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個女人
朱爭萬萬沒想到會在方家堡這麼個僻靜的小鎮子裏碰到南天仙。
更使他吃驚的是南斗不在,只有南天仙一人在此。
南天仙看見他,眼睛一亮,一蹦就蹦了過來,拉住了朱爭的手,喜笑顏開:"朱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阿丑冷冷哼了一聲,不滿地瞅着南天仙美麗的小手,很有些吃醋的味道。
"喲,這個人是誰?"南天仙吃驚地看着阿丑,好像很有些怕她。
又丑又惡又潑如阿丑的女人,天下也實在很少有人不怕。
朱爭尷尬地撓撓頭,不知如何介紹好。
將一個極丑的女人和一個極美的女人拉到一塊,介紹彼此,對一個男人來說,實在是有些不好開口。
阿丑冷笑:"我叫阿丑,是你親親的朱大哥的好朋友。"
南天仙的臉一下紅透了,小手忙不迭地收了回去,好像被火燙了一般。
朱爭狠狠瞪了阿丑一眼,轉頭笑眯眯地對南天仙道:
"你怎麼也在這裏?南老爺子呢?"
南天仙忽閃着大眼睛,努力不朝他看,聲音也一下低多了:"我爹……他沒來……"
朱爭奇怪地問道:"你一個人來這裏幹什麼?"南天仙的頭更低,臉更紅,嘴唇咬得緊緊的。
阿丑冷笑:"你這個問題問得真傻。人家的未婚夫就住在方家堡,她來這裏能幹什麼?"
南天仙和朱爭同時大吃一驚。
南天仙的驚詫之中兼有疑惑:"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朱爭的驚訝里更多的卻是惆悵和醋意:"哦——"阿丑撇撇嘴:"這世上的事,我不曉得的實在太少了。
你未婚夫就是方家堡的少堡主,名叫方少雄,對不對?"朱爭的臉一下白了:"方少雄?哪個方少雄?"阿丑冷笑:"你的記性真好!就是那個合夥想殺你,又被你一腳端在臉上的方少雄啊!"
朱爭一下僵住了。
天下實在太小了。
南天仙好看的臉兒也扭曲了:"少雄……他是被你……被你打傷的?"
朱爭機械地點了點頭,刻板地回答:"是。"
南天仙傷心地瞪大了眼睛,尖叫道:"我不信,我不信!"
她突然轉身,飛也似地跑開了,一路上嗚咽之聲不絕。
朱爭嘆息地看着她遠去,心裏充滿了悲傷和酸苦。
朋友的親人,如果成了你的敵人,被你殺了或是打了,你又該如何面對朋友的眼睛呢?
朱爭突然有些痛恨打架了。
阿丑偏偏不識好歹地點化他:"方少雄上次被你一腳端在臉上,變成了一個醜八怪。南天仙一定已經討厭他,看不上他了。你看她今天見了你是那麼親熱。我看她是看上你了。"
朱爭慢慢側頭,眼裏凶光直閃,牙齒咬得吱吱響。
"天下只有你一個人是最最醜惡的,因為你不僅臉丑,心更丑!"
阿丑一怔,旋即笑了:"你被我說中了心思,所以才會氣成這樣。你現在是不是很後悔,不該傷了南天仙的芳心?"
朱爭冷笑:"你帶我到這裏來之前,想必就已知道南天仙在這裏的,是吧?你是想故意氣我,出我的丑,丟我的臉,讓老子下不了台,是吧?老子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你,值得你這麼恨我?難道非要老子死在你面前你才高興嗎?"
阿丑被他惡毒的話弄得有些失措:"你……你這是什麼話?"
朱爭忽地址開衣裳,拍拍胸脯,大聲喊道:"你要殺老子就動手,痛痛快快給老子一刀。別這麼軟刀子殺人不見血的!"
阿丑吃驚地退了好幾步:"誰說我要殺你?"
朱爭往前逼進:"求求你,給老子一刀,透心涼。省了你以後再費心機想法子害老子!"
阿丑怒道:"你活得不耐煩啦?老娘才不稀罕殺你呢!
