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學得天殘功
索媸打開鐵盒,見裏面是一本厚厚的絹冊,絹冊上龍飛舞般的寫着四個草字:“天殘武庫。”
她取出那本絹冊隨手一翻,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很多蠅頭小楷,還配着一些十分生動的圖畫。
這本圖文並茂的武學寶典,一種極端詭異的武林絕學,可惜天殘派選擇了這個佈滿盲砧的絕谷,使得門下弟子雙目皆盲,對本派絕世武學無法作深入研究。
天殘武庫,他們雖然無法利用,卻又不忍將它毀棄,才以嚴厲的門規,森嚴的戒備,地聖德堂加以保護。
索媸目能視物,但從來沒有見過書本,她翻了一陣遞給冷瑤光道:“這是一本書吧?”
“我不識字,不知道上面說的是什麼,我想可能與本派必有關聯。”
冷瑤光道:“不錯,這是一本武功秘笈,書名叫天殘武庫。”
索媸道:“那一定是本派祖宗遺留下來的,大哥,你看看上面載的是些什麼武功?”
冷瑤光道:“對不起,媸兒,我不能看。”
索媸道:“為什麼不能看呢?”
冷瑤光道:“這個……咳……我……我以後再告訴你。”
索媸道:“你一定也不識字了,不要難過,大哥,我不是也不識字么?”
冷瑤光道:“我不是不識字,而是不能看別派的武功。”
索媸神色一愣道:“你們外面的人真奇怪,不過,我想你一定有道理的。好啦!不看就不看,咱們還是放回原處吧!”
冷瑤光將天殘武庫放回原處,他還未回過頭來,身後忽然響起石門開關之聲,及回頭一看,石門依然敝開着,靜悄悄的,沒有半點人跡,再向室中打量,連索媸也不見了,難道剛才是她出去不成?
但他們進入此室,並未關上石門,索媸縱然出去,絕不會先閉門再開門去費那些不必要的手腳。
而且石門是在右側,那開關之聲卻來自身後,顯然,這座石室之中,必然另有暗門。
他先定下心神,向身後石壁仔細打量,查看半晌,終於瞧出一點端倪。
這座石室之中,四壁都鑲着光華奪目的寶石,身後石壁自然也不例外,但有一串白色寶石,排列得極為工整,每一顆寶石之間,有一條細線連綴着,像是懸挂起來的一列串珠。
冷瑤光走近石壁才看出那條細線原來是一條縫隙,那麼這條縫隙,必然是一處石室的暗門了。
最令他詫異的是遍整個石壁,找不出開啟暗門之處,如果那縫隙當真是一道暗門,索媸是怎樣開啟的呢?
要是索媸沒有進入這道暗門,她絕不會丟下他獨自離去的,也許她誤觸機關,走進另一石室之內了。
冷瑤光作了上述的判斷,他就再度尋找啟暗門的方法,最後他在那白色寶石上,獲得了正確的解答。
當他按下一顆白色寶石之後,呼的一聲,一塊長方形的石壁,迅速的向一側縮了進去,他不再遲疑,一腳便跨進那道暗門。
他猜的不錯,索媸果然是誤觸機關,進到了這間神秘的石室。當冷瑤光一腳跨入之這際,她正發出一聲歡呼,並像乳燕投懷般的奔了過來!
“快出去,大哥,否則……”
她焦急的呼叫着,並想抓着冷瑤光奪門而出,可惜她語聲未落,那暗門又自動的關了起來。
她絕望的一聲長嘆,說道:“大哥,是我害了你……”
冷瑤光道:“不要急,索媸,究竟是怎麼回事?”
索媸道:“我見那寶石有點奇特,用手一摸,竟然了出現一道暗門。唉!我本想躲起來逗逗你,那知一腳踏入,暗門便自動關閉……”
冷瑤光道:“你應該叫我呀!”
索媸櫻唇一撇道:“還說呢!差點叫破了喉嚨。”
冷瑤光微微一笑道:“你不會在石壁之上尋找?室內總會有關啟的暗鈕。”
索媸道:“我還沒有找到你就來了。”
冷瑤光道:“現在我左你右,咱們再去試試。”
這間石室黑如幽冥,一點光線也沒有,要找到一個小小的按鈕,確實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他們由上到下,一寸一寸的往前移,摸遍了每一個地方,所得來的只是一片失望。
索媸牽着冷瑤光的手,倚着石壁坐了下來,道:“大哥,咱們只怕出不去了!”
冷瑤光道:“看來是這樣的。”
索媸道:“那怎麼辦呢?咱們縱然不悶死。也會餓死的。”
冷瑤光道:“一飲一喝,莫非前定,這也許是上蒼的安排吧!”
索媸默然半晌,才嘆息道:“死一定是很難過的了,我不知道能不能忍受下來。”
冷瑤光道:“你怕死么?”
索媸道:“怕,不過想到你也要死,我就不必怕了。”
冷瑤光“咳”了一聲,他們就相對沉默起來。
他們知道這個暗門必須由外面開啟,如是真箇有人從外面找開暗門,那開門之人,自然會是天殘門下,那麼他們擅闖聖德堂,同樣難以活命,出去與否終歸是死,倒不如安安靜靜死在這石室之中。
一段漫長的時間,在沉悶中過去了,索媸似乎精神一振道:“大哥,你在想些什麼?”
冷瑤光道:“沒有,等死還有什麼好想的。”
索媸道:“那麼我唱首歌給你聽聽,好么?”
冷瑤光道:“好的,你唱吧!”
