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靈船
我們前方三十米的海水中爆出一團強烈的光亮,在一瞬間照亮了潛艇前方很大一片地方。潛艇在沉悶之極的爆炸聲中向左側猛地傾斜了幾下。我們還沒站穩便被甩到了左面的艙壁上。
“他娘的!這身老骨頭都要散架了。”大笨嘟囔着把尤忻扶起來。以艇身為中軸線,和方才傳出強光相對的海水中緊跟着又爆出一片同樣強烈的光亮。潛艇剛恢復平穩就向右側大幅度地傾斜起來。
我們象皮球一樣從左邊的艙壁旁滾到了右邊。
“魚雷!”我和大笨靠着艙壁,異口同聲道。在海里,也只有魚雷或是導彈才能撼動這艘算是“大塊頭”的老式潛艇。看剛才的情形,和在熒幕上看到的魚雷爆炸的樣子很象。
還算幸運,潛艇搖擺幾下后依然在持續上升。我們撲到儀器台前,有幾個按鈕旁的紅燈正在急促的閃動着,發出滴滴的蜂鳴聲。
護屏不知道用什麼材料所制,受了這麼大的衝擊居然沒有破裂。雖然看不懂這些儀錶,可我知道就在這片幽暗的海水中還有一艘潛艇襲擊了我們。
尤忻的樣子我們三人中最為狼狽。連摔帶滾,她腿上的傷處又有血滲了出來,把紗布染紅了一大片。她把嘴唇都咬破了,硬是沒吭一聲。
“挺住!”我讚許尤忻說:“好樣的,夠資格當我的兵。”尤忻笑了笑,把腿上的紗布又紮緊了些。
大笨也沒閑着,一邊捶着儀錶台罵罵咧咧地詛咒這艘“鬼艇”,一邊繼續研究那些按鈕,想要找到武器發射系統和定位系統。
沒等他研究出什麼名堂,又是兩枚魚雷在艇首不遠的地方開了花。我的腦袋重重的撞到了儀錶外台突出的稜角上,一陣鈍痛和眩暈讓我的眼前一黑,身子向一旁歪去。
“孫頭,你沒事吧?”大笨趕緊托住我,說:“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他娘的!我們根本沒反擊的機會。”
連在潛艇附近爆裂的是魚雷都是我們的猜測,而且完全不知道偷襲者躲在什麼地方,何談反擊。其實連偷襲都算不上,人家根本是在光明正大的攻擊我們!
等艇身轉穩,我甩了甩頭,拇指用力地擠壓太陽穴,眩暈感隨之減輕了一些。
“孫哥!我們不能呆在這裏!”尤忻急促的說道:“我們必須馬上離開,等魚雷擊中我們就完了。”
我的眉頭皺了起來。姑且不去想攻擊我們的是不是潛艇,我們目前還在水下1000米的地方。帶上食物和皮筏子從這麼深的地方潛上去,同時應付可能海底生物的攻擊,簡直是一件的不可能的事情。放棄食物和皮筏子,即使能順利的回到海面上,沒水沒食物尤忻還帶着傷,我和大笨在和大王章魚搏鬥的時候也掛了彩,我們肯定撐不了多久。
“我們不能走!”我邊走邊說:“跟我來,我想到辦法了。”
大笨想都不想就拉上尤忻跟着我小跑起來。我把他們領進里了我發現皮筏子的那個小倉庫。
我使勁晃了晃,鐵管是焊在地板上的,十分牢固。
“你們發現沒有?攻擊我們的人並不想要我們的命。”我用最快的速度說:“或者,他們不想損壞這艘潛艇。魚雷都射到了微妙的位置上。既不損壞潛艇,又能最大限度引發我們的恐慌。現在潛水上去,只有死路一條。”
大笨馬上說:“孫頭,你說怎麼辦吧,我聽你的!”尤忻也點了點頭。
我的想法說來很簡單,用床單把身體固定在鐵管上,再看情況隨機應變。
我馬上衝到卧艙扒了三條床單過來,我們用床單將胸腹和鐵管牢牢地綁到了一起。並把“獵鷹之王”用寬布條緊緊地纏到了手掌上。
不出所料,沒過多長時間,潛艇就劇烈地搖晃起來,勢頭比前兩次更為強勁。震蕩平息下來,我們剛緩了緩神,彼此打了個招呼。潛艇又開始左右搖擺。
這樣反覆了幾次,尤忻開始嘔吐,直到吐出酸水她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我的胃囊也有痙攣的感覺,一抽一抽地極不舒服。
在第五次搖擺后,等了很久艇身依然沒有絲毫晃動的跡象。我們的身體固定得很牢靠,除了有些不舒服,我們都沒受傷。
“孫哥。”尤忻有些虛弱地說:“你說他們會進來嗎?”
