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金笛芙蓉
尤其歡喜法王雙掌連環,出手快速絕倫,紫雲道長一劍復一劍的推出,雖在身前身後數尺方圓,布成了一個太極之勢,對方不易攻得進來,但自己好像是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四面巨浪滔天,風雨飄搖,每一掌都像巨浪擊在船頭一般,自然十分吃力。
這樣一攻一拒,雙方又僵持了一刻工夫之久,歡喜法王已是漸漸不耐,口中洪笑一道:
“道兄再接貧僧三掌試試!”
笑聲未落,突然雙掌一收,腳下後退半步,兩手一拍,又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擊之聲!
紫雲道長忽見對方無故後撤,急忙舉目瞧去,只見歡喜法王高舉雙手,一雙蒲扇大的手掌,在這瞬息之間,幾乎粗脹了一倍,掌指隱泛金光,大步逼來,心頭不由猛吃一驚,暗道:“金剛大手印!”
急忙凝神聚氣,振腕一掄,長劍嘶風,連續劈出了三劍,這三劍劍光綿密,幻起一片光幕,緊護全身。
“哈哈!”
歡喜法王狂笑聲中,右掌在前,左掌在後,朝他劍光中直劈過來!
“鐺!”“鐺!”兩聲金鐵狂震,他手掌竟然比鐵板還要緊硬,擊在劍上,直把紫雲道長連劍帶人震退了五步之多,一片護身劍網,也全被震散!
歡喜法王大笑道:“還有一掌!”
金黃右掌凌空揚處,又是一掌劈擊過來。
紫雲道長連退了五步,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一見對方又舉掌劈來,心頭大吃一驚,急忙舉劍,一劍橫掃出去。
“鐺!”又是一聲金鐵大震,紫雲道長長劍雖未脫手,但覺肩頭被一股強猛力道掃上,如中巨杵,一個人踉蹌連退。
這真是快速已極之事,步真子、玉真子一看師叔負傷,雙雙從旁掠出。
歡喜法王卻因他七把金刀被卓少華“穿雲箭”所破,怒哼一聲,凌空朝卓少華面前飛落。
卻說歡喜法王搶手一掌朝卓少華迎面擊來!
卓少華朗笑一聲:“在下正想領教。”
右手一抬,正待凝功擊出!
突見人影閃動,一下搶上兩個人來,大聲道:“卓少俠請退,讓咱們兩個來會會他!”
這搶出來的兩人,正是擅長掌功的血手煞神田無忌和翻天印陸浩!
歡喜法王雙目一注,竟然右手一抬,把劈出的掌力,收了回去,目中精芒閃動,瞥了兩人一眼,徐徐問道:
“爾兩人叫什麼名字?”
血手煞神田無忌右手一伸,一隻手掌登時腥紅似血,冷聲道:“咱叫血手煞神田無忌便是。”
翻天印陸浩同樣右掌伸出,掌指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接口道:“咱叫翻天印陸浩。”
歡喜法王朝兩人手掌看了一眼,點頭道:“血手印,翻天印。”
田無忌道:“咱們可以和你大和尚對上幾掌吧?”
歡喜法王仰天洪笑道:“就憑你們兩個這點火候,敢來跟佛爺叫陣了么?”
翻天手吉鴻飛和翻天印陸浩,同出崆峒門下,練的也是“翻天印”,聞言大笑道:“那就再加一個在下好了。”
他話聲甫落,只聽廳外有人接口道:“不夠的話,再加一個雷某。”
接着又有一人接口道:“還有孟某。”
隨着話聲走進來的是淮南鷹爪門掌門人雷東平,和孟氏三雄的老大孟居禮。
這兩人的出現,大家就知道第五批的人已經趕到了,但進來的只有雷東平和孟居禮,可見其餘的人均在外面了。(第五批是由石開天領頭,計有孟氏三雄、陸鴻藻、劉寄生、雷東平、邵竹君、馮子材等九人)。
他們兩人的突然出現,是因雷東平精擅“大力鷹爪功”,孟居禮精擅“龍爪手”,都是徒手搏鬥中,別具威力的功夫,是以搶着進來,要會會使掌的歡喜法王。
隨着兩人身後走進來的還有一個,那是武功門掌門人陸鴻藻,武功門以“百步神拳”馳譽江湖,但他卻沒開口,只是隨着兩人身後走入。
這分明是三人計議好的“百步神拳”,施展出來,最具威力的距離,約在十步左右,(百步當然是誇張之詞)
兩人(雷東平、孟居禮)參加戰團,他就不用參加,覷空可以施展“百步神拳”,使敵不備,措手不及,才能克敵。
歡喜法王大笑道:“看來你們都是使掌的了?”
吉鴻飛道:“不錯。”
歡喜法王道:“好極,佛爺和人動手,多多益善,你們上吧!”
血手煞神田無忌回頭一笑道:“咱們那就不用客氣了!”
五人(田無忌、陸浩、吉鴻飛、雷東平、孟居禮)下場之時,早就分別圍着歡喜法王四周,佔了五行方位,陸鴻藻則站在和歡喜法王八九步距離,凝神以待。
田無忌話聲方落,突然一個仆步,矮身欺進,一下到了歡喜法王左側,一隻腥紅如血的手掌,疾快無倫,由下翻起,朝對方腰脅揮去。
其餘四人,早就各自凝足了功力,等待時機,在田無忌話聲出口之際,幾乎是同時出手,朝歡喜法王急襲過去。
這剎那之間,血手印、翻天印、大力鷹爪功、龍爪手一起出籠,掌風、爪影,交匯成一道無比的巨流,罡風迥旋,勁氣飛卷,聲勢之盛,當真凌厲之極!
“哈哈哈!”
歡喜法王口中發出一聲洪鐘的長笑,雙呈金黃的手掌,凝聚了“金剛大印手”神功,雙手一合,同時發出像兩塊鐵板拍擊般的金鐵之聲,再雙手一開,朝攻來的五人橫揮出去。
五人知他功力深厚,不願和他硬接,但因五人站的五行方位,並不在一起,你掌勢掃到之時,第一個人立時躍退,但等你掌風掃過,他卻又一退即上,掄掌便攻,五個人依次躍退,這一掌豈非白掃了?
尤其在第一個人躍退之時,露出了空隙,站在外圍的陸鴻藻就趁機發出一記“百步神拳”,一團拳風,乘隙而入,擊向歡喜法王的右脅。
這第一招上,歡喜法王根本沒占上半點便宜!
要知他練的雖是“大手印”中最厲害的“金剛大手印”;但田無忌的“血手印”,陸浩、吉鴻飛的“翻天印”也同屬於“大手印”功夫,各有所長,雖然歡喜法土的功夫比他們要深厚得多,也不無顧慮!
何況雷東平的“大力鷹爪功”和孟居禮的“龍爪手”,也是武林一絕,陸鴻藻的“百步神拳”,專震內腑,為外門橫練功夫的剋星,這幾個人湊在一起,此進彼退,任歡喜法王功力蓋世,也大傷腦筋,雙掌揮舞,不時發出金鐵擊撞之聲,不但傷不了對方一人,有時幾乎還被鬧得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古瑤仙被顧總管激怒,口中一聲清叱,身形一個急旋,長劍連揮三揮,一道劍光像匹練般飛起,化作數丈長虹,繞着顧總管飛旋而來,一丈方圓全被她劍光所籠罩。
顧總管自然知道厲害,口中狂喝一聲,運起全身功力,揮動長劍,拚命攻拒,但是,她的劍上造詣差人家太多,對方劍勢像鐵桶般把她裹在裏面,你就像壅中之鱉,左衝右突,還是休想沖得開人家劍幕半分。
古瑤仙冷笑道:“老虔婆,你此時棄去長劍,跪下來給我磕上三個響頭,跟姑娘救饒告罪,姑娘殺你污了寶劍,就可饒你一命了。”
顧總管被她劍尖刺耳截牙,氣怒已極,這時也橫上了心,厲聲道:“老婆子技不如人你儘管出手,老婆子死而無怨,要我老婆子跪下來求饒,你丫頭當得起么?”
“什麼?你還敢嘴硬?”
古瑤仙聽得嬌軀一陣顫抖,哼道:“那就莫怪我要開殺戒了!”
喝聲中,右手長劍突然一翻,“叮”的一聲把顧總管的長劍壓住。
不,顧總管的長劍被她劍光黏住,竟然半點動彈不得,連想抽回都辦不到。
不,右腕驟然一麻,好像通上了電流,整條右臂都使不出力來。
古瑤仙緊繃一張春花般嬌臉,一雙盈盈秋水射出懾人的殺機,右手一抬,長劍猛然朝上一昂,雪亮的劍尖,閃電般刺向顧總管咽喉。
就在此時,從廳外飄然閃進來一個清瘦的老人,他來勢不快,出手也並不迅速,並不像一般人那樣身法快到人影一閃即至,是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他行來有如行雲流水,步履從容,然後抬手一劍,“叮”的一聲,就把古瑤仙要點上顧總管咽喉的劍尖,一下盪了開去。
卓少華、嚴文蘭、曾玉蘭,在破去歡喜法王七柄金刀之後,歡喜法王被田無忌等五人接了過去,堪堪退下,自然也看到了古瑤仙的劍尖直刺顧總管咽喉,他們和顧總管相距還有五六丈距離,雖然看到顧總管危急,正待縱身撲救,卻沒有這清瘦老者來得快速,才一現身,就把顧總管救了下來。
曾玉蘭喜道:“爹來了!”
