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碧雞山上群魔肆虐 龍家寨內眾俠遭殃
前面說到太白神丐昆明赴約,巧逢旱地神雨龍老爺子七十大慶,神丐幼受龍爺殊恩,當時備禮前往祝賀,發現自己邀約的能手,全部雲集龍爺賓館。因此大家寒喧一陣之後,話題馬上轉向龍三姑與陰風教的事上,正在談得高興的時候突然有人示警,結果驚動龍老爺子,看到那張示警的信箋之後,說出了一段往事,發現那位示警的人物,可能與老爺子的師姑祖雪魄公主,有很深厚的淵源。大家正在感到事情難辦的時候,霓裳仙子提出毋須顧忌的意見,經大家同意之後,龍老爺子馬上就問信箋上提到龍三姑叛幫的事,究竟有些甚麼內情?太白神丐立郎把這一段事情的本末簡略的說了一遍,霓裳仙子聽到秦含柳曾經與他相遇,高興得忘了形,還沒有等龍老爺子回話,就搶着說:“舅舅!我說在路上碰到逸庵哥哥這樣一位義子,您還說我在騙您,這回該相信了吧!”
別看霓裳仙子已是成了名的女俠,而且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娘了,在舅舅的面前,可還像一個小孩子。老爺子還真拿她沒有辦法,只有笑了一笑,回答她說:“我並沒有說逸庵不可能有這麼一位義子,只是按你們說的武功來講,當年我師姑祖也不過如此,與他的年齡,似乎太不相襯了一點罷了!”
說完,不再理會霓裳仙子,馬上轉過頭來,對太白神丐說:“雷老弟,龍三姑的劣跡,我早就聽說過了,如果不是當年在師父面前立過誓約,學好武藝之後,永不輿人動手,以免造成殺孽的話,我早就想去懲戒地一番了。沒想到她竟然還做下了這等大逆不道的叛幫事情,雖然我不能出手助拳,我這一片房子,為你接待來往的好漢,做一個根據地,卻還辦得到,老弟能讓我盡這點心嗎?”
太白神丐見老爺子詞意異常懇切,知道不答應不行,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在嘴裏說出一句客氣話來:“這樣豈不太麻煩老爺子了吧!那怎麼好意思呢!”
老爺子一陣哈哈大笑過後,調侃太白神丐說:“人家平日都說你為人不拘俗禮,豪爽非凡,怎麼今天倒這麼酸溜溜起來啦!”
說真的,老叫化對人講客氣,倒還是平生第一次,老爺子幾句話可真弄得他有點尷尬,不過老叫化到底是老叫化,他可並不在乎這些,見老爺子這麼一說,反而去了拘束,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說道:“這麼說來,那我要飯的可就賴定了你啰!別事後招來了麻煩,又埋怨小老弟呀!”
此時,峨嵋派的摩雲金翅公孫雲客,因為是太白神丐的至交好友,也在一邊打趣說:“好呀!臭要飯的倒真有一手,打蛇隨棍上,早先那麼客氣,原來說的是假話呀!”
太白神丐馬上反唇相譏,說道:“哼!你這隻扁毛畜生別盡說風涼話,等到人家陰風教去搗你的老巢的時候,不被人家把你翅膀上的幾根金毛,給拔光了那才怪呢?”
剛才因人示警所引起的緊張局面,經他們這幾位如此一鬧,變得異常輕鬆了,因為此刻天時已經很晚,龍老爺子向大家道過晚安,招呼下人服侍大家休息以後,就領着霓裳仙子,回到內院去了。
幾天以後,到達老爺子的生辰正日,自然有一番熱鬧,非本書範圍,就不提了。此時,智圓大師也已趕到,不知何故,,霓裳仙子的丈夫,慈悲仙笙,卻始終沒有出現,霓裳仙子放心家裏不下,因此等到老爺子生日一過,馬上向舅爺告辭,並向太白神丐道歉,說明暫時不能相助的理由,就帶着蘭兒與鐵金剛秦剛,返回黔首山翠碧山莊去了,也因此,在途中出了一點小事,蘭兒與鐵金剛,都各有一番遇合,此是后話不提。
且說龍老爺子的生辰渡過以後,很快就要屆臨鐵丐龍三姑的約期了,此時,其他的人客,均已向主人告辭,各自返里,只留下替太白神丐助拳的一批英雄,仍然住在龍爺的家裏,共同磋商大事。由於大家都是江湖上響噹噹人物,認為龍三姑即使已與陰風教勾結在一起,也沒有甚大了不起的,憑自己這一行人,不相信就折服不了她,因此,對於早幾天留條示警那個人所說的話,並不怎麼重視,而且,就是再行約人,時間上也來不及了,所以還是原班人馬,前往赴約,這一大意,幾乎鬧得灰頭灰臉,慘遭失敗,如果不是銀鈴女俠及時出現,後果真是不堪想像,恐怕馬上就要在武林掀起一場殺劫,真正讓陰風教趁了稱霸天下的心愿。
雲南碧雞山,為烏蒙山脈末梢的一座高山,距離滇池東南不遠,地勢非常險惡,奇峰怪石,相互迭起,山徑起落於峰壑之間,逕回曲折,忽而一落千丈,直達谷底,坡度陡削得令人留步不住,忽而左右盤旋,在絕壁的半腰,露出才幾寸寬的一條小道,路面青苔滿布,潤滑如油,路下面臨萬丈深淵,路上面更緊靠着一面寸草不生的石壁,想找個拉手的地方都沒有,走路的人,只能側身而過,稍不謹慎,就有失足掉下深淵,找不到屍骨的危險。膽子小一點的,不用說走,就是朝那兒望也不敢多望一眼。鐵丐龍三姑接掌滇幫之後,就把窠巢設在這座山裡,好暗地干那些無法無天的勾當。
這一天,太白神丐率領一行老少英雄,因為龍三姑不承認現在幫主的地位,按規矩必須闖山,才能設立總壇,動用家法,故由大弟子雷文奇捧着聖火家法,走在前面,郁保貴、湯必武兩人緊跟在旁邊護衛,其餘的人,就一齊隨在後面,向龍家寨出發,到達碧雞山的時候,鐵丐龍三姑已經率領一批手下,站在山口等候,見眾人到達,正要讓路,雷文奇當頭一聲猛喝:“祖師聖火在此,叛賊還不與我跪下!”
龍三姑這次訂約的目的,主要是奪取幫主的位置,窮家幫的聖火,是歷代祖師傳下來的,任何人見了,都得跪下磕頭,龍三姑此時看到聖火捧在一個後輩的手裏,心裏雖然一百二十萬分的不願意下跪,可是為將來能夠服眾,如果蔑視聖火,就無異宣告脫離丐幫,就是比武勝了,丐幫還是不會聽她節制。
所以暫時還不敢亂來,只好強忍着一口怒氣,勉強向雷文奇跪下,磕了三個響頭,雷文奇等磕完頭后,接着又是一聲大喝:“派人前導!”
龍三姑身邊,馬上閃出一個虯髯大漢,身穿一件上好綾羅拼成的富貴衣,手裏拿着一條虎尾三截棍,兩眼凶光四射,太陽窩高高鼓起,額上青筋暴露,顯然是一個內外功都有幾分火候的高手。只見他閃出以後,狠狠地盯了雷文奇一眼,大刺刺地喝道:“小子,跟着我來!”
雷文奇理也不理他,還是站着不動,嘴裏也喝了一聲:“哼!你是甚麼人?懂規矩不懂,還沒有參謁聖火,就敢走在前面,還不與我跪下,難道不願領祖師爺的靈光嗎!”
虯髯大漢性情暴躁,給雷文奇一頓斥責,老羞成怒,幾乎就想當時動手,幸虧龍三姑怕他壤了她爭奪幫主的大事,趕緊瞪了他一眼,說道:“黑煞瘟神宋忠,不得無禮,快按幫規行事。”
虯髯大漢聽到首領的命令,不敢不遵,只好勉強向聖火拜謁以後,再站起來走到前面引路。
龍家寨是碧雞山上最險惡的一個地方,從山口到達主寨,一共有四五道關口,每道關口,除了地形奇險之外,還安了好些厲害的埋伏,手捧聖火的人,如果不能安然通過這些關口,就證明太白神丐沒有能力擔任窮家幫主,必須自行引退,另由旁人接替,可是太白神丐又不能自己捧着聖火。失掉了幫主的身份,雖然雷文奇已經得了他大部份的真傳,還是放心不下,又將郁保貴湯必武兩人叫了下來,另外換上眇目窮神武雄,與鬧市韓康鮑叔兩位長老,擔任聖火的護衛。
這些情形,看在前導的黑煞瘟神眼裏,冷笑一聲,在心裏說道:“憑你換誰?就是闖過這些關口,還不是一樣的送死。”表面上卻故意裝着客氣說道:“準備好了沒有?小心一點,如果自認闖不過去的時候,就乾脆留在當地,由我們來接替好了,不要枉自丟了性命,可划不來啊!”