想死還不容易,這兒有塊大石頭,拿腦袋往上撞好了,沒人會拉你!"
朱爭站住:"真不肯殺我?”
阿丑氣極敗壞:"我要殺你,幹嗎從河裏把你撈上來?"
朱爭大聲道:"那好,你走,別跟我一起!"
阿丑也大聲道:"就不走!"
朱爭又迫上來:"不走就賞我一刀!未來來,容易得很,我保證不躲。"
正在僵持不下的時候,旁邊有個女人清脆地笑了起來。
朱爭和阿丑的怒火頓時都轉向了她。
那個女人早已轉身飛跑,眼瞅着就快跑進一片樹林裏去了。
朱爭和阿丑大怒上馬,追了過去。
阿丑叫道:"是桑笑!"
朱爭一驚:"你認識桑笑?"
阿丑打馬飛奔,不再理他。
追了許久,桑笑才被兩人追上。
她的輕功和耐力居然相當不錯。
桑笑依着一棵老槐樹,嫵媚地微笑着,看着兩人氣沖沖地下馬,氣沖沖地走過來。
朱爭瞪眼:"你剛才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桑笑抿着嘴兒,風情無限地瞟着他,俏笑道:"當然好笑了。你想不想聽聽我發笑的原因?"
朱爭道:"好,你說,你說。反正我不怕你跑上天去。"
桑笑的纖腰微微扭了扭,淺笑道:"你們當時已經忘了自己置身於何處了。那是方家堡,方少雄被人破了相,方家堡的會放過你們?雖然那個美麗的小姑娘未必會泄露她的'朱大哥'的行藏,你們再多吵一會也會自己露餡。
方家堡內好手雖不是很多,但一擁而上,只怕你們也難招架。即便招架得住,也必定會更傷南天仙的心,對不對?
……此其一。”
朱爭已經忍不住點了四五下頭,聽到"此其一"三個字,不由一怔:"還有什麼?”
桑笑俏皮地瞅瞅阿丑,媚聲道:'我笑你是個大傻爪。"
朱爭的拳頭又捏緊了:"老子怎麼是傻瓜?還是大傻瓜?"
桑笑嘆了口氣,無限幽怨地道:"人家是看上你了,你竟然還不懂。你木是大傻瓜又是什麼呢?"
朱爭一呆:"看上我了?誰看上我了?你?"
桑笑一指阿丑:“是她。"
朱爭嚇得一激凌,轉頭看看阿丑,看見她又丑又黑的面孔,不由心裏發毛。
朱爭反駁:"我不相信。"
桑笑苦笑:"蠢才!蠢才!她若不是看上你了,又怎會死纏着你不走?"
阿丑很鎮定地點點頭:"不錯。我是很醜,但還沒有丑到利用色相殺人的地步!我喜歡朱爭,我是看上他了,這又有什麼可奇怪的?"
桑笑格格嬌笑起來,笑得花枝亂顫:"阿喲,你們聽聽,這像什麼話?殺不殺人,用什麼辦法殺人跟相貌美又有什麼關係?我說的美和丑不是指的心靈呀。你這麼丑的女人,誰會要你?我告訴你,利用色相,是女人天生的權利和本領。只可惜你是享受不到這種權利了,男人見了你都會嚇跑。唉,我真替你傷心啊!"
朱爭心裏直長草:"老天,這丑婆娘真的看上我了?"這可是個天大的麻煩事。
打死朱爭,他也不願娶這麼丑的老婆。
可他又打不過阿丑,連躲都躲不掉。
阿丑卻好像已經吃定未爭了:"用不着你替我傷心。
朱爭會娶我的,但他絕對不會娶你。"
桑笑笑彎了腰:"我也不想嫁他這麼個二百五,毛手毛腳的,一點也不曉得體貼女人。但我也絕不相信他會娶你這個醜八怪。"
朱爭咧咧嘴,苦笑一下,站到一邊去了。
他可不願趟這渾水。
阿丑卻偏偏又走到他身邊,笑着對桑笑道:"我們可以打個賭。"
桑笑笑得簡直喘不過氣來了:"他若娶你,那才叫天大的笑話。怎麼賭,都是我贏定了!"