“不知道,但願不會。我現在不想殺人。”
我瞄了一眼艙門,握緊了槍柄。我和大笨都不是善男信女,想要進來,先要問問我們手裏的傢伙。
尤忻換了一個話題:“孫哥,你們都已經功成名就了,為什麼還要冒險?”
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我也用同樣的問題問過自己。沒等我開口,大笨搶着說:“因為我們都當過兵,因為我們都是男人?”
“冒險和是不是男人,有沒有當過兵沒什麼必然的聯繫吧!”尤忻不客氣地說:“有錢人都很怕死。”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這是規律。”
“不光有錢人,基本上是個人都怕死。”我糾正她說:“我們都做過職業軍人,軍人的骨子裏流着倔強和不屈的血液,再說了我們是男人,要做一個真正的男人,不光要有責任感,還要拒絕麻木,時刻挑戰自己。盡一切可能活得多姿多彩,也不枉在世上走一遭。”
“說得好!”大笨激動得大叫了一聲:“活着做遍,死了無怨!”
“唉!”尤忻輕嘆了一聲,說:“我現在真的開始有些崇拜你們了。你們……”
“千萬別。”我急忙打斷她說:“我們其實就是兩武夫,前面剛有兩錢的時候也和暴發戶一樣,忙着吃喝網樂,後來覺着吃也吃遍了喝也喝全了玩也玩過了,現在想換點新鮮花樣而已。”
“我聲明。”大笨迫不及待地嚷道:“你說的可是你自己,不包括我。”
我說:“你這傢伙也忒沒立場,在戰爭年代準是一叛徒。”
大笨嘿嘿一笑說:“就算是叛徒也是我軍打入敵人內部的特工人員。”
我們說笑了一陣,看沒什麼異常的情況發生,懸着的心逐漸落回腔子裏。
合計一番后,我們一致認定不會再受到魚雷的攻擊。畢竟,不論什麼樣的潛艇,能攜帶的魚雷的數量都是有限的。
我們剛把床單割斷,準備到控制室看看外面的情況。忽然,尤忻猛地抽了抽鼻子,臉上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你們聞聞,是不是有食物的香氣。”
我和大笨使勁嗅了兩下,空氣中果然飄着誘人的飯菜香味。速食食品絕對發不出這麼濃郁的香味。只有精於廚藝的人才能調製出這麼吊人胃口的香味。
“肯定有一份用嫩糕肉烤了七分熟的鮮羊排。”大笨以權威的身份肯定的說。
我們的目光齊刷刷地移到了飄來香氣的方向—艙門的方向。
香味越來濃,卻沒能讓我們產生多少食慾。反而讓我們剛鬆弛下來的神經再度繃緊。
“孫哥。”尤忻挪到我身邊,添了添嘴唇說:“你說門後面會不會有一桌法國大餐?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看得出來,她舔嘴唇不是受到香氣的影響,而是人在受到驚嚇時下意識的動作。
大笨提着“獵鷹之王”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前,拉住把手說:“他娘的,我還是喜歡吃川菜,不過法國菜也將就了。孫頭,你是東北人,應該好上一口豬肉燉粉條吧。”
我會意地大聲說:“要整就整大塊的豬肉,五花肉賊好吃,擱上一把辣子,那疙瘩,一咬一口油。”
大笨向我做了個準備的手勢,我把槍調整到一個最順手的位置,向他點了點頭。尤忻也抽出小獵刀,身體彎成了弓形。
大笨吸了口氣,一把拉開了艙門。因為這間庫房的門是平滑式的艙門,艙門滑到一旁后,我們三人都能看到門外的景象。
艙門大開,門外的情形一覽無餘,一看之下,我們三人不禁都呆住了。
先前,我們三個人各自都在心裏做了種種假設。都有了思想準備,就算司徒文端個盤子站在門外,盤子裏放着他的頭都不會讓我這麼吃驚。
門外什麼都沒有。準確來說是沒有我們預想的那些東西,沒有恐怖的東西,沒有敵人,沒有飯菜,更沒有法國大餐。
要說有也確實有“東西”一條手臂粗細直通到天花板上,乳白色的煙柱正在做逆時針的旋轉,每轉一圈,煙柱就變細一點。空氣中瀰漫的菜香就更加濃郁。
尤忻抓緊我的胳膊,聲音打着顫:“孫哥,不會,不會真的有鬼吧!