是的,這清瘦老人正是曾玉蘭的生父曾子玖!
曾子玖的出現,可見第四撥人也已到了!(第四撥由獨行叟為首,計有勝鎮山、曾子玖、高天祥、九眺先生、董仲萱、許瑞仙和高美雲等八人。)
這一來,幾撥人已經全到齊了。
古瑤仙劍尖刺出之時,才看到廳外有一個穿青布長袍的人走入,朝自己這邊走來,但沒想到自己劍尖還未刺到,這人已經到了面前,抬手一劍,了無奇處,卻把自己長劍盪了開去,心頭不禁一怔,睜大雙目,問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出手攔我!”
曾子玖朝她微微一笑道:“小姑娘,老夫是什麼人,並不重要,練劍修心,練劍不是殺人的。”
古瑤仙盛氣的道:“你這是教訓我?哼,憑你也配么?”
曾子玖居然含笑道:“老夫只是阻攔你傷人,何況姑娘又幫了魔教,行走江湖,應該辨是非,明邪正,魔教……”
“不用說了。”古瑤仙冷哼一聲道:“我幫助魔教怎樣?你也管得着嗎,你既然會使劍,那就接姑娘幾劍試試!”
她是個急性子的人,也是自恃落花島劍法天下無雙,那會把曾子玖放在眼裏?話聲甫出,長劍一點,朝曾子玖就刺。
她因心中有氣,這一劍就使了全力,劍鋒刺出,手腕輕輕一轉,一支長劍漾起了九支劍影,居然分刺曾子玖身前九處大穴。
一個練劍的人,能在一劍之中,漾起九支劍影,在武林中已屬罕見!但一般來說,就算漾起九支劍影,真正刺出的,依然只有一劍,其餘八支,全是虛張罷了!
劍術精湛的人,能在這一實八虛九支劍影中,虛虛實實互為連用,使你摸不清究竟那一支是真正刺出的一劍?
能練到這一境界,已是劍術的頂尖高手了。
但說來容易,真正要練到這一步就非有數十年勤修苦練不為功,古瑤仙看去卻不過只有十八九歲,尤其她這一劍,也並不是像上面所說的八慮一實!
因為曾子玖發現她分刺自己九處要害的九支劍影,竟然並無一支是幻影!
既非幻影,自然九支全是實質了!
一劍之中,九劍同發,武林中幾乎從未聽人說過,曾子玖心頭不禁暗暗稱奇,隨手揮出一劍,但聽一陣珠落玉盤的鐺鐺鐺九聲清響,把對方九劍一齊架開,口中喝道:“姑娘請住手。”
古瑤仙做夢也想不到對方隨手一揮,看去毫不起眼的一劍,居然能把她一招九劍,全化解了,心中更是不解,暗道:“爹明明說過,落花島‘九九劍法’,無人能識,無人能破,他方才一劍,根本攔不住自己劍勢,如何被他化解的呢?”一面哼道:“你幹嘛叫停?”
曾子玖含笑問道:“姑娘一發九劍,武林中已是不可得見,不知姑娘尊師是誰?”
“我沒有師傅。”
古瑤仙一招九劍被他化解,心頭自然並不服氣,哼道:“看劍!”
右腕一轉,又是九支劍影,密集刺出。
這回出手當然比方才第一劍更為凌厲,九劍甫發,手腕再轉,又是九支劍影,飛射而至,根本使人無法接應得下來,因為任何人都沒有這麼快速的封解之方。
曾子玖喝道:“姑娘小小年紀,有此造詣,已是難得,但也不可過份逞強!”口中說著,又隨手揮出了一劍。這一劍劍勢更見古拙,看去幾乎連她一劍都封不住!
只聽“鐺”的一聲金鐵大震,他果然只擋住了一劍,但擋住了一劍就夠了,先後兩排劍影同時消散,古瑤仙一個人被震得往後連退了三四步。
曾子玖緩緩說道:“姑娘現在總該知道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不可徒逞意氣,魔教為惡武林,覆敗在即,姑娘有此身手,必然系出名門,不可助紂為虐……”
“好個老賊!”
古瑤仙未受過挫折,不禁柳眉倒豎,叱道:“我今天非殺了你不可!”
雙足一點,身形急撲而起,手腕一振,又閃出九道劍光,連人帶劍一起撞了過來。
曾子玖喝道:“姑娘,老夫一再手下留情,你莫要不知進退。”
長劍輕輕往上揮起,又是“鐺“的一聲,把古瑤仙一個人震得在空中連翻了幾個筋斗,摔出一丈以外。
古瑤仙站定下來胸口起伏,長發披散,一張臉更氣得通紅,大聲道:“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和你拼了。”
一面回頭道:“姐姐,你看我被老賊欺負,還不來幫我,把他殺了?”
古瓊仙一把把她拉偏,低聲說道:“這位老丈,劍術勝過我們甚多,他幾次出手,都是留了分寸,我們和婆婆(九盤婆婆)雖是素識,但對他們雙方都知道得不詳細,不過據我看,雙方人中,還是他們這一方的人較為正派,我們不該聽信婆婆一面之詞,瞞着爹跟她來的,我們還是回去的好。”
古瑤仙道:“旁的我不管,我今天非殺了這老頭不可,他欺負我,你一定要幫我把他除去。”
古瓊仙道:“妹子,你不可任性。”
古瑤仙道:“你不幫我,我一個人也要和他拼,我不回去了。”
“好妹子!”
古瓊仙道:“我就是幫你,也不是人家對手呀!”
古瑤仙道:“爹不是傳了你‘落英指’么,我們可以雜在劍陣中使呀!”
“啊!”古瓊仙道:“那不成,爹說……”
“我不管!”
古瑤仙道:“我們就使劍陣。”
古瓊仙道:“這樣好不?我們先使劍陣,因為人家沒有傷到你,我們也不能傷了他,我只幫你髮指把他長劍震斷,就適可而止,你看如何?”
“好!”古瑤仙道:“就這樣。”
曾子玖眼看兩人附耳細語,不知商量什麼?心中暗道:“這兩個姑娘,英華內斂,身上不帶絲毫邪氣,不知究竟是何來歷?”
古瑤仙忽然轉身道:“喂,老頭,我們姐妹聯手,你敢不敢和我們打?”
曾子玖看她臉上猶有稚氣,不覺正容道:“二位姑娘有如明珠玉露,絕非沒有來歷之人,依老朽相勸,不宜淌這場渾水,但二位姑娘既然有意賜教,老朽倒有一個主意,不知二位同不同意?”
古瑤仙道:“你有什麼主意?”
曾子玖道:“咱們不妨賭上一賭,二位姑娘依然勝不了老朽,就聽老朽相勸,退出這場是非如何?”
古瑤仙道:“我們若是勝了呢?”
曾子玖一呆道:“老朽為武林除害而來,自然不能退出了。”
古瑤仙道:“你輸了,我要你自斷一條右臂,你可敢答應?”
曾子玖嘿了一聲道:“好,老朽答應。”
曾玉蘭道:“爹,還是由女兒來和她們分個高低。”
“不!”曾子玖道:“為父已經答應她們,一言既出,豈可反悔?”
九盤婆婆白髮飛揚,她施展的竟是魔教“潛形挪移大法”,白髮晃動,可以化作一片輕雲,一個人影也隨着時隱時現,正因她身形飄忽不定,一柄彎刀也就隨着變幻無常。
芙蓉城主和她打過數十招之後,已經漸漸明白魔教使的只是藉着白髮作幌子的幻術而已,其實對方身形飄忽,但並不是隱身法,依然有跡可求,一個人不是朝左閃,便是朝右閃,自己只要以不變,可以應萬變,因此她不論九盤婆婆身形忽隱忽現,只是澄心凈慮,耳目並用,一意運劍。
這一來,果然生效,要知九盤婆婆縱然施展魔教“潛形挪移大法”,但一個人在移動時,總不會像封神榜上一樣,化作一道清風,就算真的化作一道清風,也還是有風,只要有風,就瞞不過芙蓉城主的耳朵。
因為聽風辨位,仍可察知你人在那裏?往往九盤婆婆堪堪欺近,芙蓉城主的凌厲攻勢已經攻到,每次使得九盤婆婆都措手不及,迫得旋身遊走,封閉不迭。
這一陣工夫,芙蓉城主顯然佔了上風,只聽九盤婆婆厲喝一聲,刀勢倏轉,乘隙而入,一鉤銀光,朝芙蓉城主肩頭劈去。
芙蓉城主眼看這一記刀勢,來得古怪,一時回劍封格不及,足尖一點,斜退了數尺。
九盤婆婆得理不饒人,如影隨形,直欺而上,芙蓉城主一着失機,頓時攻守易勢,九盤婆婆彎刀電閃,一連劈出七劍,把芙蓉城主逼得連連閃避。
芙蓉城主一連退出了五步之多,也是一聲猛喝,長劍忽展絕學,隨着喝聲,劍光左右連閃,身形離地飛起,宛如青鳳展翅,朝九盤婆婆撲來!
