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初顯神功揚武威
這時郝元浩的臉色,已變得異常陰沉神秘,欲言不語的看着杜萊江。
杜萊江用驚詫的聲音問道:“賢弟怎麼不往下講啊?”
郝元浩雙手伏在桌上,低低說道:“我當時心想,這姓祈的如是路過,應該在滬州打尖以後,往下趕路才是,既然住了下來,必有所為。而且聽他向店小二打聽此地的風景,顯見以後,他對滬州並不熟悉,如說尋親訪友,何必又大白天關了房門睡覺?這不顯着太蹊蹺了嗎?”
杜萊江接口說道:“確有可疑,真得仔細搜一搜根才好。”
郝元浩又道:“我的話還沒有完。傍晚時分遇到一個雁盪來的朋友,說是‘浙南三凶’前兩個月栽了個大跟頭,有個姓祈的少年找上門去,指名要會‘二凶’‘千手淫魔’徐影,言語不甚好聽,他們老三出了名的橫,那受得了這個,出手一拳,打在姓祈的少年身上竟似沒事人一般。這還不奇,那‘千手淫魔’酒色過度,正不知害了什麼病躺的床上,姓祈的少年久等不來,竟自闖進內室,十幾號人攔他不住,一把將‘千手淫魔’從床上抓了起來一看,卻又跟人賠不是,說是看錯了!”
杜萊江愕然問道:“看錯了什麼?”
郝元浩低沉的說道:“‘千手淫魔’徐影此人,我會過,他跟莊主臉上一樣,眼角也有一塊青痣!”
此言一出,頓見杜萊江渾身抖動了一下。
祈煥藝來意被人識破,心下也是一驚,足間不自覺的發出輕響。
杜萊江又是一驚,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郝元浩兩眼動也不動,直瞪着窗外。
祈煥藝熱血翻湧,思緒如潮,幾番想闖了進去,制服杜萊江,問明一切,一掌了帳,總是終了又忍。
因為:第一、報仇要堂堂正正。第二、要探明母親的下落。一想到母親受辱,心裏真有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般的難過。
當下,祈煥藝一想時間不早,還是去尋親要緊。無奈院裏沉沉,摸到天色微明,也不知道他母親究竟是否在這杜園之內?
回到萬源客棧,祈煥藝睡了一大覺,養足精神,起身時已是晌午時分,漱洗用飯,札束停當,身背“青霜”寶劍,店小二將那匹銀駒牽出槽頭,放在店門口。
祈煥藝正待扳鞍上馬,忽然上來一人,抱拳問道:“尊駕貴姓?”
祈煥藝將伸到馬鐙上的腳尖縮了回來,打量那人,三十齣頭年紀,長身玉立,鼻直口方,儀容甚是黃偉,便反問道:“尊駕又是何人?”
那人道:“在下南鄭大元鏢局孫仲武。”
祈煥藝“啊”一聲,又驚又喜的說道:“原來是外二哥,我是藝兒。”孫仲武一聽,兩手一張,大笑着抱住祈煥藝的身子,說道:“好兄弟,想不到在這裏跟你相會。”
原來兩人平時都昕侯老俠提到過,可說神交已久,孫仲武此時已是大元鏢局的總鏢斗,也是侯老俠的記名弟子,武藝大昔比。因路過滬州打尖,識得此馬,曾隨侯老俠至開封揚家作客見過,故而,上前動問。想不到竟是企慕已久的藝兒,當下又問道:“兄弟現在要到何處?”
祈煥藝答道:“去找‘佛心青獅’杜萊江,他跟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孫仲武驚訝道:“殺害令尊的,竟會是他?”
祈煥藝恨聲說道:“一點不錯,待我料理了這事,再與孫二哥早敘。這次路過南鄭,因家仇在身,來不及去看孫二哥,實在抱歉。”
孫仲武忙道:“好說,好說。我現在就陪兄弟去找杜萊江!”
祈煥藝沉吟了一下,說道:“孫二哥盛意,我不敢不領,不過血海深仇,我非手刃仇人,不足以泄憤雪恥,所以求孫二哥千萬不必出手!”
孫仲武道:“這個自然!”
兩人上了坐騎,邊談邊行,一出西門,放馬疾馳,片刻間,杜園在望。
白天看這“五福庄”杜園,勢派又是不同,背倚忠山,左環清溪,石獅雙踞中拱衛着高大門樓,門外一片廣場,青石鋪地,向右接出一條甬路,直通大道。
庄前,八個壯漢,一色青布料襟小褂,雁翅排列,見祈、孫二人來到,一齊垂手肅立,極有禮貌。
祈煥藝、孫仲武相繼下馬,這時另有一個管事模樣的上求請安道:“兩位爺台,駕臨小庄,不勝榮幸之至。”
說著,上來牽過孫仲武的紅馬,交與從人。祈煥藝卻將自己的白馬輕拍一掌,四蹄得得,自到樹下,一面對那管事的人說道:“我這匹馬脾性不好,你們少去碰它!”
管事的喏喏連聲答道:“是,是,請教兩位爺台尊姓上名。”
孫仲武答道:“在下南鄭孫仲武。”
管事的滿面堆笑道:“啊,原來是孫總鏢頭駕到。這位小爺呢?”
祈煥藝冷冷答道:“請你家莊主出來,見面自知。”
管事的低聲陪笑道:“總得請小爺賞示尊姓,才好通報。”
祈煥藝冷笑道:“既然你一定要問,我告訴你就是!”