“真有。”我拍拍尤忻的手背,說:“在你面前就有兩個懶鬼,外加讒鬼。”考慮到大笨的形象問題,隱瞞了他的另一重要嗜好。
可能是覺得前面被嚇過一次很沒面子,大笨把胸脯拍得山響,粗聲粗氣地說:“他娘的,算命先生說我八字硬,沒鬼也就罷了,要真有哪個不開眼的小鬼敢在太歲頭上動手,管叫他來得去不得。”
我把手探到越來越細微的煙柱中,手背上冰冰涼的沾了一層細密的小水珠。
“走吧。”我沖尤忻笑笑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只是些嚇唬人的小把戲,沒什麼好怕的。”
話雖這麼說,其實我也弄不清發生了什麼事,心裏也有些打鼓。說一點不害怕那是騙人的,但這越來越詭異的變化反而激發了我的興趣。
我們來到了控制室,透過護屏看去,包圍着我們的海水已經從濃重的墨綠變成了柔和的草綠色。儀錶上顯示我們離海面只有不到二百米的高度。
在兩排五顏六色的按鈕旁,都多出了一張小紙條,上面用工整的楷書註明了每個按鈕的功用。
“真他媽的見鬼了!”大笨憤憤地砸了一下艙壁。
“呀!”尤忻突然尖叫了一聲,向後直退,鞋跟狠踩到我的腳背上才止住步子。
她一手捂着嘴,另一隻手指着我們換過衣服的那間小隔間。一灘鮮紅刺目的血水正從那扇小門后滲了出來,轉眼就流到了沙發旁邊。
我幾大步跨了過去,一腳踹開了透着一道逢的小門。在那張僅有的小床床頭的艙壁上,寫着一個大大的血紅的“死”字。字還沒有干透,色澤還很鮮艷,用手蘸了一點湊到鼻前聞了一下,沒錯,百分之百是新鮮的血液。
“啊!”我回過頭一看,尤忻在大笨的懷裏暈倒了。我讓大笨把尤忻架到沙發上,我去找了些涼水拍到她的額頭上。
過了一會兒,尤忻悠悠地醒了過來。“孫哥,咱們是不是都要死在這裏?我們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對不對!你告訴我,快告訴我!”她抓住我的衣領,語無倫次地說著,散亂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恐懼之色。
“當然不是。”我彎下腰,從懷裏掏出爺爺傳給我的老式懷錶,在她面前有節奏地搖擺起來,用接近囈語的柔和音調說:“看着我的眼睛,平靜,對,就這樣,你正輕輕地閉着眼睛,躺在一片柔軟的沙灘上,微風輕拂……”
隨和懷錶的晃動,尤忻的眼神迷離起來,漸漸浮現出柔和安詳的神色。手指也鬆開我的衣領,輕輕地搭在了膝頭。
“好了。安靜地睡吧,醒來的時候一切都會好的。”我把懷錶一抽,攥在了手心裏。尤忻的眼皮也合了起來。
“孫頭,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大笨在一邊看着,連眼都沒眨一下,等我直起身子馬上嚷道:“學了這麼牛逼的玩意也不告訴我一聲。嘿嘿,我要有這種本事簡直是如虎添翼嘛。”
“教給你去禍害良家婦女啊。”我白了他一眼說:“而且我好像記得有人說過只有拳頭最有用吧。得,別這麼看我,滲得慌,上去就教你。這總行了吧。”
大笨嘿嘿地笑了兩聲,露出一副“咱兄弟有福同享,早這樣不就結了”的無賴表情。
這“玩意”是我在特別部門集訓時的必修科目,在已有的催眠法中是最快捷最有效的一種。
按紙條上的提示,我很快就弄清了各個按鈕的用處。在水深只有三十米的淺海里關掉了動力裝置。等尤忻清醒后我讓他們做好準備,打開了艙門。
我們帶上食物和皮筏子,魚貫遊了出去。升到海面上,我和大笨給皮筏子充上了氣。裏面的位置很大,完全可以容納我們三個人。
翻到皮筏子裏,我伸了個懶腰,呼吸着海夜略帶鹹味的清新海風,脫掉潛水服后,全身感覺無比的清爽。
深邃的夜空中繁星點點,匹練似的銀河橫亘在廣闊的天穹中,閃亮的北斗星為我們指明了方向。
“孫哥。”尤忻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你和王哥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嗎?”