這一招非但拆解了九盤婆婆的刀勢,而且劍光籠罩了九盤婆婆全身,劍風嘶然,銳不可擋!
九盤婆婆驚怒交迸,急起彎刀護身,飄身往後疾退,左手悄然拍出一掌。她雖然退得極快,但聽一陣“嗤”然輕響,數尺長的白髮,劍光閃過,幾乎全被截斷!
芙蓉城主早已動了殺機,身形飛起之時,左手蓄勢,掌心暗藏天山三十六飛刺,在劍光截斷她白髮之際,悄悄打出。
這回雙方都暗存機心,芙蓉城主堪堪飛刺出手,突覺一團陰寒之氣撞上了胸口,她身子離地數寸,不是實地,一時避無可避,口中悶哼一聲,不覺跌墮下來,雙腳移動,搖搖欲倒!
九盤婆婆厲笑一聲,正待欺上,同時發出一聲驚“啊”,身上三十六處大穴,全被飛刺刺入!
這天山三十六飛刺,如針中空,專破氣功,九盤婆婆“啊”聲出口,除了雙目閃動,一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雙腳一軟,“砰”然一聲,委頓在地。
雙方的人,急忙湧出,把兩人救護退下。
嚴文蘭心頭大吃一驚,和曾玉蘭二人攙扶着芙蓉城主在大廳角落坐下,一面急着問道:
“娘,你傷在那裏,怎麼了呢?”
芙蓉城主但覺全身陰冷,嘴唇發黑,打着冷噤,說道:“娘中了老妖婆一掌,她使的好像是‘玄冰掌’一類陰功。”
顧總管道:“這該死的老妖婆,屬下去殺了她!”
話聲一落,轉身欲走!
芙蓉城主笑了笑道:“顧總管別忙,她已中了老身三十六支天山飛刺,破去一身武功,最多也挨不過十二個時辰……”
嚴文蘭道:“娘,快別說話了,先運功要緊!”
芙蓉城主果然沒再說話,盤膝坐好,徐徐納氣。
嚴文蘭、曾玉蘭、顧總管、賈嬤嬤、秋月、釧兒、杜鵑、畫眉等人全部長劍出鞘,緊護在她身邊防人襲擊。
但芙蓉城主練的是旁門“玄陰真氣”,比起九盤婆婆的“玄冰掌”來,自然還要遜上一籌,何況九盤婆婆在內功修為上,也比她深厚得多,以旁門陰功,治療旁門陰功,以不如對方功力的人,想運功療治比她功力高的人的掌傷,自然不可有結果。
芙蓉城主越運功,越覺得全身發冷,身軀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又一陣的冷顫,只是她乃心高氣傲之人,縱然自知運功無濟於事,依然緊咬着牙關,沒有作聲。
她縱然不說,嚴文蘭也自看得出來,轉身朝卓少華悄聲道:“華弟,我看娘傷勢不輕,只怕憑娘自己運功療傷,一時不易奏效呢!”
卓少華道:“伯母被老妖婆‘玄冰掌’所傷,小弟練的‘九陽神功’正是這類旁門陰功的剋星,待小弟給伯母運氣試試。”
曾玉蘭道:“你怎不早說,那就快去給娘運氣呀!”
嚴文蘭道:“只怕不成呢!”
卓少華道:“為什麼?”
嚴文蘭道:“娘練的是玄陰門功夫,也是屬於陰功,你‘九陽神功’可以剋制‘玄冰掌’,不是連娘練的真氣都要被克制了么?”
卓少華一呆道:“那怎麼辦?”
嚴文蘭道:“娘內腑負傷,功力大減,依我看確需有人相助,才能把‘玄冰掌’寒氣練化,大概除了你,只要修為深厚的人都可以,你出去找找,像獨行叟、和石開天二位老前輩,有一位就夠了。”
卓少華點頭道:“我立時就去。”
立即轉身舉步朝外行去。
大殿上雖然雙方旗鼓相當,已經打得十分激烈,廊下守着芙蓉城二十四名紅衣少女,和二十名黑衣劍士,還有武當派二十五名藍袍弟子,因為沒有得到命令,依然各自抱劍肅立,沒看到一個魔教弟子和茅山門人。
除了殿上傳出來的激戰拼搏之聲,殿外居然一片靜寂。
卓少華心中暗暗感到奇怪,照說,曾子玖、孟老大(孟居禮)、陸鴻藻、雷東平,已經來了,獨行叟老前輩率領的第四拔人,和石開天老前輩率領的第五拔人,都該到了,怎會一個不見的呢?莫非他們隱藏在觀外不成?
心念這一動,不覺迅快掠出觀門,凝目四顧,還是一個人也不見,正在趑趄之際!
突聽有人低喝了聲:“快隨我來!”
卓少華方自一怔,不知這說話的是誰?瞥見十餘丈外,飛起一道灰影,快得如同浮矢驚空,往北激射而去!
卓少華有此發現,豈肯錯過,急忙雙足一點,長身掠起,划空追了下去。
他在百丈岩跟老哥哥練功之時,就要學老哥哥會飛的本領,老哥哥號稱飛天神魔,就是以輕功冠絕武林,也就是“天龍馭風身法”。
卓少華這一展開身法,雖然沒有老哥哥的功力;但身形之快,並不在前面那條灰影之下,只是前面那人比他起步得早,因此縱然你快得如同流星追月,也只能保持不被前麵灰影逃出視線,卻永遠有十數丈距離,無法拉近。
不過一陣工夫,已經從通天觀前面,繞過通天觀左側,追上一條曲折山徑,轉過山腰。
卓少華突然心中一動,暗道:“此人敵友未分,莫要是誘敵之計?”
腳下方自一停,前麵灰影也忽然住足,轉過身來,伸手朝山坳間指了指,又朝前奔去。
他這舉動,甚是奇特,卓少華心頭泛疑,忍不住又縱身追蹤下去。
這回只追了一箭來遠,前麵灰影忽然不見,卓少華不覺又停下步來,就在此時,他突聽頭頂響起一陣風聲,似有飛鳥掠過,舉頭望去,只見一道灰影,疾若流星,朝自己來路方向投去,身法之快,眨眼之間,就已飛出老遠。
這道灰影,不就是方才一路把自己引來的那人么?一時不禁呆得一呆,心想:“除了老哥哥,還有什麼人有這高的身手?啊!莫非會是醉道長不成?他把自己引到這裏來,究竟有什麼用意呢?”
心念還未轉完,耳中忽然聽到一聲咳嘹的長笑,傳了過來!
這聲長笑,聲音蒼勁有如老龍吟聲!
卓少華心頭猛然一緊,暗道:“這是獨行叟老前輩的聲音!”
細辨笑聲來處,正在山坳之間,這回那還猶豫,雙足一點地,身形隨即騰空而起,朝山坳間飛掠過去。
山坳四周,都是從山上延伸下來的密林,但山坳中間,卻是一片青草的盆地。
這片草地上,此時正有許多人嚴陣以待!
不,有許多人圍成了一圈,中間只有幾個人似已被對方的一種陣勢困住了。
卓少華掠近山坳,一閃身到了林邊,藉着樹林,隱住身子,他必須先了解情況,才能現身出去。
目光一注,發現被陣勢困住的,正是獨行叟、勝鎮山、掌門人(高天祥)、師傅(九眺先生)、四師叔(董仲萱)、五師叔(許瑞仙)、和高美雲等人。
對方人數較多,為首一人,是發綰白玉簪,身穿白葛道袍的老道人,只見他手持白鵝毛扇,生得臉色紅潤,又白又嫩,滿頭白髮如銀,頦下三尺拂胸銀髯,當真童顏鶴髮,仙風道骨,望去像圖畫中人,有誰知道他就是在江湖上作惡多端的魔教教主一元子。
四周,按五行方位,各有一隊人,一字排開,每隊十人,站在前面的一人,則是一元子的五個紅衣弟子,計為大弟子天殺星羅錫九、二弟子地殺星簡世昌、三弟子惡狗星尚澤甫、四弟子喪門星盛子瑞、五弟子天魔星花信風。
獨行叟對面是一元子,其餘五人,也各自面對一個紅衣弟子,(勝鎮山面對羅錫九、高天祥面對簡世昌、九眺先生面對尚澤甫、董仲萱面對盛子瑞、許瑞仙面對花信風)
雙方劍拔努張,已有一觸即發之勢。
但這形勢,顯然是魔教方面佔了極大優勢,被困的一方,終究人單勢孤,戰事雖未爆發,就已屈居下風。
只見一元子手搖鵝毛扇,一臉笑容,緩緩說道:“獨行叟,你統率過義軍,名揚天下,在武林中,也是數一數二的人物,怎可相信芙蓉城主一個女流之輩的話?魔教就是明教,供奉的太陽道君和太陰星君,雙懸日月照乾坤,教中門徒,咸以恢復社稷、驅逐異族為職志,這和你老兄當年……”
“住口!”