索媸清了一下嗓門,唱道:“月兒真美麗,比不上姑娘的那一撇柳葉眉。桃花紅、牡丹嬌,比不上姑娘的臉兒那麼俏,只可恨東風姑,霜雪殘,硬使俏姊兒歷盡了人間的坎坷,哎喲喲……姑娘的命兒薄如紙,到頭到牛衣對泣,因為她嫁了一無懶子。”
冷瑤光鼓掌叫好道:“唱得真好,是誰教你的?”
索媸道:“是我娘教的,她當年隨着我爹闖江湖的時候學來的。”
冷瑤光“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索媸道:“你還要不要聽?”
冷瑤光道:“好的。”
索媸道:“我會的不多,只怕難以打發這漫長的時間,咱們還是換個方法來解悶吧!”
冷瑤光道:“那麼咱們來講故事,你一個,我一個……”
索媸道:“也不好。”
冷瑤光道:“你說怎麼辦吧!”
索媸道:“你剛才摸過那石壁了?”
冷瑤光道:“不錯。”
索媸道:“石壁之上刻有很多的線條……”
冷瑤光道:“是的”
索媸道:“你不認為有點奇怪?”
冷瑤光道:“也許……”
索媸道:“我想那是本門祖宗因為後人雙目皆盲,所以將武功留在石壁上……”
冷瑤光淡淡道:“有此可能。”
索媸道:“那不會錯的,因為我試過,它與本派心法大致吻合。”
冷瑤光“唔”了一聲,索媸接道:“它像是內功,又像是劍法,不論是什麼,總是一項十分高深的武學。”
冷瑤光道:“就算是吧!這有什麼相干?”
索媸道:“咱們打一個賭,看誰先學會那項武功。”
冷瑤光搖搖頭道:“偷學別人的武功,是不道德的行為,你學吧,我不能奉陪。”
索媸“咳”了一聲道:“咱們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道不道德的?不要死心眼了,大哥,除了這樣,咱們怎能打發那無聊的時光?”
冷瑤光暗忖道:“這話不錯,一個將死之人,縱然學會了別人的武功,也難有施展機會,這與不學又有什麼兩樣?”
索媸道:“你說賭什麼?”
冷瑤光道:“讓我想想看……這樣吧!誰輸了就讓對方親一下。”
於是,他們開始在石壁之上摸索,兩人的心神,也全部投到那線條之上了。
冷瑤光順着那些線條往摸,體內的真氣也在開始運轉,那線條果然是與天殘內功心法十分吻合,他這麼隨着線條運功,有着如魚就水,全身舒暢的感覺。
忽地,那奔竄流轉的真氣猛的一滯,再也發不出來了,就像一條汩汩不斷的暢流水清,突然被人拋進來一塊巨石,使那急涌而來的流水受到阻礙而無法宣洩,形成一種潰堤橫溢的危機。他如果不能儘快的除去那股阻力,真氣走上岔路,就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冷汗從分的髮際鬢角,甚至全身每一毛也孔中竄了出來,他那健壯的身體,也像篩糠似的在簌簌的抖個不停。
危機迫在眉睫,他仍然心神不亂,他知道此時此地,除了自救,將難以求助於人。
一個瀕陷走火入魔的人,自救的可能是十分渺茫,但他仍以無比的毅力,將一條沉重的右臂緩緩舉了起來。
他挺着食、中二指,儘力劃出一招,這一招正是石壁上線條所指的招式。
“轟”的一聲巨震,石粉紛紛墜落,他這兩指一劃,竟宛如風雷迸發,連石室都要震塌似的。
索媸被這突然一震驚得跳了起來,她瞅着冷瑤光道:“你發脾氣了?大哥,是不是那武功太過困難?”
冷瑤光道:“這確是一項冠蓋武林,空前絕後的奇學,但我並沒有發脾氣。”
索媸“啊”了一聲道:“那你是學會這項武功?恭喜你!”
冷瑤光道:“此等曠代絕學,豈能一學就會,我只稍有所得而已。”
索媸大喜道:“真的,快告訴我。”
冷瑤光道:“第一點你是知道的,這確是一套內功心法於劍招融為一體的曠代絕學,我適才不信劍術能夠融於內功心法之中,幾乎陷入走火入魔的絕境……”
索媸道:“你不要緊吧?大哥。”
冷瑤光微微一關道:“我不是好好的么?自然不要緊了。”
索媸道:“後來你終於相信了?”
冷瑤光道:“是的,而且發現將前五招劍術以內力運轉,至第六招再揮劍攻敵,那一劍之威,有如雷霆萬鈞一般,不是一個血肉之軀所能承受。”
索媸道:“我那面壁上的線條,與你的大為不同……”
冷瑤光“哦”了一聲道:“那是怎樣的?”
索媸道:“那是一套極端陰柔的劍法,劍出無聲,但都是攻敵必救,使我惑然難解的是每逢雙數,如二、四、六等,似乎不宜出手,縱然勉強出招,也是彎彎扭扭的,一點力量也沒有。”
冷瑤光心中動道:“這隻怕是一套雙劍聯壁的劍,逢倒雙數,你只以內功運轉,可能會增強劍招的威力,來,咱倆再練習試試。”
這一交談,他們已把握到這套劍術的要訣,再沿線條摸索,自然會事半功倍了。
時光如流水,三天在不知不覺中悄悄過去了,他們忘了飢疲也忘了危險的處境,又是沉浸在那神奇的武學之中。
第四天索媸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停止了練習,無力的呼喚道:“大哥……”
冷瑤光道:“什麼啦?媸兒。”
索媸道:“我餓了……”
冷瑤光嘆息一聲道:“死神已經找上咱們,看來不必費心力了。”
索媸托着她那顆寶珠道:“咱們找一找,也許能找到一線生機。”
他們被飢餓所迫,不得不放棄那項驚神泣鬼的武學,生命可貴的,當務之急,是如何逃出這個絕地。
結果他們失望了,這間石室的牆壁渾然一體,連一絲縫隙也找不出。
這是一個十分沉重的打擊,冷瑤光灰心極了,他們縱然練到至高無上的武學又有什麼用呢?除了鬼神,誰能不食人間煙火?