阿丑卻很嚴肅認真:"天大的笑話,有時候也會是大實話。"
桑笑道:"怎麼個賭法?賭注是什麼?"
阿丑道:"賭法由我定,賭注由你定。"
桑笑想了半晌,才笑道:"若是我勝了,請你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若是我輸了,隨你處置。這是不是比較公平?"
"不許反悔?”阿丑目光炯炯地瞪着桑笑。
桑笑伸出玉手:"擊掌為誓。"
兩人正兒八經地擊掌,朱爭在一邊愁眉苦臉地看熱鬧。
阿丑昂首道:"好,若是我勝了,你就得在三天之內,找一個好丈夫出嫁出去,從此不再當刺客。"
桑笑呆住,旋即失笑:"也好,反正你是勝不了我的。
賭法呢?"
朱爭心裏好笑:"天下哪有這麼賭的,還沒定怎麼賭,先把賭注壓上了。"
正想着,聽見阿丑叫他:"朱爭,你過來。"
朱爭瞪眼:"幹嗎?你們打你們的賭,跟老子又有什麼關係?"
阿丑蠻不講理地揚起巴掌:"你過來不過來?"朱爭憋着一肚子氣,慢吞吞地走到兩人中間,不滿地低聲道:"你們少拿老子尋開心!"
桑笑的眼波媚媚地飛了過來,讓他忍不住想起了上次的銷魂滋味,臉一下紅了。
阿丑醋意濃濃地哼了一聲,對桑笑道:"咱倆各對朱爭說一句話,他跟誰走,誰就算贏。"
桑笑一下不笑了,閉目沉思起來。
阿丑冷笑:"怎麼,不敢賭、'
桑笑睜開眼睛,笑了:"我建議這句話只能限於三個字,如何?"
阿丑想也沒想,一口就答應了。
朱爭苦笑:"別說三個字,就是你們不停地說三天,也休想老子跟你們走。"
桑笑想了想,對阿丑道:"賭法是你定的,你先說。"阿丑搖頭:"這樣不公平,后說的人總是佔便宜。咱們還是都寫在紙條上交給朱爭,由他定好了。"兩個紙條,轉眼間就寫好了。
阿丑用的是白紙,桑笑用的是紅紙。
紙條被認認真真地折好,同時交給朱爭。
朱爭卻兩手抱胸,閉目打呼嚕。
阿丑氣極,一巴掌哨了過去:"快看紙條。"
朱爭睜開眼,接過紙條往地上一扔,狠狠踏了幾腳:
"看,看個屁!"
阿丑尖叫道:"你又想找打?"
朱爭滿不在乎地雙手抱胸,斜着眼睛看她:"我早想讓你給老子一刀快活的。"
阿丑氣得說不出話來。
桑笑微笑着嘆了口氣,慢慢走到朱爭身邊附在他耳邊,用輕快柔媚的聲音說出了三個字:"紅芋種"。
朱爭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臉也一下變得煞白。
桑笑得意地媚笑着,滿意地看着自己的話在朱爭身上起的作用。
朱爭急促地轉向桑笑,正欲開口說話,桑笑已經笑眯眯地對阿丑道:"該你了,醜丫頭。"
阿丑好像很有些遲疑,也有些失望,低着頭沒有出聲。
桑笑嘆了口氣,拍拍朱爭的肩膀,"跟我走吧,二百五。不過,醜丫頭,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了。"阿丑倏地抬起頭,冷冷地盯着朱爭,慢慢說了三個宇,三個很奇怪的字:"野王旗"。
朱爭瞪大了眼睛,嘴巴也合不攏了,好像遭了雷打一樣,獃獃地看着阿丑。
阿丑低下頭,轉身跳上馬背,絕塵而去。
朱爭暮地一聲大喝,一陣風地上了馬,拍馬追了上去。
桑笑怔怔地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遠處,忍不住苦笑一聲:"野王旗"?
野王旗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