獨行叟雙目之中,精光暴射,斷喝一聲道:“神扇子,老夫不許你用反清復明這四個字欺騙天下英雄,和無知愚民……”
他話聲還沒說完,一元子搖着羽扇,打斷了他的話頭,含笑道:“你莫忘了,反清復明,是天下人共有的職志,並不是少數人專有的,難道你昔年領導的就是義師,魔教做了,就是欺騙天下英雄和無知愚民了?”
獨行叟嗔目道:“魔教作惡多端,人所共棄,你們不配。”
“你配么?”
一元子冷冷的說道:“你早已失敗了,敗軍之將不言勇,你自己沒有成功,所以要阻撓別人揭竿起義,要率人來和魔教作對,要剷除這一點點正義的幼苗,但你自問辦得到么?”
他口氣微微一頓,接着道:“老夫尊敬你,才要他們把你引來,希望你深明大義,共同為正義而合作……”
“哈哈!”獨行叟仰首大笑道:“正義?魔教荼毒武林,魚肉人民,還有正義?”
一元子臉上微有不悅之色,怫然道:“獨行叟,看來你是執迷不悟了。”回頭朝高天祥道:“高掌門人,你是六合門一門之長,總該明辨是非,只要高掌門人答應和敝教合作,事成之後,六合門不但名揚天下,還可列土封茅,名垂青史……”
高天祥冷喝道:“原來你在武林中到處作亂還不夠,還是倡亂天下,荼毒百姓?”
一元子依然含笑道:“高掌門人,今日之局,已只有兩條路容你選擇了,一是和本教挽手合作,一是你們六合門全數被消滅於此。”
高天祥大笑道:“就憑你這點陣仗?”
他對面的地殺星簡世昌陰沉一笑道:“對付你們幾個,還不夠么?”
卓少華一聽他的口音,正是假冒父親的那個惡賊,不覺心頭大怒,雙足一點,身形凌空飛起,施展“天龍馭風身法”,相距還有十餘丈距離,矯若神龍,划空飛撲過去,瀉落到簡世昌的身前。
地殺星簡世昌驟睹一道人影,飛撲而來,身手奇高,一時不知來了何方高人,連人影還沒看清,急急後退了一步。
卓少華瀉落地上,立即朝高天祥躬身行了一禮,說道:“掌門人,這姓簡的就是假冒先父,率領第—路人馬的惡賊,也就是殺害先父的兇手,弟子要手刃此賊,為先父報仇,請掌門人恩准,由弟子和他一決勝負。”
高天祥自然也聽出來了,再說自己雖是六合門的掌門人;若論武功,卓少華已得他老哥哥的傳授,功力還勝過他甚多,對付地殺雖簡世昌,自無問題,於是就頷首道:“父仇不共戴天,自該向他索還血債。”一面又以“傳音入密”說道:“不過此人武功甚是了得,你可要小心。”
卓少華躬身道:“弟子省得。”直起身,目中精芒暴射,直注簡世昌,右手金笛一指,喝道:“姓簡的惡賊,你過來納命。”
“且慢。”一元子羽扇一搖,看着卓少華,臉含微笑,回首問道:“此子就是卓清華的兒子?”
簡世昌躬身道:“是的。”
一元子道:“他是謝長鳳的小兄弟么?”
簡世昌又躬身應“是”。
一元子目光閃動,打量着卓少華,頷首笑嘻嘻的道:“謝長風把他仗以成名的七煞金笛都傳了給你,小兄弟果然不凡,老夫昔年和謝長風也算是老朋友……”
卓少華凜然道:“我老哥哥沒有你這種江湖敗類的朋友。”
一元子怫然道:“小兄弟怎可對老夫如此說話?”
簡世昌道:“師傅,這小子狂妄已極,弟子先把他廢了!”
一元子手搖白鵝毛扇,徐徐說道:“看在謝長風的面上,把他拿下就好,不可傷他性命。”
這話,就是說他不願得罪了謝長風。
地殺星簡世昌嗆的一聲,掣出長劍,深沉的道:“小子,你發招。”
卓少華冷冷的道:“卓某為父報仇,非手刃你這惡賊不可,你有多少本領,只管使出來,不用講什麼江湖過節了,接招!”
右手一抬,金笛“嘶”的一聲,挾着一縷勁風,直送出去。
簡世昌長劍直豎,向右封出!
卓少華點出金笛,忽然一動,竟而一下就把他劍尖壓住,金笛隨勢滑進,點向他右肩。
簡世昌沒想他變招會有如此神速,急忙撤劍後退半步,他武功精純,尤其在劍法上,造詣極深,雖然出手半招,就被卓少華逼得後退半步,但他在一退之際,劍尖推動,勢如浪涌,人也隨着又逼上了半步,一剎那之間,連用黏、絞、擊、刺幾種手法,着着進逼,但見他劍尖所指,到處都是錯落劍花,亂灑如雨。
卓少華一開始就不想用“金笛七絕”,使的只是“長風子十三破”中的“破劍七式”,見招拆招,把簡世昌一陣疾風暴雨的劍法,每一式都破解了。
兩人這一場決鬥,一個劍光飛閃,連綿不絕,一個金笛東指西點,不時的封拆對方劍招。
雙方觀戰的人,看起來,還是簡世昌的劍勢凌厲,卓少華好像攻少守多。
這是因為他劍招甫出,就受到卓少華的破解,不得不迅速變招,但變招后的劍招,依然受制,只得再換,故而乍看起來,變化繁多,劍勢快捷。
卓少華使的“破劍七式”,專破劍招,變化是隱藏在金笛轉動之間,外人不明就裏,自然覺得不如簡世昌的凌厲了。
這一點只有簡世昌心裏清楚,他一口氣連發二三十劍,幾乎全在人家計算中,心頭不禁勃然大怒,口中厲喝一聲,劍法突變,只見他運劍如風,光華連閃,一柄劍就似乎化成了十幾柄一樣,十幾道劍光,展開了盤空匝地的攻擊。
卓少華暗道:“是時候了。”
心念一轉,立即功運全身,右臂向空連揮,使出了“金笛七絕”。但聽一陣笛音嘯聲起處,從他身邊飛起七道金光,夭矯如龍,迎着十幾道劍光截去。
高天祥、九眺先生、董仲萱、許瑞仙等人,都沒見過卓少華施展過“金笛七絕”,心中還暗自替他擔心。
各人心中都在想:“這孩子也太以逞強了,對方既已發出十幾道劍光,你就應該避實就虛,怎好使出七道笛影,去和人家硬接?”
因為你笛影只有七道,對方劍光有十數道之多,縱然讓你接住了七道,豈非還有七八道劍光,沒有接住?這一來,你身上豈非就得被刺上七八劍了?
但是,此時雙方招式已發,再待阻攔已是不及,董仲萱、許瑞仙不自覺的一緊手中長劍,正待縱身而上!
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只聽一陣急驟如雨的“鐺”
“鐺”劍鳴,劍光如火星四濺,倏歸消失!簡世昌長劍脫手,腳下連退了七步,一個人就好像大病虛脫,一下往後跌坐下去!
卓少華人影一閃,劍光乍亮,一柄青光耀目的長劍脫手飛出,插入簡世昌的胸口,把他釘死在地上。
原來卓少華磕飛他長劍之時,金笛已連點了他七處大穴,才左手拔劍,抖手朝他擲了過去。
這一下幾乎連一元子也驟不及防,要待援手,都已不及,何況他對面站着一個獨行叟,雙掌當胸,凝聚了全身功力,蓄勢以待,只要他稍有異動,獨行叟就會乘機出手。
卓少華長劍出手,(他這柄劍是芙蓉城主所賜,一直懸在腰間的),人也跟着欺進,左手拔出長劍,順勢一揮,把地剎星簡世昌一顆人頭,砍離頭頸,骨碌碌地滾出老遠,目光一注,沉聲道:“姓簡的,你終於惡貫滿盈了吧!”
接着仰首向天,喃喃的道:“爹,孩兒替你老人家報了仇了。”
一元子眼看門下二弟子慘遭殺戮,心頭不禁大怒,沉笑道:“好哇,你年紀輕輕,手段倒是毒辣得很!”右手白鵝毛扇,忽然朝卓少華扇了一扇。
獨行叟大喝一聲,右手一記“劈空掌”從橫里截去,一道掌風嘯聲如濤,硬把一元子扇出的一陣陰風擋個正着。
一元子大笑道:“獨行叟,你想和老夫較量了?”
獨行叟雙目如電,冷哼道:“好個妖道,卓小兄弟為父報仇,各憑武功取勝,你身為一教之主,怎可出手偷襲?”
一元子道:“這是你先出手的,老夫那就算不得偷襲了。”
話聲未落,居然說動手,就動手,白鵝毛扇一揮,朝獨行叟當胸揮來。
“哈哈!”獨行叟大笑一聲道:“魔教果然無信義,連你身為教主,還是欺詐取巧的小人。”
猛然雙掌一翻,朝前推出。
本來魔教教主一元子看住的是獨行叟,魔教門下五大弟子看住了六合門高天祥等五人,不僅是一對一,而且還有列下陣勢的魔教門徒五十個人,圍堵在外,原是佔了絕對優勢,但卓少華的出現,和地殺星的伏誅,只剩下天殺星等四人,形勢就起了極大變化。
此時四大弟子看師傅已經出手,那還怠慢,各人口中暴喝一聲,長劍揮動,各自出手朝對面的敵人發動搶攻。
五十名魔教門徒也在他們師傅長劍一揮之際,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吶喊,在外圍揮劍遊走,把六合門的人圍的像鐵桶一般!