說完,帶着一臉輕蔑的顏色,幾個飛縱,就往第一道開口奔去,雷文奇見此情形,立即將瓦缽聖火,雙手往頂上一舉,緊跟在黑煞瘟神的身後,疾往前竄,眇目窮神與鬧市韓康鮑叔兩位長老,一個拿着一根旱煙袋,一個抗着一面葯招,更不怠慢,身形一旋,單足一點,像兩頭灰鶴一樣,伴着雷文奇的兩側,也竄到前頭去了。
瞬息間,四人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已經奔到第一道關口前面,但見那是一段坡度極陡的山溝石道,石面磨得光滑如鏡,一點也使不上力,必須有最好的輕身功夫,方才能夠一口氣奔了上去,坡道兩旁都是十幾丈高的削壁,根本沒有其他道路可上,黑煞瘟神走到這裏,大家只見他抓着一根麻繩,抖了一下,唰的一聲,麻繩往上一縮,他就順着上面拉動的力量,足尖在石面點了幾點,眨眨眼睛,人影就消失在坪道的盡頭去了。
好個雷文奇,究竟不愧為太白神丐的大弟子,只見他口裏猛然吸了一口氣,雙手捧着聖火,往前一送,立刻藉著這一點衝力,身形驀地提升一尺多高,像弩箭一樣,石面也沒有沾,就緊跟着疾射而上,兩位長老,更只用兵器往地下一點,就把自己的身體,拋起一丈多高,像扔石子一樣,在半空裏畫成兩道弧線,也緊傍雷文奇的頭頂,往石道上面飛去,三人到達坡道一半的光景,力量快要消失的時候,腳尖剛往石面一點,想要重施故技,猛聽得坡道頂端一聲大喝,不可數計滾木檑石,已經順着坡道,打了下來,躲閃根本來不及了。眼看撞着,不死也得重傷,跟在後面的那些英雄,不禁全為這老少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想不到鐵丐龍三姑的手段,會有這樣毒辣。
只是太白神丐深深知道這三個人的武功,相信區區一點滾木檑石,大概還難不倒他們三人。果然,會者不忙,忙者不會,三人正愁石太滑,不易着力,正在強提一口真氣,感到非常吃累的時候,這樣一來,倒無異替三人搭了一道梯子,首先雷文奇將聖火單手捧着,另一隻手朝那滾到自己面前一塊檑石一勾,用勁往後一撥,那塊檑石,下滾的速度,本來已經快如奔馬,經此一勾一撥,頓時像一顆初離炮膛的炮彈一樣,呼的一聲,從空中往下面,平飛了出去。雷文奇早借到那塊擂石反彈的力量,身形又多提高了半尺,剛好緊貼着那批滾木檑石的上空,唰的一聲,一下就竄到了坡道的頂端。兩位長老,更是漫不經心地,用足尖在滾木上點了幾點,宛如蜻蜓點水,輕飄飄地就逕直走了上去。
此時眾人方才吁了一口氣,跟在龍三姑的後面,從上面滑下來的兩塊木板上走了過去。緊跟着就來到第二道關口,大家一看,原來那是一道十幾丈闊的山溝,中間橫擱着一根插滿了尖刀的獨木橋,橋下深不可測,前導的黑煞瘟神,早已踏着尖刀中間的空隙,飛馳了過去,三人學他的樣,過去並不困難,但卻表示在無形中示弱了,對幫主的臉面,很不好看,雷小俠當然知道這個意思,但見他想也不想,反而把一雙草鞋,脫了拿在手裏,提了一提氣,竟然踩着刀尖,像風一樣地緊隨在黑煞瘟神的後面,半步也未落後。就衝過去了,兩位長老,也一樣腳踹着刀尖過去,可是刀尖經過兩人一踹之後刀尖全部反卷,已經失去了作用。
老少三人一連闖過兩道開口,腳步更不怠慢,又緊跟着黑煞瘟神的後面,朝第三道關口,硬闖過去。這是一段二三十丈長的狹谷,兩側都是百十丈高懸崖,黑煞瘟神到了這裏,驀地加速往裏直衝,三人微一愕神,落後一步,追到一半的時候,黑煞瘟神已經離開谷口。就在此時,崖頂上一堆堆的石塊,像冰雹一樣,密如驟雨地往下殞落,鬧市韓康老於經驗,一看不好,急忙中抓起雷文奇的手臂,往旁一帶,緊貼着崖壁微凹的地方一靠,單掌運足氣勁,朝外猛劈,眇目神丐同時學樣,真是只差那末一轉念的時間,就差點被那些石塊扎得頭破血流,三人雖然得到地勢的掩護,避免了受傷。可是要想穿出這道狹谷,卻還真不容易,雷文奇應變的經驗雖然稍差一點,人可機靈得很,用眼睛向左右一看,馬上有了計較。只見他把聖火往頭上一頂,隨手抓起六塊拳大的石頭,用打花鼓的手法,左右交叉,用足內勁不斷的往上空拋去,在頭頂構成一片石網,上面丟下來的石塊,藉着反震的力量,又回到他的手裏,同時腳底眼底全不怠慢,幾個急閃,已經讓他安安穩穩地闖過了這道難關。兩位長老,由於內功已有幾十年的火候,並不學他的樣,只是用劈空掌一掌接一掌的把頭頂上的石塊劈歪,也只有幾縱,就跳過谷口,仍然一左一右地護衛着聖火往前直衝。
轉眼間,又來到第四道關口,也是最後一道關口,這回卻是光潤如玉的大理石壁,足有五六十丈高,除非凌空虛渡,任誰也爬不上去,龍家寨就在這片石壁的頂上,此時黑煞瘟神已經搶上前去抓着一根垂下的麻繩,手足並用地在往上急爬,眇目窮神瞪着獨眼一看,心想可不能讓這小子先上去,否則等大家爬到一半,給他在上面把麻繩一砍,既算摔不死,那個人也丟不起,因此,只見他與鬧市韓康打了一個招呼,雙足一拼,銅煙鍋猛往地上一撐,急竄起來二丈多高,正抵着黑煞瘟神腳底那一段麻繩,緊跟手往外一揣一拉,麻繩當時給他拉得離開石壁,像擺鞦韆一樣,往外面盪了起來,黑煞瘟神不虞有此,嚇得驚呼一聲不敢再爬,只有抓緊繩子,兩眼緊視壁面,準備在繩子落下來的時候,用掌抵住,免得撞傷,眇目窮神正要他如此,早在繩子飄起一丈多高的時候,突然鬆手,在半空裏一個“鷂子翻身”,兩個空心筋斗,正好翻過宋忠的身體五六尺高,再又抓住麻繩,像猴子一樣,一陣風似的往壁頂爬去,鬧市韓康與雷文奇兩人,此時已經明了窮神的用意,就在繩子重新落回石面的一剎那,由鬧市韓康一手抓住繩尾,使勁往下一扯,麻繩登時綳得像一根鐵棍似的,雷文奇馬上捧着聖火,一個“白鶴衝天”,沖向石壁,兩條腿像水蛇一樣,左右交叉一絞,正好把那根綳直的麻繩,像螺旋般地幾個急轉,單用兩條腿,就沿着繩子急速地追在黑煞瘟神的後面,不斷上升。最前面的眇目窮神,此時早已抵達壁頂,果然發現正有一對刀斧手伏在兩邊,只等黑煞瘟神一上來,就把繩子斬斷,沒想到第一個上來的,會是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叫化,驟出不意,微一發愕,就被窮神點着穴道,提向一旁去了,黑煞瘟神上來一看,狡計落空,因為恨透了雷文奇開始給他的那一番折辱,眼珠一轉,壞水又冒出了心竅,就在雷文奇緊追上來的一剎那,沒等他站穩腳步,驟然出手,一招“葉底偷桃”,逕往雷文奇的脅下要害抓去,雷文奇此時雙手捧着聖火,空門暴露,無法還招,只好閃身躲避,可是剛爬上來,正好站在石壁的邊緣,還能閃到那裏去,當時一腳踏空,又往下面掉了下去,其餘諸人方自慶幸三人闖完了關口,噓了一口氣,正在紛紛贊雷小俠的膽識武技的時候,突然看到這麼一下,不禁齊聲驚呼了一聲,一顆心都跳了口邊,方想要糟,猛然聽到兩聲大喝,一聲慘叫,從壁頂發了出來,還沒有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已經從上面黑黝黝的掉下一團東西,不容思考,就近的秦嶺山樵趕緊一把接住,放下一看,並不是手捧聖火的雷文奇,卻是那個在前引路的黑煞瘟神宋忠,不過一隻腳陘,已經被人敲斷了,大家心裏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讀者要知詳細情形,下面自有交待。龍三姑卻想不到快到家門的時候,卻弄出了這麼一檔事,臉上真是尷尬萬分,心裏還怕大眾就在此地興師問罪,壞了大事,只好狠狠地瞪了黑煞瘟神一眼,轉向大家道歉說:“是我選人不慎,沒有想到他的氣量這樣狹小,居然在壁頂暗襲來人,這是他自作自受,各位還是請吧!”
說完,不敢再看眾人一眼,急忙領着大家從側面另一道狹路上走去,大家感到到了地點,反正一切爛帳,最後自會結算,所以也就沒有再說甚麼,只有太白神丐在嘴裏重重地哼了一聲,方才跟了上去。
石壁上面,居然非常平坦,當中是一片廣場,四周都是一叢叢的合抱古松,山風刮過,葉聲如濤,龍家寨的房子,都建築在廣場的後面,風景倒蠻不錯,只可惜住的不是人物,白白的糟蹋這片地方,使它變成一個藏垢納污的處所。
大家走近廣場,只看到正中築着一座高台,台中一張桌子上,正供着那盆瓦缽聖火,東西兩旁,分別搭着兩個敝棚,西邊已經高矮不齊的坐滿了人,東邊敝棚還是只坐下眇目窮神,鬧市韓康雷文奇三個,大家一看,就明白龍三姑根本沒有把總幫放在眼裏,完全是平等對抗的位置。只見太白神丐看也不向兩邊敝棚看一眼,一走進廣場,就跪下來朝當中的聖火頂禮,接着從背後取下一疊麻袋,朝台下一放,眼睛四外一掃,四位長老,馬上先後向聖火行過大禮,也同樣取出一疊麻袋,旁着太白神丐的身邊坐下,其他丐幫弟子,自然紛紛按着品級,坐在幾位長老的背後,此時,太白神丐方才猛喝一聲:“本幫定於今日此時,在此大開總壇,整頓家規,清理門戶,凡是丐幫弟子,趕快自動前來領受家法,還可以罪減一等。”
這樣一來,龍三姑那批手下,登時被那一股聲勢震住了,好多人都拿不定主意,尤其是從前跟隨苗成的那批老人,深知十大家法的厲害,不去參見領罰,就等於倒叛總幫,平時本來只懾服在龍三姑的威力之下,並不甘心作惡,此時看到總幫開壇,想起以前幫規處置壇下弟子的慘狀,不禁不寒而慄,內中兩個膽怯一點的,當時就要前去自首,龍三姑那還容得他們,早一聲大喝,單手一記劈空掌,拍拍兩聲,就把那兩個劈死在地下,嘴裏說道:“誰要再去,這兩個就是榜樣,幫主尚未決定,憑他敢開甚麼總壇?”