就在此時,傳來媸兒的嬌呼。
“你來看,這是什麼?”
冷瑤光扭頭一看,見索媸手中握着一隻亮晶晶的紅色瓷瓶,她身前石壁之上,則開了一個五尺長短的凹槽,還有一個長形鐵匣,在那凹槽之內。
冷瑤光走到索媸的身前,向凹槽內一陣摸索,除了那隻沉重的鐵匣,凹槽之內並沒有開啟石門機關。
他意興蘭珊的打開鐵匣,見是兩柄黑色的長劍,平平整整的放在鐵匣之內。他信手取出一支,手握劍把輕輕一抽,一片寒光立即奪鞘而出。
他略一揮動,只見晶芒暴長,遠達五尺,那森森劍芒,映得他鬚眉皆赤。
索媸悠悠一嘆道:“大哥,這好像是一對名劍嘛!”
冷瑤光道:“不錯,確是一對武林罕見的名劍。”
索媸道:“可惜我不會劍術,要不留下一柄該有多好!”
冷瑤光道:“這石壁之上,分明是一套曠古絕今的上乘劍法,留下這套劍法之人,必然是貴派的祖先。貴派五老何以摒棄劍法去修習那外門兵刃,實在是一件令人難以理解之事。”
索媸道:“本派自五老以下,沒有人學過劍法,也許他們沒有發現這間石室吧!”
冷瑤光道:“也有可能,但成分十分微小。”
索媸道:“咱們不必想這些了,你既然是用劍的,這雙名劍你就留下來。”
冷瑤光道:“我只用一柄,多了一柄毫無用途,我看還是咱們兩人分用吧!”
索媸道:“但我不會劍術……”
冷瑤光道:“石壁之上,不是刻着一套劍法么?咱們如能出此間,你就是一位劍術名家了。”
索媸歡呼一聲道:“真的么?大哥。”
冷瑤光道:“自然是真的了,只可惜咱們這一對劍術名家,已到了日暮窮途……”
索媸道:“不管怎樣,能夠當一個時辰的劍術名家也是好的。”
她將手中的瓷瓶交給冷瑤光,抽出另一柄長劍,在興奮的滿室揮舞。
冷瑤光微微一笑,轉向手中的瓷瓶瞧去,他覺得這個瓷瓶十分可愛,用手輕輕一搖,裏面還發出響聲。
他旋開瓶蓋湊近鼻尖一聞,感到一股香味沁入心脾,精神為之一振。
他伸出手掌,倒出瓶中之物,見是六粒龍眼大小的丹丸,在發著極為誘人的異香。
更奇怪的,是那股異香,竟刺激起他的食慾,他實在難以忍耐,撿起一粒丹丸就向口內投去。
丹丸入口,變為暖洋洋津液,順着喉管,一直注流了下去。
這象是觀音菩薩的楊技水,只要那麼一點,他的飢餓便蕩然無存。
這是一項難以思忖的奇迹,他微微一愣,隨即揚聲呼喚道:“媸兒快來……”
索媸收起長劍奔過來道:“什麼事?大哥。”
冷瑤光遞給她一粒丹丸道:“你吃下去試試。”
索媸接過丹丸吃下,道:“奇怪,這顆小藥丸,比吃了粥還要飽。”
冷瑤光道:“這六粒丹丸,能夠維持咱們段時間的生命,咱們先將石壁上的劍法會,再尋找出困之策。”
索媸道:“好!”石室之中立即岑寂下來。
他們將全部心力,再度投到那些線條之上,眨眨眼,就已經過去了十日。
當他們服食第二粒丹丸之後,便各自在石壁之前坐了下來,他們垂眉合目,像兩個入定的尼僧,只是手捏劍訣,在虛空之中划著,面色之上,卻是一片肅穆。
又是三天過去了,冷瑤光首先睜開眼皮,他向索媸臉上一瞧了一眼,目光就轉到她的手勢。
逐漸的,他被索媸的手勢吸引了,目注神凝,渾然忘我,也伸出手臂跟着揮舞起來。
約莫兩下時辰,索媸那莊嚴的粉頰之上,顯出一片笑意,她一跳而起,縱聲嬌呼道:“大哥,我會了……”
冷瑤光道:“恭喜你,媸兒,從現在起,你就是劍術名家了。”
索媸道:“劍術名家我倒不要希罕,只是我要跟你比劃比劃。”
冷瑤光道:“為什麼呢?媸兒。”
索媸道:“你忘了咱們打賭了?不比劃怎能知道你會了沒有!”
冷瑤光道:“咱們學的劍法是不一樣的,縱然比劃,你也無法測知我有沒有學會。”
索媸一怔道:“此話當真?”
冷瑤光道:“自然是真的了,我剛才還跟着你的手勢練了兩個時辰。”
索媸“啊”了一聲道:“那是說兩石壁之上,是兩種不同的劍法,而且你比我先會,還偷學了我的劍法?”
