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藍衫神龍

第十三章 藍衫神龍

李玉琪心中雖氣,一來是環妹妹不令他開口,二來也不敢跳這遠距離。此時,氣不過不由發了童心扭性,嘟着嘴對葛玉環道:“環妹妹,這人真是蠻不講理,咱們別理他,吩咐船家撐船回去吧!”

說著,向後艄一看,那撐船的小孩,早已不知在何時下水溜了,此時哪還有人呢?

李玉琪不由“啊”了一聲,又道:“環妹妹,那個小孩呢?”

葛玉環哪裏曉得?

見他說得天真,可有些哭笑不得,正在躊躇之際,對面的西湖牛也己聽清了李玉琪所說之話,覺得也是天真至極,但見他仰天打了個哈哈,得意非凡地道:“小子想得蠻好,大爺不讓你走,你能走得了嗎?喂,丫頭,想好了沒有,大爺我可有些不耐煩了!”

葛玉環知道今夜不能善罷甘休,暗咬銀牙,在李玉琪耳邊,悄聲說了一句話,立即用力拉住李玉琪的左臂,嬌喝一聲:“跳!”

奮起全力,讓蠻靴用力一跺,帶起李玉琪的身形,向西湖牛畫舫撲去!

這一着,實出西湖牛意料之外,淬不及防,畫舫並未來得及撐開。

李玉琪記憶喪失,不了解自身功力,一月來雖跟着練過掌法兵刃,卻從未學習竄高縱矮的本領。故此,當環妹妹對他說要一同過船去,將西湖牛制住之時,他的心中不免吃了一驚。

在環妹妹嬌呼聲起時,不但未曾奮力前跳,反因這一嚇,滯了一滯,如此一來,葛玉環雖然將他帶起空中,卻用了很大力氣,因此未及三丈,餘力己衰。身形不由向下一落,眼看就要跌下水去!

西湖牛原本嚇了一跳,見狀大喜,立即吩咐手下,準備着下水拿人!

哪知,就在這一錯眼的功夫,突見那兩人的身形,不墜反升,陡地升高二丈,掠過眾人的頭頂,落向畫舫后艄。

西湖牛等人,大驚失色,疾急反身,尚未看清,但聞得一聲嬌叱,“咕咚”兩聲,站在最後的兩名惡漢,己被撲來的葛玉環點倒船上。

西湖牛早有自知之明,若與葛玉環動手過招,絕對擋不下三個照面,他本來就是仰仗着水裏功夫超人一等,所以才敢在湖面上耀武揚威,如今被人家侵襲船上,欺近身前,哪還不嚇得魂飛九霄。

故此,西湖牛一聞得有人倒地,目不得回頭察看,口中打一聲嗯哨,猛地向前一撲,一個“魚鷹人水”式,頭上腳下,朝湖水中投去!

哪知,他的頭剛人水,猛覺得自己的右腳被人家抓住,耳邊聽得一陣陣脆嘻笑聲,說道:“你想洗澡嗎?那麼快跑遠一些去說吧!”

語聲中,西湖牛但覺着被人一拋,身不由己,飄飄而起,直飛去十數丈外,“撲通”一聲,全身平跌在水面上,直露得他頭昏眼花,全身霍地下沉,不折不扣,灌人一大口水!

船上的其他眾人,也與西湖牛一樣,紛紛躍向湖中。

同時,也差不多與他一般,被人抓着,摔出去老遠!畫舫上僅只剩下李玉琪與葛玉環兩個人了。

只是,此際葛玉環怔怔地注視着痴笑拍手的李玉琪,芳心裏分不出是驚是喜,一時之間竟忘了身在險地了!

原來,適才葛玉環拉住心上人,一同躍起,未及三丈,力便用盡,眼睜睜便要落人湖中。

葛玉環心頭一慘,抓着李玉琪的縴手,不由更加用力,情思纏綿地想道:“要死我也得和你死在一塊兒!”

哪知,堪堪雙足人水,猛見李玉琪一聲驚呼,反臂握住葛玉環的玉腕,猛地一提,雙足一陣亂踢。忽然間,兩人上升二丈,輕飄飄落在畫舫后艄!

書中交待,此乃是李玉琪潛在之兩儀降魔神功,隨求生焦急之念發動,故才有此現象!

這不但葛玉環不知緣故,使是李玉琪亦是茫然!

故而,一落後艄,兩人均一股驚魂肯定,呆了一呆!

那艄公曾見兩人飄落,早嚇得逃下水去,發出了“撲通”之聲,才算是驚醒了他們二人!

葛玉環知道事態緊急,顧不得多想,猛地反身撲向船頭,正趕上西湖牛等人,反身之際!

葛玉環出手如電,驕指如干連點,剛點倒兩名惡漢,其他人已然驚覺,紛紛向船外距離最近者撲去!

誰知就在她身形右閃,李玉琪頑性大發,也晃身趕上船頭,探臂一抓,無巧不巧,正好抓住西湖牛的右腳。

他可不知道擒人的計策。

一見人家要往冰涼的湖中跳!反正別人要洗澡呢!不過,他想環妹妹卻不便看人家光身,方才使勁把人拋遠些!

李玉琪這一動作,潛在的武學本能,已然發動,探臂錯身之間,均不由暗合了小挪移步法與兩儀降魔掌法。

因此竟然是快若迅電,眾人雖差不多是同時動作,卻是仍然被他—一抓住,擲出老遠。

這一手功夫,可真把葛玉環嚇得怔了,不是嘛!眨眼間,但聞得憨笑哧哧,心上人突化成一條藍影,恍忽往來,不但是快捷無與倫比,出手投足更均是捏准了時候,葛玉環心想:

“便是師父親臨,也不見得有這般精純的火候啊!”

這,她哪能不怔,又哪能不驚喜,而幾疑是在夢中呢!

故此,在李玉琪停下身來拍手叫好之時,她仍然痴痴地望着他,默默地不出一語!活像是嚇傻了似的。

李玉琪見她這等神情,心中十分驚異,不由得上前,捧住環妹妹的玉靨搖搖,嘻笑着道:“哈哈,環妹妹,這下可好啦!走,咱們回去吧。”

葛玉環驟然驚覺,可不是作夢,歡然一聲嬌喚:“哥哥。”玉臂一張,抱住李玉琪的頭頸,縱體人懷,喜極而泣!

這樣一來,軟香溫玉抱滿懷。

李玉琪但覺得環妹妹胸前兩團軟綿綿之物,貼緊胸懷,燙貼舒適,一股奇異幽香,沖鼻而人,引人激動心跳。

他此時,早放下捧頰的雙手,環擁在葛玉環腰肢之上,在一陣激動之下,施勁一束,箍得葛玉環“嗯”的一聲,似痛楚,似舒服,嬌唆無比!

船首上,兩人忘身物外,盡情享受着歡愉的戀情!

船下,西湖牛早已游近船底,大施手腳了!

原來李玉琪雖將他等摔出老遠,都跌了一下重的,可並未傷亡,再加上他等長年在湖裏興風作浪,水性練得甚佳,能潛伏水底,二三個時辰不出。

故此西湖牛一落水中,稍加辨識方向,立向李玉琪所立船下游來。

而其他人眾,常以此等手段,對付與他們作對之敵人,故亦是不約而同,潛至船下會合!

西湖牛等到眾人會齊,一打手勢,各自取出隨身攜帶的尖刀、鑿子之類,打擊船底,一刻,便將船底開了數個大洞。

船底一破,哪還能不往下沉?故而,煞時間,湖水涌人,中艙低洼之處,首先見水!

船上兩人,緊緊地擁在一處,猶自未覺,外人望見,煞似是他倆正欲以身殉船一般!

西湖牛將船底鑿穿之後,靜伏湖中,專等着船沉擒人,自覺不但穩操勝券,更是得意非凡,忍不住探頭出水,哈哈大笑。

哪知方笑半聲,便瞥見船上兩人相擁之態,不禁醋火中燒,猛叱一聲,揚手將一柄牛耳尖刀,猛力向李玉琪背上擲去!

李玉琪正在神遊太虛之際,突被西湖牛的大笑聲驚醒,已然察覺腳下有異。

及至那牛耳尖刀射近,刀刃破空之聲,及襲人之銳風,掠空而至,不禁激發了他的潛在本能,在下意識中,逕自反臂出二指一挾,便將那有尺許的尖刀,挾在中食二指之中了!

此時,葛玉環也已然回復意識,發覺船正往下沉,只驚得“哎呀”一聲,纖足一頓,直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玉琪挾住尖刀,聞聲回顧,同時亦瞥見指中尖刀,他也大吃了一驚,不知刀是從何而來!