高天祥因地殺星簡世昌已死,沒了對手,就悄悄朝卓少華叮囑道:“少華,一元子身為魔教教主,為人陰險,獨行叟前輩武功修為,雖然已臻上乘,但魔教武功,又有許多怪異之處,今日一戰,絕不能再讓他有逃走的機會,你練的是謝前輩的‘九陽神功’,對魔教武功,有克制之功,就看住他,別讓他跑了,必要時只管出手,不用再和他講什麼江湖規矩了。”
卓少華躬身道:“弟子遵命。”
高天祥然後又一把拉過女兒,囑咐道:“你師傅正在和妖女(天魔星花信風)動手,你到為父身邊來,跟隨為父,暫時且莫出手,但可機動接應所有的人。”
高美雲道:“那些魔教爪牙呢?”
高天祥笑道:“只要把幾個首惡除去,這些人不足為惡了。”
那知他話聲甫落,五十名魔教門徒,突然間從團團圍住的鐵桶陣勢,變成了一條穿花長龍,在動手的人群中,穿插遊走起來。
這一遊走,也影響了正在動手的人。
因為他們共有五十個人之多,第一對勝鎮山本來只和天殺星羅錫九獨斗,但五十個人一經遊走,從第一個人閃過之時,攻出第一劍開始,第二、第三,直到第五十個,每人依次而上,朝他攻出了一劍,這就等於連綿不斷的攻了他五十劍之多。
這時第一個人早已轉到第二對九眺先生和惡狗星尚澤甫那裏,於是九眺先生也遭到了連綿不斷五十劍的攻擊。
那第一個人又繞到第三對董仲萱和喪門星盛子瑞那裏,董仲萱同樣受到接連不斷五十劍的攻擊。
第一個人又繞到第四對許瑞仙和天魔星花信風那裏,許瑞仙也同樣受到接連不斷五十劍的攻擊。
這不過是他們繞場的第一轉而已,勝鎮山剛挨到第五十劍攻擊之後,魔教五十門徒領頭的第一個人,正好又穿行回來了,於是第五十一劍的攻擊又接連而上。
總之,他們一經遊走,就川流不息的源源攻上,在他們陣中的敵人,同時都會遭到一個接一個的無休止的攻擊。
不僅如此,連高天祥、卓少華、高美雲三人也在內,因為三人也是站在他們的陣中間,人影一個個的從你身邊閃過,雪亮的長劍也就一支支的朝你刺到,永無休止!
不用說,勝鎮山等人每人都有一個功力悉故的對手,就算沒有對手,這五十個人輪流發劍攻來,也會使你接應不暇?
高天祥看出形勢不對,立即掣劍在手,大喝一聲:“少華、美雲,快些動手,先制住他們。”
長劍一揮,一道銀虹,當先飛划而出。
卓少華更不怠慢,右手金笛連揮,身形閃動,像一陣風般朝人叢劍影中衝去,金笛指處,接連不斷的響起一片“鐺”“鐺”金鐵擊撞之聲,魔教門徒如何是他的對手,一柄柄長劍,被震得滿天飛舞,他左手同時使出“穿雲箭”
指功,頃刻之間,就被他點倒了十幾個人。
高美雲早就看得手癢,她爹喝聲甫出,她也使出了醉道人的“迷仙步”,左轉右轉,劍光打閃,左手打出師傅的“六合劍”,一下就傷了七八人。
高天祥“六合劍”出手,人隨劍走,劍勢有如行雲流水,劍光綿密,阻住了穿行遊走的人潮,他身為一派掌門,宅心仁厚,不願傷人,但左手施展“三指功”,凡是衝到他身邊的人,都被他用擒拿手法拿住了關節,奪下了長劍。
是以不過轉眼工夫,五十名魔教門徒,就被制住了一半。
穿行遊走的陣勢,頓告癱瘓,剩下二十來人,駭然後撤!
卓少華豈肯容他們後退,口中大喝一聲,笛指同施,又點倒了五六個人。
餘下已不到二十個人,自然驚惶失措,倉皇後退出去一二丈外。
卓少華口中又是一聲大喝,神威凜凜,左臂一振,凌空點出三指,但聽“嗤”“嗤”連響,又有三人應指倒下。
剩下的人幾乎心膽俱碎,分頭逃竄,奔出去十丈開外,才稍敢喘息。
這時獨行叟也顯出了他深厚無比的功力,雙掌掄飛,有如開山巨斧,記記都含蘊千鈞真力,掌風呼嘯,如潮似濤,好不威猛?
一元子又號神扇子,他一柄白鵝毛扇上,揮灑生風,雖然沒有獨行叟的雄猛氣勢;但他練的原是旁門陰功,以陰柔為主,扇出一記又一記陰寒扇風,柔中有剛,一丈方圓,森寒凜烈。
若非獨行叟功力精湛,武功稍差的人,就受不了這種刺骨的陰寒之氣!
這兩人此刻各以本身真力相拼,全憑各人數十年修為,優勝劣敗,絲毫沒有半點可以取巧,但經過這一陣拼搏,還看不出誰能佔到絕對的優勢。
勝鎮山的對手是魔教教主門下的大弟子天殺星羅錫九。
勝鎮山是武當俗家名宿,武當派號稱內家,太極拳、劍,都走的以靜制動,以柔克剛的路子;但他這對日月雙環,重逾四十斤,卻純走剛猛路數。
太極動而生兩儀,日月雙環,也叫太極圈,太極要動,才能生兩儀,他練的就是個“動”字,敵未動,我不動,敵一動,我先動,這是他雙環克敵的要訣。
天殺星羅錫九,使的是一對判官筆,凡是使判官筆的人,一定精於打穴,精於打穴的人,多半總是以小巧功夫擅長,而拙於力氣。
但天殺星是一元子門下的大弟子,在魔教中,可說是除了教主,已是首屈一指的人物,不但在一對筆上,功力精湛,而且還是內外兼修的高手。
兩人這一動上手,當真功力悉敵,雙環、雙筆,各擅勝場,一個是雙環貫風,強攻猛撲,一個是筆若寒星,打穴神奇,輾轉惡鬥,各不相讓。
方才魔教門徒發動陣勢之時,確實把勝鎮山忙得應接不暇,雙環迥轉盤舞,僅足保身,被對方逼落了下風,但魔教門徒的遊走陣勢,只如曇花—現,瞬即消滅!
勝鎮山雙環左右一分,口中突然大喝一聲,分擊羅錫九的雙臂肘彎。
羅錫九一轉身形,左筆橫打,“鐺”的一聲,搭住了勝鎮山的右環,跟着一個盤龍繞步,右筆從下翻上,點向勝鎮山的左脅。
勝鎮山勃然大怒,身形疾快一個急旋,右環反手一記“鐵鎖橫舟”,猛向敵人右肩砸落,左環一沉掃向對方雙膝。
羅錫九口中狂笑一聲,身子忽然凌空飛起,雙筆使了一招“雙龍搶珠”,兩點寒光,急如閃電,朝勝鎮山左右“太陽穴”攻來。
但他怎知卓少華連發三指,點倒三個魔教門徒之後,正好轉過身來、瞥見天殺星身子凌空,雙臂一環,朝勝鎮山撲攻而下,毫不思索的振腕一指,凌空點去。
他練的“穿雲箭”是以“九陽神功”為基礎,正是魔教中人的剋星,天殺星做夢也想不到身子堪堪撲起,突覺“氣海“穴上,如中雷火,全身真氣驟泄,一個人從空中直墮下來。
勝鎮山還不知道他已經中了一指,眼看機不可失,右手鋼環閃電擊落,羅錫九口中大叫一聲,登時腦漿迸出,半個頭顱,被砸得粉碎。
九眺先生的對手是惡狗星尚澤甫。
九眺先生六合名家,使的是一支六合劍,尚澤甫是魔教教主三弟子,手中使的是一條九節鞭,這兩人也是棋逢敵手,劍、鞭交鋒,各有精到之處。
九眺先生不但精於劍術,更以六合門的“三指功擒拿手”馳譽武林,劍勢迥旋,橫彌六合,而且在劍光飛舞之中,左手大、食、中三指,如啄如撮,如抓如鉗,尋暇抵隙,專向尚澤甫要穴關節下手,劍既凌厲,指更難防。
惡狗星尚澤甫一支九節鞭也使得有似靈蛇一般,上下閃動,攻勢不定,左右上下,攻守兼備,但如論功力,他就比九眺先生稍遜一籌。
因此在九眺先生的劍、指交擊之下,既要擋架劍勢,又防他擒拿,額頭已見汗水,只是把長鞭舞得風雨不透,勉強還可支持而已!
