那邊,坐滿了足有數百人眾,一個個豎眉橫目,一望而知是黑道綠林人物!

他們幾人不由暗暗擔心,皆因即便是李玉琪神勇無敵,但若真箇群毆起來,對方人多勢眾,誓必是己方要吃大虧。

群俠中本有多人不信李玉琪,故此一見這等形勢,心中更加膽寒不已!

活閻羅褚煌待眾人一一落坐,頓時飛身上台,大聲宣佈道:“諸位大俠,遠來參予鄙府開府盛會,本人代表鄙祖師,先申謝忱!稍後鄙祖師親臨主持儀事,當再有心意,以謝諸君!”

說至此處,活閻羅褚煌環眼電掃全場,語氣一頓,又道:“諸君皆是明眼人,其實許多話,不須本人饒舌,諸君當能會意。”

說著又微微一頓,掃視群俠反應,又揚聲道:“諸君均知,目下江湖中門戶林立,各自為政,甚至互相殘殺,怨怨相報,鬧得天下雞犬不寧,實為不智之舉。俗語說:‘青蓮白藕,源出一系’,‘河叉千條,總歸大海’,我輩武林人也正是如此。”

“鄙祖師雪山老神仙,潛隱卅余年,有鑒於此,不忍於心,乃毅然以天下為己任,出邀東海陰陽雙仙及勞山仙叟。四位祖師,菩薩心腸,但眼見今日蒞會加盟之人,同心協力,萬眾一心,以期不負諸位祖師厚望……”

這番話表面上仁至義盡,頭頭是道,不知內幕之士,必墮入殻中,但無奈雪山老怪、陰陽雙魔、勞山毒叟,無一不是凶名卓著,窮凶極惡之徒,雖各改頭換面,冠以仙字,卻仍然不能令人心服!

活閻羅褚煌察言觀色,早已將群俠的不屑之情看在眼裏了,故此他獰笑一聲之後,又道:“當然,江湖上最怕光說不練,講究的是真才實學,勝者為王。所以,等一會師祖們駕臨之後,在座諸位無論哪一位,都不妨劃下道兒,只是這一番考較,旨在觀摩、切磋,點到為止,但此刻一過,會後若還有哪位暗中搗鬼,則不是我活閻羅褚煌大言恐嚇,不出三月,定有好看的瞧了……”

說罷,活閻羅褚煌得意洋洋又是一陣大笑,右臂一揚,台後施禮童子,立時雙手舉起巨捶,敲擊一丈余方圓的大鑼!

鑼聲三響,悠沉盪空,空谷危峰,回聲嗡嗡,經久方才停息!

鑼聲一息,台後蒼鬱林中,突的揚起陣陣音樂,只聽得牙板金箏,翠簫玉弦,相互應和,幽幽排空四散,入耳令人心醉神移!

場中一干人為樂聲所引,齊齊伸頸瞻望,瞬息間,林木深處,轉出四十六名,妖嬈美貌女子!

一個個花嬌柳眉,五彩繽紛,肌膚似雪,秀髮如雲,體態輕盈,身法快捷,且吹彈播弄着手中樂器。

腳下不停,一行行,裙袂飄飄,翩翩若穿花蝴蝶,向場中行來。

眾女之後,林中霍又閃出四十六名青衣童子,一個個眉清目秀,分執鼎爐旗幟,金鐘玉鼓,亦一般垂眉疾行,隨後跟進!

童子之後,是二十八名分着紅、白、銀、金四色勁裝的悍悍大漢,依服色分成四列,疾馳而行!

在這四排之後,一列並排着四張綉榻,榻撐金帳綉鳳描龍,奢華至極!各由四名精壯的青衣大漢抬着!

榻上四人,三男一女,一色醬紫棉袍,只不過神色長相各異其趣,他們四人雖然是竭力裝作,卻仍有一段難言氣息。

但群俠卻知這四人,正是武林中兇橫無比的大魔頭,卻不由心中暗生警惕,惶恐叢生!

皆因,對方正主兒已然出現,已方依為靠山的武林三仙一個未來,如真箇動起手來,不用說任何一人,無把握能擋任何一位老魔,就算是四魔不用出手,則他們手下人多勢眾,亦足以令群俠,身埋荒山了!

南北雙儒與竹杖神乞余大維雖然是成竹在胸,但眼看人家這等威勢,也不由暗中捏下冷汗。

五虎刀萬世雄,這麼久未見李玉琪與他的六位夫人出現,心中極為擔心,他經驗雖豐,卻也只聽傳說,並未與這四位大魔,會過半面,此時一見,頓時也與別人一樣,留神打量起來!

只見,四榻中最左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人,亂髮披拂,與頜下亂須糾結一起,頭大如斗,顴骨寬高,只是沒有鼻子。

一大一小的眼下,兩個黑洞,刺出叢毛,再配着特濃雙眉,一張臉上,竟被毛佔去多半!

而左首第二位,卻恰恰與他相反,不但骨瘦如柴,鳩形鵲面,頭顱上更是光禿禿寸發不長,油長滑亮!

這還不足為奇,最奇的在他後腦上,凹凸不平,溝紋縱橫,若驟然從後方望去,不當那是一張垂目閉口的臉才怪呢!

原來,這正是雪山雙頭老怪,其名號之來由,也起因於此,前一位亦即是勞山毒叟。

另兩榻上,一位是年約三旬的俊秀男士,只見他風流瀟洒,盼顧自雄。

粗看似是潘安一流人物,細審卻發現隱伏在他的舉動中,有一股難以描述的妖邪之氣!