說完,一抖手往上飛去一溜黑雨,管事的抬頭一看,嚇得目瞪口呆,孫仲武亦是滿臉驚詫之色。
就這時,庄門內急步出來一人,五短身材,獅鼻海口,手拈一雙鐵丸,祈煥藝識得,正是那“混元掌”郝天浩。
郝天浩與孫仲武曾經見過,當下整整衣襟,抱拳笑道:“稀客,稀客,仲武兄一向可好,這位想是令友,拜煩引見。”
孫仲武極其躊躇滿志的向上一指。
只見那方上刻“五福庄”的大白石匾額上,已被祈煥藝用比“滿天花雨”還高明的“打字鐵蓮子”,整整齊齊打出一個“祈”字!
郝天浩一見,臉色大變。少時才凜然說道:“原來祈小俠竟是‘七妙居士’孫老前輩門下,在下引路,替杜莊主敬迓貴客。”
說罷,首先進庄,祈煥藝、孫仲武緩步跟在後面,登階進屋,只見七開間的大廳之內,原有七人,一齊起身相迎。
這七人中,年紀較大的四個,“鷹爪韋護”楊元石、“七步奪命”秦斯、“霹靂金剛”龐世同,祈煥藝昨夜已經朝過相,另一人也是“杜園七客”之一,“開道神”陳百剛。
年輕的三人是杜萊江的徒弟,“小青獅”劉琪、“粉面靈猿”池中龍、“弱水蚊”藍日祥。
郝天浩一到廳上就大聲說道:“各位老弟,我來引見,這位是南鄭大元鏢局的孫總鏢頭,這位是廬山五老峰‘七妙居士’孫老前輩門下祈小俠。”
眾人初時含笑靜聽,及至一聽到祈煥藝是孫寒冰門下,均是神色突地一凜,紛紛作出戒備之態。
祈煥藝昂然無絲毫畏懍之色,朗聲說道:“‘七妙居士’孫老前輩,在下以師叔相稱,家師何人,不必奉告。在下與號稱‘佛心青獅’的杜萊江,有一段私事,必得料理清楚,就請杜萊江出面答話。”
杜萊江的大徒弟“小青獅”劉琪,一聽這話大怒,方要答言,郝元浩已自搖手止住,轉臉說道:“祈小俠要會杜莊主,不知有何見教?在下郝天浩,多蒙杜莊主視如手足,祈小俠來意如何?請明白告知,在下還可擔待。”
祈煥藝冷笑道:“我的來意,你豈不知?要說擔待的話,我要杜萊江的腦袋,你也割捨得下嗎?”
此言一出,杜萊江的三個徒弟,立時就要卸去長衣,上前動手。就這時,聽得屏風背後有人喝道:“小孩子家,不得無禮。”
接着是一陣聲震屋瓦的大笑,說道:“杜萊江的腦袋,自己可以作主,只要這朋友值得交,要我的腦袋,有何不可?”
笑說聲中,屏風后出來一個年約五旬的老者,紅面無須,雙鬢半白,眼角上一塊黑痣,目光慈祥,真如一尊羅漢一般。
祈煥藝仇人相見,眼中要噴出火來,但眼前這杜萊江與記憶中的仇人面相印證,似像不像,一時愣在那裏,說不出話來。
杜萊江神態自若的抱拳說道:“這位想必是祈小俠了!到底何事得罪閣下?要杜某的腦袋,當著這些好朋友,請說個明白,果然其曲在我,不勞小俠動手,我杜某自己割下腦袋奉贈。”
祈煥藝厲聲喝道:“你裝糊塗沒用!十年之前,潼關道上,殺父辱母之仇,這筆帳,今朝你用血來還吧!”
杜萊江愕然半晌,向眾人說道:“列位看這事奇與不奇?我杜某一生好客,以義氣自許,冤讎不敢多結,朋友不敢少交,哪知今天竟有人找上門來,無緣無故賴我有殺父辱母之仇,好客好出這麼一件大天白日的冤枉,這不是教心狠手辣的黑道朋友,笑掉了大牙?”
祈煥藝懷疑自己弄錯了。
杜萊江轉臉向祈煥藝又道:“你說我跟你有殺父之仇,到底我與令尊因何結怨?如何下手殺害令尊?有何見證?杜某請教!”
祈煥藝冷笑道:“是我親眼得見。”
杜萊江微微冷笑道:“你說親眼得見,我說影兒也沒有的事,豈不是爭不出一個結果來?既說還有辱母之仇,何不把令堂請來指認。”
祈煥藝接口叫道:“我正要問你,你把我母親藏在何處?”
杜萊江哈哈大笑道:“聽這位老弟所言,莫非疑心令堂就在我這五福庄中?杜某草野不文,自問長處,一是愛朋友,一是不二色,平生不置姬妾,更莫論羞辱他人婦女,五福莊上沒有見不得外人的處所,老弟儘管搜查,再要不信,不妨廣托朋友,四面打聽,如果杜某置有外室,我就姓老弟的姓如何?”
祈煥藝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作聲不得。父仇難報,生母被辱而不知存亡下落,兼且話落把柄,事無證據,真是進退兩難,一顆心如刀割碎刮般悲痛難忍。
孫仲武見此僵局,不得不挺身而出,因路中聽祈煥藝約略談過前後情形,故踏出一步,拱手說道:“請問杜莊主,可曾到過開封?”
杜萊江回了一禮,問旁人道:“此位何人?”