冷瑤光笑笑道:“大概是這是這樣的。”
索媸道:“你佔了便宜,我不幹。”
冷瑤光道:“我可不是有心偷學你的劍法。”
索媸道:“你總是偷學了,為了公平起見,應該將你的劍法教我。”
冷瑤光道:“我會教你的,不過現在不行。”
索媸道:“為什麼?”
冷瑤光道:“難道你真的不想出去了?”
索媸道:“我當然想出去了,可是咱們已經找過兩次了。”
冷瑤光道:“你不要忘了咱們有兩支削鐵如泥的寶劍,還學會了威力驚人的劍術!”
索媸道:“你是要以寶劍攻穿石壁?”
冷瑤光道:“在無可奈何之中,咱們何妨一試。”
索媸同意冷瑤光的辦法,他們先以劍柄敲擊石壁,找出單薄之處,然後默運玄功,雙劍聯壁,向石壁一劍攻出。
劍芒所至,石粉紛飛,厚達尺許的石壁,竟被他們擊穿了一個大洞,這一劍之威,實在駭人聽聞。
跨出那間暗室,冷瑤光吁出一口大氣道:“咱們當真是兩次為人了,此處不可久留,還是快點離開吧!”但一陣音響,必已驚動守洞之人。
冷瑤光牽着索媸,以極快的動作,將第三間石門關上,他倆屏息靜氣,緊貼着室門旁而立。
來人在逐室搜果,不久,第三間石室終於被推開了。冷瑤光是想等候守洞者進入室內之後,他們再悄悄溜出。但進來的只有兩個,他們如果貿然出去,可能會碰到另外兩名守洞之人。
以冷瑤光與索媸目前的功力,自然不會將守洞者放在心上,只是他不想動武,因為一旦驚動全谷,他倆功力再高,也難與天殘五老為敵。
這是一個進退失據的處境,冷瑤光難免不為焦急,正在此時,一名搜查者忽然大叫起來,因為他發現了被冷瑤光兩人擊破的石壁,因而出聲驚呼。
這一下不僅將另一搜查者引去,在室外的兩人也聞聲奔入。
機不可失,不管外面是否還有防守之他不得不冒險一試,因而他輕輕一帶索媸,就躡手躡腳的溜出了石室。一直奔出聖德堂都未碰到人跡,可見此地守衛者為四人。
他們剛剛奔進樹林,頭頂上已響起射箭之聲,索媸腳上一停道:“大哥快背着我,如是遇到聞警前來之人,你千萬不要了聲。”
冷瑤光依言背起索媸,沿來路一陣急奔,馳出未及一半,已碰到兩起來人。為免麻煩起見,他都是事先藏身樹后,總算他功力不凡,兩次都沒有被人發現。
楓林過了一大半,已經遙遙見到天光,只要再過片刻,他倆就可以闖出這危險的處境。
但……
“誰?站住”
一棵樹榦之後,轉出一個面目鬼惡、身材矮胖的盲人,他盲目翻滾,雙掌護胸面向冷瑤光,作出一種待機進撲之狀。
冷瑤光心間一懍,應聲停下了腳步,他見攔路者正是目前守護聖德堂,被索媸譽為除了天殘五老,是本谷第一高手的那人,他不敢妄自行動,並澄神定慮,將呼吸與索媸作緊密的配合。
索媸也估不到此人竟暗藏樹后,使他倆無法於事先發覺,“啊”了一聲道:“原來是英大哥,你幾乎嚇了我一跳。”
此人名荔英,是五老之一荔維的獨子,他不僅在小一輩中功力最高,論機智也堪稱超越常人,單看他藏身樹后,靜待來人的一點,就知道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
索媸的回答,使他大感意外,他微一錯愕道:“怎麼是你?媸妹子,你到此地來作什麼?”
索媸道:“我原想去草根香,因為聽到警訊所以跑了進來。”
荔英“咳”了一聲道:“就算聽到警訊,你也不該進來的!不要怪我直言,媸妹子,我是為你好。”
索媸道:“謝謝你,英大哥,我一時不察,幾乎犯了門規。”
荔英道:“你已經犯了門規而且你這麼匆匆奔出,又是為什麼?”
索媸櫻唇一噘道:“我因為想到不該進來,自然要匆匆奔出來了。”
荔英嘿嘿一笑道:“是么?媸妹子。”
索媸冷冷道:“你是小相信我了?”
荔英道:“我願意相信,但卻不能作主。”
索媸怒一聲道:“你想怎樣?”
荔英盲目一轉,不懷好意的奸笑一聲道:“我爹以前向你娘提過親,你娘雖然沒有答應,我還是喜歡你的……”
索媸“哼”了一聲道:“誰跟你說這?對不起,我可要走了。”
荔英捭手一攔道:“慢點,媸妹子,咱們最好說個明白,否則……嘿嘿……”
索媸道:“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么?還有什麼好說的?”
荔英道:“媸妹子,你是聰明的,知我放你過去,會遭到多大的風險……”
索媸道:“你是我的大哥,自然要對我擔待一點了。”
荔英冷冷一哼道:“咱們天殘谷中,誰都有親屬關係,只憑大哥二字,嘿嘿……”
索媸道:“那要憑什麼?”
荔英道:“夫妻,除了夫妻同命,對不起……”
索媸面色一寒道:“辦不到,我不能嫁給你。”
荔英盲目一瞪道:“好,跟我走。”
索媸道:“腳長在我的腿上,我為什麼要跟你走?”
荔英道:“你既然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只好得罪了!”