最右邊是位女子,看面貌徐娘半老,神韻妖嬈,只不過骨立肉消,枯瘦異常,似是大病初癒一般!

這兩位不用說,正是陰陽雙魔。

他二人精通採補,至今顏容常駐,陰魔則因過去走火入魔,久僵方痊,雖則竭力滋補,卻仍然未能完全復原!

原來,這一次幕阜之會,四魔攜手合作,意欲一網掃盡天下武林精英,以遂其稱霸武林之志。

故此,四人協議,開創這幕阜一派,派中共分四壇,分由四魔統領。

雪山雙頭老怪主持雪峰壇,因他年紀最長,開府第一年,由他總領其他三壇,行令一年。

明年此日,則以序交由棲鳳壇壇主陰魔總領行令,濟是一年,再交於陽魔的飛龍壇。

勞山毒叟在四人之中年齡最輕,故而輪在最後一年執掌總令。

各壇之下,又另設下四堂,由四魔親授各大弟子榮任堂主。堂主一律衣金,可總攬一壇事務,權柄僅稍遜壇主!

而衣銀各人,位居副堂主之職,亦各為四魔弟子,分掌刑、賞、巡察之職。衣白者司掌各地分舵,平時散居各地,為執行任務的基層幹部。衣紅者副之,其職責與副堂主同一性質,只不過範圍較小而已!

且說這四榻一現林邊,右側黑道來賓,躬身相迎!群俠雖未立起,但眼見這等場面,可都緊張不已!

那為首少女與青衣童子,抵達台前,霍然交叉穿行,圍成半圓,男女交錯,青花相間,一起頓住!

四列勁裝錦衣大漢,凌空躍上台去,按白、銀、紅、金之序分列兩旁!

四榻在離台五丈之處,榻上四魔,霍然橫躍飛起三丈,若似天馬行空般,一同飄墜台中。

看身法輕靈舒徐,有如四片枯片,同起同落,捷如電閃,顯然這四個魔頭,功深果然非比凡俗!

群俠為首的少林方丈智愚大師一見之下,暗中念佛不已!

皆因他自忖,自己的功力雖已稱得上江湖一流,但與老魔眩露的這一下,卻遜色多多了!

雪山老怪一落台上,邁步間已至台口,枯掌一舉,細樂驟停,鑼聲頓起,右側黑道來賓,一個個面目嚴肅地注意台上!

鑼聲未竭,雙頭老怪,那對利刃般的雙目一掃左側座中的群俠,霍然放聲仰天長笑不止!

笑聲響烈,直衝雲霄,不但將鑼響餘音,壓制下去,甚且震得台下群俠耳鼓生痛,胸口血氣,微微翻動!

群俠大驚失色,急忙收攝心神,凝神運氣以抗,雪山老怪見狀,大為得意,哈哈之聲更趨高昂!

片刻間,山谷回應,“哈哈”相和,頃刻間聲盪風起,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頓時變成鬼號地獄!

眾人之中那功力較差之輩,竟已不能忍受,額頭冷汗淋淋,臉青唇白,大有窒息之感!

少林智愚大師一見這等情況,心知要糟!

他正欲拚卻性命,也以內力與老魔抵抗一陣,霍然聞得一陣清越悠亮的嘯聲,起自適才老魔等來路林木之後!

那嘯聲方一入耳,群俠卻霍覺心頭重壓,倏然頓失。

而雪山老魔與台上諸魔面上,霍生愕態,尤其是雙頭老怪,笑聲頓時消衰不少,一時竟被那清嘯鎮壓下去!

陰魔見狀,俊臉之上,勃然色變,袍袖一揮,兩名銀裝大漢,轉身掠下台來,向林中奔去!

哪知,惡人尚未入林,清嘯聲驀地划空而至!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只覺眼前一花,藍影兒一晃,台前座位之間,突然多出個丰神玉貌的藍衫後生來!

他這一突然出現,在座近千人眾,頓時大吃一驚,那邪派人驚的是來了強敵,群俠驚的是李玉琪之能,大大出乎意想之外!

雪山雙頭老怪一瞥來人打扮,便已知曉來者何人。

那二個銀衫大漢,一聞嘯聲自頭頂掠空而過,一起停身回望。

但見李玉琪挺然卓立,秀逸若仙,年紀輕輕,不由返身疾掠回來,同往李玉琪立身之處撲去!

雪山老怪笑聲倏住,雙目炯炯,盯住李玉琪。

只見那兩名銀衣漢子,撲至李玉琪身前,驀地雙掌齊推,向李玉琪胸前撞去!同時口中怒叱:“哪來的野小子這般不懂規矩,還不予我退下!”

李玉琪聞得老怪笑聲停頓,朱唇一閉,清嘯霍收。

直待四掌堪堪及身,全身飛快一轉,四掌僅差毫釐之微,雙雙落空,而眼前也頓失李玉琪的蹤影!

群俠瞥見李玉琪的奇奧身法,雖未看清他是如何動作的,卻不由紛紛大叫喝彩不已!

銀裝兩人,收掌不及,雙雙踉蹌前沖五步,卻又不敢拿樁停穩,怕李玉琪自后襲擊,順勢搶掠二丈,方再落地回身!

哪知,李玉琪根本未曾動作,他仍然是悠閑地面台而立,似是一直未曾移動過一般!

銀裝兩人見狀,頓時又驚又氣,也被道側兩旁紛紛投來的目光,注視得窘在當地,臉紅氣促!