正巧這時,西湖牛眼看尖刀被他扶住,驚叫出聲,李玉琪神目如神,已知是他所發,心中不由大怒,舉手一擲,道:“還你!”

那尖刀立化一道閃電,“嗖”的一聲,向西湖牛射去!

西湖牛瞥見李玉琪揚起,便知不好!

正欲鑽下水中藏避,語聲、刀光一起俱至,語聲人耳,但覺眼前白光一晃,“噗”的一聲,那尖刀竟而穿人眼中,深沒腦際,連半聲都未喊出,但自喪命,沉人湖底去了!

西湖牛手下諸人,藉艇上尚未熄滅的燈光。瞥見西湖牛似乎受傷,便紛紛潛入水中查看,好半晌才找着他的屍體,升至水面一看,不但畫舫不見,就連李玉琪兩人也己不知去向了!

諸人在水面上下找了一遍,雖然發現了船隻,卻仍然找不着兩人。故此,無可奈何,只得帶着西湖牛的屍體迴轉老巢去了!

天色近三更了,空中浮雲掩住了明月,湖面上黝暗了不少,多數較小的遊船,均己回歸。

所剩的僅是些大型游舫,載着準備在湖上遊玩通宵的客人,載沉載浮!

他們那一些船隻,都離開這鬧事的地點很遠,有些人雖然在最初時關心着這兩個俊美人物的安危,但不大一會工夫,便都拋下了這事,盡情地尋歡逐樂去了!

敵此,那最後的結局,除去當事人及那名為李玉琪撐船的小童之外,任誰也不知究竟如何!

原來,那小童雖在早先跳下水去,卻不舍放棄掉賴以為生的船隻。

故此,他藏在自己的小船邊,一直注視着場中的情形!

他看到李玉琪兩人,跳上賊船,也看到西湖牛中刀。

他瞥見那畫舫逐漸下沉,不禁深深為那美麗的一雙壁人擔心,所以,他一直用眼盯住他倆,心中暗暗祈禱能發生奇迹!

果然,奇迹在最後的一剎那發生了!他暗念了一聲:“阿彌陀佛”,方才爬上自己的小船撐走!

原來,就在最後的那一剎那間,葛玉環急得跺腳之際,李玉琪心頭驀地一動,暗想:

“從前我不是會飛嗎?現在我若也能飛過湖去,那該是多麼好啊。”

他意念一動,陰神在不知不覺中,發動了大挪移遁法,身軀斗熱飄飄而起。

他心頭一喜,霍地伸臂抓住葛玉環,左臂一提,右臂一抄,已抱住了她的雙肩,風馳電掣般,自湖面貼掠而飛。

在葛玉環尚未意會到發生了何事之前,兩人己然降落在湖岸上了!

葛玉環只覺得嬌軀突然被他抱起,尚以為湖水已然浸上船面,心上人不忍讓她着水之故,心頭不由一慘鳳目閉上,舒臂摟住心上人的脖子。

哪知,在一陣掠耳勁風過後,仍不見湖水浸身!驟睜鳳目,猛地與李玉琪暴射奇光的雙眼,對個正着!

葛玉環只嚇得“哎呀”一呼,猜不透李玉琪的眼睛何以會這般亮法,正想開口,那兩道奇光,霍又斂去,四周頓時黑暗了許多!

李玉琪為自己突又會飛之事,十分開心,他對環妹妹吃驚的嬌態,嘻嘻一笑,隨即將她放下,說道:“好啦!環妹妹,咱們可以回去啦!”

葛玉環腳落實地,可又是一驚,慌忙收回一直注視在心上人面上的目光,四下一看,哎呀,可不是嘛!這正是湖岸哪!

這可又令她糊塗死了,不是嘛!怎的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工夫便會由湖中心到了這湖岸邊呢?

她問那李玉琪,他可也不明就理,只是發出一慣的憨笑。天真而得意地一邊挽着她登上回程,一邊道:“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會飛嗎?剛才我一見咱們快落在水裏,心裏一急,便飛了過來!”

葛玉環十分不信,疑惑地道:“真的嗎?那……那你再飛飛讓我看看。”

說著,指着前方卅丈外一株枯了的垂柳,又道:“你看,你從這兒飛到那棵柳樹邊,再飛回來看看!”

李玉琪童心甚熾,聞言笑道:“那還不容易,你看清了!飛!”

“飛”字出口,葛玉環陡覺眼前藍影一晃,身邊之人已然失蹤,忙閃目四矚,正瞥見那卅丈外的柳樹梢頭,劃過一條藍影。

兜了個半圓,閃晃間,藍影一斂,身前三尺外,可不正是心上人,笑客可掬地站着嗎?

這哪裏人!簡直比神仙更神!葛玉環若非是咬痛了自己的舌尖,簡直會疑心是在做夢!”

她驚喜至極,痴痴凝視着李玉琪,猶如中邪,好半晌,方才大喊一聲,雙臂大張,擁身一跳,撲倒在李玉琪的懷中又哭又笑,嬌喚“哥哥”“哥哥”,反把個李玉琪弄得手足失措了起來!

其實,難怪她此激動,實在是此一發現,太過神奇了!

須知,當今江湖之中的一流好手,葛玉環雖未曾—一會過,但下山之際,卻都由其師凈塵師太詳加介紹,但雖則如此,卻也未曾說飛,堪能一飛三數十丈,於一瞬間,打來回的呀!

誰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下山未及一載,不但在風景佳絕天下的杭州,遇着了堪托終身的良人,更還進一步發現,那良人竟還有冠絕天下的至深武學,非他人所能莫及的,甚至還是聞所未聞的呢!

李玉琪慰撫半晌,仍不能令環妹妹安靜下來,於是只好將她抱起來。向城內疾馳而去了。

此時,他已經確實試出,自己只要是想飛便能飛起,心中自然是更加喜歡!

晃眼間,己達城下,李玉琪雖不懂世俗禮法,但也不好意思再抱着他環妹妹,自尚有行人的城門進城!

故此,他一見懷中的環妹妹仍在嗚咽不止,他一跺腳,便自城牆邊的無人處飛越而人!

城中,許多處花燈,仍未熄滅。

李玉琪神目如電,尤其在體內陰神加緊行功之際,更分外明亮。略一打量,遠遠便識出所居偏園的位置!

因此,也不着地,他便徑從空中直飛人院內,將葛玉環抱人卧室,輕輕地放置榻上!

李玉琪燃起燈火,將古月琴放在舊桌上,打了個濕毛巾,一邊為葛玉環擦拭淚痕,一邊安慰她道:“環妹妹,別哭了好不好,你有什麼不舒服嗎?要不要哥哥去請個大夫來看一看呢?”

葛玉環此時己平靜下來了,聞言反腕抓住李玉琪一臂,嫣然一笑,道:“哥哥,我沒病哪!剛才是被你嚇着啦!現在好了!”

邊說話,鳳目兒一溜,打了個轉兒,嬌態因而畢顯,看在李玉琪眼裏,心頭雖然放寬,卻仍懷疑道:“我何曾嚇你了嘛?”

葛玉環逗他個白眼,佯嗔道:“你到底是神是鬼嘛!怎麼好端端會飛了呢?要知當今世上人物,我會過的雖然少之又少,卻都聽師父提過,無論功夫多高,也沒見能飛的人啊!

你……你這驟然一飛,不是……不是故意地嚇我嗎?”

李玉琪聞言,吶吶辯道:“你這可是個歪理,我何曾想嚇你,還不是你要求的嗎?至於我是神是鬼,這……我怎麼曉得呢?啊,不!我是個人啊!不是嘛?”

最後,他十分認真地加重了語氣,引得葛玉環“咯咯”嬌笑,好半晌方才止住,正色詢問道:“那你這一身功夫,到底是跟誰學的呢?據我所知,當今世上之人可沒有這麼高的功力呀!”

話己出口,葛玉環猛地想起,他不是失去記憶了嗎?這樣問他,豈非故意與他為難!

果然,李玉琪聞言,玉面立蒙上一層暗影,不言不語,苦苦地思索起來!

葛玉環目睹他這種神情,心中又痛又悔,立即雙臂一伸,將李玉琪拉倒在身畔,自己卻反而立起身來,一邊為他解衣、脫靴,一邊哄着他道:“哥哥,天不早啦!咱們快些睡吧!

明天一早起來,我再帶你出去玩玩,過兩天咱們也該動身到別的地方去了呢!”