郝元浩答道:“南鄭大元鏢局的孫總鏢頭,也是祈小俠的朋友。”
杜萊江道:“幸會,幸會。孫兄提到開封,大都名邑,水陸要衝,杜某到過數次。”
孫仲武道:“這就是了,敝友在開封有幾位親友,曾見過杜莊主,邀請到此,三面六對一問,自然就可明白。萬一誤認,自然要向杜莊主有個交代,想杜莊主仁義參天,交遊四海,敝友的血海深仇,應向何人着落,那時還得拜託杜莊主指點一條明路。”
孫仲武這番話,明是不亢不卑,而且留下後路,措詞甚巧,但暗地裏祈煥藝欺上門來,沒有片言隻字的交代,就此揚長而去,也未免欺人太甚。
因而不要說楊元石、劉琪等人準備動手,就是孫仲武自己也在暗暗戒備。
誰知杜萊江的涵養,真箇爐火純青,聞言欣然笑道:“如此甚好,杜某在一月之內,敬候大駕。祈小俠倒是血性男兒,等把這場誤會弄清楚了,咱們還得好好交一交。”
這一說,倒說得祈煥藝暗暗慚愧,深悔魯莽,昨晚應該看清真正面目,就不會有今天這場尷尬。
當下,杜萊江送出門來,郝天浩悄悄拉他一把,往上一指,杜來江眼朝上看,方要說話,孫仲武已自發覺,說道:“敝友一時情急,望杜莊主不必認真,這幾粒鐵蓮子待我取了下來。”
說話之間,身影一抖,兩手往那白石匾額上一抹,已自施展“九指神偷”侯陵嫡傳的“空空手”,將那打成“祈”字的鐵蓮子,收在手中。
杜萊江贊道:“這一打一收,都是罕見手法,杜某佩服之至。”
杜萊江的首徒“小青獅”劉琪原有拼出命去為師門雪恥的打算,看孫仲武臨走露了這一手,也只得強忍怒氣,恨在心裏。
祈煥藝一路回城,心情異常沮喪,空有一身絕藝,竟不知如何才能報此深仇大恨,想到傷心之處,淚水盈眶。
走不多遠,遙見一匹青驄馬,馬上一團綠影,如飛而至,轉眼交臂而過,祈、孫兩人均有心事,也未注意。
那團綠影過去以後,忽又聽得身後蹄聲急遽,一條鶯啼嚦嚦的嗓子叫道:“喂,姓祈的站住!”
祈、孫二人圈回馬來,那協和綠影已自撲到。祈煥藝脫口叫道:“哦,是你!”
這人正是杜萊江的獨生女兒,以五福庄牌贈與祈煥藝的杜采頻,一身行裝,這時粉臉通紅的舉起鞭梢,指着祈煥藝罵道:“你這混帳小子,好端端來向我父親尋什麼仇?”
孫仲武怕又節外生枝,鬧出事故,趕緊攔住前面說道:“一場誤會,已經解釋清楚,姑娘請回吧!”
杜采頻靈活的眼珠骨碌碌轉了兩下,似嗔非嗔的埋怨道:“誤會?你在鬧什麼玄虛?耽誤了我的工夫。”
說罷,向祈煥藝慢慢的白了一眼,帶轉馬頭,往五福庄而走。
又走了一段路,祈煥藝忽然大叫道:“孫二哥,是他!”
孫仲武詫異道:“他是誰?”
祈煥藝道:“還有誰?杜萊江一點不假,是我殺父的仇人。孫二哥,你想,這明擺着杜萊江昨天弄清我的來意之後,特意把他女兒從什麼地方叫回來,如果他自己都不知道我來幹什麼?為何他女兒又曉得我來尋仇?”
孫仲武猛勒馬頭,從鞍上站立起來,說道:“對極了!”他的想法是:杜萊江即使知道祈煥藝來找他的麻煩,也還有很多應付方法,不致於嚴重到要把女兒找回來,這必是已料到有一陣生死搏鬥,叫他女兒回來,不是幫忙一起動手,就是替他收屍。
且說,“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江湖上重的是字號,祈煥藝找上門去用暗器動他“五福庄”的牌匾,跟鏢行里有人撥鏢旗一樣,乃是奇恥大辱,而且還大嗎一通,杜萊江竟能忍得下去,這也未免太出乎學理之外。
兩人這一琢磨,立刻翻馬重回五福庄。
這裏五福莊上,後院精舍之中,杜萊江正在無聲飲泣。
原來杜萊江確為祈煥藝記憶中的仇人,知道善者不來,來者不狀況,偌大基業,眼看有煙消火滅之厄,因而約略將經過告訴赫天浩,向他求計避仇。
赫天浩教他將青痣染黑,來個硬不承認,好在時隔多年,容顏已改,祈家孩子彼時尚小,相貌定然記不清楚,必能混得過去。
杜萊江確依計而行,果然見效。只是想起忍辱偷生,傳至江湖,“五福庄”“佛心青獅”的名頭,就算銷了號,因而傷心啜泣。
他可沒有想到,祈家孩子居然立刻會捲土重來。
這時五福庄前,一白一紅兩匹名駒,疾如離弦之箭,轉眼來至庄前。祈煥藝來不及勒馬收韁,已從鞍上一飛而起,臨空一記“兜羅手”中第二手“木兜羅”,朝五福庄的白石匾額擊去,在柱石崩落,碎瓦紛飛的暴響聲中大喝道:“杜萊江,滾出來領死!”
說罷,搶身而進,孫仲武跟踵而進,五福庄十幾個人想上來阻攔,祈煥藝只信手一揮,全都跌得七葷八素。
這時裏面已經聞警,“杜園七客”中的五客,和杜門三徒,皆是兵刃在手,滿臉殺氣在大廳前一字排開。
領頭的是“混元掌”赫天浩,面若嚴霜,厲聲喝道:“姓祈的,你到底想幹什麼?”