此人話音甫落,掌出如風,猝然抓向冷瑤光的肩頭,出手之疾,認位之准,比常人並沒有什麼兩樣。
冷瑤光早已對他作嚴密戒備,掌勢繞起,他已斜飄五尺。
荔英“噫”了一聲,道:“原來媸妹子身手如此之高,難怪會不將大哥放在心上了!不過大哥還要領教,注意了。”
一語未落,彈身急進,雙掌一左一右,分向冷瑤光的兩肋猛插。索媸有兩條粉臂抱住冷瑤光的雙肩,她的螓首則放在冷瑤光的肩頭上,她可以說話卻無法出手應敵。
她見荔英的攻勢這般狂烈,急附着冷瑤光耳根悄聲道:“咱們必須制他,否則脫身只怕不易。”
冷瑤光點點頭,身形半旋,避開荔英的右手,左掌食、中二指一駢,逕向對方的左手脈門劃去。
荔英左臂一縮,翻掌就抓,右掌以驚雷制電之勢,猛點冷瑤光的雙目。
此人變招換式,疾愈飆風,而且對他所愛之人出手都是這般毒辣瞎子拼上了命,實在令人有點膽寒。
轉眼二十招,直固是驚險百出,冷瑤光雖然未呈敗象,但也打和驚心不已。
荔英也因久戰無功而心性大躁,當冷瑤光一掌拍來之際,他趁機一個旋身就想轉到對方的身後。
當他輕過瑤光的身側時,正好與索媸的纖足近在咫尺,這是千載一時的良機,她豈肯輕輕放過,於是一腳踢在荔英的少陽穴上,這位天殘谷中的高手,冷不防有此一着,口中一聲悶哼,便已跌仆八尺以外。
冷瑤光顧不得荔英的死活,放腿一陣狂奔,也許是吉人天相吧!終於被他們平安的闖出了楓林。
此時全谷震動,兩隊天殘弟子,像風一般的向楓林卷了來。
冷瑤光奔到削壁之下,將索媸放下來道:“媸兒,咱們怎麼辦?”
索媸道:“剛才入林的兩隊同門,是由四老索統、五老荔維率領,他們前往聖德堂,必會發現荔英,如果他說出是被我所傷,天殘谷中咱閃就難有容身之地了。”
冷瑤光道:“趁他們慌亂之際,咱們逃出去吧!”
索媸道:“不,我離不開我娘。”
冷瑤光道:“你娘不是要你跟我走么?咱們離開天殘谷是她老人家同意的。”
索媸道:“我知道,但我娘只有我一個女兒,她老家雖然同意,卻有點放心不下了。”
冷瑤光急道:“你不怕荔英向五老報告么?一旦五老要將你按門規處置,你娘不是更傷心了!”
索媸道:“這樣吧!咱們先一齊去找我娘,要娘同咱們一道離開。”
冷瑤光無可奈何,只好再背着索媸奔向她居住的天殘石府。
他們奔出未及一半,荔夫人已迎面馳來,索媸急傳音道:“娘,我在這兒。”
荔夫人循聲迎上他們道:“冷少俠?是不是你們闖進聖德堂去了?”
冷瑤光接道:“是的,我對不起前輩……”
荔夫人道:“不要緊,只要沒有當場被捕……”
索媸道:“可是咱們碰到了荔英……”
荔夫人愕然道:“你跟他說話了?”
索媸道:“說過了,咱們還打了一架,被我一腳踢中他的少陽穴……”
荔夫人道:“你們在什麼地方打架的?”
索媸道:“楓林——”
接着,她就將進入聖德堂以後種種經過,向荔夫人和盤托出。
荔夫人驚愕半晌道:“這個禍闖的可大了,從今以後你們將是天殘一派的生死敵,而且……唉……”
索媸面色一變道:“娘,咱們快逃……”
荔夫人長長一嘆道:“自聖德堂傳出警記谷口已由二、三兩老布成百殘大陣,除了肋生雙翅,任誰也難有出谷之能!”
冷瑤光道:“咱們不能坐以待斃,不如由晚輩與媸姑娘雙劍合壁,到谷口試上一試。”
荔夫人面色一沉道:“不行!你們雙劍聯壁,固然不妨一試,但你考慮過它的代價么?唉!你已經是老身的女婿了,老身不能容許你們亂殺本門弟子,也不能讓本門之人對你有半點傷害……”
冷瑤光神一呆,按荔夫人的說法,他與天殘谷是不能兵戎相見的,而且其曲在我,能夠如此,他自然求之不得。
但天殘門下願意放過他么?如是天殘弟子當真將他看做生死之敵,荔夫人能夠力挽狂瀾,讓他安全離去么?
一個上代掌門的未亡人,有沒有這份力量,他不能不有着不安和懷疑。
然而荔夫人不容他提出疑問,僅僅低叱一聲:“走!”轉身一跳,逕沿楓林一側,放步疾馳而去。
在這般情勢之下,冷瑤光別無選擇,他只好跟在荔夫人的身後,向一片龜崖之間狂奔。
約莫頓飯時間,到達一個懸崖之前,荔夫人腳步一停道:“老身尋找藥物,曾經到這片懸崖之下,但因地勢十分險峻,所以沒有遠出查看。不管能不能由此處逃出裕外,總算是個較以安全所在。”
索媸問道:“娘是要我與大哥到崖下避一避風頭?”
荔夫人道:“不,你們尋找出路,立刻離開本谷。”
索媸道:“娘,咱們一起走吧!女兒不能離開娘……”
荔夫人道:“女孩子終歸要嫁人的,你怎能老跟娘呢?跟你大哥去吧!他不會虐待你的。”
索媸道:“我不見了,他們會找你的,娘,咱們一起走吧!”
荔夫人道:“放心吧!媸兒,對你的失蹤,娘自有應付的辦法。何況娘老了,不願再入江湖,你去吧!”