這樣總算底下浮動的人心,勉強給鎮住了,卻把太白神丐身邊的禿頭花子郭洪氣得暴跳起來,大聲說道:“賤婢!膽敢輕言犯上,雷幫主是前任幫主在成都總幫主壇,當著我們這些長老傳位的,那個敢不承認,諒你也不知道家法的厲害,還不與我過來領死。”
說完,就要衝過去擒拿龍三姑,太白神丐倒並不動氣,忙一手把禿頭花子拖住,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陣,嘴裏連聲說道:“好!好!窮家幫自立幫以來,傳到現在,還沒有出過不服總幫的人,既然你不承認我這個幫主的地位,請問應該怎樣的人物?才是你心目中的幫主,只要你提出來,按着幫規,通過了幫內的長老,我馬上讓位如何!”
此時,禿頭花子又忍不住了,站起來說道:“憑她也配提名幫主候選人,當初你接位的時候,我們四位長老,那一個不在場?此時就是任提出誰來,我們也不會通過,幫主還同她嚕嗦甚麼!按家法行事不就成了!”
龍三姑此時不等他把話說完,馬上反口駁道:“幫規還不是人立的,只能限制住那些庸才,不敢亂來,真正出了人物,幫主沒有本事可以鎮住,幫規又有甚麼用處,依我看來,誰的本領大,誰就來當這個幫主,這樣才能夠服眾。哼!上次不是我看你年老,早把你送回姥姥家去了,現在還在這裏賣甚麼狂!”
說完,滿臉兇悍輕蔑的顏色,禿頭花子登時氣得哇哇大叫,猛喝一聲:“氣死我也!老夫今天與你拼了!”
說完了又要竄了出去,太白神丐見他氣得那個樣子,趕忙站起來把他擋住,安慰他說:“師叔,犯不着同這種小人生氣,反正一切總要解決,何必急在一時,自己亂了腳步!”
禿頭花子無法,只好強忍怒火,又坐了下去,太白神丐勸住了師叔以後,重新又轉過頭,冷笑了兩聲,向著龍三姑說道:“想不到窮家幫傳了幾輩規矩,到現在也要改了,龍幫主可真算得奇才!”說完了這一句,馬上臉色一變,厲聲喝道:“哼!對於我要飯的不滿意,只要按着規矩,要飯的絕不戀棧,想毀了祖師爺傳下來的家法,真是好大的膽子,雷文奇,還不與我拿下!”
小俠剛要站起身來,猛聽得四邊棚里,傳過來一聲尖聲尖氣的怪調,突然站起一個身體矮小,胖得像一頭豬似的老頭,穿着一身純黑的苗裝,大得怕人的腦袋,上纏着整匹黑布包頭,與那身裁配合起來,就像一大一小兩隻黑球,緊貼在一起,樣子已經夠可笑的了,鼻子眼睛偏偏還不爭氣,緊粘在一堆。眼縫眯成了一條細線,不過乍開乍闔之間,光棱迫人,講話的聲音像女人一樣,怪腔怪調,一舉手一投足,全沒有一點樣子,看了更為令人發噱不止。可是大家全都忍住聲音,不好笑出聲來,以免失禮,只見他搖搖擺擺地,像個不倒翁一樣,往前移動了幾步,重新站定之後,方才發話,大刺刺地說:“一個窮家幫有甚麼了不起!偏有那麼多的臭規矩。只要誰有本事,誰就當得幫主,甚麼長老不長老,只要你們能夠勝得龍幫主這邊,你們就在這裏開壇好了,否則,就趕快讓賢,站在一邊,靜聽新幫主龍三姑的處斷,也許,老夫看着你們可憐的份上,還可以替你們說說情呢!”
這一番話簡直犯了窮家幫的大忌,當時太白神丐座下的弟子,紛紛起立,全都向著西邊敞棚里人瞪着,只等幫主一聲令下,立即沖了過去,撲殺此獠。龍三姑的那批死黨,看到這種情形,也都磨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眼看着就要造成一個混亂的局面。
東邊敞棚里坐着的峨嵋派高手,噴火麒麟盧滔,一看局勢不好,真要混戰下去,就要有很多武功較差,無辜死去,有傷上天好生之德,違反了俠義的精神,因此,馬上站了起來,竄到太白神丐與龍三姑兩幫人馬的中間,抱拳向四周作了一個羅圈揖,朗聲對大家說道:“從來江湖上發生糾紛,很少能在嘴皮上得到解決,依我的意思,雖然這是丐幫的家務,既然對方不接受幫規處置,終歸要動武力解決,混戰不是辦法,倒不如道出決勝負的辦法,雙方各派人出來,比賽幾場,一場公仇私恨,都由比武來個總解決,總比這無味的鬥嘴強多了吧!”
太白神丐在那老頭一站起來的時候,就留上意了,從裝束神態上一捉摸,就認出這個怪物就是往年名震江湖,現在擔任陰風教內五堂玄陰堂的堂主,雪山雙怪里的黑風老大岑沖,知道老怪物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濫殺成性,自己雖然不怕他,手下的弟子,混戰起來,確實要吃大虧,因此,聽到噴火麒麟這麼一說,首先第一個贊成。
龍三姑更怕混戰的時候,把她這片基業毀了,當然更是願意,所以只向太白神丐身邊的禿頭花子,狠狠地盯了一眼,說道:“盧英雄出的主意,爽快不過,老匹夫也少賣點狂,現在我們把幫拳助陣的一齊算上,十場定勝負,由雙方各自推派五人出來挑戰,如此不但公平,而且遇到個人有私仇的,也可就此一併解決,十場比賽下來,誰輸了,沒有話講,低頭認命,任宰任割好了!”
禿頭花子今天憋了一肚子的火,巴不得早點解決,馬上站起身來,對龍三姑說道:“這樣再好也沒有,我們幫主早就接受了盧英雄的意見,賤婢快派人出來,就在這場子裏動手好了,最後,再讓我用家法教訓你這目無尊長的畜牲吧!”
龍三姑只在鼻子裏哼了一聲,說了一句道:“老匹夫,心急甚麼!今天既然來了這麼多外客,我龍三姑總不能不盡一點地主之宜,暫時先讓弟子們先收拾場子,讓客人們多休息一下,喝點酒吧!”
說到這裏,馬上朝身後喝了一聲:“來人!”
當時就由西邊敞棚後面,轉出十幾個穿着青衣的漢子,分別擺出一些桌子板凳,往兩邊敞棚裏面一擺,接着安好杯碟碗筷,端上酒菜,在各人面前斟滿了酒以後,方才退了下來,龍三姑舉起手來,說了一聲請字,除了丐幫的人,不肯接受叛幫供給的飲食,仍然坐在原地不動之外,東西兩邊棚里的人,全都舉手乾杯。
此時太白神丐的弟子雷文奇,早就忍不住氣了,等大家酒杯一放,馬上向太白神丐請示了一下,就往場中竄去。黑煞瘟神在列子裏面,真是仇人見面,份外眼紅,可是自己已經負了傷,無法出場,只好聳恿身邊的結拜兄弟青面狼秦溫,向龍三姑請令出斗,同時囑咐他手下絕對不要留情。
黑煞瘟神為甚麼把小俠恨得這麼凶呢?原來丐幫老少三人,闖越最後那道關口的時候,宋忠空施暗襲,把小俠迫得失足掉下石壁,心裏正在得意,沒有防到後面還有一個鬧市韓康,等小俠上去以後,就接着攀麻繩,快要到頂的時候,正好趕上小俠失足,當時把手裏的葯招,往外面一伸,正好接住,太白神丐素以輕功見長,小俠自然弱不到那裏去,馬上用足尖在葯招上一點,藉著鬧市韓康往上一送的力量,一個“鯉魚打挺”倒跳龍門,又翻到上面去了。另一方面眇目窮神也發現了這個變故,氣得把旱煙袋一掃,朝着黑煞瘟神腰際的五樞要穴打去,黑煞瘟神趕緊往側一躲,正好碰上小俠倒翻回來,立刻就在空中出一隻手來,當頭就是一掌,黑煞瘟神把頭一偏,後退的勢子挫了一下,躲過了上面,可躲不過下面,結果讓眇目窮神把一雙足腔敲斷,要不是秦嶺山樵把他接住,怕不摔成一團肉泥,追求禍根,自己認定完全是小俠身上引起,心裏如何不把他恨得入骨呢!
青面狼與黑煞瘟神,平日臭味相投,感情非常要好,就是黑煞瘟神不說,他也起來為盟兄報仇,何況黑煞瘟神現在求他,當然更想暗下辣手了,因此當小俠雷文奇往場中一站,他也馬上跟着起來,龍三姑一看,是手下第二名高手,那還有甚麼不放心的,雖然看到過小俠硬闖四關的那一股子狠勁,心裏總認為年紀輕輕地,武功再好,火候總要差得多,所以,龍三姑不等他請令,就對着他說:“秦溫,你就下去陪小哥兒玩一趟吧!手輕一點,第一陣別毀着人家娃兒,傷了和氣!”