李玉琪聞言,果然馬上開朗了許多,他不再多想,逕自坐了起來,脫去長袍睡下,問道:“環妹妹,我們要到什麼地方去啊!”

葛玉環取過自己的睡衣,到外室換好以後,復又進來,坐在古銅鏡前一面卸裝,一面答道:“我想過兩天,到金陵走走,或能遇着我爹爹與兩位哥哥呢!”

“金陵”這兩個字,在李玉琪腦海中,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自從他下山以來,便決定要到金陵去尋找父仇,那個在八達鏢局任職的鐵劍金梭上官珏。

以期曉得,其父李聖坤生前的行俠事迹,而就從中分析出大概的仇家。

哪知,偏偏是命運多賽,一路上事非疊出,終至遭受暗算,喪失掉記憶!

然而,雖則如此,妹妹“金陵”兩字,在李玉琪心中,一直是尋找親仇的主要關鍵,印象實在太深刻了。

此刻,驟從葛玉環口中道出,不由兜起他心頭的一片暗影,而那“金陵”,竟而隱隱約約使得他覺得,熟悉異常!

因此之故,他復又隱人獃痴之狀,口中喃喃重複着這兩個字,竭思焦慮地苦想了起來!

葛玉環整裝已畢,踱至榻畔,瞥見他這付神情,不由皺起柳眉,卻俏皮地悄悄睡倒,移近李玉琪耳邊,“喂”了一聲,把李玉琪嚇了一跳,從迷茫中醒來!

葛玉環咯咯嬌笑,霍又呶起紅唇,佯嗔道:“哥,你又想什麼嘛!叫你早點睡,卻不聽話,真氣死了!”

往日,李玉琪總是十分聽話,迅速地閉目睡去!

今天他卻是一反常態,炯炯星目不但不閉!反而睜得更大,注視着葛玉環的一雙紅唇,心底泛起了無限的暇思,只是,他自己並不十分清楚,欲求些什麼,故而,竟一時怔在那裏了。

葛玉環雖然覺得奇怪,卻仍擺出一付大姐姐的口吻,道:“你再不睡,明天我可不帶你出去玩了。”

李玉琪眨了眨眼睛,突然開口道:“好,我睡,不過你得像在船上那樣,親親我才行!”

提起此事,葛玉環粉頰立轉桃紅,宜羞得垂下眼帘,默咬着下唇,半晌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本來嘛!在船上時,由於那李玉琪彈出妙音,使葛玉環神醉魂迷,欽敬至極,因此才情不自禁地吻了李玉琪!

故此,可說是毫無意識!

誰知,竟然給他嘗着了甜頭,在此時驟然提出這等要求,豈非令葛玉環羞得無地自容了嗎?

李玉琪一片純真,胸中了無半點居心,哪能了解姑娘的心情,只是,他倒也覺得奇怪,何以環妹妹,突然間會害羞起來?

奇怪雖則奇怪,他可是不加推想,反催促道:“環妹妹快點嘛!我困得緊呢!”

葛玉環用目流盼,只見他星目炯炯有神,充滿了欲求光彩,哪有半點兒倦意?知他故意搗鬼,想拒絕,可又不忍,想親他,卻也拿不出這份勇氣來!

又過了半晌,葛玉環似乎下定了決心,竟長聲一嘆,道:“唉!你真是我命中的魔星,真拿你沒法子,快閉起眼來吧!”

李玉琪不明言中之意,急道:“你到底親不親嗎?”

葛玉環似沒好氣地道:“親,親,你閉上眼嘛!”

李玉琪嘻嘻一笑,果真閉上兩眼,卻將那一雙紅唇呶起老高,現出一付等不及的模樣兒!

葛玉環見狀,不由被逗得“嗤嗤”兩聲輕笑,玉靨更紅,旋即玉掌一揮,撲滅了燈火,黑暗中,立即傳出了嘖嘖之聲!

窗外的月光,突破透明的薄紙,映入室內!

膝跪的月色中,李玉琪似在盡情享受着溫柔滋味!

葛玉環早已在一月之前,便己決定以身相託了,芳心之中,倒無何逾越不安的感覺!

只是,她情竇雖開,卻從未經過這種場面,故而,又喜又怕,不知將來會落個什麼結果。

但是,漸漸地,異性的熱力,與李玉琪特具的異香,己完全使她溶化,她但覺心頭狂跳,幾乎昏迷過去,周身癱軟如棉,一絲兒力氣也使不出來。

她只感覺到,正有一雙健壯有力的手臂,緊緊擁抱住她,使她有一種被庇護着的感覺!

這種感覺使她衷心的欣悅。

一個月來,雖然她稱李玉琪為哥哥,而事實上,她不但像一位大姐,尤其更像是一位小母親,照顧着李玉琪,保護着李玉琪。

對於這一點,她雖無怨言,但瞻望前途,及李玉琪那般如同永遠不能夠成熟的痴憨、卻也止不住有些憂慮。

如今,李玉琪似乎在驟然間長大成人,竟然凌駕於葛玉環之上,豈非令她感覺愉快呢?

故此,她雖然有些兒懼怕,私心中卻更是欣喜,也極願向李玉琪奉獻出她那珍貴的一切!

然而,李玉琪果真成熟了嗎?

在生理上,他實在是早臻成熟之境,由於早先服食過許多異珍靈藥,其所練兩儀降魔禪功,別具特殊火候,其成熟,甚至逾越過年齡之上。

但是由於他經過了奇妙的忘憂木之熏染,過去種種事情均彼蒙蔽,而整個遺忘,使他的心情,變得宛如稚齡的幼重一般!

故此,他纏住環妹妹親吻,雖也獲得一絲奇妙的溫馨之感,刺激得令他微微震票,卻並無半點兒慾念!

他好奇地撫摸着懷中的玉人,心中討異着環妹妹的身體構造,何以會與他有如此巨大的差異?

他驚奇得睜開雙目,黑暗中陡然一亮,顯出兩道奇光,他稍稍將頭移開一些,以便能看清環妹妹的面色!

目光到處,但見葛玉環兩頰火紅,鳳目緊閉,櫻唇微啟,嬌喘頻頻,雖然那酥胸掩蓋在棉被之下,卻由於急喘而起的伏動,仍不難看清!

李玉琪奇怪地注視着這一切,被中的手拿不禁向懷疑的焦點移動!

葛玉環此時,似已達激動的頂點,但覺得一隻移動的手掌,宛如有一股電流,使她震顫不休!

只聽她微微發出一聲呻吟,那聲音似難過又似快樂,但聲語之音,幾乎令人難以聽聞。

李玉琪身具罕世武學,耳目何等敏銳,那一聲呻吟,怎能不入耳清晰!

只是,他目視環妹妹那等神情,不禁大為猶疑,不知她是有何不適?還是怪責他過分頑皮?

因此,好半晌他不敢亂動,讓若干個疑問糾纏在心頭,只是獃獃地注視着葛玉環出神!

葛玉環漸漸地平靜下來,半晌覺不着動靜,便不禁鳳目驟開!

哪知,那猛一睜眼,正遇着李玉琪兩道似如閃電的炯炯眼神,她一時又驚又羞,“嚶嚀”一聲,迅速將螓首投人李玉琪的懷中!

李玉琪瞥見環妹妹睜眼,想起以前的諾言,也趕緊把眼睛閉上,極力摒除心底的疑問,發出均細的呼吸聲裝睡!

李玉琪功力超人,這一止念思眠,不一刻果真睡熟過去!

只是,葛玉環卻不免有些失望,思前想後,不禁為李玉琪的病情與天真,十分憂急!

因為,到目前為止,她身邊的人兒,仍然是一個謎,雖然,過去的事情對她來說,並不甚重要,但也總不能連個名兒都沒有呀!

何況,以她之考慮,他那份幾近童稚的天真不解世故,可借與病情有關,這樣一來更非得為他醫好不可了?

她曾經請來過本城的名醫,但是卻都表示無能為力,那還有誰有這份本領來醫治他呢?

在失眠中,她依偎在李玉琪的懷內,苦苦地考慮着,陡然有一絲曙光,閃耀在她的心田!

她忖道:“我應該帶他回去的,只要回到家鄉,無論師父凈塵師太是否能替我想法了,治好他的怪病,媽媽她老人家看見哥哥,與我對哥哥的態度,豈能不為我作主,讓我倆成禮結婚呢,這樣一來雖然他仍然個見得會馬上好起來,至少我……有權教他成熟起來呀!”

她不由為自己的主意喝彩,但也為這想法羞紅雙頰,她暗“啐”了自己一口,得意地綻出笑容!