祈煥藝冷笑道:“哼,好會做作的老賊,什麼‘佛心青獅’,簡直是‘狼心惡狗’,快叫他滾出來!”
語聲未落,“小青獅”劉琪,倏然一劍刺到,他是恨極了祈煥藝,因而也顧不得什麼武林規矩,突施偷襲,恨不得一劍將祈煥藝刺兩個窟窿。
祈煥藝耳目何等精靈,一見劍到,不閃不避,起兩施展少林絕藝“護身三妙手”中最精妙的一招“如磁引鐵”,劉琪的劍尖已被手中。
祈煥藝冷冷說道:“你不是我對手,叫杜萊江出來。”
語罷,順勢一送,劉琪踉踉蹌蹌退出去幾步,拿樁站住,方要重新進撲,“粉面靈猿”池中龍、“弱水蛟”藍日祥已分自左右襲擊。
池中龍使一條蛇頭軟鞭,身手極其靈活,藍日祥使一對青鋼峨眉刺,水陸兩路的武功,皆為同門之冠。這時只見池中龍一抖軟鞭,兜頭砸到,藍日祥的峨眉刺,“欺上凌下”一招兩式,分取上下,只要祈煥藝閃避軟鞭,往後稍退,峨眉刺就剛好迎個正着,師兄弟二人合手的招數,異常刁惡。
哪知祈煥藝,迎着軟鞭,不退反進,一低頭疾如閃電般從鞭下往池中龍右側竄進,順手在他后腰一拍,池中龍已是站不住。
這一招,乃是祈煥藝自行體會而得的小巧之技。原來他在“剪雲小築”常與猿鶴為戰,後來武功漸高,一猿一鶴常施夾擊,“秋雪”以長喙相啄,“老白”便用雙掌來抓,吃了幾次虧,祈煥藝學得訣竅,一低身欺進“老白”身邊,或用腳踹,或用手拉,總之每次讓“老白”挨“秋雪”啄一下,氣得哇哇亂叫為止,所以這一招若要替它起個名字,可叫做“驅猿拒鶴”。
且說“弱水蛟”突風人影撲倒,等看清原是二師兄池中龍,心下大驚,猛然雙手扭轉,一刺朝上,一刺朝下,饒是他手下不弱,能夠懸崖勒馬,將用實的招數,硬加撤變,還是誤傷了池中龍,削去左手小指。
“弱水蛟”藍日祥大為驚惶,“嗆唧”一聲,拋下手中雙刺,單足跪地,來察看師兄的傷勢。
池中龍獰笑着:“老三,你婆婆媽媽的幹啥?”
一奪手,提起軟鞭要斗。赫天浩一看杜門之徒,祈煥藝只用了兩招,便都打敗,暗暗心驚不已。一揮手叫人把池中龍扶去裹傷,自己踏前一步,向淵亭內參峙的祈煥藝說道:“足下可真是來者不善,在下想在掌上討教幾招。”
祈煥藝沉吟了一下,答道:“好,我就陪你走兩招。我輸了,今天自然不必再談報仇,如果承你足下相讓,那麼就把我要找的人找出來,你看這辦法可公平?”
赫天浩點點頭,祈煥藝隨即說道:“請發招!”
赫天浩雙掌紅如丹砂,在“混元掌”上有三十年的火候,此時見他雙掌一搓,手背手指,頓然暴脹,左手握拳,右手一掌拍出,帶起一陣風聲,天井中三而牆,回激之聲,清晰可聞。
祈煥藝因不知自己的功力與他比較,究竟有多少差別,因而第一招甚為慎重,當掌風襲到時,凹胸吸腹,輕易卸卻。但一試之下,知道自己勝他太多,便存了速戰速決的打算。
郝天浩第一掌用了四成真力,一見祈煥藝渾如沒事人一般,第二掌便用七成真力,猛襲對方腹部。
哪知祈煥藝,既不閃避,也不發掌相拒,郝天浩方在奇怪,心念一動,要想撤招之時,突然覺得如一掌打在極軟的棉絮上,掌風被吸,用盡真力,收不回來。
此時但見一個緊閉雙唇,面色微紅,一個氣閉神靜,兀立不動,在場諸人,除了孫仲武和“鷹爪韋護”楊元石已看出高下之外,其他的都不知道郝天浩心裏的着急。
祈煥藝死守師門之戒,非萬不得已,不願傷人,見郝天浩已有窘色,便也慢慢收回“須彌勁”讓他收掌。只聽“噗”的一聲,如拔開緊閉的瓶塞一般,郝天浩手掌收回,人也倒退了兩步,羞得滿臉通紅。
那“霹靂金剛”性如烈火,早已忍耐不住,這時一舉“獨腳銅人”大叫道:“氣死我也!咱們在兵刃上見個高下!”
說罷,一招“西崩銅山”斜劈祈煥藝左肩。
祈煥藝以“大幻步”避出丈許,大喝道:“且慢!”
語聲中,寒光一閃,“青霜”寶劍已自撤在手中,兩指一抹劍身,抖手一振,銀芒映日,躍出千百點光雨,令人目眩押搖。
祈煥藝劍交左手,右手指着杜園眾人說道:“你們要想用車輪戰法跟我耗時間,那可不行,你們一起來吧!”