青面狼知道龍三姑說的是反話,在存心損着敵方,面上更是心高氣傲地,答應了一個是字,就往場中當中一站,滿臉輕視的神氣,向著雷文奇說道:“小哥兒,小心一點啊!刀槍可沒有長眼睛,如果你自己要往刀口上碰,那可怨不得大爺啊!”
雷文奇一看對方那股神態,彷佛手到擒來,只要大拇指一動,就要把自己揑死的樣子,不禁有氣。仔細打量了青面狼一遍,只見他臉色青滲滲地,彷佛久病初愈的神態,手裏拿着一對外門兵器乾坤月牙鉞,當時冷笑了兩聲,說道:“我以為碧雞山龍家寨有些甚麼樣的人物,敢大膽叛幫,謀奪幫主的位置,原來儘是一些快要咽氣的癆病鬼子,大概是病拖得太久了,乾脆把心一橫,方才出此下策,求個早死早投生,罷了罷了,小爺就慈悲慈悲你吧!喂!病鬼子,報上個名吧!送你見了閻王,也好登記一筆呀!”
青面狼可沒想到小傢伙的嘴,比他還損,氣得一張青臉,變成了鐵灰顏色,一擺手中乾坤月牙鉞,竄上前去,大喝一聲說道:“小狗,這是你自己討死,那可怨不得你家大爺,趕快拿命來吧!”
說完,一記“猛雞奪粟”,月牙鉞對準小俠的頂門扎去,雷文奇只把身子一扭,就輕易的躲向一邊,同時嘴裏說道:“病鬼子,急甚麼呀!閻王爺成天坐在殿上,會收你的,想去報到,用不着搶時間呀!”
青面狼可真氣瘋了心,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只管舞動月牙鉞,招招狠毒,專向小俠的要害攻去,心想老子一兩下就把你劈死,看你的嘴巴還能強到那裏去。自己滿以為對付這樣年輕的小子,那還不是穩贏,何必同他鬥嘴呢!他可沒有想到,太白神丐的四個弟子,都是各處撿來的孤兒,從吃乳起,就同師父在一起,神丐的江湖事務父多,交遊更廣,每次出去,總要帶一兩個在身邊,歷練歷練,因此,不但個個武功出眾,就是那份閱歷,都比一般人要強得多,憑青面狼這點不算太高的能耐,再又輕敵,你想還能討到好去嗎?
雷文奇起先對於他的這門兵器,沒有見過,拿不準深淺,所以總不輿他過招,一味躲開,青面狼更以為雷文奇怕他,不禁一陣心滿意得,哈哈大笑道:“小狗,這下你可認識大爺的厲害了嗎!趕快跪到地上叫爺爺,也許我還能發點慈悲,饒你一條活命!”
雷文奇此時已經看清了那對乾坤月牙鉞,實際是兩柄月牙手斧,不過一個月牙向外凸,一個月牙向里彎,在向里的這一柄斧尖,還多了兩個倒鉤,可以鎖拿敵人的武器,招式也是從斧法裏面變化出來,沒有甚麼特別的異處,摸清底了,原來就想動手還招,聽到青面狼這麼一說,馬上接口講道:“病鬼子,別窮吹大氣吧!你看我空着雙手,存心讓你,你能碰到小爺的一點衣角嗎?本來有意放你回去,壽終正寢躺在床上好好地死去,既然活得不耐煩了,硬要迫得小爺動手,那可有你好瞧的啰!”
話一講完,說動就動,但見他身法一變,也不拿甚麼兵器,空着雙手,像只陀螺一樣,圍着青面狼的身外,一陣急轉。青面狼驀覺眼前一花,但見四方八面,彷佛都是人影,好像有四五個人同時向他進攻一樣,登時迫得不敢向外遞招,心裏大吃一驚,只好趕緊把一對月牙鉞,舞得風雨不透,以求自保。
原來小俠這一套功夫,是太白神丐從自己獨步一時的輕功里,變化出來的,名叫幻影拳,全是利用最迅速的身法,按着五宮八卦的位置,圍着敵人急轉,由於人類眼睛的視覺,對於看過的東西,在網膜上總要把印象暫留十六分之一秒,方才能夠消失。所以當我們坐在火車上,從兩車之間,看那軌道裏面的碎石時,全都看成了一條條的直線,沒有辦法發現它的原來形狀,不過看遠處地方的東西時,因為視界非常廣闊,並不會產生這種幻覺,今日的電影,就是愛迪生利用這種原理髮明的。太白神丐參悟出來的幻影拳,也是這個道理,不過對方的輕功如果很好,能跟着疾轉的話,這套功夫就失去了效用。
雷小俠早先一陣閃躲,就看出了青面狼這個弱點,知道他的輕功,比自己差得很遠,所以敢於不用兵器,就把青面狼困在當地。不過場外其他的人,因為離得很遠,並沒有看出甚麼異處,同時,太白神丐參悟出來這套拳術之後,還沒有使用過,當然大家不知道其中奧妙,因此全都奇怪青面狼為甚麼只守不攻。感到驚愕不止。
只有青面狼自己心裏明白,今天算是栽定了,困在裏面。既不敢玫,又不能逃,只急得滿頭大汗,漸漸地眼睛愈來愈花,看那四周的人影,由四個五個,幻成六個七個,再幻成九個十個,同時,包圍的圈子,也似乎越來越緊,最後,由於兵器舞動太急,弄得精疲力倦,氣喘如牛,招式全都錯了,東歪西倒,雜亂無章。雷小俠見是時候,很輕易地就找到一個空隙,手掌往圈裏一伸,朝青面狼兩隻手腕上一砍。青面狼此時已經眼睛發昏,根本看不清楚是怎麼回事,只覺得兩手關節,驀然一陣急疼,手指自然一撒,呼呼兩聲,兩柄乾坤月牙鉞,立即脫手,飛出一丈多遠,咚咚兩響,掉到地上。跟着眼睛一黑,心血上涌,耳朵里嗡的一聲,就暈倒了過去。
小俠心存忠厚,看到對方已經昏倒,也就不為已甚,等到對方把人抬了下去。正要交待兩句,退轉回去,突然聽得龍三姑那邊有人猛喝一聲,說道:“氣煞我也,小子不要走!再領教領教你家飛天豹杜大爺杜興的厲害。”
緊接着,嗖的一聲,從西邊敞棚里竄出一位年過中旬的壯漢,但見他滿身黑毛,一臉橫肉,眼神充足,步履輕決,一看就知道是位輕功內功都有幾分火候的好手,原來此人是龍三姑手下第一位高手。雷文奇正要接下,太白神丐另外兩位弟子郁保貴,和湯必武,看到師兄今天硬闖四關,又迫到一個,出足了風頭,早就心癢難搔,躍躍欲試,看到師兄又要把這個接下,急得一齊在列子裏面大聲喊道:“雷師兄!他們不要臉,想用車輪戰法勝你,你下來歇歇吧!讓我們替你接吧!”
湯必武性子急得,話音末落,馬上就站起來對師父行了一點禮,太白神丐剛把頭一點下,說聲:“小心啊!”,他聽也沒有聽到,就往場裏竄去。雷文奇看到師弟出來,當然不再說話,馬上退了回去,飛天豹杜興一看,對方竟然派了個年紀更小的出來,心裏那份火就更大了,大刺刺地往場中一站,嘴裏輕蔑地說道:“小娃兒,乳臭末干,也要前來送死,還是回到娘懷裏去吃奶吧!”
小傢伙人雖然只有十六七歲,可與郝干運一樣,也是一個鬼靈精,聽到別人叫他小娃兒,心裹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倚心賣小,笑哈哈地說道:“嘻嘻!小娃兒就是天生出來揍大個兒的,看你笨得像蠢牛似的,我看還是回到磨坊里去拉磨,還能派點用場,到這裏來,那可只有丟人現眼啰!”
說著說著,驀出不意,一個“狸貓捕鼠”,人像耗子一樣,朝飛天豹面前一鑽,啪的一聲,讓他在大腿上,狠狠地的打了一掌,飛天豹沒有想到小傢伙有這麼刁鑽,打得雖然不算太痛,臉上可就掛不住了,只見他雙掌一錯,猛一轉身,單掌一記“迴環側擊”,跟着小傢伙的身形,橫斬過去,同時嘴裏說道:“小鬼,真要討死,可怪不得我。”
小傢伙是太白神丐的弟子,當然有他兩手,只見他小身子往後一躬,像螺旋似地一轉,剛好躲過飛天豹的掌風,又回到原來的位置上了。嘴裏還是笑嘻嘻地說道:“大毛蟲,沒用,抓不着,咱們還是捉迷藏好了!”