她“咳”了一聲,接道:“這裏有一根枯藤,可以直達崖底,到底後向右走五百三十步,有一個用藤蔓掩着的山洞,洞中有娘當年隨你爹闖江湖帶回來的衣服、銀兩。十九年了,娘總算心機沒有白用。”
索媸鼻頭一酸,眼淚像串珠似的滾了下來,她哽咽着道:“娘,你為什麼不能跟咱們一起走呢?你不是對外面十分嚮往嗎?”
荔夫人道:“我一個瞎老婆子,嚮往有什麼用?而且你爹的墳墓在此地,我不能丟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
索媸道:“我也不能丟下娘,我不走了。”
荔夫人怒叱道:“不聽娘的話就是不孝,何況你不走對擅闖聖德堂之事,娘就無不推託,聽娘的話,走吧……”
人間最為凄慘之事,莫過於生離死別,也只有這種場面,最能扣人心弦,賺人熱淚,現在冷瑤光身陷其境,他的難過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他長長一嘆道:“晚輩有一個想法,不知前輩能否同意。”
荔夫人道:“你有什麼意見?”
冷瑤光道:“這一切都是由晚輩而起,如果晚輩挺身認罪,前輩母女就不必分離了。”
荔夫人毅然道:“你錯了,媸兒離開本谷,老身十年前就已下定了決心,而且你縱然包攬一切,媸兒依然難脫擅闖禁地,出手傷人之罪,更要緊的事,是如此一來,老身母女私通外敵之罪,將百口莫辯了。”
荔夫人之言,使得冷瑤光目瞪口呆,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荔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來日無多,你們用不着顧慮我,走吧!希望你能善待媸兒。”
此時索媸已泣不成聲,她跪於崖邊,抱着荔夫人的腿,孺慕之情,令人難以卒觀。
荔夫人道:“冷瑤光今是你唯一的親人,你要聽他的話。”
索媸道:“我知道,娘。”
荔夫人道:“這懸崖之上,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快走吧!”
於是索媸及冷瑤光向荔夫人拜了三拜,就沿着一條枯騰,墜到一片榛莽取生,幽暗無比的山谷。
到這山谷,他們是安全了,但望着那條迎風飄溢的枯藤,卻令人有着咫尺天涯之感,索媸獃獃地靠着那片絕壁.淚灑衣襟,像一個失魂落魄之人一樣。
冷瑤光牽着她的手道:“這座山谷之中,可能藏有很多野獸、蛇蟲,咱們縱然不能及早出谷,也應該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安身之處。”
索瑤光先是一呆,後來想到天殘谷內鳥獸絕跡,這位天真的姑娘,十餘年來,從未踏出谷中半步,也就不以為怪了。
他“咳”了一聲,道:“野獸是身上長着毛,生有四條腳的東西,他們不會武功,但力大爪尖,有的還會吃人。”
索媸“哦”了一聲道:“原來是這樣的,那蛇、蟲必定也會吃人了?”
冷瑤光道:“蛇蟲會咬人,但深山大林的蛇,蟲多數是有毒的,所以咱們不能不多加小心。”
索媸一嘆道:“想不到天殘谷外,也是這般險惡!”
冷瑤光道:“不要怕,媸兒,咱們有武功,有智慧,任何險惡都會安然度過的。”
他牽着索媸,按荔夫人所示,終於找到了那個山洞,但洞口已被荒草掩蓋,只見到一個小小的窄縫,索媸正想用手去拔,冷瑤光一把拉着她道:“等一等,讓我來。”
他拔出長劍,向掩洞荒草一劍劈去,荒草隨劍四飛,同時竄出一條兇猛無比的金錢豹,像箭一般的逸荒而去。
索媸大吃一驚,一頭鑽到冷瑤光的懷裏,以手摟着他雄壯的胸膛,小身子在不停的顫抖着。
冷瑤光哈哈一笑道:“你做什麼?媸兒。”
索媸道:“我怕嘛!”
冷瑤光道:“咱們要用武力和智慧來面對一切,怕是不能解決問題的,”
索媸抬起螓首,訕訕的道:“是的,大哥。”
冷瑤光笑了笑,挽着她走進山洞,他們在枯枝亂草之中,找到一隻木箱,荔大人說箱裏有衣服,也有銀兩,對他們來來行走江湖,將是一個大的幫助。
以其索媸那份喜悅、笑容一直就沒有收斂過,她看看長衫,瞧瞧披褂,再試試五顏辨認色的長裙,幾乎歡喜得台不上嘴來。
倏地,她一把抓着胸衣,雙手用力一扯,她那件由兩塊布連綴起來的怪裝,已像敗葉般的飄了下來,她對女孩子最珍貴,最神秘的胴體,在一個大男人之前,未作絲毫保留,但她出人意表的動作,卻使冷瑤光大吃一驚。
對珍貴、神秘,而雙極端美好的事物,沒有人不願意多看兩眼的,何況,對男性的誘惑是那麼強大!
然而,冷瑤光卻只是匆匆一看,便已收回目光,道:“媸兒,你作什麼?”
索媸道:“我要換衣服呀,你看穿那一件較好?”
冷瑤光道:“你不該這樣的……”
索媸一怔道:“為什麼?這不是我娘留給我的么?”
冷瑤光道:“是你娘留給你穿的,但女孩子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脫衣服,要嘛人家就會……咳!說你不懂禮貌了。”
索媸道:“你是我的大哥也不行么?”