於是,她懷着滿腔熱望,緊偎着李玉琪睡去,夢中仍偶爾激發出一兩聲嬌笑,為自己的好主意而得意!

次日,葛玉環春風滿面,刻意裝扮得花枝招展,挽着李玉琪到各處去遊玩!

路上行人,目睹這一對瀟洒壁人,真是又嫉又慕,大多都看直了眼!尤其昨晚在西湖上見過他倆的行人,心中更訝異這一雙弱不禁風的才子佳人,怎會逃得出西湖惡棍的虎口?

李玉琪雖不知別人的想法,但瞥見別人盡盯着他的環妹妹,心裏可不是滋味,起初那一股遊興,也因之沖淡了不少。

故此,未及晌午,他便提議回去!

葛玉環當然也不願別人如此看他,尤其更不願大姑娘小媳婦之流盡盯着哥哥看,而還顯出垂涎三尺的樣兒,故此也十分贊同李玉琪的主張!

回到店中,葛玉環便提出昨夜想好的主意,道:“哥哥,明兒我們上金陵去,在金陵住一陣子,如果仍然找不着我父親和哥哥,那咱們就回家去。我想,我出來半年多了。或許父親和哥哥,早回家了也說不定呢!再說出來這麼久,家裏頭媽媽也一定懸念得很,所以說無論如何也得回去一趟了。”

李玉琪喪失記憶,已無自己的家鄉觀念,自然是以葛玉環馬首是瞻,故此,立即贊成!

於是,這一案議決,下許,葛玉環便開始收抬行囊,準備着明晨啟程!

葛玉環雖然是寄身旅社,但由於出身世家,第一次離家遠行,缺少江湖經驗,攜帶行李甚多,行動起來極為不便。

這次去往金陵,葛玉環仍不會丟棄自家中帶出的用器,因此便決定包租一舟,順運河上行。至轉溯長江,直起金陵。

如此不僅可省去路途辛勞,亦可以免掉不少麻煩!

次日清晨,葛玉環托請店中夥計,雇下一艘大船,將行李盡數搬上船去,靜等船上水手,購齊旅途所需食物開行!

那一艘船十分寬大,兩桅雙帆,船分三層,前中兩艙,供客人居住,后艙則屬船家自用。

李玉琪初次乘坐這等大船,覺得十分高興新奇,故而一刻也坐不穩,在船上前瞻後顧,到處走動!

那般家瞥見店主是這麼一對俊秀的人物,自然頗為順意,一等買齊了事物,立即準備揚帆開船。

此時,葛玉環在中艙整理行李,李玉琪獨立船頭,觀賞船家理帆整索,突見碼頭上疾馳而來十數匹快馬。

馬上人多數是玄色緊身勁裝,當前的卻是一絕色少女,與一名年屆五旬的老者,面目兇惡,目閃精光,內行人一望就知,是個內家高手。

李玉琪此時,雖然看不出來、卻直覺這群人不是善類,不由頗為注意。

只見那群人自他船旁馳過,個個都對李玉琪側目而視,尤其哪為首的紅衣妙齡少女,竟有意無意地,對李玉琪盈盈送笑,但四目一對,那少女立即紅飛雙頰,迅速地回過頭去,對身畔的老者低聲問話。

那快馬疾馳甚速,轉眼間己然仲出數十丈遠,李玉琪因那少女對他送笑,不由注意諦聽。

故雖然兩地相距數十丈遠,少女語聲極低,卻仍然聽見那少女道:“師伯,就是他嗎?”

那老者微“嗯”了一聲,猛地一打手勢,剎時間十幾匹疾奔快馬,又紛紛圍了回去,順來路絕塵而去!

這些事,李玉琪雖然聽清、看清,卻並不了解未人的用意,思索一刻,不得要領,便也就放開一旁。

一會兒功大,船家準備己畢,立即掛起船帆,馳離碼頭,向鎮江進發。

李玉琪在船面,觀賞運河的景色,只見那運河寬闊異常,水勢平穩,水面上舟帆如林,穿行往來,船上水手,高聲哼唱,此起彼伏,煞是壯觀有趣!

李玉琪來至后艄,瞥見船上的三五名水手,此時均已經操作完畢,正散坐在一旁談笑。

而僅有一個年老的舵工,執掌后舵,操縱着行船方向。

李玉琪隨意與那老舵工閑談了幾句,突瞥見後方,馳來一隻四桅巨船,疾逾奔馬,剎那便趕上自己的坐船。

說起那四桅巨船,在運河之中,除去少數專管漕運,為皇家運送糧食、金銀的船隻之外,普通船家,是很少有的,故此頗不多見。

李玉琪上船半天,僅遇見這隻巨船,所以十分留心!

誰知他這一留神,竟看出那巨船上所乘的人物,都是適才在馳頭上馳馬的一群,更還見那船在追及他船之後,不但不超越過去,反而在一聲呼哨聲后,落下了兩隻主帆,而僅用較小的副帆,緩緩地前進,不矢不追地跟在李玉琪船后。

李玉琪心中疑念又起,只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靜等了半晌,又查不出那巨船有何疑動,便復回中艙!

朝中經過葛玉環一番整理佈置,早已是窗明幾猙,煥然一新。

葛玉環靜坐窗畔,觀賞運河的景色,瞥見李玉琪進來,立即起身倒茶相迎,談笑一陣,不知不覺己然是日落西山!

兩人用畢晚餐,天色人注,船己馳進了崇德碼頭!

在崇德休息一夜,倒是平安無事,第二天一早,揚帆再發,迄晚抵達嘉興。

第三日,整帆復進,李玉琪仍到后艄眺望,仍見那巨船,跟蹤不舍,只是數日來,相安無事,倒也並不重視。

哪知,就在這日下許,帆船馳人蘇州境內,葛玉環仍在窗口外望,日光下突見一隻雪白的鴿子,在水面上盤旋一匝,帶起尖哨音向太湖方向投去!

葛玉環雖然缺乏江湖行道經驗,在師門之時,卻常聽師父凈塵師太說起過江湖的行行色色。

故此,她一見那鴿子,便個禁付道:“看這鴿子,身攜風哨,分明是江湖中人所養,用來傳信的信鴿,但為何在附近盤旋呢?……啊!有了,這必是附近舟船上放出的,那鴿子開始旋飛一區,以便認清方向……那麼,左近必潛有江湖人物了!”

葛玉環想到這裏,不禁提高了幾分警覺!

須知,她出道不久,倒未與江湖人結下怨仇,但一來由於她心思心膩,考慮到杭州西湖牛,或可能勾結狐黨生事。

二來她出自俠義正道,自人江湖之時,便報有為江湖伸張正義,為黎民打抱不平,除暴江湖敗類的素志。

故而,這一發現附近潛伏有江湖中人,無論是仲出誰來的,她都不由暗暗地留了份心!

此時,李玉琪不在艙中,她獨自一人將身上的衣裳,換過一套碧綠勁裝,用羅巾將秀髮包起,方始靜坐榻上,調息運氣!

此時,李玉琪在船頭上,正眺望散步,卻也瞧見那信鴿,乃是後面那四桅巨船上放出!

他不但毫無江湖經驗,便是江湖普通常識亦不復存憶,故此只覺那鴿子,雪白可愛,並不曾有何聯想疑慮!

他步至后艄,希望那巨船上再放出一隻來,但等了半晌,不但不見,反聽得那部中步履雜踏,叮噹之聲不斷,船中人似乎發生了急事。

李玉琪好奇地疑神細聽,過不了一刻,果聽得一陣清脆的女音道:“師伯,你老人家可別認錯人啊,依侄女觀察,那人決不是藍衫神龍。第一據家父手下飛鴿傳報,雖然那藍衫神龍自老子山大牢中逃了出來,但不曾與雲中紫鳳、金鞭青鳳會合一起,而突然神秘失去蹤跡,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在一日之後,出現在杭州呀!師伯你想,天下奇人異上雖然不少,卻有誰能飛翔青冥,一日千里,洪澤自老子山橫越千里,而蒞臨杭州呢?”