飛天豹給他戲弄了兩次,心頭火發,也就不再留情,展開一套豹拳,就是一輪搶攻,小傢伙吃虧在年小力弱,功力不到火候,不敢同敵人硬接硬碰,只好仗着靈活小巧的身法,東躲西竄地窺空才遞那麼一招,但飛天豹的輕功雖然比他不上,也不算是太弱,因此,那套幻影拳也失去了效用,登時迫得小傢伙在場地上團團亂轉,險象環生,太白神丐這一邊的人齊都為他揑着一把冷汗。
小傢伙究竟不愧是一個機靈鬼,知道絕打不過人家,因此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在東竄西躲的時候,從地面暗地抓了一把灰沙,藏在手裏。飛天豹看到小傢伙只有閃躲的份兒,知道勝算在握,想早點結束這場比賽,爭取上一場的面子,因此,在防守上就不再加註意,專門放手搶攻,這樣一來,可不正合了小傢伙的心意,只見他表面上仍然東躲西藏,好像真與飛天豹在捉迷藏似的,可是眼珠子卻在那兒骨碌碌地亂轉,想找機會,給飛天豹上一個大當。兩人這一互相算計對方,身法不知不覺中,又都放快了許多,眾人眼裏但見一大一小兩團黑影,在場子裏面,呼呼的亂轉,差不多分不清人形出來了,正在大家眼花撩亂的時候,忽然聽得兩人同時叱暍一聲,兩團糾纏不清的黑影,驟然分開,向兩邊射出,接着才聽到兩聲哎唷的喊叫,傳了過來,定睛一看,飛天豹杜興坐在地上,滿臉流血,已經瞎了一隻眼睛,不住地在那裏喊痛,此時正由龍三姑的人扶着他往西邊敝棚裏面走去。小傢伙卻在幾丈開外,抱在摩雲金翅手裏,臉色蒼白,像是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正由摩雲金翅在那兒替他推血過宮。
原來剛才兩人互相追逐,彼此空門大露,飛天豹窺准了一個空隙,一掌猛劈過去,小俠也在同時,小手向他面前一遞,飛天豹只覺得一陣灰沙,落進眼裏,弄得一陣酸痛,睜不開眼,接着右眼又是一陣急痛,自己的手也打到了小俠的胸部上,因此兩人同時哎唷的叫了一聲,飛天豹的一隻右眼,活活地給小傢伙挖掉,經小傢伙蹬他一腳,啪的一聲,坐到地上,痛得爬不起來,小俠也給他一掌打斷了一根筋骨,震傷了內臟,如果不是臨分開的時候,湊巧蹬了一腳,減弱了對方一點力量,當場就得斃死在人家的掌下,也因此,小身體在飛天豹的掌力一送,與自己小腳一蹬的雙重力量之下,被拋起一丈多高,往場外飛去。被摩雲金翅公孫雲客發現,就近趕緊縱了過去一把接着,才沒摔到地上。
由於兩人接觸變化,發生太快,場中那麼多高手,竟然都來不及救援,結果弄得兩敗俱傷。飛天豹固然變成了獨眼龍,小傢伙湯必武更是氣若遊絲,經過公孫雲客一陣推拿過來,雖然吐出了一口瘀血,傷勢還是非常危險,好在鬧市韓康與太白神丐兩人都精於醫道,武當派的賽華陀皇甫淵更是此中能手,除了太白神丐,仍然坐在主位沒有移動以外,鬧市韓康與賽華陀馬上趕了過去,一陣急救,替小傢伙把筋骨接好,又在他嘴裏塞進兩三粒武當派的療傷至寶太乙清靈丹,方才勉強把條小命保庄。這一場只能算是一個平手,摩雲金翅氣憤對方太過手辣,對於一個小孩,竟用這麼重的手法,所以,當鬧市韓康與賽華陀從手裏把小傢伙接過去以後,馬上走進場中,大聲喝道:“龍幫主!在下是峨嵋派的摩雲金翅公孫雲客,本來不想這麼早就出去,只是幫主的手下,手段太過毒辣,看不過去,特地前來,想領教領教幫主的絕學。”
龍三姑由於第一場青面狼被對方一個小鬼迫得暈倒地上,第二場眼看得勝,結果還是鬧個兩敗俱傷,雖然飛天豹只瞎了一隻眼睛,傷得較輕,似乎略勝一籌,但在比賽的規矩上來說,還是只能算個平手,心裏正沒好氣,聽到公孫雲客這樣一叫陣,當時氣得杏眼圓睜,大喝一聲說道:“公孫老師不要欺人太甚,拳腳沒有長眼睛,動起手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剛才那一場,你們的人受了傷,我們的人也沒有討到便宜,公孫老師要是不服氣,我們就在手底下見真章好了!”
說完,正要跳進場去,旁邊陰風教的勾魂使者吳仁,早已忍耐不住了,馬上一把將她拖住,說道:“龍幫主!殺雞焉用牛刀,對付這樣的角色,讓小弟替你代勞好了。”
龍三姑回頭一看,原來陰風教教主最小的弟子,雙燕五鬼中的勾魂使者吳仁,不由心中大喜,馬上說道:“小壇主,多謝你了,不過要小心一點,老鬼手底下很有點功夫喲!”
勾魂使者哈哈大笑了一陣,漫不經心的說道:“龍幫主!千萬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不要說是一個快要進棺材的老傢伙了,就是他們峨嵋派的掌門,紫雲真人前來,我還是照宰不誤!”
說完,大踏步的走往場中,兩眼望天,那一份狂傲的樣子,不用說太白神丐這一邊看不下去,就是龍三姑的那些手下,也都看的有點不順眼。摩雲金翅公孫雲客,是峨嵋派中有數的高手,尤其輕功方面,有獨到的造詣,在江湖上與太白神丐齊名,所以才贏得摩雲金翅的外號,究竟薑是老的辣,他那份修養功夫,可真到了家,對於面前這位年紀輕輕的丑少年的狂傲,不但不動氣,反而想到人家手底下如果沒有幾手絕招,絕對不敢這個樣子,因此,對於吳仁表現的態度,並不以為特地非常客氣地說道:“對!對!人老了,確實不中用啦!這位小哥,請恕老夫眼拙,不知道你的師承門戶,請報上個萬兒,也好讓小老頭增長一點兒見聞呀!”
話雖說得非常客氣,可是骨子裏面卻分明顯出另一個意思,等於是說:“江湖上還沒有見過你這一號人物,你是從那個糞堆里鑽出來的呀!”吳仁人非常聰明,那還聽不出對方話裏有話,因此,只在鼻子裏重重地哼了兩聲,仍然得狂妄地大聲說道:“老傢伙,站穩了,大爺就是陰風教教主手下的護法弟子勾魂使者吳仁,雙燕五鬼的名氣,諒你早已聽到過了,如果害怕的話,另外換一個人上來好了!”
摩雲金翅聽說對方就是陰風教里的五鬼之一,早已從太白神丐的嘴裏,得知一個大概,知道他練有陰磷掌,不過火候並未到家,相信自己還擔得住,因此心中一放,還是非常客氣的說:“啊!閣下就是陰風教主的五大弟子之一,真是久仰!久仰!謝謝你的美意關切,不過小老兒這幾年來腰酸背痛,簡直活得不耐煩了,總想找人超度超度,可是長年以來,閻羅小鬼倒碰到不少,偏偏老是見了我就躲開,一個也不肯前來照顧,今天可就好了,閣下專門勾魂,那末就請成全成全我小老兒吧!”
這一番話,酸溜溜地似捧實損的,把勾魂使者挖苦得回不上話來,當時老羞成怒,氣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大暍一聲說道:“老鬼,既然你要找死,大爺就成全你好了!”
話因未落,已經一招“吳剛斬柳”單掌一翻,從側面砍向摩雲金翅耳下的陷中穴,摩雲金翅馬上一個閃身,避向一邊,嘴裏說道:“這才對呀!小老兒今天可真找對門路啦!”
嘴裏雖然說著話,手底下可並不慢,立即一記“玉女揮柯”,以攻還攻,順着閃躲的方向,一個轉身,劈向勾魂使者腦後的風府穴。
兩人都是成了名的高手,這一展開博斗,場地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大家只看到兩團影子,快如颱風,兔起鵑落地,上下左右,一陣急跳,根本分不清那一團黑影是摩雲金翅,那一團黑影是勾魂使者,四周的砂石,更給兩人的掌風,颳得到處飛揚,直看得大家目定神馳,齊聲讚嘆不已。
又過了片刻時間,驀然看到兩團黑影,齊往當中一擠,大家耳朵里只聽得轟然一聲巨響,黑影倏合既分,大家透灰塵的霧影,可看清楚了,原來兩人在一陣快打之後,恐怕短時間內,暫時都無法奈何對方,因此全都動用了內力硬拼的想法,幾乎同時,一齊竄向當中,那一聲巨響,就是掌風激蕩出來的聲音。勾魂使者是陰風五鬼裏面最弱的一個,內力當然比不上已經有了幾十年火候的摩雲金翅,因此一掌之下,當時被震得後退了十幾步,方才拿樁站穩,好在摩雲金翅頭一下,只是試招,沒有使上全力,所以人雖震退,倒還沒有受傷,也因為如此,摩雲金翅也同時為他的掌力,震退了一兩步。
老俠客一招試出了對方的深淺以後,心中暗喜,正準備又過去同他硬碰一次,驀然看到勾魂使者的兩隻眼睛狠毒地盯着他,泛出一種陰慘慘的怕人綠光。猛然想起太白神丐的話來,知道對方就要使用陰磷掌了。因此,待要縱起身子,馬上又停了下來,趕緊猛吸一口真氣,將潛修了幾十年的本門干元一氣功運起,護住全身穴道,也緊緊地注視着對方的行動,登時廣場中央,一片寂靜,兩人像鬥雞似的,彼此距離十幾尺遠,躬起腰身,拳起兩隻胳膊,頓地有聲的,繞着圈子,慢吞吞地走來走去。大家全都知道這是一場生死搏鬥,雖然場子裏靜得連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聽得出來,可是旁觀者的心情,都緊張得不可言狀。