“霹靂金剛”龐世同吼道:“小子,你別臭美,我一個人招呼你就行了。”
一面說,一面舞着獨腳銅人,又自撲了上來。龐世同性格粗豪,招數卻甚精細,一招“手揮五弦”,斜劈而上,順勢反打,變為“肩挑夕陽”,等祈煥藝一挫身,剛剛避過,左腳“仙鶴伸腿”猛力往後倒踹。
祈煥藝沒有防到他尚有這一記怪招,無奈之下,只好猛一提真氣,以傴僂的身形,向後飛躍七八尺之遠。站起身來,拿劍指着龐世同說道:“我已經讓了你三招,你如不服氣,我再跟你斗三招!”
“霹靂金剛”一想,祈煥藝果是三招沒有還手,粗普之人,不暇細想,頓覺得辱人太甚,又是一聲:“氣死我也!”重行遞身發招。
這一下祈煥藝可不再客氣,未容他遞招,先已一招“天半龍吟”,斗大銀芒之中,劍身振蕩,嗡嗡作聲。“霹靂金剛”龐世同知是虛招,不加理會,虛勢往劍上一擋,突地變招,手腕一沉,獨腳銅人“閑掃落花”,逕取祈煥藝的下盤。
這一招既猛且疾,而且招中含招,若是一躍而起,便為敵制。
誰知祈煥藝既不后縮,亦不上躍,雙手一合,身形往右斜起,同時極快的劍交左手,向外反刺,龐世同頓時血染衣襟,受傷以後,還不知此劍從何而來?
這一招乃是“龍形九劍”的第六式“神龍掉尾”。祈煥藝說過只跟龐世同斗三招,果然在第二招就叫他受傷,不過祈煥藝還是劍下留情,所以只在龐世同肩上劃了一道口子。但是龐世同可不見情,他是個渾人,以不服氣,不怕死聞名於武林,所以受這麼點輕傷,絕不會消折他的鬥志,仍是纏了上來。
這時“粉面靈猿”池中龍已裹好傷回到廳前,“七步奪命”秦斯陰側側的說道:“杜門三高弟,倒愛瞧個熱鬧!”
此言一出,“小青獅”劉琪等人頓然領悟,各提兵刃,四面圍攻。祈煥藝一招“興雲布雨”,單足立地,劍隨身轉,舞起一團銀影,四人都近身不得。
“七步奪命”秦斯,為人極其陰險,擅於點穴,更擅暗器,能一手同發鐵蒺藜、鋼鏢、金梭三種輕重大小不同的暗器。他的暗器又分有毒、無毒兩種,有毒的一種,見血封喉,所以外號“七步奪命”。
此時秦斯見祈煥藝以一敵四,仍能應付裕如,心下歹念頓起,找得一個空隙,出手三粒喂毒的鐵蒺藜,分上中下三路,向祈煥藝打去,等暗器打出,方始喝道:“鐵蒺藜!”
此時祈煥藝剛剛右手一招“金龍舒甲”,逼退藍日祥的蛾眉刺,趁勢躲開龐世同專攻中盤的“巨匠伐柯”,左手“兜羅手”掌風將池中龍揮了一個跟頭,跌倒劉琪身邊,阻擋了他的進招。就這四面皆空之際,忽見日影中三個黑點飛來,因身形是往右之勢,而右面龐世同正在收招重發,不能往那方向閃避,只好上用劍磕,只好上用劍磕,下用腳踢,中間一粒順手抄住,看也不看,便往暗器來之處,回敬過去。
“七步奪命”秦斯心想只要打上,姓祈的便要送命,巧制強敵,奇功一件,在“杜園七客”中的地位,怕非第一?正在得意,不道打出去的鐵蒺藜,兩粒落空,一粒飛回,頭一低方始躲過,心驚不已。
他的這些魑魅伎倆,都被孫仲武看在心裏,大怒罵道:“你們要臉不要?倚仗人多不說,還放冷箭,待我孫仲武來會你!”
說罷,一撤“太乙神鉤”,逕找秦斯。這柄“太乙神鉤”,乃是依照“九指神偷”侯臉的獨門兵刃,依樣仿製。七七四十九式太乙鉤法,亦是侯陵親授,鎖拿鉤扎,招招虛實兩用,神奇莫測。
秦斯亦非弱者,一管點穴筆,狠准迅捷,一交上手,腳步輕靈,繞着孫仲武四下亂轉,筆尖疾指,盡找大穴。
孫仲武抱宗旨以不變應萬變,太乙神鉤舞得風雨不透,護住全身,見招拆招,相機鎖拿兵刃,萬一不敵,再使出“以鉤化劍”的奇妙招數,必可取勝。
秦斯屢次想另用暗器取勝,無奈孫仲武招數極緊,抽不出空隙,歹念一動,向“開道神”陳百剛叫道:“陳五哥,一鍋養吧!還等什麼?”