雪山老怪心頭暗暗驚詫,這年輕的後生,果然不凡。

但憑剛才顯露的嘯聲與輕功,分明功力已臻化境,而達上格青冥,反璞歸真的至高妙境了!

這顯然是個勁敵,此人不除,即使目前不能奈何自己四人,若假以時日,則必成四人唯一剋星!

勞山毒叟在泰山,曾見過李玉琪,雖未與他交手,但從藍玉瓊身上,卻也可推斷出,其身手必也不差。

此際見狀,頓時心中也暗驚不已!認為李玉琪這手功力,可能與他在伯仲之間了。

陰陽雙魔自然也頗識貨。

只是他倆一生好色,此際初見李玉琪風標絕世,不約而同,忘圖將李玉琪設計收服,反將利害之眾,拋諸腦後去了!

李玉琪成竹在胸,他一見眾人把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微微一笑,踱到群俠座前,竟自坐在第一排交椅之上。

眾人見狀,多不禁暗中納悶不已,但此際也不便多言,只好耐着性子,靜待事態的演變!

雪山老怪身為主人,雖則心存懷疑,卻只好暫時放開!只見他目光霍然四掃,緩緩開口道:“諸位遠來參予本山開府大會,老夫與陰陽雙仙、勞山仙叟三位道友,不勝感謝欣慰,老夫與三位道友,遠在卅年前,隱息邊荒,本不欲再問世事,但近年中原道上,殺風日盛,結怨相循。故此,老大與三位道友,只得再入江湖,立此幕阜一役,意欲糾合天下同道,各門各派,共成兄弟之幫,如此則千枝百葉,匯成一家,和睦相處,豈非天下之福?”

他這話用意至善,若其本身誠意如此,雖不成事,卻也不失為是一位悲天憫人的江湖豪傑。

但無奈他存有“司馬昭之心”,用意在獨霸中原,消滅異己,雖然巧言掩飾,卻不能引起眾人共鳴!

更可怕的是,他那話音,冷涼、低沉有力,語聲不高,字字卻令人人耳驚心,渾身大不受用。

這分明是顯示動力,哪有絲毫勸善天下之用意存下?

故此群俠等只是心驚肉跳,暗暗調息運氣,小心提防,卻一個也不曾被他這謊言所動。

雪山老怪見眾人並無反應,嘿嘿冷笑,頓時現出本來面目道:

“諸君若是以為老夫及三位道友,不配領導江湖群倫,儘管上台來審量審量,否則三聲鑼響之後,開府之禮,按時舉行,禮畢諸君便算是本府弟子了!”

說到此處,老怪又“嘿嘿”地冷笑道:“到了那個時候,若再有人提出異議,可就別怪老夫手下無情,以叛逆之刑相加了!”

李玉琪劍眉一揚,正欲發作,少林掌門智愚大師,卻已立起身來,合十宣聲佛號道:

“老施主威名遠播垂半甲子,貧僧等心儀已久,此次施主等重履凡塵,開府立派,貧僧等不應忘加評議。但既獲飛柬垂顧,江湖同道,欣然而赴者,一為得參盛會,以廣耳目,二為是瞻仰施主等之風範……”

老和尚這一番話,可將雪山老怪等四魔,捧成了九重雲外,但語氣一頓,只聽他又道:

“但今聞老施主之言,竟欲將貧僧等輩,收羅在幕阜門下,實令人大惑不解!想必各門各派,已有糾紛之事,但如果說將之納入一系,則亦不見得便是妥善辦法,須知冰炭不能相容,乃萬古長青之理,各門各派之間,既已存有怨隙,同處一室,則反而更易引起操戈之斗。”

“何況各門各派,各有門中祖師家規,不容背棄,老施主垂歷湖海,經多識廣,當也知江湖之中,不容那個信不義之輩立足。”

“貧僧添掌少林,當以信守傳代,又怎麼敢以身試法,做出這欺師滅祖,為人唾罵之事?”

雪山老怪與四魔勃然大怒,勞山毒叟霍地由座中飄然而起,敞開破鑼似的嗓門,怒叱道:

“好個不識好歹的少林掌門,你自信能走得出這幕阜山區嗎?”

智愚大師大義凜然地朗聲道:“義之所在,雖刀斧加身,貧僧亦是不屈,老施主若有能為,貧道項上人頭,願為此言之證!”

此言一出,群俠心中的豪放之氣,立時被他勾動,一個個立身鼓掌,為老和尚喝彩助威!

李玉琪不由深深佩服,這智愚大師的膽識血性。

皆因為他明知非四個老魔中任何一人之對手,卻仍然在大義之前,絲毫不顯示怯弱之態!

勞山毒叟勃然大怒,喝道:“老和尚,你上來,待老夫試試!”

智愚大師見人家指名索戰,雖知此去,凶多吉少,卻也不能示弱。

哪知,他方待縱上台時,那個羅漢堂首座,智仁大師,疾起身阻住他,同時合十行禮道:“掌門師兄一派之尊,怎可妄動,待本座上去會他如何?”

少林掌門沉重地看了他這位師弟一眼,低聲叮嚀道:“師弟小心應付!好自為之!”

智仁大師既得許可,他也不答話,只見他手提八尺方便鏟,一掠二丈,向台上撲去!

這智仁大師既然執掌羅漢堂,其功力在少林寺及一般江湖道中,自然是首屈一指,算得上一流高手。

但如今在這些頂尖魔頭的面前,不僅在輩份上低了一輩,身手也更不在四魔的眼中。

故此,勞山毒叟一瞥他這登台之法,心下瞭然,暗忖:“像你這般身手,還敢來送死,真是自不量力!”