這樣相持不多一會,大家眼裏,驟然看到兩人,像鷹隼一般,齊向當中射去,又是悶雷似的一聲巨響,緊接着一片磷火,從當中向四外飛敞開來,像正月里的流星火炮,又像六月間的午夜流螢,先是一叢煙花從中向外激射,接着又是一隱一閃地在四周隨風飄流,那光景美麗極了,那裏像是拚鬥,不過雙方的人卻沒有那股閒情逸緻,去欣賞這幅美妙的景色,仍然瞪着兩隻大眼,緊緊的注視着場子裏面的變化。
兩人一觸即分,仍然保持着原來相持的狀態,摩雲金翅雖然功力勝過勾魂使者,但要分出大部份的真氣保護身體,免得為那磷毒所傷,掌上最多只能發出三分力量,勾魂使者雖然沒有這份顧忌,可是因為入門最晚,功力比對方差得太遠。所以,雖然身負冥靈上人傳授的絕學,也沒有辦法傷到對方分毫,所以兩人這一次對掌,竟然勢均力敵,誰也沒有佔到便宜,故此分開以後,各自都在尋思對策。
斗然間,大家只看到摩雲金翅兩眼一睜,神光暴射,好似已經想到了辦法,但聽得他大喝一聲說道:“閣下!再接我這一掌試試看。”
人隨聲到,一個身子,宛如一個金翅大鵬,已經罩向勾魂使者的上空,勾魂使者被迫應戰,也立即縱了上來,雙掌一推,兩股綠光,從掌心暴射出來,雖然又是轟的一聲巨響,可是情形並不像上次那麼簡單了。大家在這一陣響聲的同時,耳朵只聽得哎唷一聲叫喚,勾魂使者的身體,在磷火暴射的當中,像斷了線的風箏一樣,幾個翻滾,落到場外一丈多遠的草地上,方才落下。摩雲金翅卻在接掌以後,身子驟然又提升了半丈多高,在半空裏,兩手揑着自己一件金色的披風,向外平伸,張開起來,就像一頭金色巨鷹一樣,在陽光照耀下,毫光耀目地一個盤旋,就輕飄飄地超越那些殘留在空氣里飄蕩的磷火,滑出五六丈遠,很自然地落了下來,那姿態的美妙靈活,不論敵我雙方的人,看到眼裏,全都不自覺地齊聲喊了一聲好字。心裏暗贊他確實不愧為摩雲金翅。
原來,公孫雲客在第一次接招里,發現陰磷掌雖毒,只要不讓磷火沾身,就不會有甚麼危險,馬上想到,為何不利用自己的輕功絕技,飛臨勾魂使者的上空,這樣,自己只要將乾元一氣功護住前胸,把磷火全部壓向地面,後背的力量,豈不是可以全部運到掌上來了嗎!接着,再利用自己的成名絕技“滑雪飛翔”,藉着披肩兜風的力量,從上空越過磷火地區,那不就沒有事了嗎?想到就做,果然一擊成功,把勾魂使者擊倒一邊,不過雖然僥倖勝了這一場,對於陰風教這一項絕技的厲害,不禁暗自驚心,不但不高興,反而皺起眉頭,擔心將來那一場浩劫的來臨。
這邊勾魂使者,在摩雲金翅縱向自己頭頂的時候,認為還同剛才一樣,雙掌往外一推,驀覺對方的掌力增加一倍以上,發現不對,想躲已經來不及了,幸虧為人非常機靈,馬上強行把自己的掌力收了回來,順着對方掌風的方向。在半空幾個翻滾,化除加在自己身上的一部份掌勁,飄落在一丈多遠的草地上,就是這樣,受傷還是不輕,一落到地面,就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鮮血,最後,總算勉強坐了起來,盤膝調息,自己在那裏療傷。
這一場比賽,激怒了最初站起來的雪山雙怪中的老大,只見他像一陣風似的,誰也沒有看清他的影子,就從西邊敞棚里疾射而出,首先奔到勾魂使者的面前,伸出那隻肥短的手掌,按住吳仁的頂門,用自己近百年的修為,為他療傷,老怪的功力,果然不同凡響,只一會,勾魂使者蒼白的臉色,就轉成了紅潤,黑風怪治好勾魂使者的內傷以後,兩隻細縫似的小眼,斗然一睜,大家只覺得兩道電火似的光芒,從那張肥得滾圓的臉孔的兩個小窟窿里,暴射出來,老怪此時從勾魂使者那裏,一步一步的,慢慢地走向場中,眼光向四周一掃,大家登時給他那一股威勢,鎮得鴉雀無聲,只聽到他尖聲尖氣的,用那一股怪腔一字一頓地說道:“哈!哈!哈!公孫老師的技藝,確實不錯,老夫不自量力,也想領教領教公孫老師的絕藝!”
說完,又是一陣哈哈大笑,那聲音尖銳得像叫春的貓子一樣,直聽得大家混身都起雞皮疙瘩,刺得耳朵說不出來的難過。話的詞句,雖然客氣得緊,那一股神態,可全沒有把大伙兒放在眼裏,摩雲金翅正在一邊想着心事,給他這一段話,斗然從沉思里驚覺過來,正要上前答話,敞棚里的鐵臂螳螂索振武,早已沉不住氣了,呼的一聲,從棚里竄了出來,擋在摩雲金翅的前面,對他說道:“公孫大俠!你已經見過一仗了,這一陣就讓給我吧!”
公孫雲客當然不便與他爭奪,聽到他的話后,就逕直往敝棚里走去。
索振武替下摩雲金翅以後,回過頭來,很氣憤地對着黑風怪說道:“那裏鑽出來的怪物,少放一點狂,趕快報上萬字來,我鐵臂螳螂索振武的手下,可不願意斬那無名之輩。”
黑風怪連正眼也不看他一下,滿臉不屑地傲聲答道:“哼!我黑風怪老人家的名字,你都不知道,還在江湖闖甚麼萬字,小老兒你還是趁早別問吧!我老人家的規矩,凡是問我姓名的人,絕不容他活命,哼!不過現在已經晚了,你問的話已經出口,那麼乾脆就拿命來吧!”
說完,兩眼凶光暴射,緊緊地注視着索振武的面孔,但人卻仍然站在原處,並不動手。
鐵臂螳螂一聽對方就是幾十年來,黑白兩道,誰聞了都頭痛的煞星,雪山雙怪裏面的老大,猛然吃了一驚,臉色不自覺地微微變了一變。原來雙怪三凶一陰魔,在冥靈上人沒有出世以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六煞,除了行事怪僻,手段毒辣之外,一身武功全都高不可測,而且,只要一惹上了他們,就永遠料纏不清,不把對方弄死,絕不休止。因此,黑白兩道的能手,給他們殺死的不知道有多少。所以誰聽了都頭痛。其實,六煞雖然利害透頂,並不是完全沒有人能夠勝過他們,只是武林里少數前輩,怕他們料纏不清,不願去惹他們罷了,江湖上的傳聞,實有點言過其實,話雖是這樣說,場子裏能夠與他抗衡,可還真找不到幾個。
鐵臂螳螂在少林門下,雖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在河南一帶,名頭還是響噹噹的,雖然一時給對方的名頭震住了,微微愕了一下,事已至此,可說不上不算來,何況,兩人從來沒有交過手,怎見得就一定會敗給他呢?所以,一愕之後,神色馬上恢復了正常,見對方只是緊視自己,並不動手,那神態好似只要他一動手,自己就沒有命了似的,心裏不禁有氣,罵了一聲說道:“旁人怕你,我鐵臂螳螂可不怕你,今天就讓我來替世人除害吧!”
說完,腿一蹬,一記“長虹貫日”,縱起身來,對準老怪的頭頂,就是一拳,但見老怪動也不動,單掌往前一翻,一股微帶黑煙的勁風,從掌心疾射而出,鐵臂螳螂只縱起一半,還沒有碰着他的衣角,就被那股勁風,啪的一聲,撞得倒翻出去,倒在一丈以外的地上,暈了過去,同時一條手臂,腫得像水桶一樣,那被老怪掌風擊中的地方,皮膚髮黑,並且慢慢地在向四外擴散開去。顯然老怪的掌風裏面,蘊有奇毒。當時賽華陀奔了過去,抱回來一看,手腕以上,骨頭全部碎裂,那毒氣,竟然不知道是甚麼東西,換了好幾種葯,都不見效,鬧市韓康過來,也是一樣束手無策,大家正在焦慮的時候,只聽得老怪在場中磔磔怪笑,大聲說道:“你們不用再費心了,三天以後,替他辦理喪事好啦!”
這可激怒了武當派的凌霄羽士孔長靈,只見他長身一起,身形像一頭白鶴似的,唰的一聲,落到老怪的面前,冷冷地說道:“魔崽子,手段這樣毒辣,山人今天不宰了你,替索老報仇,實在難消心中之氣!”
不過,他知道當前的敵人,絕不好惹,同時,親眼看到索振武成了名的鐵臂,也經不起人家毒掌一擊,知道在拳腳上,絕沒有辦法勝過老怪,因此,並不馬上進招,站定以後,嗖的一聲,從背上拔出一柄長劍,腳下不丁不八兩手抱元守一,眼光注視劍尖,然後,又說了一句:“魔崽子,把兵器拿出來領死吧!”
黑風老怪一看他的架式,就知道他是武當派的高手,用的正是先天無極劍法的起手式,雖然知道厲害,可是老怪在江湖上橫行了幾十年來,最近又得到冥靈上人的指點,那裏會把這些放在眼裏,因此,仍然是那一股目中無人的狂態,斜着一對小眼,向凌霄羽土那邊,飄丁一飄,嘴裏驀地又是一聲怪笑,大聲說道:“我老人家還從來沒有聽到過誰敢說宰我,雜毛老道,敢情也是活不耐煩了,憑你那點微末的技藝,也配我老人家動兵器,牛鼻子,你就進招吧!”
說完,除了眼睛注視在凌霄羽士的臉上以外,連架式也不擺一個,就那麼隨隨便便地站着,凌霄羽士雖然出了家當道士,可是火氣特別旺盛,那裏受得了這個,頓時忘了先天無極劍法,最講究以靜制動,就是打不過人家,也不致一時落敗,這一動了怒火,輕身進招,那份苦頭可就吃大了啦!