陳百剛生得身高膀廣,鍋底樣一張臉孔,威風凜凜,故得了個“開道神”的外號,一身橫練的功夫,刀槍不入,膂力驚人,看眾人打得熱鬧,本已心癢難熬,聽秦斯一叫,手舞了對七八十斤重的九齒鐵牌,黑旋風似的,向孫仲武撲到,雙牌並舉,一招“老蚌閉戶”,來夾拿“太乙神鉤”。
孫仲武急忙將鉤一抽,只聽“當”的一聲,雙牌相碰,擊出黃鐘大呂之聲。
這時秦斯的點穴筆已自側面遞到,雙雙夾攻,直點孫仲武肋下“氣血囊”。孫仲武一見形勢不利,非出奇制勝,心念剛動,“太乙神鉤”走險招搶進點穴筆下,一按崩簧,“鉤化為劍”,“鬼見愁”絕招出手。
秦斯初見孫仲武欺身進步,暗想我拼了讓鉤扎一下,先點到你再說。哪知眼看要點穴點中,突然鉤身由曲變直,化為一柄魚腸短劍,直向肩頭刺來,趕緊往後一退,已是不及.肩頭一陣劇痛,右半身隨即麻木,原來孫仲武右手使鉤,左手出指如電,已點中了秦斯左首“麻穴”。
孫仲武點到秦斯,來不及再有動作,陳百風欺身又進,鐵牌當頭砸到,孫仲低頭擰身,順勢一招“臨去秋波”,一鉤橫拍在陳百剛後背,“開道神”向前沖跌一步,回身又戰,顯然並未受傷。
就這時,聽見一聲嬌喊道:“龐二叔,三位師哥,把這小子交給我!”
孫仲武偷眼一覷,只見杜采頻左手一面金絲藤牌,右手一支奇形兵刃,長有四尺,一頭是戟,一頭是鉤連槍,一團綠影,直撲祈煥藝而去。
祈煥藝以一戰四,論功力綽綽有餘,但以不忍使用厲害招數,僅以“龍形九劍”中的“三守三變”六招應付,這時驟見杜采頻加入戰圈,左鉤右挑,不獨全是進手招數,而且見劍不避,完全是拚命的模樣,心裏發怒,卻下不了辣手,只好向孫仲武大叫道:“孫二哥,你把這妞兒支使過去。”
孫仲武故意叫道:“兄弟,你別怕,這妞兒還送你五福玉牌呢!疼你還來不及,哪捨得要你的命!”
杜采頻不知是計,只當孫仲武口齒輕薄,一怒之下,轉身過來,與陳百剛雙戰孫仲武。
這時杜采頻圍中人,未下手只有“鷹爪韋護”楊元石,一面照料秦斯的傷勢,一面皺眉向赫天浩說道:“郝老大,咱們今天栽到家了。”
郝天浩受了內傷以後,甫行調息完畢,尚可一拼,但要保留實力,以備應付萬一之變,這時不禁憂心忡忡的說道:“今天這局面,只怕難以收場,杜莊主詩咱們兄弟仁至義盡,回頭說不得只好為朋友兩肋插刀了。”
“鷹爪韋擴”揚元石點點頭,已是深深會意,凝神細看一院之中,兩處龍爭虎鬥,劍光霍霍,金刃破風,人影紊亂,氣喘吁吁,加上龐世同、陳百剛的狂喊怪吼,杜門三徒的不住痛罵,以及杜采頻的嬌叱連連,還有孫仲武的嘿嘿冷笑,匯成一片驚心動魄的聲勢。
這時只有祈煥藝咬牙緊斗,越戰越勇。陳百剛殺心一起,兩處縱跳,狂打狂喊,只是亂了招數,祈煥藝心想耗時太久,殊覺無謂,不如趁早解決。
計算一定,開始發動攻勢,一招“龍戰松野”,劍光如電,繚繞八方,“小青獅”劉琪和“弱水蛟”藍日祥看都尚未看清,一個斷了半隻手掌,一個大腿中了一劍,兩聲慘呼,倒在地上,“鷹爪韋護”楊元石飛步上前,一手一個,救了開去。
那龐世同的獨腳銅人上半身被削斷,只剩了獨腳在手裏,“粉面靈猿”剛好一跳跳到桂花樹後面,躲過一劍之厄,但那棵樹被青霜劍削斷,“嘩啦啦”一聲倒在地上。
祈煥藝一劍收功,跳到一角大喝道:“你們還不服輸?快叫杜萊江出來!”
“開道神”陳百剛,滿不講理,哪裏肯聽,仗着身大力大,丟下鐵牌,舉起倒在地上的桂花樹,直往祈煥藝撞去。
這時祈煥藝正靠在牆角,那棵桂花樹,枝葉紛披,極是茂盛,青霜劍雖利,一時間削不勝削,要想發掌,無奈距離過遠,且中隔柔條,弱不受力,以致漸漸被逼到牆角,“粉面靈猿”池中龍更起了一個極其歹毒的念頭,弄來一大包石灰,向祈煥藝灑去,地位正在下風,只好緊閉雙眼,暫且避過石灰。
就這時,祈煥藝猛然想到與“九指神偷”侯老俠在“剪雲小築”對掌的情形,微使須彌勁,身後磚牆立時崩塌,祈煥藝往後一退,舉足一提,重複上了牆頭,“書空筆”一招“指點歸路”,陳百剛龐大身軀,立即往後倒去,咕咚一聲,摔得好不結實。
這一身法,陳百剛與池中龍做夢也未想到,陳百剛雖是一身橫練的功夫,外剛內柔,經“書空筆”凌厲無匹的指力遙戮,表面無傷,內里氣血翻湧,“噗”的一聲吐出大口鮮血。郝天浩趕緊上前,納了一粒武當秘制的“九轉還魂丹”在他口中,性命雖已保住,一身功夫卻是散了。
這時池中龍猶待上前力拚,祈煥藝飄身而下,指隨人到,點了他的穴道,方待一腳撥開,杜采頻已從後面撲了上來。
好個祈煥藝,聽風辨影,一抬左肘,撞飛杜采頻的金絲藤牌,翻身一拿,捉住了她的右腕,鉤連短戟飛得老高。
杜采頻銀牙咬得格格的響,左手握拳,向前直搗,又讓祈煥藝拿住手腕,一見雙手被擒,又用腳踢,蓮足紛飛,祈煥藝只得牽着她一步一步倒退躲讓。
就這時,祈煥藝猛覺左手痛澈心肺,一看原是杜采低頭一口咬住,禁不住心頭火發,心裏罵道:你這丫頭好不識好歹。當下起右手一捏杜采頻的下頷,等他鬆口以後,抬起右膝一撞,杜采頻跌得老遠,正好撞在孫仲武懷裏,一把擒住,將她雙手反剪,說道:“帶我兄弟去找你父親!”