冷瑤光道:“我自然不會怪你,但你應該養成良好的習慣。”
索媸道:“對不起,大哥,我以後再也不會當著別人的面脫衣服了。”
冷瑤光道:“你去撿一件吧,我到外面去瞧瞧。”
他轉身出洞外,緩緩吁出一口長氣,良久,洞中傳來一甜嬌呼道:“大哥快來……”
冷瑤光不知道索媸發生了什麼問題,足尖一點,便已彈身入洞,入目光向她一看,竟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索媸身上穿上了一件短衫,下面着的一件紅色長裙,當真是佛要金裝,人要衣裝,她這一改扮,不僅令人耳目一新,而且搖曳生姿,顯出她那絕俗的風華。
冷瑤光笑的自然不是這些,而那短衫長裙之上出現了一些令人不得不笑的裂痕。
肩上裂開一條縫隙,右胸現出一個大洞,酥肩菽乳,都像關不住的春光,一齊露了出來。
她下面穿的曳地長裙卻大大小小破了幾十個窟窿裙腰與裙身幾乎脫了節,柳腰豐臀,也露於布片之外。
冷瑤光這一笑,更使她慌了手腳,她想用手遮蓋,但以破處太多,不知從何蓋起。最後一跺腳道:“你欺負我,我要告訴我娘去。”
冷瑤光面色一整,握着她的玉腕道:“對不起,媸兒,我不是有心的。”
索媸沉默半昨道:“這些衣服都破了,你看怎麼辦呢?”
冷瑤光道:“山洞中濕氣很大,一放十多年,那有不壞之理?不過,這算不了什麼,咱們有銀子,待出山後再買吧!”
索媸無可奈何,只好穿上她原來的服裝,好在木箱中金銀不少,盛金銀的蛟皮襄並未損壞,否則問題就更多了。
紅日西斜,寒氣侵肌,他們這一耽擱,暮色已經罩了這座山谷,冷瑤光決定不走了,他用石那個堵着洞口,兩人依偎着度過一宵。翌晨,他們攜着銀兩,走出山洞,去尋找出谷之路,沿途披荊斬棘,費了不少手腳,在日落之前,終於翻上了一座山頂。
但縱目四望,見到的是群山起伏,無邊無際,似乎除了山,天地間別無他物。
索媸黛眉一皺道:“除了山還是山,看來咱們只怕一輩子也走不了去了!”
冷瑤光道:“不會的,咱們向著南方走,一定會到達中原的。”
索媸道:“中原就是洛陽么?”
冷瑤光道:“古時以周代王室及漢族諸侯封地,稱為中,現在除了邊疆都是中原,洛陽只是中原的一個城市而已。”
索媸道:“中原一定比我們的天殘谷還要大了,但不知有沒有野獸、蛇、蟲?”
冷瑤光知道一時之間難以說,只是漫應道:“有人居住之處,很少有野獸、蛇、蟲的。”一頓接道:“媸兒,咱們是安全的離開天殘谷了。”
索媸道:“是呀,但不知道五老還要不要找咱們?”
冷瑤光道:“海闊天空,世間如此之大,他們縱然要找也不是一件容易之事,不過……”
索媸道:“不過怎樣?”
冷瑤光道:“我對那谷口輪跡,以及楓林邊的凹痕,依然難以忘懷。”
索媸道:“谷口輪跡,實在難以理解,到於楓林邊的凹痕,我倒有一個解釋。”
冷瑤光“啊”了一聲道:“你說,那是什麼?”
索媸道:“那凹痕中仍一條,而且窄又淺,就我看,那是谷中同門在練習武功之時所留的。”
冷瑤光道:“練習什麼武功,會在地上留下凹痕?”
索媸道:“本派武功以雲笈以施展,故將一峰所學,全部融會於雲笈七笈杖法之中。此項威力絕倫的杖法,練習起來十分不易,初之人,常會手不應心,在地面劃上一下,是極為常見之事。”
冷瑤光道:“原來如此,你何不早說?”
索媸道:“早說有什麼用,不到聖德堂瞧瞧,你會死心么?”
冷瑤光不安的道:“這都是我害了你……”
索媸道:“事到如今,還說這些做什麼?嗨!大哥,你聞聞,這是什麼味道?”
冷瑤光用力嗅了一下,發覺由身側樹林之內,飄來一股淡淡的肉香,因而精神一振道:“是肉香,必是有人抓着野獸用火烤來吃。走,咱們去瞧瞧。”
索媸道:“野獸還能烤來吃么?”
冷瑤光道:“當然可以,只怕比你們的簞兒粥還要好吃一點。”
他們跟着香味找到一塊大石之前,果然見到一堆熊熊烈火之上,架着一隻重約二十餘斤的山豬,火堆之旁,蹲着一個身着長衫,頭戴風帽,臉上堆着厚厚肥肉的中年商人模樣的人物。
此時,他們相隔不足十丈,肉香四溢,惹得冷瑤光饞涎欲滴,他牽着索媸,踏前幾步道:“兄台請了?”
“什麼事?”
那人的語氣不僅冷冰冰的,連頭也沒有抬動一下,似乎他早已知道來了外人,而任是何等之人,他也不屑正眼一顧似的。
冷瑤光仍和聲道:“咱們誤入荒山,數日未曾飲食……”
“嗯……”
“兄台那山豬之肉,數量頗多……”
“嗯……”
“兄台一人,只怕食用不完……”
那人猛一抬頭,怒叱一聲道:“你有完沒完?我食用不完關你什麼事?”