同時,那勞山毒叟也暗中作了決定,要一舉將智仁大師擊斃,以期能收到殺雞儆猴之效!

李玉琪雖不知他的用心,但卻也瞭然,智仁大師此舉,無疑是以卵擊石,十分的危險!

他暗暗準備着,等智仁大師一遇危機,立即登台搶救!

智仁大師一躍上合,左手執着方便鏟,右手合十,道:“少林智仁,敬請指教!”

雪山老怪不欲作得太絕,見狀暗施眼色,止住勞山毒叟,舉手一電兩旁的金衫大漢,道:

“你們哪位陪智仁走走?”

金衫人之一,聞言霍掠而出,躬身道:“弟子婁立威願與智仁大師一試身手!”

群俠但聞他語聲雖低,卻甚深沉有力,更可驚這雄踞黑道盟主,已歷十年的鬼手抓魂,原竟在此!

智仁大師少歷江湖,自然未與婁立威會過面。

此際聞他報名,抬眼注目,只見婁立威身軀高大,膚色犁黑,方面大耳,鷹鼻暴眼,神態威猛至極!

鬼手抓魂婁立威空手挺立在智仁大師身前五尺之處,雙拳虛拱,道了一聲“請”,逕自直踏中官,向智仁大師面門擊去!

智仁大師見婁立威手中空空,本待放下方便鏟,與他空手相搏。

哪知那個婁立威欺人太甚,不但不予他說話的機會,竟還付犯對敵大忌,踏中宮取敵!

這麼一來,智仁大師不由動了無名之火,左掌一翻,一招“羅漢撞鐘”,運集了八成功力,硬接過去!

雙方勢急力猛,掌挾勁風呼呼,“砰”然接個正着,鬼手抓魂婁立威右腕一麻,身形晃了兩晃,而智仁大師卻直覺右臂骨節疼痛如裂,周身一寒,“蹬蹬蹬”連退了三步!

智仁大師又驚且怒,左手方便鏟往上一帶,正欲與婁立威以命相拼,鬼手抓魂婁立威,卻驀地后掠五丈,冷笑道:“大師已中了在下冰掌之毒,從速運動化解,尚來得及,若再忘動真氣,待冰毒入脈入腑,則恐怕來不及了!”

此言一出,台下群俠大驚失色。

皆因這雪山老怪的弟子,竟能在舉手之間,不僅震退了少林派首座高僧,甚至還將冰毒道迫入對方體內,其功力之深,豈非驚人?

而為其師雪山老怪,則更加不可測量了!

智仁大師不由又氣又羞,只聽他虎吼一聲,正想拚命,台下的智愚大師,已然發話道:

“師弟不可躁進,待……”

他話還未說完,適才群魔的來路林中,突然聯袂飛掠出了嬌似天仙一般的六位佳人!

這六位佳人,身法如電,眨眼間已掠達台前,前排群俠,但聞得幽香入鼻,中人慾醉,她六人已然停身於李玉琪身前了!

因此之故,台上台下,所有目光都紛紛投向這六位佳人,智愚老和尚語聲也不由為之一頓!

李玉琪起身讓坐,等六女坐下,便即向智愚大師拱手一禮,庄容道:“晚輩自不量力,請前輩恩許,上台清算一筆血債如何?”

智愚大師適才親見李玉琪那奇奧的身法,心中不由有幾分相信,李玉琪果如傳言所述,身具絕世奇學之說!

此際聞言,雖驚疑李玉琪所言血債究指何人,但卻知既然武林二仙之徒已至,必然萬無一失!

因此,智愚大師合十還禮,立即答准!

趙玉琳、趙玉瑛本已落座,聞言霍然同時立起,粉面含霜,柳眉帶煞,齊聲對李玉琪道:

“我也要去!”

李玉琪默然點頭,劍眉一揚,意動神隨,身形颶忽飄飛,緩緩向背後五丈開外的高台飄去!

趙玉琳、趙玉瑛雙雙上拔五丈,半空中嬌軀齊翻,煞似入巢彩鳳,一紅一白,疾撲上台,與李玉琪不先不后,同時落下。

三人一顯露出這一身絕俗輕功,全場為之大驚。

尤其是李玉琪,那一手翩然後掠,肩、身、腰、腿等所形成的各種動作,便連四大魔頭,也自覺黯然失色,自愧不及。

李玉琪一落台前,智仁大師已然躍下,他電目環視,雙眼中露現威凜煞氣。

台上眾人,一與他的目光接觸,全都不由自主地暗中凜然,迅速垂下眼皮,不敢再與他對視。

雪山雙頭老怪暗暗心驚,方欲責問,那一直不曾開口的陰魔、陽魔,卻驀地起身離座,步入台中,陰魔首先開口問道:

“你可是近日崛起所謂的‘藍衫神龍”李玉琪嗎?看你小小年紀,竟練得這身出奇的功夫,真是難得,但不知尊師何人?”

陽魔色迷迷一雙淫眼,一直盯在玉琳姐妹的身上,此際等陰魔話音一落,便即接口道:

“兩位姑娘貴姓啊?”

陰陽雙魔果然與眾不同。

說話聲音,不僅悅耳動聽,且神色尤其和善至極,像是毫無敵意,對親密的朋友交談一般!