當時大家只見劍身映着陽光,一道閃電,疾如奔雷地從凌霄羽士那邊刺向黑風老怪的咽喉要害,老怪大頭一晃,好快的身法,像一溜煙一樣,就輕輕地閃到凌霄羽士的身後,舉掌作勢,就要向凌霄羽士的背心拍去,凌霄羽士並非弱者,一劍落空,馬上知道不對,趕緊“卧看巧雲”身子向側一倒,就地一個翻滾,好不容易躲開了老怪的那一掌,可是一着失先,處處受制,剛從地上躍了起來,老怪的掌風,又如影附形,從側面追擊而至,嚇得他猛然往上一跳,呼的一聲,左腳的鞋底,給老怪的掌風颳得齊根而斷,只差半粒米的距離,一隻左腳就要像索振武一樣,完全報廢,真是又驚又怕,想不到老怪會有這樣厲害,事已至此,不得不拼,當時把心一橫,準備兩敗俱傷,也絕不讓老怪佔了便宜去,因此,身體剛往旁邊一落,雖然老怪掌風又接踵而至,竟然不閃不躲,反手一劍,迎着黑風老怪的手腕,猛砍下去,可是技不如人,僅僅砍到一半距離,還沒有挨了老怪的一點影子,手肘關節,已經被老怪的掌風擊中,登時一聲慘呼,手掌一撒,那柄長劍,雖然離手,順着猛砍的方向,從老怪的頭頂,唰的一聲飛了過去,插在一丈以外的地上,下半截劍柄,還在那裏微微地顫動。
兩人動手的時候,實際只有電光火石的一剎那,靠場子最近的丐幫長老獨臂丐孫奇,雖然早就看出不好,飛身出去搶救,可是終歸遲了一步,只在半路接着了凌霄羽士的身體。
老花子見到助拳的朋友,為了自己丐幫的事情,接二連三的傷在老怪的手裏,修養再好,也耐不住了,當時將凌霄羽士往旁邊人的手裏一塞,大踏步地走向場中,兩眼紅絲暴露,狠狠地盯住黑風老怪,亂草似的頭髮,一根根地直豎起來,鬚髮蝟張地說道:“哼!好狠毒的魔崽子!今天我這條老命,也一齊賣給你了!”
說完,也不等對方答話,獨臂一振,單掌一揮,一記“判官拍印”,朝着黑風老怪的頭頂,猛劈過去,老叫化年齡比太白神丐還大,混元一氣功有一甲子以上的功力,雖然資質比太白神丐要差一點,不能練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火候究竟是火候,實力並不會差到那裏去,較那隻練有外壯功夫的索振武和內力不弱的凌霄羽上,當然不可同日而語。黑風老怪最初兩場,不過三招兩式,就打倒了對方兩名高手,心裏不免把來人全都看輕了,認為老花子也不過如此,因此還是那麼漫不經意的,單手一翻,只用三分真力,硬接過去,這樣一來,可就吃了大虧,大家只聽得轟天震地的一聲大響,兩人手掌,相距還有五六尺遠,掌風就從中相碰,頓時激起一陣狂飆,把地面的灰塵,捲起一丈多高,老怪當時被震得後退了五六尺遠,方才站穩,幾乎使得黑風回竄,倒傷了自己,這邊老花子也給震得後退了兩步,晃了幾下,有點感到掌心發麻。
大家認為這次老怪總該遇到勁敵了,其實太白神丐,智圓大師與獨臂丐自己,非常明白,老花子在盛怒之下,那一掌是畢生的功力所聚,黑風老怪卻只用了三分力量,因此,兩人換了一招過後,老怪驀地大喝一聲,雙掌“推窗望月”,就地當胸往前一推,兩股黑煙電也似急,夾着無比的勁氣,猛撲過來,同時聽到老怪一聲大喝說道:“你也接我一掌看看!”
老花子一見那陣聲勢,知道不可力敵,趕緊“風擺垂楊”,側身一轉,讓過正鋒,同時獨掌向旁邊猛掃過去,雖然黑煙被他的掌風擊向一邊,沒有讓它沾到身上,可是身體還是被那一股反震的力量,迫得連連後退。
黑風老怪一招得勢,更不放鬆,啪啪又是兩掌,劈了過來,老花子登時迫得只有閃躲的份,沒有還招的空隙,幸虧丐幫素以輕功見長,再輔以幾十年的內功火候,一時還不至於落敗。因此,場中只聽得風聲呼呼,灰塵蔽天,黑煙滾滾,昏如濃霧。大家透過霧影,隱隱約約地看到兩條影子,在裏面星跳丸躍,疾如閃電,東奔西竄地互相團團追逐,誰也分不清那條影子是黑風老怪,那條影子是獨臂長老。
這樣的情形,相持並不太久,獨臂丐本來在內功方面,就比老怪差了一籌,何況更吃虧只有一隻獨手,還要顧忌老怪黑風掌中的那股毒煙,雖然仗着輕功快捷,勉強與老怪糾纏了一段時間,卻累得滿身臭汗,氣喘心浮,不一會,大家就聽得霧影裏面,老怪一聲大喝:“老殘廢,你也一起與我躺下去吧!”
話音未止,驀地一道黑影,從塵霧裏面疾射出來,緊接着一聲悶雷似的大響,塵霧被震得像一團團的雲絮,向四外飄散,片刻工夫,場中又恢復了從前的明凈,大家這才看清楚老怪依然氣定神閑的兀立正中,老叫化卻臉色赦白地倒在一丈多遠的場外,躺在地上,爬不起來,鬧市韓康走近一看,雖然他用混元一氣功護住了穴道,沒有中毒,但給那凶得無比的掌力回震,內臟已經受了重傷,即或能夠保全一條老命,也要武功盡失,形同殘廢了,不禁滿臉凄然的表情,默默無言地把老花子抱了回來施救。
太白神丐想不到上來幾場,略獲小勝,自從黑老怪一上來,自己這邊就一蹶不振,環視場中,除智圓大師外,其他諸人,都比自己要差一籌,敗象已呈,內心真是感到異常沉重,最後,牙根一咬,緩緩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決心孤注一擲,親自與老怪一拼,不讓朋友再為自己的事情受害。正要舉步向場中走去的時候,智圓大師在一旁已經窺知了他的心意,趕緊縱將過去,用手把他拖住,很懇切地說道:“雷幫主!你現在的身份,妄動不得,還是讓小弟前去擋他一陣,不行的時候,你再動手好了。”
太白神丐見他這樣一說,只好苦笑了一聲坐下,說道:“老和尚!好吧!大家這一份義薄雲天的高誼,我要飯的有生之日,決定永遠記在心裏,現在就偏勞你羅!請小心一點吧!”
智圓大師不禁想起秦含柳來,心想他如果在這裏的話,再來十個老怪,也不要緊,很懊悔當初沒有把他強留下來。但事已成過去,追悔無補實際,幸虧自己得到小友傳授了一篇夬巽功訣,又在去成都的路上,得到小友好幾天的親自指點,雖然那篇功訣,奧妙無窮,一時還難發揮它的作用,但自練習以後,自覺內力在無形中增加了好幾倍,與老怪對敵,即使沒有必勝的把握,一時之內,大概還不至於落敗。因此,聽完太白神丐的話后,馬上說道:“臭要飯的,不要說那些份外的話了,陰風教把我涼山的基業,毀得乾乾淨淨,我可並不是給你助拳來的呀!”
說完,很從容地走向場中,面對黑風老怪,站定以後,非常溫和地說道:“岑堂主!早年風聞大名,如雷貫耳,今天看到了堂主的黑風掌神技,確實不同凡響,老衲涼山住持智圓,不自量力,也想領教領教一下閣下的絕學,不知意下如何!”