一語未畢,杜萊江一聲凄厲的慘笑,從在廳里走了出來。
祈煥藝叉手站在當地叫道:“杜萊江,一身做事一身當,你老老實實,原原本本,把謀害我父親的經過,以及把我母親藏在何處說出來,我給你一個痛快,不教你零碎受罪。”
杜萊江一張紅臉,變得白中發青,眼皮不住跳動,像自己管不住自己似的,向滿地血跡和受傷的門客徒弟一面看,一面發出極其難聽的冷笑聲,說道:“武林是非,強者直,弱者曲,我杜萊江家破人亡,就在今朝,我還你一個公道就走,你們先把我女兒放了!”
孫仲武看看祈煥藝,祈煥藝說道:“孫二哥,你放了她!”
孫仲武手一松,杜采頻踉踉蹌蹌跑到杜萊江面前,叫了一聲“爹爹”,便放聲痛哭起來。
杜萊江用手撫着杜采頻,強忍眼淚,旁觀諸人,無不傷心,神色極其凄慘。
祈煥藝亦覺心中難過,但一想到十年前潼關道上的慘剮,母親凄厲的喊聲,似在耳邊。他們父女,不管如何,尚可在一處抱頭痛哭,自己連母親的存亡下落,以及父親的墳墓在何處都不知道。這一切,都由杜萊江所造成,更想到第一次來拜庄時,他那好一副做作的神情,真是老奸巨滑,口密腹劍到了極處,現在因他父女一哭,又受益惑,豈非婦人之仁,為天下英雄恥笑?
祈煥藝想到父死母辱之痛,悲憤填膺,恨滿心頭,方待動子,孫仲武已在一旁夷然不屑說道:“喂,杜莊主,江湖上傳言你是響噹噹的漢子,怎的如此膿包?別人血海深仇,該有句話交代,若想逃得活命,也要拿出手下功夫來,這副喪氣的神情,濟得甚事?”
杜萊江聞言,一把推開杜采頻,站出來說道:“我先以一雙肉掌向祈朋友領教幾招,讓我見個真章再說。”
祈煥藝嘿嘿冷笑,心中暗暗計較,要取杜萊江的性命容易,要他說實話難,得要好好想個計較。
一面想,一面運氣,已是蓄勢待發,片刻之間便可判生死,定高下。
就這時,“混元掌”郝天浩高叫道:“且慢!先將場子清掃出來,兩位再動手,也還不遲!”
說著,叫眾搬開倒下的桂共樹,掃清滿地血跡碎石。
這一耽誤,郝天浩已將杜萊江拉至一邊,悄悄在商議什麼。祈煥藝心下一動,也將孫仲武招手來至一處,低低吩咐數語。
不一會,場子已經整理完畢。
杜萊江足踏北斗下首,凝神一志,運聚全身真力,達於雙掌,猛然雙掌向外一推一收,如狂飆驟發,迅如奔雷,來得快,去得也快。
杜萊江一雙“金剛掌”三十年的功力,這一掌只是試探祈煥藝深淺,用了四成力量,但在行家眼中,已知就這一掌,江湖上便沒有幾個人可敵。
祈煥藝運起“須彌勁”護身,一見掌風襲來,及胸而止,便也含勁不吐,杜萊江這一掌根本未能發揮探測對方虛實深淺的作用。
第二掌,杜萊江用了六成真力,掌風凌厲,勢道卻緩,為的可發可收。
祈煥藝猛覺一陣陰寒之氣,漸漸逼人而來,如大漠雄風,卷沙蔽日,又似山雨欲來,滿樓皆動,便先以一掌“土兜羅”迎敵。
原來“兜羅手”共分金、木、水、火、土五式。“太兜羅”質直,專攻游滑掌式,“水兜羅”靈巧,蹈瑕乘隙,用於功力較已為高的對手,以智術招式取勝,“土兜羅”為凝重穩健的守勢,“金兜羅”最是凌厲,出手必然殺人,居五式之首。“火兜羅”則是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招數。
一微上人當初傳授“兜羅五式”時,曾切戒“金兜羅”和“火兜羅”兩式不可輕用,故而此時祈煥藝僅以“土兜羅”迎敵。但見挺然如巍巍中峰,任他狂飆滿地,休想撼動分毫。
此時祈煥藝已知立於不敗之地,改守為攻,單臂平伸,掌心向外,力貫於臂,臂傳於掌,向前推去,杜萊江見掌力已發六成,祈煥藝竟能絲毫不動,不覺氣餒,就這時,突覺胸前如一支巨木,挺然撞到,趕緊收擺雙掌,齊胸抵住。
此時,祈煥藝只發了四成掌力,但以運聚精純,威力極大。杜萊江續加一成真力,方始擋住。
祈煥藝微一聚氣,停滯不動的掌風,向前推進寸許。
休看這寸許的進程,已震得杜萊江立腳不住,左足微退,着地強撐,又加一成真力,方才度過難關。
這時,杜萊江的掌力已至八成,內家對掌,可說已發揮到了真力的極限。如果發到九成以上,即使能夠擊退敵人。本身也將力竭而亡。
郝天浩看見杜萊江,閉口瞪眼,額上粒粒豆大汗珠,頭上氤氳大冒白氣,雙手微微顫動,知已抵敵不住,向“鷹爪韋護”楊元石,一使眼色,兩人疾步齊上,郝天浩輕聲道:“莊主,郝天浩、楊元石助你一臂之力。”