只見那李玉琪神目遠射威芒,邊伸手掏出只碧玉雕就的精巧葫蘆,接着打開蓋子,邊道:“區區正是李玉琪,並無師承,這兩位乃是區區表妹,趙氏玉琳、玉瑛,乃東海方壺神尼門下!”

此言一出,四魔竟然大驚失色,相顧對望,又復四周掃視,像是怕方壺神尼即在近處一般!

李玉琪微微一曬,繼道:“區區等此來,一者奉東海方壺神尼及鐵面道婆兩位前輩之命,掃蕩魔穴,二者區區等身負血海親仇,忍辱七載,索討滿門血債……”

說話之間,李玉琪掌中葫蘆內,驀地彈跳出一隻拳頭大的蜘蛛,正是他所養的神蛛碧兒!

那碧兒一出葫蘆,嘶聲在空中一個翻滾,霍然漲大如盆。

只見它后臀撓處“嘶”的一聲微響,一股銀絲,電射上台頂彩蓬,粘住不墮,頓時將全身倒懸半空。

全場雖均是見多識廣之輩,但卻也未曾遇到過這等奇大的毒物,故不由均又大吃一驚,尤其那陰陽雙魔,因為相距神蛛最近,見狀竟然連連後退不迭!_勞山毒叟,有名的毒物,生平飼豢各種毒蟲,故對毒物之學識,較常人更是多而又多!

此際他一見神蛛形態,不由又驚又愛,心中一方面妄想收為己有,另一方面卻又怕神蛛毒性奇烈,中人無物可解之危!

因不由暗暗蓄勢運功全神戒備!

李玉琪見眾人戒懼之狀,忙解釋道:“爾等不必害怕,此蛛雖毒,但若無區區之命,決不輕易傷人,而區區更不會憑蛛毒與爾等相搏。”

說著,語氣一轉,繼道:“哪幾位是太行四惡?快請出來答話!”

兩側着金穿銀的大漢之中,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勞山毒叟一邊戒備不懈,一邊大喝道:

“娃娃你找我徒兒怎的?難道他們是你的殺父仇人嗎?”

玉瑛一直是面罩寒霜,星目頻頻掃視,聞言不耐,道:“玉哥哥,你同他們羅嗦什麼?

命碧兒將人擒下再說不一樣嗎?”

李玉琪毅然道:

“好!”

一打手勢,半空中神蛛碧兒望見,八爪一伸,抓住銀絲,后臀一翹,“嘶”聲一時大作。

剎那間,亮晶晶的銀絲電射拋投,恐怖慘號之聲,隨之而起,立時台上台下,人叢行列之中,有九人齊被銀絲纏住中腰,拉倒在地!

眾人定睛一瞧,只見台上被纏的是一金三銀四個大漢,其餘五位,則在右側人叢之中。

這麼一來秩序大亂,在那倒地九位漢子身邊,頓時有人抽出利刃,向銀絲亂劈亂砍,意圖斬斷蛛絲,救下被纏夥伴!

哪知刀劍雖利,但斬在那粗加麻繩的銀絲之上,僅發出“砰砰”之聲,不但銀絲未斷,手中兵刃卻幾乎被彈振之力震出手去!

勞山毒叟眼見徒兒被擒,勃然大怒,暴喝一聲,猛地雙掌齊推,打出了兩團狂飈勁風,向神蛛碧兒撞去!

神蛛碧兒通靈已久,哪能被他打着?

只見八爪齊施,霍然爬高一丈,后尾銀絲一收,頓時將絲尾之人纏帶而去,飛上台來!

李玉琪一見勞山毒叟出手,心中甚急,右袖一拂,兩儀降魔禪功隨袖展出一片鋼牆。

但聞得一陣異香過去,立將那兩團勁風,消容無形!

同時,口中卻道:“老魔稍安勿躁,等區區了斷家仇之後,再好好地討教你的毒學,你何必性子太急?”

勞山毒叟雙掌推出,幽絕無倫,他自認即便不能將神蛛一下擊斃,最起碼也得震落地上。

而掌風過去,李玉琪三人萃不及防,嗅入他所特練的掌毒激煙,立即便能被他等所制住!

哪知事實大謬不然,非僅神蛛通靈,輕巧躲過,且那兩團勁風過處,竟霍然在李玉琪身前丈外處消於無形!

這也只不過是李玉琪輕輕地一揮袖,若是他加意施為,則自己豈非立即便落敗不成?

想至此處,勞山毒叟心中大駭,一時驚得一怔,竟而猜不透,李玉琪所用的到底是何功夫?

同時間,雪山雙頭老怪與陰陽雙魔,也嚇了一跳,皆因他等身經千百大戰,卻也未曾見識過這等武學。

另一方面,那九條大漢被神蛛所吐之絲,纏了過來,“叭叭”一聲,全跌在李玉琪三人身前地板之上。

九個人其實並未中毒,亦未失去知覺,只不過因為被突然而來的蛛絲,嚇得要死而已!

此際一落台上,紛紛一躍而起,雖心知一時無法掙脫這銀絲束縛,卻仍想作一番困獸之鬥,設法脫險逃命!

玉琳、玉瑛星目內射出炯炯神光,掃視九人,瞬息間,便又認出,其中七個,正是在那大雷大雨之夜,偷襲毀家的仇人惡賊。

她二人恨極咬牙,星目中晶光浮現,各一舉纖纖玉掌,欲圖殲仇,霍聽李玉琪對九人說道:

“爾等聽真,區區兄妹三人,正是爾等七年前,在濟南千佛後山慘殺的李、趙兩家之後,今日爾等還債之日已臨,還有何說?”