黑風怪正站在場中,得意非凡,顧盼自雄不可一世的時候,看到對方走出一個鬚髮皆白的老和尚來,滿臉紅光,神儀內瑩,意態飄逸,寶相莊嚴,眉目間,自然流露出來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正氣,老怪那麼狂傲的人,也不禁給那一股正氣所攝,心裏微微感到不安,不過,那只是片刻的光景,良心不安的念頭,只在腦海里,像電花火似的一掠而過,瞬即恢復了那一貫狂態,嘴裏哈哈大笑一陣以後,方才說道:“我道來的是誰?卻是涼山漏網的禿賊,本堂主這裏事完,正打算要擒你到總堂,替鄒蔡兩位堂主報仇,你倒自己找上門來了,好呀!那倒省了我不少的事啦!怎麼樣?讓你先進招吧!也好叫你死得心服。”
智圓大師見他一點禮貌也不懂,也就不再同他客氣,只在嘴裏說了一聲:“注意啰!”雙掌合什,一記“童子拜觀音”,猛然當胸向外一翻,潛修了幾十年的金剛掌力,像巨浪一般,往黑風怪的胸前推去。黑風怪經過獨臂丐那一場惡鬥,也不敢再輕視對方,早已全神貫注,蓄勁以待,也將自己成名的絕技黑風掌,用全力發將出來,硬接一招。
兩股掌風,齊往當中一擠,大家耳朵里,彷佛天崩地裂一般,給那一陣聲音,震得嗡嗡作響,廣場裏,頓時飛沙走石黑煙暴射,像火藥爆炸一樣,地面給震成了一個不算大小的深坑,兩人同時被反震的力量,迫得倒退兩三步遠。這一招居然勢均力敵,尤其是黑風老怪,有生以來,除了敗在冥靈上人手下一次以外,能夠這樣接他一招的人,可說是絕無僅有,心裏的驚愕,不用去說,那一股狂傲輕視的神態,也登時收拾得乾乾淨淨,兩眼緊緊地注視着智圓大師,再也不敢有一點鬆懈了。智圓大師在這一招以後,反而微微感到有點意外,想不到那篇夬巽功訣,竟有這麼大的效力,根據剛才兩掌相震的程度來看,老怪的功力,實在高得怕人,如果自己未習夬巽功訣以前,想要擋住老怪,恐怕都難辦到,不禁信心大增,鼓氣運勁,也緊緊地盯住對方不放。
場外的人,都知道兩人現在完全是用掌力硬拼,稍一不慎,立見傷亡,雖然場子裏靜得連螞蟻在爬,都聽得出來,可是緊張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伸長着脖子,緊緊地注視着場子裏的變化。
兩人相持,不過只有一瞬息的時間,可是大家的心裏,卻像過了好幾個甲子一樣,斗然看到兩人齊往當中一竄,大家以為又要引起一聲大響,膽小的人不自覺地趕快用手掩住耳朵,可是事實出人意外,兩人竟然都沒有出掌,只在半空中擦肩而過,落到地上,馬上反轉身來,又像鬥雞般地,彼此躬起腰子,緊緊地注視對方。
原來此時智圓大師與黑風老怪兩人,都知道這一場搏鬥,不但關係一生的名譽,而且是生死關係,只要一着失機,就再沒有辦法挽回。因此,大家雖然把全身的真力,貫注在兩掌之上,但是誰也不願意先行發招,剛才兩人一齊縱起,發覺彼此都沒有空隙,所以大家都沒有動手,只是交換了一下位置,又在靜靜地尋找時機,這樣一連交互縱起了好幾次,還是沒有一點動靜,不但大家的一顆心都緊張得吊到脖子上來了,智圓大師和黑風老怪,更在心裏叫苦不迭,因為這樣蓄勁不宣,實在比起真的打鬥,還要來得損耗真力。因此,兩人雖然並未接掌,那頭頂上面,卻像剛揭開鍋的蒸籠一樣,骨突骨突地往外直冒熱氣。
兩人像這樣相持,足足有一頓飯的時候,大家忽然感到眼睛一花,場子裏忽然看不到人了,仔細觀察,才發現他們不知在甚麼時候,同時換成了快打的方式,大家只看到場子裏面,好像是一黑一灰兩條長龍,互相交纏在一起糾結得難解難分,身法之快,不但分不清那裏是敵?那裏是我?根本快得是不是人,都看不來了。兩人雖然打鬥得那麼快速,可是場子裏,除了微微聽到一點破空的嘶嘶之聲以外,地面上的灰塵都沒有揚起一粒,大家不禁為這一場精彩絕倫的搏鬥,看得怔怔地在那裏發獃,幾乎忘了自己在這裏的任務了。
就在大家看得出神,忘其所以的時候,驀然聽到兩人同時一聲大喝,糾結的長龍,倏然不見,兩人又突然在場中出現,彼此雙手緊抵,盤膝趺坐在場子裏面,閉目垂簾,一動也不動的呆在那裏。
原來剛才兩人一陣急斗,仍然分不出上下,黑風老怪在武林里的行輩很高,在智圓大師未投師以前,就已享譽武林,如今打了這麼久,至少已在千招以上,仍然奈何智圓大師不得,感到大失面子,因此心腸一硬,決定在內勁上與智圓大師一較高低,因此,雙手在接招的時候,陡然用了一個粘字訣,把智圓大師的手掌吸住,本來這種拼法,不是萬不得已的時候,誰也不願使用,因為這種拼法,一絲一毫也取巧不得,同時,如果兩人功力相差不遠的話,就是把對方毀了,自己也同樣元氣大傷,幾個時辰以內,絕不能再與別人拚鬥。黑風老怪深知俠義中人,絕不會乘人之危,自己如果勝了,固然合算,就是輸了,也不要緊,因為陰風教這次來的好手,並不以他一個人,諸如雙怪裏面的老二火怪,五鬼裏面的老大寒山厲魄武恥,老二陰司秀才邵義,功力都與自己在伯仲之間,比起太白神丐方面,實力不知要高几倍,這些人到時候絕不會坐視,最多弄個兩敗俱傷,比起剛才那種打法,自己如果稍不小心,馬上就會身敗名裂的情形,還要上算得多。何況武功最強的金銀雙燕,尚藏在暗處,並未露面呢?
老怪的心機,不可謂不險,不過人算不如天算,這樣反把時間拖長了不少,結果太白神丐這邊,大援驟然從天而降,終於使得陰風教的計劃,全盤落空。
且說智圓大師不虞黑風老怪,突然出此下策,為其所乘,迫得不能不與他對耗內力,因此,場上急斗馬上中止,變成兩人盤膝相對而坐的姿態。
雙方好手一見如此,都不自主地同時起立,一步一步地,逐漸向場中走去,準備一旦分出勝負,立即前往保護,以防止對方乘危偷襲,頓時緊張的氣氛,遍佈全場,一場厲害的混戰,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智圓大師與黑風老怪此時,對於外界一切,均已不聞不問,各自屏聲靜慮,調氣養神,將本身的真氣,慢慢地從掌心向對方迫了過去。智圓大師最初只感到黑風老怪的手心,涼颼颼地,一股一股的冷氣,像刀子一樣,銳不可當地向自己的掌心扎了過來,雖然按照達摩心法,將全身的陽剛之氣,貫注雙掌,也只能勉強擋住,再也迫不過去,這樣一來,無異手托萬鉤重物,那份吃力的情形,可以想見。
就是場外諸人,也都看得出來,黑風老怪神態自若,老和尚卻是額上青筋暴露,一顆顆黃豆大的汗珠,從頭頂順着瞼頰,往下直流,太白神丐等人,雖然心裏着急萬分,但誰都沒有辦法替得下來。那份焦急的情形,看在龍三姑他們的眼裏,臉上那一股小人得意的表情,實在叫人見了氣憤。不過大家的精神,全都集中到比斗內力的兩人身上,所以暫時還沒有人加以理會。
這樣相持,老和尚似乎越來越不行了,紅潤的臉色逐漸變得赦白起來,大家的心情,也跟着一步一緊的緊張下去,大約快有半個時辰的光景,眼看老和尚就要倒下去的時候,驀然奇迹出現,大家只見智圓大師兩眼一張,似乎微微地吸了一口氣,瞬息又將眼帘垂下,不一會,臉容馬上恢復了平靜,青筋也平復了,汗也止了,赦白的臉色又逐漸地恢復了紅潤,相反的,黑風老怪倒似乎感到吃力起來,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神色自若。這真是武林比斗里,從來沒有出現過的怪事,不但大家驚得愕了,更使得大家百思不得其解,怎麼也想不通那裏面的道理。不過,太白神丐等人,卻一齊鬆了一口氣,輪到龍三姑他們緊張了,那滿臉懊喪,患得患失的樣子,與早先的情形比較起來,叫人看了,真是暗裏稱快不止!
讀者也許與場中諸人一樣,懷疑作者故弄虛玄,在那裏搗甚麼鬼,其實說穿了一點也不希罕。大家總該記得,秦含柳大破雷波分堂以後,不是在客店裏傳給大家一篇上古內功心法的夬巽功訣嗎?不過這篇功訣,裏面包含了無窮的玄機,智圓大師雖然比太白神丐多得了幾天的指點,要想參透裏面的奧秘,還是大有問題。因此,智圓大師最初與黑風老怪拼勁,完全按照達摩心法運氣,老怪比大師多了幾十年的火候,大師當然不是他的對手,幸虧達摩心法究系佛門正宗,所以才勉強抵擋了一段時候,但時間一久,實在收持不下了,心裏忽然想起那篇功訣,心想反正不行,何不換用那篇東西試試,不過此時不比平日,手上正在抵制黑風老怪壓力,當然不能散了已經運用的真氣,再從頭做起,只有夬巽的心法,強加進去一併運行,所謂窮則變,變則通,念頭一動,自然起了反應,兩種心法合併運行,竟然一點不感困難,真氣流轉一周以後,手上當時一輕,真力驟然增強,把黑風老怪那股陰涼之氣,馬上迫了回去,當時領悟其中的奧秘。
原來達摩心法主靜,雖是一股陽剛之氣,因為靜拒的緣故,對敵之時,只能憑功力火候取勝,夬巽厲風其法主動,風助火勢,動具沖機,好比刀砍硬木,平壓下去,不能動得分毫,揮刀猛劈,自然應聲而到,這樣一來,功力驟然增加一倍以上,那還有不勝的道理。眾人不明這些內情,當然要莫明其妙,疑神疑鬼了。
智圓大師此時雖然智珠在握,但因早先損耗內力過多,暫時也奈何黑風老怪不得。不過老怪此時的心裏,不但是怪,同時更感到又驚又懼,那一張肥胖滾圓的黑臉,首先是雙眉微緊,接着是漲得發紫,最後終於轉成鐵青的顏色,一顆顆的冷汗,像雨點一樣,從額上往下直掉。
正當老怪雙手微微發顫,身體要向後倒的時候,神火怪與寒山厲魄陰司秀才,同時驟起發難,神火怪直撲智圓大師,寒山厲魄輿陰司秀纔則越過智圓大師的頭頂,撲向太白神丐等人。
這下變起意外,還沒有容到大家思考的餘地,神火怪已經一掌劈向智圓大師的腦袋,寒山厲魄與陰司秀才兩人的陰磷掌,也同時向眾人橫掃過去。眼看太白神丐這一群人,就要全部毀在陰風教雙怪五鬼的手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危機一瞬之間,大家驟然聽到半空裏傳來一聲清越幽長的鶴鳴,緊接着,一片銀鈴振蕩的聲音,響澈雲霄,那聲音似乎蘊藏着無限的威力,響得眾人心裏陡然一震,陰風教實行偷襲的三人,手勢不自覺的緩了一下。同時感到眼前亮光一閃,頓覺一股其速無比的勁風,把三人像紙片一樣地卷向空中,飛起一兩丈高,呼的一聲,摔出十幾丈以外,落到廣場的邊緣,同時,大家更聽到一聲慘嗥,又是一團黑忽忽的東西,從場中被摔了出來。
這一陣變化,實在是來得太突然了,太古怪了,敵我雙方的人員,不禁同時被驚得呆在當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所謂上古奇技,震撼了整個武林,銀玉姻緣,憑添了無限纏綿。
(武俠屋掃描heart78523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