高天祥縱觀全局,暗以“傳音入密”朝卓少華道:“對付魔教除惡務盡,你不用再顧慮江湖過節,只管出手,先把一元子幾個弟子除去,然後要注意一元子,絕不能讓他逃走。”
卓少華躬身應“是“,他奉了掌門人的令諭,那還客氣,眼看惡狗星尚澤甫被師傅長劍逼得招架不迭,一聲不作,左腕振處,又是一記“穿雲箭”,朝他后心“靈台穴”
點出。
尚澤甫口中悶哼一聲,往前撲倒下去。
九眺先生手起劍落,劍尖在他後腦“腦戶穴”上點落,結束了性命。
董仲萱的對手是一元子的四弟子喪門星盛子瑞。
兩人使的同樣是劍,但董仲萱劍上造詣,可勝過喪門星盛子瑞甚多,因此兩人一動上手,盛子瑞就落了下風。
許瑞仙的對手是天魔星花信風。
這魔女除了會一些魔教中的幻術、媚功一類的功夫,武功劍術,只是平平,她使的一柄綉鸞刀,自然比許瑞仙一支長劍差得多了。
此時被許瑞仙展開“六合劍法”,劍光在她身外交織如網,困在裏面,她身上縱然有些魔教的小玩意,但連招架都來不及,也沒有時間讓她騰得出手來。
卓少華點倒惡狗星尚澤甫之後,就轉過身去,連發了兩指,喪門星盛子瑞、天魔星花信風如何躲閃得開?
不,他們根本一無防範,就應指而倒。
董仲萱、許瑞仙順勢一劍,結束了兩人性命。
魔教教主五大門徒.一齊授首,高天祥早已分別以“傳音入密”知會了九眺先生和董仲萱、許瑞仙三人,要他們除去魔教五大弟子之後,迅速朝中間圍住,不可讓一元子走脫。
這誅殺魔教五大弟子,除了地殺星簡世昌死在卓少華劍下,時間較早,其餘四人,差不多就在魔教五十門徒陣勢被破之後,不到盞茶光景,高天祥、勝鎮山、九眺先生、董仲萱、許瑞仙、卓少華、高美雲等人,一齊向中間圍了上來。
這一瞬工夫,那十幾個魔教門徒,眼看大勢已去,早已腳底抹油,走得一個不剩。
獨行叟看得精神陡振,洪笑一聲道:“好哇,你們竟然這麼快就把一些魔子魔孫全解決了,這麼看來,老夫當真老了,連一個老魔崽子都還沒擺平呢!”說到這裏,突然大喝一聲道:“咱們也該分個高下了。”
喝聲中,雙掌貫注全力,呼呼劈出兩掌,掌風如怒海翻瀾,波瀾壯闊,勢道奇猛絕倫!
一元子不敢硬攖其鋒,身形輕飄飄的避開了正面,側身發扇,白鵝毛扇斜斜扇出,發出一股陰柔勁風,從中間把獨行叟的兩記掌風,順勢推開,口中喝道:“住手。”
獨行叟鬚髮如戟,雙掌作勢,停在胸前,嗔目喝道:“老魔崽子,今日你是惡貫滿盈之期,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一元子門下五個弟子全數受戮,五十個門徒,全數盡沒,他居然毫不動心,依然滿臉春風,笑嘻嘻的搖着白鵝毛扇,目光一掄,說道:“老夫真想不到這個筋斗,會栽在區區一個六合門的手裏,看來你們圍住老夫,是想群毆了?”
高天祥大喝一聲道:“一元子,你可是瞧不起六合門么?”
一元子大笑道:“六合門如若不出一個卓少華,沒跟謝長風練‘九陽神功’,六合門早已在我二弟子的手下,還有出頭之日么?老夫這一敗塗地,應該說是敗在謝長風手下的了。”
說到這裏,忽然長嘆一聲道:“六十年前,先師兵解之日,曾說過四句偈語‘花甲一周,以魔制魔,一魔飛天,一魔乘火’,如今看來,先師以魔得道,早知有今日一劫,現在果然應驗了。”
獨行叟道:“應驗了又如何?”
一元子搖着白鵝毛扇,微微一笑道:“獨行叟,憑諸位的武功,還無法製得住我一元子,這點諸位心裏應該明白。”
獨行叟洪笑道:“你還想突圍么?”
“突圍易如反掌!”
一元子白鵝毛扇向大家指了指,又道:“數十年來,老夫一心希望光大魔教,這也算是逆天行事,但魔教絕不會被消滅的,五百年後,仍有魔教再興之時,今日老夫已不想突圍了。”
獨行叟道:“那你是準備束手成擒?”
“那也不然。”
一元子道:“老夫拜師之日,先師已經算定老夫不該兵解,老夫之事,不用諸位操心。”
說完,舉扇朝地上劃了一個圓圈。
他舉動怪異,獨行叟、卓少華、勝鎮山,以及九眺先生等不覺兵刃一緊,嚴密戒備。
只見一元子大笑一聲,朝大家拱拱手道:“有勞諸位相送。”
白鵝毛扇忽然朝地上連扇三扇。只聽“烘”的一聲,一丈方圓,他方才白鵝毛扇劃過的一圈之內,忽然冒起一片熊熊烈火,火勢之中,一元子笑容可掬,羽扇輕搖,神色自若!
獨行叟大聲道:“大家注意,別讓老魔崽子玩什麼魔術!”
但火勢之中,一元子的一襲白色道袍,已經燃燒起來,大家不知他究竟在使什麼手法,和有什麼企圖?
只聽一元子朗聲道:“老夫這是火解,歷此一劫,也許可得成正果,也許永不超生,老夫去了!”
話聲中,他整個人已經化作一幢烈火,熊熊燃燒。
大家因魔教有許多怪異的障眼術,可以借物遁形,依然全神戒備,目不稍睫,圍在火圈之外。
這一團火足足燃燒了一頓飯的工夫,火勢才漸漸小了下來,大家清楚的可以看到一元子一個人雖已燒成了焦炭,卻依然直立在火堆之中。
又過了一刻工夫,火勢才行熄滅,一元子骸骨燒成了焦炭,猶直立不倒!
獨行叟心中猶未全信,從地上拾起一支長劍,朝一元子身上點去,這一點那段焦炭應手而倒,果然變成了灰燼,不覺側臉道:“火解,這老魔頭果然有些魔道!”
高天祥點頭道:“魔教一向流傳着許多怪異傳說,看來確實邪門得很!”
獨行叟道:“不論他成道成魔,這老魔頭一死,魔教總算無形消滅了。”
高天祥道:“這些被制的魔教門徒,前輩該如何發落呢?”
獨行叟道:“他們只是盲從之人,蛇無頭不行,諒他們再也不敢興風作浪了,各人廢去武功,放他們回去,就讓他們重新做人,改惡向善,也就是了。”
當下各人一齊動手,把三十幾個魔教門徒,一一廢去武功,告誡了一番,要他們立下誓言,改過向善,重新做人,讓他們下山而去。
獨行叟朝卓少華問道:“卓老弟,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後山來的?哈哈,今日之事,如果沒有你老弟趕來,此刻形勢,只怕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卓少華道:“晚輩是因城主負了傷,出觀來找前輩的……”
他把自己追到後山之事,詳細說了一遍。
獨行叟大笑道:“原來是醉道長把老弟引來的,城主既然傷勢不輕,那就快些走吧!”
話聲一落,立即當先朝外行去。
一行人加快腳步出了山坳,剛到通天觀,只見石開天率同孟居義、盂居廉、劉寄生、邵竹君、馮子材等人,也剛行到觀前。
獨行叟含笑道:“石老哥,你們怎麼剛來?”
石開天搖搖頭道:“不用提了,兄弟一行,其實早就到了,孟老大不是也進去了么?兄弟等人,是奉你老哥將令,繞向後山佈防的,那知竟落在他們預先佈置的‘分光劍陣’之中,五十名茅山道士把咱們這幾個人困得像鐵桶一般,嗨,陣勢這撈什子也不知是誰創出來的,兄弟只聽說過少林羅漢陣,武當派五行劍陣,卻沒想到茅山的‘分光劍陣’也厲害得緊,憑咱們這幾個人的一身修為,居然只能自保而已……”
獨行叟聽得微微一笑道:“後來呢?”
石開天道:“沖了半天,直到後來,才知道活靈官清玄站在高處,用一面三角杏黃旗在指揮着,咱們衝到西,他旗指向西,咱們衝到南,他旗指向南,這就無怪衝來衝去,也休想沖得出重圍。”
獨行叟道:“你們不是出來了么?”
石開天道:“那是醉道長突然出現,逼着清玄收陣的。”
“走!”獨行叟道:“一元子已死,魔教已滅,咱們進去再說。”
石開天驚喜的道:“你老哥說什麼?一元子已經死了?”