“所以自侄女得辭別此事,便一直不能置信,前日碼頭一見,那公子文質彬彬,弱不禁風,分明是書生一流,哪懂得什麼功夫,師伯……”

那少女娓娓而談,情理分明,語音脆軟圓潤,十分悅耳,李玉琪雖不懂言中所指何人何事,卻仍然細心查聽下文,哪知少女一語未完,突然被一陣桀桀陰笑打斷,旋即聽得一蒼老之聲道:“侄女說得甚是,老朽雖然老悻,豈能無半點疑慮?只是既奉有盟主之命,無論是否,總得查明。半月之前,老朽蒞臨杭州,因存此疑,曾多方調查,也希望能證明那人,並非是籃衫神龍,但誰知訪遍城裏城外,竟無一人得知那人的身世,據杭興店夥計供稱,一月前那人衣衫不整,履臨杭州,不知為何,與店內賣唱的女子勾搭成好。同居月余,方雙雙起程他去。”

矚據老朽所知,那女子雖然寄跡風塵,卻是個會家子,元宵之時,往游西湖,竟將西湖牛斃殺湖中,哪知西湖牛乃盟主手下兄弟,雖屬二三流角色,但老朽即知他橫遭慘死,卻敢得為他報仇,方能服眾。故此,老朽一方面率眾追來,一方向通知寄居太湖的狄巡察,前來查認那人是否是藍衫神龍!”

李玉琪聽得這一席對話,心中雖不知言中藍衫神龍是誰,卻恍悟所指的女人,便是他的環妹妹,他心中暗想:“啊!怪不得這大船老盯着我們,原來想為西湖牛復仇的啊!”

他正想去告訴環妹妹,卻聽得那圓潤女音,說道:“師伯,如果狄叔叔認出那人是藍衫神龍,咱們當然要將他一併擒住,送交家父發落,如果不是,侄女則希望師伯能高抬貴手,將他放過,侄女我……”

後面之言,吶鈉不能出口,李玉琪正在奇怪,突聞得一陣繁榮大笑,道:“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冷麵玉女,竟然觸動了慈悲心腸,如果那人果非藍衫神龍,老朽倒願意玉成賢侄女呢!”

那脆澗的女音,聞言似甚是害羞,嬌聲兒喚聲:“師伯”便不再言事,逗得那老者,又復大笑了一陣!

李玉琪在後艄聽了半天,心中似懂非懂,正在猜疑,陡聽得空中一陣銳鳴,閃目一瞧、原來是一隻雪白的信鴿,不知從何處飛來。逕自落在後面的巨船之上。

不一刻,巨船上語音又響,這次卻似是一名壯漢,對艙中老者顫報道:“啟稟巡察,太湖狄巡察己有信鴿飛回,攜來密信,請巡察過目!”

那老者“嗯”了一聲,似在拆看來信,一會兒工夫,就吩咐道:“裴元,你下去吩咐眾家兄弟準備妥當,狄巡察轉瞬即到,只要是認出來人,確是對頭,無論是水上、船上,一起下手往死里招呼。”

那裴元應是退去,李玉琪即聽得一陣幽幽嘆息之聲,似乎是女人所發,旋又聞老者言道:“是與不是,尚在未定之天,賢侄女何須憂慮?那狄巡察即刻抵達,賢侄女還是速作準備吧!”

李玉琪聰慧蓋世,雖然受忘憂木之害,蒙蔽了真靈,但仍然是聞一知十。

這一刻,竊聽了半天對話,雖不知言中所說的藍衫神龍系屬何人,卻知道他們欲不利於己。

故此,他不由十分留神,想看看他等所說的狄巡察來到之後,對此事到底會如此處理!

此時,天已將暮,舟行迅速平穩,堪培已到了吳江。

那吳江位於太湖之畔,乃是一座鎮名,鎮外有一條較小溪流,連接起運河太湖,以調節兩者的水量,溝通兩者的交通。

李玉琪所乘坐船,掛滿雙帆,被風吹着,航行十分迅速,就在那距離吳江鎮三里之處,堪堪將越過通連河湖的小溪之際,後方跟瞬日的巨船,突然間滿掛四帆,加疾飛馳了起來!

轉眼間,兩船相距二三十丈距離,不但追及,並還越過多半,突然那巨船后舵向右一推,龐大的船身,竟向李玉琪所乘帆船擠靠了過來!

這若是真箇靠上,李玉琪所乘坐船,身小量輕,非被擠翻了不可!

船上水手一見這等情形,知道對方有心找隙,全不由大聲喝罵,怒火騰升,艙中靜坐的葛玉環立被驚醒,“嗖”的一聲,縱出艙上,瞥見這等情形,一時也想不出法子加以制止。

李玉琪身在後艄,見狀立即抓住后舵,也猛地向右一推,船身立即向左方疾轉,堪堪躲過了巨船的擠靠。

卻一時來不及收帆停航,竟轉人與太湖相接的小溪中去了!

那巨船正是要他如此,此時一見這帆船人殼,在河上兜了一個轉,便也立刻跟蹤馳進了。

那小溪十分窄狹,巨船馳人,竟似將小河阻塞得滿了,雖然仍能行馳自如,卻再也轉不過頭去!

李玉琪船上的水手,睹狀心中雖在嘀咕,但嘴上卻不敢再罵。

他等長久行船於運河,深知近太湖一帶,有所謂東西洞庭山與馬跡山三處水寨,專干那殺人劫船的勾當。

平常日子,便常在運河中活動,向船家索取規費,這一被逼出湖中,哪還有什麼好結果!

果然,順溪而行,不一刻便見前途亦現出一隻四桅巨船,乘風破浪,疾馳而來!

葛玉環此時,已然與李玉琪會合一起,並立船頭,並看出前後兩隻巨船,來意不善!

她立即吩咐船家,下帆停航,靜以待變,船家無奈,也只好依言辦理!

他這裏剛剛將船停下,前後兩船,也均已馳近停住。

葛玉環閃目眺望,只見前方船上,高高矮矮站滿十幾條彪形大漢,為首者滿面虯須,年約四句,目射凶光,濃眉帶煞,凝立船首,對這方微一拱手,接着仰天哈哈大笑道:“好一個藍衫神龍,可識得大爺斷魂煞狄福嗎?”

李玉琪聞言,不知所云,膛目望了望環妹妹。

葛玉環聞得他自報姓名,芳心中陡然一驚,暗付道:“想不到這人竟是狄福,聽人傳說,此人掌劍功夫名滿江南,為黑道有名高手之一,不料想竟然在此,但聽他言中之意,似衝著哥哥而來,那麼哥哥果然是近日來名噪江湖的藍衫神龍呢?”

原來葛玉環出道雖不及一載,但既是哥身風塵,三教九流,均不免時有接觸,對最近江湖中事,倒也聽人道及!

故此,她一聞斷魂煞狄福之言,便不由又驚又喜,低頭沉吟起來!

那斷魂煞自從在洪澤湖畔,敗在怪人玉俊膜之手,含憤遁去,一直在東洞庭山中養傷練功,希望以後報仇雪恥。只是,他未曾親睹過李玉琪施展身手,倒不大將李玉琪放在心上。

一月前,幕阜山南七省黑道總寨盟主婁立威接獲了一連串令人時喜時優的消息,婁立威一怒之下,立遣派另一巡察黑煞手羅空,趕往杭州調查有關李玉琪出現杭州的消息。

黑煞手羅空在江南一帶,亦是個大名鼎鼎的魔頭。一雙肉掌,堅逾精鋼,運開招數,真是鬼神莫測之極,尤其是蓄有五寸余長的指甲,蘊有奇毒,平時不用,均曲成一團,對敵時以內力逼開,令人防不勝防,只要被裂破肌膚,毒液立即侵人,端的是歹毒無匹。

婁立威因此十分重視,重金延請為七省巡察,與斷魂煞狄福分庭抗禮,只是,此人個性陰險多疑,凡事謀定後動,量力而為。如無十成把握。決不輕易出手。

正因羅空此一習性,聽信了藍衫神龍李玉琪如何了得的傳說。

抵達杭州之後,一方面由於杭州乃是官府的勢力範圍,一個不巧,鬧出個事來,便得陪着去打官司,二方面,他自忖可不是藍衫神龍的敵手,非等到調齊高手,不願意輕易涉險妄動。

故此,他在杭州,窺視了半個多月,除卻由側方打聽李玉琪來歷,以證實他是否便是傳說中的藍衫神龍李玉琪之外,更加安排毒計,調集高手,以便在證實之後,將李玉琪誘出城外,下手圍攻。

但調查結果,終都是模稜兩可之同,使得他首鼠兩端,舉棋不定,一直遲延到過完新年!

新年後,鬼手抓魂婁立威的愛大冷麵玉女婁飛燕翩然蒞臨杭州,她可是最近聽了傳說中一干江湖後起之秀如何了得的事迹,激發了豪性,出山來會會那聳人聽聞的李玉琪等人!