他這一抬頭,冷瑤光才看清他的長相,縱然以腦滿腸肥四字,也無法涵蓋他那副尊容。
低眉細眼,朝天小鼻,加上一張小小的薄唇,全部嵌在一堆肥肉之中,說話之時,肥肉在上上下下不停的抖動,也許他不覺得怎樣,但瞧看之人。卻感到難過已極。
冷瑤光雙目一垂道:“兄台說的是,咱們不過想……咳,咳,與兄台打個商量。”
“你是想嘴上抹石灰,白吃?嘿嘿……閣下不妨到江湖上訪一訪。看文某是怎樣的一號人物!”
冷瑤光一怔道:“原來是斷路財神文前輩,冷某失敬了。”
此人貪財好貨,積財如山,雖然富甲一方,仍難改他貪財的本性,而且只要被他發現某人擁有財物,必然千方百計,弄得別人生路斷絕而後已。冷瑤光知道他是斷路財神,連飢餓也忘到九霄雲外去。那知索媸卻接口道:“咱們有銀子,不會白吃你的。”
斷路財神精神大振,雙眼一眯,向冷瑤光手上的蛟皮袋深深瞧了一眼,然後縱聲狂笑道:“小姑娘快人快語,來,你先嘗一點,品評一下文某燒烤的絕招。”
索媸道:“大哥,你去嘗嘗……”
冷瑤光搖頭道:“我不想嘗了。咱們走吧!”
索媸愕然道:“你不是餓了么?咱們銀了這麼多,換一點吃吃有什麼要緊?”
斷路財神道:“說的是,錢財是身外之物,小兄弟何必跟自己的肚皮過不去!”
冷瑤光冷哼了一聲道:“閣下既然這般說法,咱們倒不得不談談這項交易了。”
斷路財神道:“文某向來童叟無欺,絕不人佔小兄弟你的便宜的,不過本山百里之中內難以找到一個人跡。你們縱能獵得野獸,沒有火種也是白費,這些……咳,我只是提醒你一點兒。”
冷瑤光道:“謝謝好意,那麼兄台就開一個價吧!”
斷路財神對冷瑤光不稱他前輩並不以為忤,只是嘻嘻一笑道:“你們兩人要飽餐一頓,少了五斤只怕不成,這樣吧!咱們相逢也是有緣,五斤山豬肉換你那隻蛟皮袋吧!”
一隻蛟皮袋,是他們全部所有,斷路財神的兇狠,果然人如其名。
索媸第一個不肯答允,她還要買衣服呢!全部換了豬肉,她不是沒有指望了!
估不到冷瑤光,卻微微一笑道:“好的,咱們算是成交了。但兄台是成了名的人物,總得讓在下佔個先着。”
斷路財神道:“可以,你要如何佔先?說吧!”
冷瑤光道:“兄台先將五斤豬肉交給咱們,在下再交給兄台這隻皮袋。”
斷路財神聲:“好”伸指一劃,像切豆腐一般的割下一截後腿,用手掂了一掂,交給冷瑤光道:“最少有五斤二兩,又讓你們佔了便宜了。”
冷瑤光摘下幾片樹葉包着腿肉,然後交給索媸,再將蛟皮袋中的金銀傾倒胸衣之內,緊了一緊腰帶,順手一抖,將蛟皮袋擲給斷路財神道:“咱們兩不相欠,再見了。”
斷路財神抓着那隻空袋,勃然大怒道:“姓冷的,你是找碴來了!”
冷瑤光道:“咱們是按約定交易,閣下何出此言?”
斷路財神嘿嘿一陣冷笑道:“放下你懷中的金銀,咱們萬事皆休,否則……嘿嘿,文某要叫你來時有路,去時無門!”
冷瑤光心知碰到這位斷路財神,絕不是言語所能解決的,因而拔出肩頭長劍,冷冷道:“要在下懷中的金銀不難,閣下先要亮個三招兩式,讓咱們瞧瞧。”
斷路財神怒哼一聲道:“好吧!文某超度你就是。”
他語言甫落,雙袖一抖,兩點銀芒像流星划空一般,逕向冷瑤光當胸奔來。
冷瑤光健腕一振,長劍湧起兩股晶芒,迎向斷路財神的自光,劍氣嘶風如吼,去勢強勁已極。
但斷路財神一吐即收,身形斜踏,雙袖再抖,銀芒像兩條有靈性的神龍,騰挪閃擊,快速得令人難以捉摸。冷瑤光使盡渾身解數,才勉強維持不敗之局。索媸在一旁看得大吃了驚,她一聲嬌叱,攛劍撲了上來。天殘谷武功詭異,出手攻敵的招式,全都狠毒無比,斷路財神雖是一個成名人物,碰上他們雙劍聯壁,絕難對付得好去。但索媸一劍揮出,那陰森森的劍氣,竟直奔冷瑤光的后心。
冷瑤光作夢也想不到索媸會向自己下手的。如非反應夠快,這一劍那裏還有活命!
斷路財神也為之神色一呆,當他看到冷瑤光那副狼狽之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得很,小妞兒,再上來一劍。”
索媸剛才一劍揮出,分明是劈向斷路財神的,為什麼會轉到的后心,她自己也大惑不解了。
可是這一急,當真非同小可,她一聲驚呼,道:“大哥,我不是有意的……”
冷瑤光也不相信她是有意的,但天殘谷中那些皆盲之人單憑聽風辨位,也能準確無比,索媸還有六成視力,並已去掉蒙眼的黑紗,如果說她還趕不上一個全盲之人,實在難以令人置信。
因此,冷瑤光淡淡道:“我不怪你,不過這位斷路財神是一個惡人,他想搶光咱們的錢,還在挑拔是非,你去宰了他吧!”
索媸道:“好的,我這就去宰他,你替我看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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