那其中兩個未曾參予的青衣大漢,聞言一怔,忽然叫屈道:

“這事我可一點也不知情,李玉琪你可不要找錯對象!”

李玉琪詫異望望玉琳、玉瑛,玉琳忍着痛淚,微微點頭,李玉琪遂道:

“好,你二人既未參予,且請退下,你七人尚有何話要說?”

說著,只見他打個手勢,神蛛碧兒會意,“嘶嘶”兩響,已將那二人腰間的蛛絲收去了!

那二人一得自由,慌忙抱頭鼠竄,逃下台去!

另七人中,為首的金衣大漢,一見事情已到了這步田地,無法抵賴,頓時凶性大發,喝罵道:“媽的李玉琪,你父母一家正是大爺所殺,今落你手,要殺要剮,大爺絕不皺眉,但你若是英雄人物,就不該藉助這毒物之力,驟使暗算……”

這下子,只見李玉琪劍眉霍揚,星目怒火暴射盈尺,雖在此日光之下,仍然燦然生輝!

只見他一言不發,一打手勢,神珠碧兒頓時依命,將銀絲全部收起!

這七人腰間一松,頓時大喜!

“嘩嘩嘩嘩”連聲脆響,竟各自抽出隨身兵刃,刀劍齊舉,叱吒暴喉,運集全力,沒頭沒腦地向李玉琪三人劈刺而去!

他七人功力不弱,距離又近,這抽刀劈刺的動作,更是全力施為,換上別人,定然在此無備的情況下,慘遭不幸!

台下群俠見狀,都不由驚喚出聲,為他們三人擔心,就連玉瓊、玉環、玉玲、玉璣也不由齊聲驚叫,掠身飛起,撲上台去!

哪知,不說李玉琪,便是玉琳、玉瑛,身受東海方壺神尼六年教誨,已然各具有真傳絕藝。

故此,未等七人刀劍攻到,三人齊聲怒叱,個個不避不讓,一起翻腕挫掌,向外猛地推出雙掌!

三人六隻玉拿出處,四股狂颶,兩道暗流,剎那間迫涌而出!

就在那台下四位娘子,起身空中,尚未落下之時,一陣凄厲慘號聲音響起,七人變成了七具碎屍。

“呼”的一聲,帶着那手中之刀,散出淋淋血雨,齊齊向台外,倒飛出去,“叭叭”數聲,各落在五丈開外,化成了團團血泥!

勞山毒叟一見愛徒慘死,急怒攻心,頓忘利害,大吼一聲,挫掌撲去!

李玉琪知他那雙掌中蘊有至淫之毒,炙毒無倫,一般人難以制他,便立即親自迎將上去。

同時間,乘空打手勢吩咐神蛛碧兒得令,銀絲疾射,頓時在上面彩蓬下,佈下了一張巨網。

雪山老怪與陰陽雙魔,一瞥三人舉手一招,連斃七人,頓時大驚色變,心忖這幾人年輕如許,功深如此,再假時日,豈非更是了得!

因此,嫉才之念霍然升起,均立意將李玉琪乘機除去!

故爾三魔一瞥勞山毒叟發動了攻勢,便不約而同,暴喝出手,一起向李玉琪一人撲去!

玉琳、玉瑛,本與李玉琪並肩而立,見狀不再遲疑,反腕拔劍,劍出鞘時赤白光輝交映生輝,雙雙嬌喝一聲,向雪山老怪與陰陽雙魔迎攻過去!

另外的四女落在台上,一見這混戰之局,初是藍玉瓊,一擺掌中玉簫,直接撲向陰魔!

這麼一來,四人各戰一魔,餘下的玉璣、玉玲、玉環,卻無對手之人。

蘇玉璣久蟄閨中,早欲一戰,第一個忍不住,擺動手中金鱔神鞭,向左側金、銀、紅、白大漢叢中攻去!

前文表過,這四種服色,正是四魔的得力幹將所着,卻與四魔有切身利害關係,他等見這四位老魔,已遇上辣手勁敵,一個個揮舞利刃圍攻了過去!

玉玲、玉環見狀,哪能再忍,於是乎,一個抽出紫虹劍,一個舞起碧玉古琴,加入戰圈!

剎那間,十丈方圓的高台之上,劍影如山,掌風呼嘯,似天崩,如地裂,熱辣火熾,混戰一起。

台下群俠與黑道群賊,目睹這等情況,一個個心懸半空,失去了主張!

尤其那北儒朱蘭亭、南儒金繼堯、竹杖神乞余大維與五虎刀萬世雄等,與李玉琪七人有密切關係之人,更是心頭怦怦焦慮不安!

有心上台幫忙,卻知功力不行,去也白費,但若不幫忙,則心中隱隱,吊膽提心,怕他等稍有不慎出了意外。

無奈何,只得起身離座,欺近台邊,心想着,便是不能入圍幫助,好歹也得看個仔細,提防着救險輔急!

那台前彩女青童,乃陰陽雙魔門下訓練的弟子,此際瞥見群俠,圍向前邊,為首一人,霍地一聲號令。

四十六對青重彩女,驀地兩兩成雙,一前一後地,在台下圍了一圈,各以手中樂器,當作兵刃,凝視蓄勢,全神戒備起來!

右側群寇,多半是鬼手抓魂婁立威的手下,這時見台上大打出手,一個個執刀抽劍,也齊向台邊湧來!