“沒錯,是他眼看大勢已去,舉火自焚的。”
獨行叟道:“現在只剩下一個魔教大法王了。”
魔教大法王就是歡喜法王色空禪師。
他以一雙鐵板般的手掌,獨斗六大高手,五大神功(田無忌的“血手印”,陸浩、吉鴻飛的“翻天印”,雷東平的“大力鷹爪功”,孟居禮的“龍爪手”,陸鴻藻的“百步神拳”),居然還縱橫排闔。不時的把五人逼得像走馬燈一般(陸鴻藻並未加入戰圍,只是站在數丈之外,乘隙出手,或是發拳支援某一個人,因此場中還是只有以五對一。
歡喜法王雖是略佔上風,但也只是仗着修為功深,他的“金剛大手印”,無人敢和他硬接而已,這六個對手,五種神功,也各有專精,每一種都具有無與倫比的威力,被擊中了,他也一樣受不了。
因此這一戰,差不多打了三五百個回合,兀自難分勝負。
尤其田無忌等五人,本來各使各的,名雖聯手,實則無手可聯(各人的武功路數不同),但經過這三數百招下來,這五人都是成名數十年的高手,對敵經驗,何等豐富,時間一長,對其他四人的武功也漸漸摸熟了。
這一來,五人在進退攻守之間,就漸漸有了默契,時而兩攻三守,時而三攻兩守,大家已可互相配合,相輔相成,前面二三百招,還有被歡喜法王逐個擊破的危險,到了後面一百招,六人(連陸鴻藻在內),已能真正的聯手攻敵和聯手拒敵。
歡喜法王先前的優勢,已經逐漸消失,和他們打成了平手。
另外一邊,是曾子玖和落花雙仙古瑤仙、古瓊仙,也已動上了手。
落花雙仙使的是兩柄細長長劍,她們雖然只有十八九歲,但劍上造詣,可着實超過她們的年齡,就是練劍數十年的劍術名家,也沒有她們的火候,方才古瑤仙獨斗曾子玖,已大為可觀,現在加上了一個古瓊仙,兩支劍的威勢,就不可同日而語!
現在她們使的是落花島的絕藝“落花劍法”,劍勢展開,點點劍芒,漫天飄飛,就像片片落花,繽紛如雨,把曾子玖一個人淹沒在落花之中。
姐妹兩人人影迷離,花影迷離,只有曾子玖一道青虹,依然在中間徐徐的划來划去。
每當青虹劃過,片片飛花,就立時幻滅,但等你劍光劃過之後,這空隙又隨即被生生不息的繽紛花雨補滿了!
曾子玖就站在一片迷離飛花之間,依然氣定神閑,緩緩說道:“兩位姑娘已經連使了一十九劍,應該知道你們劍法雖然巧妙,但自古以來,巧不勝拙,二位可以罷手了吧?”
罷手,就是要她們知難而退!
看來,落花島的“落花劍陣”,依然傷不了他,也困不住他了!
古瑤仙一張晶瑩如玉的臉上,已經氣得通紅,大聲道:“姐姐,你此時還不肯使出指法來么?”
“落英指”專破真氣,一指可以洞穿金石,但“落英指”一出手就有三十六指,無人能躲閃得開,是落花島主獨門武功中威力最強的功夫。也只有大女兒古瓊仙會使。
練習指法之初,落花島主曾一再告誡,非到危急之時,不準輕易施展,他之不傳二女兒,就是因古瑤仙逞強好勝,不宜練習。
古瓊仙聽到妹妹催她儘快施展指法,不覺為難的說道:“妹子,我們和他打成平手就算了,這指法爹……”
古瑤仙大聲道:“我不管,我這口氣咽不下,你再不使,我就橫劍自絕於此!”
“唉,妹子……”
古瓊仙拗不過她,她口中輕輕嘆了口氣道:“好吧!”
話聲出口,左手徐徐揚起,只見她玉筍似的纖秀五指凌空連振,這一剎那,但聽一陣“嗤”“嗤”輕響,三十六縷指風,勁急如矢,朝曾子玖身前激射過去。
曾子玖耳中聽到指風有異,不覺神色一正,冷然道:“這是二位姑娘逼老朽的了,老朽劍光發出,一個收勢不住,就會傷人,二位姑娘小心了!”
話聲未落,長劍已經凌空橫推而出!
這一推之勢,依然十分緩慢,但劍勢才一推動,青虹登時暴漲,光芒四射,奇亮耀目,奇寒澈骨,勁急指風給劍光一逼,就銷聲匿跡,蹤影全無。
就在此時,只聽觀外一個清朗的聲音喝道:“道兄劍下留情!”
一道凜然風聲,從斜刺里卷到,把古瓊仙姐妹兩人,推出去兩丈有餘!
曾子玖聞聲連忙收劍,但青虹掃過之處,兩丈來遠地上鋪着的青石板,業已變成了石粉!
青虹倏斂,古瓊仙姐妹雖被一陣風推出去兩丈來遠,卻依然原式不動站在那裏,看去只是被移開了兩丈而已!
在曾子玖面前不遠處,卻多了一個青衫飄忽,丰神俊朗的中年文士,這人生得臉色白嫩晶瑩,修眉朗月,有如圖畫中人,他朝曾子玖拱拱手道:“多謝道兄劍下留情,小女冒犯之處,兄弟深感抱歉,務望道兄海涵。”
曾子玖連忙還禮道:“兄弟只有這一劍才能破解令援指功,出於自衛,但這一記劍勢,一發難收,兄弟也無法駕馭,若非道兄及時趕到,兄弟真要愧對道兄了。”
古瑤仙噘着小嘴,叫道:“爹,難道你老人家來了,還破不了他的劍勢么?”
中年文士臉色一沉,叱道:“無知丫頭,這位道兄方才使的乃是‘天地一劍’,系廣成子遺傳下來的一招劍法,普天之下,無人能解,你們真不知天地高厚!”
古瑤仙漲紅着粉臉,盈盈欲涕,說道:“爹……”
“不用說了。”
中年文士道:“方才為父遇到松雲道友,他都已經告訴為父了,你們隨我走吧!”
大袖一拂,人已走得無影無蹤,二女不敢違拗,只得雙雙縱身掠起,跟了出去。
曾子玖心中暗道:“此人大概就是落花島主了,看他一身所學,中原武林,只怕沒有一個人能和他相拼了。”
就在此時,獨行叟、石開天、卓少華等人也一齊走了進來。
獨行叟目光一注,朝卓少華道:“卓老弟,你和曾老弟兩人,過去看住那老魔頭,別讓他逃跑了。”
石開天道:“老哥哥且慢發號使令,也讓兄弟去活動活動筋骨呢!”
他不待獨行叟再說,雙手一拂大袖,舉步朝場中走去,大笑道:“魔教大法王身手不錯,錯過今天就找不到這樣邪魔外道的高手了,來,來,兄弟也湊一腳!”
說話聲中,雙手揚處,呼呼兩掌,直劈過去。
要知他乃是形意門的名宿,輩份極尊,修為功深,這兩掌之中,真有開天闢地之力,兩道掌風,勢如席捲,聲若奔雷,勢道奇猛無匹!
田無忌等人眼看石開天加入陣來,不由精神大振,六個人同聲大喝,一齊出手,六道掌風、拳風,像潮水般匯合,一齊攻到。
歡喜法王眼看石開天掌勢奇猛,一時不由激發了他的雄心,洪笑一聲道:“來得好!”
兩隻蒲扇般手掌,突然朝前直豎,迎着推出。
雙方掌勢乍接,發出蓬然一聲巨響,石開天但覺自己掌力有如撞在鐵板上一般,震力奇強,直把他震得雙腳浮動,身不由己後退出三步。
歡喜法王同樣上身晃了兩晃,也後退了一步,雙目一瞪,洪笑道:“老小子,真有你的……”
喝聲未落,田無忌等六人,六股拳掌爪印勁風,像江水匯流,一齊朝中間撞了上去。
歡喜法王不覺勃然大怒,洪喝一聲:“好!”
雙掌一分,橫掃而出!
這一下,雙方掌風交擊,接連響起六聲蓬然大震!
大家拚鬥了數百個回合,唯有這一下,才真正和他硬碰上了。這一記也真正顯出歡喜法王“金剛大手印”的威力來!
一招交接,血手印、翻天印、大力鷹爪功、龍爪手、百步神拳,不是威力不足,而是六人本身功力,不如他的深厚,六個人全被震得立足不住,同時往後連退出去。
歡喜法王雙目金芒連閃,仰首洪笑道:“你們人數雖多,又能把佛爺如何?”
石開天心中暗暗震驚,忖道:“這老魔頭果然了得!”
一面也大笑道:“你還誇什麼口?一元子舉火自焚,魔教業已煙消雲散,餘下的就是你一個了,你還能逃得出去么?”
歡喜法王道:“你說什麼?”
石開天道:“老夫說什麼,你沒聽清楚嗎?魔教倡亂,在江湖上已有百餘年之久,如今剩下的已只有你一個人了,你還想逃上天么?”
“哈哈!”歡喜法王大笑一聲道:“佛爺那就先劈了你!”雙手開闔,朝石開天直撲過來。
這一記他含怒出手,志在一舉克敵,威勢奇強,雙掌有如泰山壓頂般劈落,可說使出了全力。
石開天豈肯示弱,同時斷喝一聲,雙手排山運掌,當胸推出。
他名為石開天,雙掌確有開天之力,但聽蓬然一聲,雙方內力相較,聲震屋宇,這是以中原內家練氣功夫的掌力(形意門)和西域佛門魔道的“金剛大手印”掌力作全力之搏!
但到底歡喜法王在修為上勝過石開天,雙方掌力接實,歡喜法王上身晃動,只後退了一步。石開天但覺雙肩欲裂,胸頭一窒,口中發出一聲悶哼,腳下再也站不住樁,登登的連退了三步之多,一個人鬚髮戟張,老臉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珠,胸頭只是不住的起伏!