說起這婁飛燕,雖然生長在黑道世家,卻並未沾染上黑道人物的那種兇殘習性,她武功傳自其父,由於她秉賦上佳,輕功劍術比其兄喪門劍婁一剛,尚高一籌,所差者,一來天賦女孩兒內力較差,二來對一些歹毒招式她都不願意學習,故此,大體說來,她是輕靈有餘,歹毒詭異不足!

在性情方向,雖然她艷若桃花,因日常接觸的均是些豎眉橫目的大奸巨寇,無一是對她心思的清灑壯士,那於人對這盟主的愛女,儘力奉承巴結。但她卻不肯稍假詞色,終日冷冰冰的,令人望之生畏,敬而遠之,因此而贏得冷麵玉女的綽號。

這冷麵玉女婁飛燕,初臨杭州,立即被那天然的湖光山色陶醉,一連數日均獨自一人到處遊玩,直到聞得手下人報告,李玉琪兩人驟然離杭的消息,方才想起此來的目的。

但她隨黑煞手羅空飛騎追蹤,在碼頭上一瞥李玉琪倜儻俊逸,風流儒雅,分明是金童臨凡,哪裏是黑道剋星,故不但疑惑他是否會武,勞心一縷,更不由暗暗拋寄,不由自主地為他求起情來!

此時,斷魂煞盛氣凌人,李玉琪瞠目驚訝,不知他言中所指。

葛玉壞祝喜參半,一時也答不上話來的神色,全落在後方巨船上站立的羅空與婁飛燕眼中。

婁飛燕可錯會了意思,立即自船面施展輕功絕技,纖足輕足,人如飛燕登空,騰越起五丈高下,半空寧猛然一拗腰肢,飄身一掠,竟自悄越過李玉琪的坐船,疾瀉至斷魂煞的身旁。

她這裏一展輕功,姿態輕靈美妙,襯着那一身紅裝,恍若是雲雀歸巢,巨船上眾人忍不住同聲喝彩。

葛玉環見人家的身法,不禁面色微變,自付雖然也可辦態卻不能有人家的那份悠閑。

李玉琪但覺這姑娘生得頗美,姿勢佳妙,不禁多看了幾眼!

哪知他看人家,人家姑娘也正在看他。四目交接,婁飛燕嫣然一笑,那雙眼睛裏射出更大的柔波。

李玉琪此時靈光未復,天真痴迷,見人家迎面送笑,也不由痴痴一笑,作為回報!

哪知,他這無意一笑,竟使得婁飛燕誤認有情,暗系芳心,至死不渝呢!

當然,這是后話,暫且不提!那時這一切只不過是瞬息間的事。

斷魂煞見李玉琪不來回答,一等婁飛燕落在船頭,立即陰聲怒道:“李玉琪,本大爺問你的話,為何不答!敢情是怕了不成?你若是真箇畏罪,只要肯降服,乖乖隨本大爺回山聽候盟主的發落,倒可放你一條生路!”

李玉琪聞聽那斷魂煞疾呼李玉琪三字,恍如聞到暮鼓晨鐘,心中惕然,略有所悟,不由得口中納納,默誦“李玉琪”三個字。

竟未將後面之言,聽進一句!

葛玉環與他貼身而立,一見他突顯苦思焦慮之狀,心中又痛又急,舒出玉臀輕拉住他的右臂,輕喚道“哥哥”,設法安慰!

但瞧瞧那公子木吶之狀,婁飛燕只當他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公子,被狄福嚇住了,芳心裏竟然忍不住幽幽一嘆。

轉身對斷魂煞狄福一揖,算作見面禮,道:“狄叔叔,你老未認錯人嗎?以侄女在杭州聽羅空師伯言講,這人並不叫李玉琪嘛!”

狄福聞言一怔,正恰這時黑煞手羅空亦到,也聽得婁飛燕之言,心道:“好丫頭,明明是你看中了人家,才這般袒護,偏將這不是往我老人家的頭上扣,真箇是豈有此理!”

想歸想,口中卻因為她是盟主的愛女,不便過份臊她,而順嘴將自己所疑說了出來!

葛玉環雖一直不曾開口,卻一刻也未放鬆注意對方的動靜。

皆因目下對方人多勢眾,個個有着一身不可輕視的功力,一個不好,兩人均別想活着回去。

故此,這一席對話音雖低。卻未瞞過她的耳目,只見她秀眉一皺,心中已想好一番計較!

斷魂煞秋福素知黑煞手心靈善疑,詭計多端,一聽這般說法,心中也犯了疑,細一打量。

對面這人,雖然與洪澤湖畔所見之人同樣的俊逸絕世,穿着亦同,但風度表情上,卻是大異奇趣!

洪澤湖畔,他雖未曾與李玉琪見過高下,但李玉琪那種雍容華貴,英雄豪邁的風姿,卻不由使他心折。

對面這人,稚氣未脫,毫無世故之態,一臉的天真稚氣,此進,更不知為何,竟而還面顯獃痴,喃喃不知他吟哦些什麼!

這哪會是同一個人?否則,別說李玉琪具有傳說中神龍見前不見尾般的蓋世武學,便是個只會上兩手三腳貓的小伙,亦不會這般濃包,任憑人喝罵,而不知接口動怒呀!

斷魂煞這一番忖度,果然是合情合理,不由對黑煞手道:“羅兄,這個人果然不像是藍衫神龍,但不知到底是何來歷,羅兄可曾詳調查了嗎?”

黑煞手搖搖腦袋,尚未開口,婁飛燕已然雀躍道:“師伯、師叔不必着急,待侄女過去問問他就是!”

說罷,笑容滿面,也不等兩人示可,竟自“嗖”的一聲,縱過船去!

葛玉環聽得明白,倒也不覺意外,李玉琪正因苦苦思憶,對那聽來十分耳熟的“李玉琪”三字想得人神,猛然見身邊多了一個紅衣姑娘,不由驚得後退了一步,怔怔地盯着她出神!

婁飛燕只當他嚇昏了頭,見狀又嫣然一笑,柔聲安慰他道:“公子莫怕,我可不是壞人。只因我們正訪找一位人物,那人物生得與公子十分相似,故此我等才冒昧打擾,但不知公子姓什麼名誰?仙鄉何處?若蒙推誠見告,確知並非我們所尋之人,我等必會離去,不再相逼的!”

說畢,盯視住李玉琪的一雙妙目,陡又顯出萬縷柔波,粉頰上紅霞泛涌,竟有些情難自禁。

李玉琪劍眉緊皺,喃喃地道:“我……我……”

他實在想不起自己的姓名,故而雖己答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一旁的葛玉環素女情懷,哪能看不出婁飛燕的反常之態?心中暗哼,嘴上卻立即接口道:“姑娘請聽,我姓葛名玉環,家居終南葛家堡,這位是家兄葛大智,年前家兄隨待家父,遠遊江南,半載未返,是我放心不下,出門訪尋,日前在杭州巧遇,確不知為何,不但不見家父蹤跡,便家兄也得了這種失憶的怪病,雖在杭州調養月余,但仍無起起色,因此才相攜歸家,姑娘輕功卓絕,想必是高人之徒,定能諒察實情,成全我兄妹歸家之志的!”

這一席話,葛玉環娓娓而談,面不改色,說得不但是情理兩事,確與黑煞手暗察情節相合,不由那婁飛燕不信。

同時到後來她又加了一頂高帽子,戴在那冷麵玉女的頭上,使得這玉女再也冷不下面孔來了!

後面的黑煞手羅空、斷魂煞狄福及一干黑道人物,均也都聽得明明白白,立即響起了“嘰嘰喳喳”的議論之聲。

李玉琪耳目聰慧,雖然是噪音甚眾,仍然—一聽得明白,只是他並未放在心上而已。

婁飛燕心中,可又是一番喜上加喜的滋味!

原來她以為李玉琪兩人,形跡親密得不避外人,不是夫妻必是情侶,心中老覺得酸溜溜的。

這一得知,兩人原是兄妹至親,心中恍似放下了一塊巨石,立即喜悠悠上前一步,拉起葛玉環的玉手,道:“小妹這等無禮,真是對不起,請姐姐千萬勿怪!”

說丟,又看了李玉琪一眼,繼續道:“既然令兄有病,急於回家,那小妹等不敢再耽誤姐姐的行程,咱們以後有緣再見吧!”

語畢,略一沉吟,又道:“今後,姐姐若走水路,遇上江湖上好漢相詢,姐姐可說是與小妹冷麵玉女婁飛燕有舊,必可無事!”