李玉琪在台中央,與勞山毒叟相持,以他的神功,雖不見得舉手便能將毒叟除去,但最多也不能讓毒叟走過五十招去!

可他似是心存顧及,故此並未施展絕學!故而,一時之間,勞山毒叟竟與他打了個難分上下!

但即使如此,勞山毒叟仍不由十分焦急,皆因如今,台上一片混戰,敵我都有,使得他不敢使用陰陽毒掌。

其實,他即使施展,亦必無功,須知神蛛碧兒在彩蓬下布一張大網,為的便是防範他使用毒技!

這種蛛前文表過,身集百毒精英,正可以以毒攻毒,那蛛網更是神妙,不僅粘性奇大,可以放毒,更可以吸毒。

因此之故,勞山毒叟若不施毒尚可支撐一時,若一使用毒掌,掌毒與蛛毒相引,頓時連人也可能被那蛛網吸上半空!

趙玉琳與雪山雙頭老怪對敵,雪山老怪功力精深,以一雙冰掌,對付趙氏玉琳的掌中銀劍,竟然是有攻有守,毫無怯懼敗象!

只見他游身盤挫,雙掌翻飛,剎那間寒風颯颯,掌影幻出,四周丈余方圓內,氣溫驟降,猶如冰窯雪庫,使人不敢近前!

掌影中,趙玉琳運集不傳之罡氣,佛門絕學的金剛神功,護住全身,玉腕銀劍,翩翩而揮,使出方壺秘傳的“金剛劍法”。

將內力凝注劍身,嘶風破空,吞吐似靈蛇吐信,幻起千幢銀波鱗霞,以攻制攻,與老怪搶制先機。

那邊趙玉瑛身戰陽魔,只見她赤劍如虹,彩影繽紛,劍出風雲併發,霞光耀目,直似狂颶嘯誨,襲向陽魔。

陽魔面凝聚氣,以一雙紫袍大袖,揮拂掃卷,打出一團團勁風真力,直往玉瑛劍身、嬌軀卷打過去!

想這陽魔,修為已近甲子,功力自比玉瑛深厚許多。故爾剛一交手,玉瑛不識厲害,妄想與他比斗內功。

哪知一接之下,雖未受傷,但胸肋間血氣微浮,已然是不大好受!

玉瑛慧敏活潑,一見不對路,頓時使出新學自李玉琪的“小挪移法”,按天體運行之理!倏忽進退盤走!

乘機蹈隙,吐劍襲敵,一時之間,人影倏前忽后,倒弄得陽魔,眼花繚亂,無所使用其長了!

藍玉瓊以一支玉簫,抵住陰魔,竟與陰魔,打了個半斤八兩。

原來,藍玉瓊稟賦本厚,自幼受鐵面道婆調教,盡得鐵面道婆真傳,尤其是玄門“先夫罡氣”,竟被她練成了六七成!

自來洞庭,李玉琪與這六位嬌娘,泛遊湖上,無事時不僅為她們一一打通血脈、生死玄關,更將過去所留的奇珍靈果,分贈服食。

這麼一來,六女功力突飛猛進,藍玉瓊更已將玄門至剛至陽的“先天罡氣”,發揮到了九成。

故此,她雖是以簫迎敵,卻已能借物傳力,以蘭花拂穴手法,揉入簫招,電射出絲絲勁風冷氣,暴襲五尺之外的人身穴道。

陰魔過去僵坐多年,近雖復原,但身手功力,仍欠靈活,不純,故掌中一柄百花圓扇卻仍是奈何不得藍氏玉瓊!

不過,她到底是凶名昭著的魔頭,雖然不能勝過藍玉瓊,但一時卻也未呈敗象!

外圈中的三位嬌娘,朱玉玲手執紫虹劍,幻起紫霞千條,腳踏“小挪移步法”,嬌軀倏忽往來,以家傳“五字慧劍”,配合左手的“五字掌法”,抵住八個金銀紅白勁裝大漢,竟然還遊刃有餘。

台下北儒朱蘭亭,目睹女兒這等威猛功力,竟能將五字慧劍與掌法聯合運用,一時又驚又喜,又暗中自愧不如。

南儒瞥見老友這付形狀,頓時也心生感慨,長嘆一聲,道:

“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兒輩有此能為,看來我們這班老骨頭,真到了養晦藏拙之時了!”

他四周諸人聞言,頓起同感,但卻無一人答他碴兒,原來,他們皆全神觀注台上,什麼也顧不得了!

台上,蘇玉璣亦是大展雌威,金鱔神鞭,掀起層層金霞,乾坤鞭法,四十九招,乾三連,坤六段,倒顛使出,罩住了丈半之內,圈中的錦衣大漢,空自人多手亂,也落個顧此失彼,還手無力!

葛玉環本來是功力最弱,但經過李玉琪這數月來的苦心教導,為她通關過穴,服食靈藥,功力大增,何止數倍!

只見她一柄翠玉古琴,舞動處勁風呼嘯,琴弦震動“錚錚”連響,以一抵六,竟也毫不費力!

這分開敘述,自然甚長,實際上眾人動作,同時發動,這一段只不過費去片刻時光!

台中李玉琪心中不耐,陡然朗聲清嘯,嘯聲不高,卻悠長入雲。

嘯聲中,右手在腰中一抽,但聞得一陣龍吟鳴處,手中已多了一柄藍汪汪光芒四射,藍輝吞吐不停的湛湛長劍!