說罷,兩人左右掌,分貼杜萊江後背,各以真力暗度過去。
杜萊江聽罷郝天浩的話,驟覺背心一股陽和之氣傳到,頓覺對方掌力一輕,趕緊凝神調息,將三人內力調融會合,聯成一氣,向前推去。
祈煥藝吸一口氣,緩緩吐出,掌中力量,加到七成左有,才變得勢勻力敵。
此時滿場肅然,但雙方四人的性命,均在須臾呼吸之間。
祈煥藝看看是時候了,突地撤招,身形旁閃,杜萊扛、楊元石三人,猝不及防,一齊踉踉蹌蹌向前衝出,掌風四散,真箇鳥雀驚飛,山木摧折,驚得旁觀眾人,紛紛退避。
就這一瞬間,祈煥藝飛身而起,改用“水兜羅”手法,雙手斜穿,左掌擊退郝、楊二人,右手一把將杜萊江抓在手中。同時,孫仲武桴鼓相應,飛身至杜采頻眼前,一批指點了穴道,反手擒住。
這個局勢的變化,快似閃電,等杜園眾人看明白杜萊江父女已為對方制住,誰也不敢蠢動,只是怒目相視,一個個恨不得將祈煥藝、孫仲武碎屍萬段。
祈煥藝用擒拿手法,扭住杜萊江的手腕,喝道:“快說,你與我父親如何結怨?如何謀害?把我母親藏在何處?”
杜萊江面色灰敗,雙目失神,厲聲答道:“一死而已,沒有什麼可說!”
祈煥藝冷笑道;“你要不說,可莫怨我用分筋錯骨手法,整得你死去活來!”
杜萊江閉目不語。
孫仲武在那邊開口道:“杜老頭,知趣些,我們不難為你女兒!”
語中之意,如果杜萊江不說,杜采頻即難逃活命。
杜萊江當然懂得意思,雙目一睜,眼露驚惶憂傷之色。
祈煥藝知道威嚇生效,趕緊說道:“快說,說了我們放掉你的女兒!”
杜萊江嘴角翕動,眼中神色惶亂不定,最後自怨自責的亢聲說道:“說什麼?只怨我一念之仁,當初想教你死時少受一點罪,所以先點了穴道。否則便早已粉身碎骨,那有今天這場禍事?”
此言一出,各人心頭,無不大震。杜門之徒,嗒然若喪,“鷹爪韋護”一跺腳,上了牆頭,管自己離去。“霹靂金剛”心下好不生悔,郝天浩左右為難。
最難過的是杜采頻,只不能言,心裏明白,想不到自己爹爹真是殺了別人的父親!
那祈煥藝心下一動,手裏鬆了一點勁,杜萊江痛楚頓減。但祈煥藝口中卻不放鬆,緊緊追問,當初殺仇經過。
杜萊江大聲說道:“你為什麼不去問你母親?”
祈煥藝急急問道:“我母親在何處?快說!”
杜萊江雙目亂轉,不知在想些什麼?一陣惶急猶豫之後,用凄厲恐懍的聲音,叫道:“不,不,我不能說。你別問我,我決不告訴你!”
祈煥藝大怒,翻手一扭,杜萊江疼得滿頭大汗,紛落如雨,眼睛朝上一翻,似要昏死過去。
祈煥藝怕一下真的把他整死,失卻活口,一鬆手,杜萊江悠悠醒轉,坐在當地喘息了一陣,慢慢說道:“姓祈的,你聽好,你的殺父仇人是我,可是我不能告訴你,為什麼要殺你父親?老實說,我跟你父親,到死還是好朋友。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我死在你手中,毫無怨言,不過你是俠義道,冤有頭,債有主,諒你也不會難為我的女兒,株連無辜。言盡於此,我把命給你吧!”
語聲甫落,只見一溜血光,自他口中噴洒而出。祈煥藝、赫天浩一齊撲上細看,杜萊江已咬斷舌尖,震斷心脈,自絕而亡。
祈煥藝和郝天浩對看了一眼,各個無語。
氣氛悲慘、凄厲,艷艷春陽,竟似黯淡無光。
郝天浩冷冷向祈煥藝說道:“恩仇已經了了,足下請吧!”
祈煥藝點點頭,向孫仲武說道:“孫二哥,你把姑娘放了吧!”
孫仲武用手拍開杜采頻穴道,與祈煥藝頭也不回的,走出五福庄,留下一片震天的哭聲在身後。
祈孫二人,策馬回城,各覺黯然。
孫仲武強打精神說道:“兄弟,伯母還在,你得去找!”
祈煥藝精神一振道:“是啊,我要去找!”
孫仲武又說道:“聽杜萊江的話,說他與令尊一直到死還是好朋友,這話奇怪,必是另有元兇,只要找到伯母,便可水落石出!”
祈煥藝深深點頭,可是,茫茫天涯,究竟慈幃何處?元兇安在?
祈煥藝暗道:杜萊江寧願自絕心脈而死,不肯說出元兇姓名,可見此人必是異常狠毒厲害,才能如此鎮懾人心。
那麼,即使尋獲元兇,自己是不是力所能敵,也許……。(瀟湘子提供圖檔,xie_hong111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