田無忌等人看他和石開天全力拚搏,也同聲斷喝,六個人同時掌、拳、爪齊發,朝他撲攻而上。
歡喜法王洪喝一聲道:“佛爺今天要你們識得厲害。”
全身骨骼一陣格格作響,身子驀地向右扭轉,右手揮掌硬接田無忌一記“血手印”,再橫掃過去,接住了陸浩的一記“翻天印”,左手揚掌后撥,也接住了吉鴻飛的一記“翻天印”。
這三個人在江湖上固然算得是一流高手,但和歡喜法王相比,功力自然差得多了,田無忌、吉鴻飛登時被震得連退七八步,陸浩是因歡喜法王接了田無忌一掌,再接他一掌,是以佔了便宜,只被震退了兩步。
在這同時,歡喜法王的左肩也被雷東平“大力鷹爪功”擊上,右背被孟居禮“龍抓手”
狠狠抓落,左胸也被陸鴻藻“百步神拳”擊中。
這是他功運全身,存心硬挨一記的,這三個人一擊中的,但都被他護身“金剛罩氣功”
反彈,逼得後退了一步。
這不過眨眼工夫之事,歡喜法王洪笑一聲,舉步朝石開天逼去,喝道:“姓石的,你還敢再接佛爺兩掌么?”
石開天怒聲道:“石某有何不敢?”
曾子玖手仗長劍,一閃而出,欠身說道:“石前輩,今日機會難得,可否讓在下也和這位昔年魔教大法王,過上一招,庶幾不虛此生了。”
口中說著,人已朝前迎了上去。卓少華擔心他不是歡喜法王的對手,手持金笛,隨着他身後走上。
歡喜法王那會把曾子玖放在眼裏,目光一溜,問道:“你們兩個聯手上么?”
曾子玖道:“卓老弟替在下掠陣的,在下向大和尚討教,自然只有在下一人出手了。”
“哈哈!”歡喜法王洪笑一聲道:“好,好,你且使來,佛爺就接你幾劍好了。”
曾子玖道:“在下能和魔教大法王動手,深感榮幸,只要試上一劍,於願已足!”
歡喜法王是個喜歡奉承的人,看他說話對自己頗為推祟,不覺洪笑道:“好,一劍就一劍,你發劍吧,佛爺不傷你就是了。”
曾子玖道:“在下那就有僭了,大和尚看劍!”
手中長劍直豎,緩緩朝前推出。
他這一劍,推出之時,看去平淡無奇,不但沒有招式可言,劍勢也十分緩慢,只要是練劍的人,都會訕笑他這種劍招,豈能傷人?但這一劍,正是方才落花島主說的是廣成子遺傳下來的一招曠世無匹的古劍——“天地一劍”!
劍招甫出,歡喜法王便已感到不對!這一瞬間,准都看得出來,因為劍勢才一推出,就青虹暴漲,光芒四射,劍氣瀰漫,發出嘶然輕嘯!
歡喜法王真沒想到對方古拙的一劍,竟有這般聲勢,沒待劍光卷到,口中發出悶雷般一聲洪喝,兩隻鐵板似的手掌,貫注“金剛大手印”,全力迎擊而出。
落花島主說過:“天地一劍,普天之下,無人能解,”
又豈是“金剛大手印”能夠擋得住的?
奇亮的劍光,像天空閃電般劃過,萬物歸於靜寂!
曾子玖依然手抱長劍,淵然卓立!
他對面的歡喜法王卻臉孔扭曲,兩眼睜得像銅鈴一般,一雙蒲扇似的手掌,已經齊肘削落,但不見一點血跡,張口撓舌,望着曾子玖,駭異的道:“好厲害的一劍……”
話聲甫出,上身一晃,一個人就往後倒下,原來他已被劍光攔腰截成了兩段。
“哈哈!”石開天大笑一聲道:“曾老弟,老朽活了偌大一把年紀,今天總算開了眼界了!”
這時獨行叟以本身功力,助芙蓉城主把“玄冰掌”寒氣逼出體外。
紫雲道長被歡喜法王“金剛大手印”露傷內腑,但差幸他本身修為功深,經過一陣運氣調息,傷勢也逐漸恢復,此時緩緩睜開眼來,起身稽首道:“善哉善哉,咱們此行,總算大功告成了。”
只有通天觀觀主清虛道人眼看魔教全盤覆滅,他木立在大殿上,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此時,只見從大門外走進一個腳步踉蹌,一手提着一個大紅酒葫蘆的白髮白須的老道人來,他身後隨着身材高大的連鬢須道人,就是活靈官清玄道人。
獨行叟、石開天一眼看到白髮白須老道,不覺喜道:“醉道長來了。”
醉道長嘻嘻一笑道:“貧道比你們還早來了半天呢!”
說到這裏,朝清虛道人瞪了一眼,喝道:“兀那小道士,你連我老道都不認識了么!”
清虛道人一怔,急忙趨前一步,拜了下去道:“弟子叩請師叔金安。”
“哼!我當你魔迷心竅,不認識我這酒糊塗師叔了呢!”
醉道人朝卓少華招招手道:“小兄弟,你身邊不是還有‘無憂散’解藥么?快拿兩顆來,這種解藥善解天下迷藥,對魔教使的迷藥,也一樣有效,讓他們師兄弟服了,可以恢復清明。”
卓少華應了聲“是”,要秋月取出解藥,雙手送到醉道人跟前。
醉道人把兩顆解藥交給清虛、清玄二人,說道:“快服下。”
兩人躬身接過,各自吞了下去。
醉道長笑嘻嘻朝高天祥招招手道:“高掌門人,你過來。”
高天祥急忙垂手應“是”,走了過去。
醉道人道:“貧道和令師也算得是方外至交了,貴門事,貧道可不可以作個一半主張?”
高天祥躬身道:“道長言重,敝門之事,悉憑吩咐。”
“好,好!哈哈!”
醉道人笑道:“有一件事,你身為掌門人,卻遲遲不替他們作主,耽誤了一二十年啦,如今只好由貧道出面了!”他忽然低低的道:“你四師弟,五師妹的事兒,貧道討杯喜酒喝,你不反對吧?”
高天祥聽得恍然大悟,自己身為掌門師兄,不替他們作主,四師弟和五師妹自然不好開口,果然耽誤了佳期!
這就朝董仲萱、許瑞仙二人招手道:“四師弟、五師妹,醉道長替你們二人作伐,愚兄以掌門人的身份,替你們作主,你們還不趕快向醉道長致謝?”
董仲萱、許瑞仙自小同門學藝,早已心心相印,只是同門師兄妹,沒人提起,自己兩人羞於啟齒,以致蹉跎迄今,此時給掌門人當眾宣佈,兩人心頭鳳願得償,自然暗暗高興,但兩人臉上卻飛起了一片紅暈,朝醉道長雙雙躬身道:“謝謝道長。”
醉道人呵呵一笑,又道:“還有呢,嚴夫人(芙蓉城主)、曾老弟,貧道受長風子之託,要替他小兄弟作個大媒,姐妹二人同效娥皇,將來也可兼祧嚴、曾二家香火,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芙蓉城主、曾子玖聽得大喜,忙道:“但憑道長吩咐。”
“哈哈!”
醉道人大笑道:“這樣就好,就一言為定,俟卓老弟父喪期滿,再行嘉禮。”
嚴文蘭、曾玉蘭二位姑娘聽得芳心暗喜,卻嬌羞滿臉,急忙躲了出去。
許瑞仙目光一動,只見徒兒高美雲站在一旁,神色木然,目中似有淚光,一付受了委屈的模樣,不禁想到徒兒本來和卓少華是天生一對,卻不料給外人憑空把卓師侄搶走了,這就接着道:“掌門人,二師兄,小妹也有一個小小意見,小徒高美雲,是掌門人的掌上明珠,從小和卓賢侄在一起,也算得是青梅竹馬的小伴侶,掌門人膝下無兒,何不也效嚴、曾二家一樣,讓她同歸卓賢侄,將來有了孩子,不是也可以繼承高家的香火嗎,不知掌門人和二師兄是不是同意?”
高天祥早有此意,只是醉道人提出了嚴、曾兩家姻事,自己就不好說了,此時經五師妹一說,只好望望九眺先生說道:“二師兄意見呢?”
九眺先生道:“這樣未免太委屈美雲了吧,這件事,還得問問美雲自己才好。”
高天祥點點頭,問道:“美雲,你自己說吧!”
高美雲心裏自然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她雙頰紅得像大紅緞子一般,一頭鑽進師傅懷裏,口中說道:“女兒不知道,女兒聽爹、聽師傅作主。”
聽師傅作主,自然是同意了。
九眺先生含笑點頭。
高天祥也含笑道:“那就這樣決定了。”
獨行叟、石開天、紫雲道長等人,也紛紛向芙蓉城主、高天祥、九眺先生、曾子玖等道賀。
清虛、清玄服下解藥,此時已經完全清明過來,自從神志受迷,直到此刻,恍如一夢,趕緊向醉道人和紫雲道長、芙蓉城主等人謝罪。
一行人眼看此間事了,也就離開通天觀。
秋月自然還是追隨卓少華和大家一同下山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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