劍出嘯住,李玉琪腳下未停,讓過了勞山毒叟猛襲的兩掌三腳,友手捏訣,右劍平舉,高及齊眉!

他正在遲疑,是否出劍,遠方林中,霍然響起兩聲洪厲獸嘯。

那獸嘯方一入耳,台後林中梢頭,突地飛掠來一人二獸,立時現出一猩一猱,與一個奇形怪狀的人來。

那人禿頭上腦門尖聳,額凸如鵝,雙目內陷,鼻子翹天,下頷上翹,嘴大耳大,身材五短!

群俠看在眼內,有些忍不住竟而笑了起來!

原來這人正是仙霞玉俊驥,他生性喜愛搗鬼,這一次聞聽群魔在幕阜開府,便也摸了來。

今晨李玉琪七人,帶了猩、猱先期入山,正好撞着他,兩人過去在洪澤湖會過一面,一見面即識得。

接下來,玉俊驥出鬼主意,要李玉琪放出神蛛與小藍蛇,將穀道中勞山毒叟佈下的毒物,盡行殺除,八人兩獸,又潛入後山幕阜山寨之中。

玉俊驥愣出主意,聲言李玉琪到時在前山草坪上纏住群魔,由他與兩獸施放野火,將幕阜寨燒個凈光。

李玉琪本不贊同,無奈六位娘子,除玉琳不示可否之外,其餘的都同聲道:“留這藏垢之地,只能濟惡,不如燒了乾淨。”

李玉琪這才答應,吩咐兩獸與玉俊驥放火之時,要留下一條退路,以便寨中之人撤出!

李玉琪一聞獸嘯,知道后寨的工作已然完成,立時搖劍挺立台中,只聽他大喝一聲道:

“魔頭死日已臨,還不納命!”

勞山毒叟一見他停手不動,立時以為有機可乘,雙掌一搓,三不管發動“陰陽毒掌”,和身向李玉琪背後撲擊過去!

哪知掌風方發,頭頂上突生一股奇大吸力,使得他身不由巳,一直向上空蛛網上投去!

這麼一來,勞山毒叟大驚膽裂,慘號半聲,尚還未及想清癥結何在,嘶的一聲,雙掌掌心已粘在了蛛網之上。

勞山毒叟一時只覺得體內的毒液,滾滾湧出,一粘蛛絲,立如冰雪向火,溶於無形。

但那兩根粘着他的銀絲,卻瞬即漸轉黑色,放出了絲絲腥腐臭氣!

李玉琪見狀,勃然大怒,胸中怒火,勝升如浪。

只見他霍在長嘯聲中振腕一推,手中降魔劍,突然幻成一條丈余藍虹。

藍虹中蒼龍如真似地張牙舞爪,風雷併發,倏忽電掣般盤空飛繞,藍芒過處,慘叱之聲霍然而起。

瞬息間,劍落虹斂,而台上四魔及其弟子,已經一個個身首異處,倒卧在血泊之中了!

這一變化,可大出眾人意外,台上六女愕然呆立,台下眾人更不用說,一個個如呆如痴,疑在夢中!

李玉琪收劍入手,一瞥眾人形狀,驀地醒悟過來,星目一掃,台下血屍遍地,不由又十分後悔!

他後悔不該用此絕學,也悔不該傷人這麼多,但如今錯已鑄成,他又如何能夠補救呢?

李玉琪“唉”聲而嘆,恨恨地一跺腳,朗聲長嘯,晃身而起,剎那間人化神龍,向山外飛去!

六女被嘯聲所驚,一瞥李玉琪飛身遁去,個個花容變色,齊齊驚呼:“玉哥哥”、”玉弟弟”。

六人一起動作,一同飛身,直追了下去。

猩、猱一見主人離去,亦各自發出洪厲嘯鳴,飛疾而追,剎那間,七人二獸皆都不見了!

好半晌,在場的少林掌門,智愚大師霍然高聲宣吟佛號,聲如暮鼓,驚人迷夢,只聽他道:“李施主天際神龍,非常人所及,貧僧等與諸位同道,幸得庇護,這剩下的善後工作……”

他的話聲還未落,台後林木深處,霍然濃煙上騰,火光衝天,“轟隆”之聲不絕於耳。

眾人不由驚極而視,霍然又見林中奔出來一條纖影,只見她飛縱上台,現出個絕色少女!

這少女正是婁立威愛女,冷麵玉女婁飛燕。

她一見台上情景,心知父兄均已慘殆,所謂的骨肉連心,她頓時大叫一聲,暈絕過去!

少林方丈智愚大師與諸俠見狀,都不由感覺黯然,右側群寇見這大勢已去,一個個悄悄地向山外退去!

群俠見狀,也無心去管,好半晌智愚大師與北儒朱蘭亭方才雙雙上台,一個去救治那一少女,一個則對眾宣佈,善後辦法……

幕阜大會過去了,天下黑道經過這一次打擊,均嚇得潛跡隱蹤,不敢再出來橫行胡為了!

藍衫神龍的大名,只這一役,成了家家傳頌的神佛聖人!

但李玉琪呢,卻真如神龍一般,令人見首而不見尾,多日來!再也未聽說過在某處出現!

匆匆時日如流,一年過去,魯東曲阜朱家,卻突然來了一男六女與兩個娃娃!

冷落已久的朱家,熱鬧了起來,弦歌喜笑,溢揚戶外,但街坊們雖然見過這朱家客人,卻是也認不得他們……

聰明的讀者,他們可不正是李玉琪,以及他的六位艷娘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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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結連環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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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禪心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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