葛玉環聞言,心中雖然覺得有點不忍,卻也感激,正欲相謝,突見那黑煞手一聲斷喝:

“且慢!”

竟而飛身縱過船來!

語聲中,只見他身形一晃,人如黑鷹掠空,輕飄飄地自巨船艙面上,邀上李玉琪所乘的坐船上。

婁飛燕聞聲方才想起,羅空欲為西湖牛復仇之言,瞥見他己撲上船來,只當他要動手。

淺笑盈盈的玉靨之上,頓時罩上了一層寒霜。

須知,羅空的黑煞手,雖堪稱江湖一絕,卻不能算得上是絕頂人物,婁飛燕為禮貌稱他一聲師伯,並非他便是婁立威的師兄。

婁飛燕年紀雖輕,別說她功夫己得其父親授,達一流高絕功候,便對着南七省黑道盟主愛女的身份,這名為巡察的黑煞手,也不該在她說出放行的話后,駁她的面子,硬要動手扣人呀?

婁飛燕年輕氣盛,嬌慣任性,平日在家,連其父其母及兄長,都得要讓她三分,湊她的趣兒,此時,逢到這種拂逆的場合,哪能不霍然變色呢?

黑煞手羅空察顏觀色,最是拿手,哪能不明白這冷麵玉女的心意。

故此,他一落船面,立即向婁飛燕微微一笑,卻衝著葛玉環問道:“請問姑娘,令尊大名可是葛天成嗎?”

葛玉環芳心一驚,忖道:“爹爹一介書生,向未與江湖人物往來,他怎會識得爹爹的名字呢?”

口中卻遲疑道:“正是。”

黑煞手得意一笑,又問道:“兩位令兄,可是名叫葛大仁、葛大智嗎?”

葛玉環更是驚訝,不禁面色微變,螓首連點,問道:“怎麼?閣下認得家父及家兄!”

冷麵玉女婁飛燕目睹這一番對答,亦覺得十分驚奇。

何以羅空剎時間竟知道葛家這麼多的家世?故此,亦以懷疑的心理注視着黑煞手,靜聽他的回答。

哪知黑煞手並不直接回話,反用手一指李玉琪,嘿嘿冷笑,問道:“那麼他真叫葛大智嗎?”

葛玉環聞言一怔,竟一時為之語塞,好半晌才說道:“他當然是家兄葛大智啊!去年春天他與大哥隨家父離家遠遊江南,上月始在杭州與我相遇,只不知為何,竟失去了記憶,亦不知大哥與家父哪裏去了,所以我們才決定去金陵尋找的!”

黑煞手羅空面色乍陰乍晴,令人捉摸不定,聞言陰陰一笑,似自語又似故意對婁飛燕訴說道:“真奇怪,方才馬跡山的三眼雕馬大威寨主說,半年前曾在湖內,抓到了三隻大肥羊,竟與葛姑娘所說的名字相同,所以我才好奇地動問。現在想來,葛姑娘可能有二位兄長同叫葛大智呢!真是多此一舉了,賢侄女既然說過放了他兩人,做師伯的自然遵辦了。”

說著,故意轉頭對巨船水手道:“回船!”

卻不料葛玉環聞言,忍不住粉頰變色,嬌叱道:“且慢!”

黑煞手羅空故意顯露出錯哦神色,問道:“姑娘還有事嗎?”

葛玉環螓首徽點,顫聲兒問道:“請問哪位是馬寨主,可容我詢問他一句話嗎?”

羅空凶睛內掠過一絲得意的獰笑,口中卻連連答應。

巨船上的群賊,一直是虎視眈眈,將這船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見狀不待招呼,立即從人群中閃出一條粗黑大漢,插腰一立,啞着聲說道:“三眼雕馬大威在此,姑娘有何吩咐!”

葛玉環閃目一瞥,只見那三眼雕馬大威,年約四十,又粗又黑,黑臉上橫肉堆起,雙眉中間,卻凹進一道深溝,活像還有一隻閉着的眼睛,豎在那裏一般!更顯得兇狠手辣!

想來他這三眼雕的綽號,也多半由此而起!

葛玉環心中倏地一凜,好象有什麼不吉之兆,略一沉吟,道:“請問馬寨主,半年前被你捉住的那三個人,是何方人士?現在他們到哪裏去了呢?”

三眼雕馬大威仰天哈哈一笑,得意地道:“那三隻肥羊,早已經被兄弟們做了,據他們自己說,倒還是姑娘你的小同鄉呢!”

這一語猶如晴天劈雷,葛玉環驟聞父兄惡耗,一陣急痛攻心,差一點忍耐不住,暈死過去。

她一時但覺得腦中轟然作響,眼前烏黑,慌不迭伸手抓住身旁李玉琪的手臂,支持住自己,定下沸騰的血氣。

咬牙脆叱一聲,一揮手撤下背上的蒼古月琴,秀肩一晃,點腳之處,人化一縷翠影,向巨船上三眼雕撲去!

哪知,她身形方動,黑煞手羅空竟然也跟着騰身,半空中雙臂一分,“天鵬展翅”,竟施出“擒拿手法”,左掌如爪,抓向葛玉環的左腕脈門,右手驕指,暴點向背後“笑腰穴”。

堪堪手到指達,黑煞手方才開口,似勸架一般,輕描淡寫地說道:“姑娘有話好說,何必要動手動腳呢?”

話是輕鬆,手法卻不但高絕疾速,拿穴點穴,更是準確狠辣。

葛玉環復仇心切,急痛攻心,血氣浮躁,耳目官感,因之均欠敏慧,體內真氣一時亦末及調勻。

這黑煞手話音方一人耳,颯颯勁風,已然襲至,葛玉環要想變式折腰,已然晚了一步!

就在那黑煞手羅主堪堪便要得手,葛玉環危急而呼之的那一剎那,木立一旁,根本不曾開口的李玉琪,突然間目閃奇光,怒喝道:“休傷我環妹妹!”

喝聲里,未見作勢晃肩,陡地升騰電射,穿入黑煞手羅空與葛玉環兩人之間,雙手一分。

右手抓住葛玉環,急疾向下飄墜,左袖借勢一拂,正兜在黑煞手的前胸之上,直把個羅空,連兜了兩個空心筋斗,倒飛出四五丈遠,“啪嗒”一聲,結結實實在跌在小溪岸邊的一堆碎石子上。

這其實並非黑煞手差勁,實在是因李玉琪的身法太快,猛地冒了出來,無巧不巧,搶進中宮。

當時黑煞手雙臂大張,中宮門戶大開,李玉琪輕輕一拂,正擊在他的前胸。

幸虧李玉琪急於救人,未存傷人之意。

兩儀降魔神功未發生多大的潛力。故此,黑煞手羅空雖跌了個四腳朝天,飛出老遠,卻並未受什麼內傷,只不過背、脊、臀、腿等着地之處,摔得一陣麻痛,一時忍不住驚喊出聲。

不過,他這聲驚喊,卻被船上許多人感覺意外的呼叫,掩蓋住了,不是嘛!一個看似文弱痴憨的書生,竟具有出類拔萃的絕學。

在電光石火的剎那工夫,將南七省黑道中一流高手,輕拂出四五丈遠去,怎能不令人驚訝呢?

尤其婁飛燕只驚得目瞪口呆,哦然盯住掠上巨船的藍衫背影,芳心裏立時百感交集,連自己也分不清,是何種味道!

李玉琪帶同葛玉環掠上巨船,凌立船首,迅速地瞥瞄了一眼肩下的環妹妹,只見她面呈驚喜怨愁之色,似也被許多突發的事件,驚嚇住了!

李玉琪星目例光,盯住那三眼雕馬大威,沉聲問道:“是閣下殺害了環妹妹父兄嗎?還有何人?全留在這兒,凡與此事無關的都趕快離開!”

馬大威一夥雖是些凶漢,聞聲都不禁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尤其是馬大威,他與李玉琪銳利的目光一觸,竟覺得有一股涼氣,自脊下升起,直寒到心裏,周身發抖,踉蹌向後直退!

俗語說:“生薑老的辣”,一旁的斷魂煞狄福生性兇殘、狂傲、自恃,身經百戰,臨場經驗豐富至極!

雖也被李玉琪閃身救人的身法,與低沉有力的語聲,震懾得怔了一下,卻速即鎮定下來!

斷魂煞狄福聞聽李玉琪言中之意,欲為葛玉環死去的父兄報仇,濃眉一皺,環眼閃現騰騰煞氣,“呸”地大喝一聲,道:“你小子竟系何人?怎這般裝呆賣痴,不敢以真實姓名示人呢?你欲替那小妞兒報仇不難,只要能勝得大爺掌上一劍,定必如願!否則,嘿嘿……”

李玉琪劍眉緊皺,呆了一呆,遲疑道:“小生……唉,閣下就稱小生葛大智吧,反正小生暫時就叫葛大智……小生與閣下素不相識,又無宿仇,何必武力相見?依小生之見,閣下若未曾參加害命惡蘋,還是從速退走,免遭波及為是!”

李玉琪一口一個“小生”、“閣下”,酸氣衝天,他身畔的葛玉環,卻被斷魂煞暴喝驚醒,恢復正常,聞得他這般酸腐,若非有父兄親仇壓積心頭,早被逗得前仰後合,嬌笑咯咯了。

她沒有笑,鄰船婁飛燕聽得明白,卻嗤嗤笑出聲來。

不過,也僅此“嗤”一聲,她便驚覺到身在何地,而趕緊捂起自己的小嘴來了!

雖則如此,婁飛燕心中卻好笑得更加厲害,尤其在仔細琢磨言中之意后,笑意中不由加了一份酸氣!

本來嘛!人之姓名,乃與生俱來,父母所起,哪有永久暫時之分,李玉琪失去往事,苦思不得。

因聽得先時葛玉環謊言,稱他為葛大智,一時他便以葛大智自居,叫別人暫時叫他這名字了!

至於他那股酸腐之氣,並非他故意做作,只因一月來,他月夕親炙典籍文章,雖讀不逾五車,卻都能過目不忘。故此,那書中所載之古禮應對,在爛熟胸中之後,更不知不覺地用了出來。

斷魂煞狄福卻不作這種想法,他當是李玉琪有心相戲,故意賣狂,不把他南七省黑道巡察看在眼裏!

這麼一想,他哪能不氣得七竅生煙,怒火暴漲?

只是,氣只歸氣,適才因見李玉琪小試牛刀的功力,卻也令他心生警惕!

故此,儘管他恨不得一口把李玉琪生吞下腹,卻並不立即發難,反而哈哈長笑,疏泄怒火,好半晌笑畢,方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大爺今日幸會,倒非要領教你的真才實學不可!”

說著,暗中運功調均真氣,只聽他的聲音陡轉凌厲,一揚手指着岸邊,道:“小子,廢話少說,到那邊地方比試起來寬敞點,納命來吧!”

他話音還未落,驟然間挫腰晃肩,一長身,竟撥起四丈有餘,直接向岸上如飛撲下!

其實,船岸相隔,頂多不過有五尺距離,根本用不着施展輕功,便是平常人輕輕一跳,也能上去!

斷魂煞存心賣弄先聲,方才多此一舉!

李玉琪卻根本未將他放在眼裏,他閃目瞪了馬大威一眼,低頭對葛玉環囑咐一句,輕一舉步,行雲流水般,平平向岸上射去!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這看似輕而易舉的身法,但一落在冷麵玉女委飛燕的眼裏,只驚得“咦”了一聲。

心中對李玉琪頓時在愛慕上,又加上一層敬服!

岸上,早先被李玉琪兜出去的黑煞手羅空,本來被自己情不自禁的驚喊,羞紅老臉,自覺當著這些手下,太丟面子。

無奈筋斗已經跌了,后海又怎來得及,無可奈何之下,只好爬起來,跌坐在地上調息運功,以藉之遮蔽羞顏!

但是,事實上除了骨肉酸痛外,內腑並未受半點損傷,根本用不着運氣自療,於是,他便賴在那裏,眯着眼偷窺事態的發展!

李玉琪掠身上岸,后發先至,巧不巧正在黑煞手一丈開外,負手仰首,悠然自得,看得斷魂煞狄福在空中變功化勢,飄飄下落!

黑煞手羅空瞥見李玉琪施展出類似“凌空步虛”輕功中的至高身法,心中暗驚,何以這年方弱冠,會練達此境。他因李玉琪以背相對,而給他創造了暗襲的條件!

他早已調均了真氣,一念及此,立即引滿而發,悄沒聲息地縱起身來,撲到李玉琪背後,雙掌箕張,猛地打出兩團黑氣。

向李玉琪背後“笑腰”、“精促”兩大要穴襲去!

這兩掌,勁風霍然有聲,少說點也有千斤壓力。

若被打中一掌,腰折骨斷,自不必說,最厲害的是,奇毒無比,循穴隙侵入人體,腐人心肺致死!

葛玉環聽從李玉琪的囑咐,留在船上以防仇人溜走,芳心中對李玉琪一身功力,雖是仍不瞭然,卻知他精奧無倫,足以放心。

哪知,他並無臨敵經驗,不知絲毫戒備,方一上岸,竟被黑煞手掩至暗襲,堪堪便到了危及一發的致險境地了!

葛玉環眼睜睜想救己遲,不由得心膽俱碎,發出了一聲絕望的驚呼,呼聲中,一擺手中蒼古月琴,掠身搶上岸去。

她這時方才行動,船上的冷麵玉女婁飛燕亦同樣大驚失色,嬌呼出聲,掠身而起,向岸上撲來。

半空裏,斷魂煞狄福居高臨下,當然也看得清晰,他亦為李玉琪絕頂輕功所懾,生出一絲凜然與嫉妒之心!

故此,他一見黑煞手暗下毒手,正中下懷,心中一動,立即大喝一聲,和身向李玉琪迎頭撲下!

斷魂煞狄福這一着,志在吸引李玉琪的注意,故此,聲勢猛烈,勁風霍霍,相距一丈,竟反腕亮掌,劈空打出了兩團勁風!

說時遲,那時快,這數人動作、同時發生,只不過瞬息眨眼的工夫,心堪堪葛玉環、婁飛燕救援不及。狄福、羅空馬到成功之際。

李玉琪似覺陡然驚覺,竟於間不容髮之中,倒負的單掌,一引一翻,腳下一動,“脫袍讓位”式,藍影兒一晃,便飄身掠出丈外,迎向飛來的葛玉環,再翻腕拉住環妹妹的玉臂,微微一頓,便雙雙飄落在地上了!

李玉琪這一連串的動作,輕靈飄逸,不帶絲毫的火氣,最難得快捷出人意外,致令斷魂煞狄福、黑煞手羅空均未看清,幾乎鬧出個自相殘殺的笑話!

原來,李玉琪有心使壞,憑他的耳力及目力,哪能聽不見羅空的暗襲風聲呢?

他因恨兩人無恥,故意裝作不知。

但等到兩人欺近身畔,突施出學自葛玉環的“翠葉迎風十五掌”中絕學“風勁葉舞”,人隨着黑煞手掌鳳飛出數丈,暗地裏卻用出一式,連他自己也不知名目的掌法,來懲治黑煞手、斷魂煞兩人。

那一式他雖然不知名目,但施來十分自然順手,卻正是兩儀降魔掌法“佛祖接引”之式。

這一式被他無意中施出,暗襲的黑煞手,雙掌方要打實,突覺得自己的雙臂一盪,不由自主將兩團掌風打向上空,變平推為上擊,緊接着兩眼一花,眼前的藍影兒頓時失去了蹤跡。

黑煞手羅空情知不妙,待要收住勢子撤去掌勁,猛然間,但聞得砰的一聲,掌力竟然打實!

這一下似打在一塊鋼板之上,直震得黑煞手“蹬蹬蹬”連但五步,雙臂發麻,掌心火炙,胸中如火燒一般,氣血翻湧沸騰!

黑煞手羅空心中暗驚,慌不迭運氣將逆血硬生壓住,百忙中閃目一瞥,正好見斷魂煞狄福翻翻滾滾,跌落於數文開外,運功療傷!

這可使黑煞手暗暗納悶,一時猜不透其中的玄虛,於是,再閃目,卻見婁飛燕一臉驚容,正盯着笑作一團的兩個敵人。

冷麵玉女婁飛燕一見意中人危及一發,芳心中又晃驚又是怒,嬌叱一聲,飛身來救。

哪知尚未趕到,突然瞥見李玉琪已出險境,卻不知使了什麼手法,竟將黑煞手的掌力引動,落向上方,正好與斷魂煞狄福下擊之勢,迎個正着!

以兩人平時的功力,黑煞手實遜一籌,兩人均用上八成猛勁,四掌接實,黑煞手必受重傷。

但此時,斷魂煞狄福懸於空中,功力無形中打了折扣!

四掌一按,竟然是功力悉敵,珠淄並重,一個被震得倒退五步,另一個卻是翻滾數丈,且都似受了微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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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結連環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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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藍衫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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