雖然是盛夏,夜晚的海面上還是很涼,尤忻抱着膝蓋,身體有些微微地發抖。很顯然,潛艇上發生的那些暫時不能解釋的事情還讓她感到很深的恐懼。
“我要說不怕你相信嗎?”我從防水袋裏拿出一塊麵包遞給她。她把麵包掰成三塊分給我和大笨后囁嚅道:“我……我不知道,也許是我膽子太小了,那種情形真的很恐怖。”
“你錯了。”我肯定地說:“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勇敢心裏素質最好的女孩。有許多事用我們的常識和知識並不能解釋得很清楚,對這類事物,只要是個人就會有本能的恐懼。”
今晚是月圓之夜,月光很亮很柔和,藉著倒映在海面上的銀輝,我們能夠看清彼此的表情。尤忻小口地吃着麵包,似乎正在思考我的話。
我接著說:“其實我們也很害怕,要是一點都不怕那不成傻子了。”
“我就……”大笨正想說他不怕,聽我這麼說愣是把說了一半的話憋了回去。尤忻不禁莞爾道:“那為什麼我從你身上看不到害怕的樣子呢?”
大笨賊笑兩聲,說:“你別看他表面上鎮靜,心裏保不定多害怕呢。他安慰我們的時候自己沒準也在哆嗦呢。”說到這兒,大笨一整嬉笑的表情,認真地說:“但孫頭就是孫頭,他就算的害怕也不會表現出來,讓我們跟着害怕,他只會讓我們感染到樂觀的情緒。我認識他已經有不少年頭了,他是一個即使害怕也不會想着退縮的人!是一個真正的軍人!”
尤忻大概沒想到大笨會這麼正兒八經地說話,楞了一下,隨即吐了吐舌頭,說:“很少有男人由衷地去讚美另一個男人,看來孫哥真的很有人格魅力,有成為商業領袖的潛質。”
大笨恢復弔兒郎當的模樣,說:“有句話怎麼說的來和,對了,英雄惜英雄嘛,咱比伯樂那傢伙也差不了多少吧。”
“甭聽他胡掰。”我沒理大笨,對着尤忻說:“有點他說的是對的,作為兄弟來說,可能沒人比他更了解我,我真的害怕,可害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把真相找出來,就算能暫時逃避過去,一輩子都會生活在恐懼的影子裏,那種滋味,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到的。不論遇到什麼,只有去面對,才能坦然。”
“還說自己是粗人,都快趕上哲學教授的水平了。”尤忻的情緒好了很多,笑嘻嘻地說:“孫哥以前遇到過稀奇古怪的事情嗎?反正現在睡不着,不如你給我們說說,也讓我長長見識啊。”
過往的經曆象放電影似的快速在腦子裏回放了一遍。我想了一陣,沉吟道:“我給你們講一件我參軍前發生的事。”
大笨從沒聽過談起過這些事,馬上來了精神,豎起耳朵催促我快說。
那是十多年前的事了,當時我還不到十七歲,還是個愣頭青,天天和一群毛頭小子喝酒打架,幹些惹是生非的勾當。
這也和我的身世有關,爹媽死的早。我從小就和爺爺奶奶相依為命。我爺爺是高幹,屬於那種住着小洋樓,出門有專車,身邊總轉悠着警衛員的大幹部。
也許是因為我從就沒了爹媽,爺爺對別人總板著臉,對我卻很縱容,幾乎到了溺愛的地步。直到那天我把一個同樣不好惹的高幹子弟打進了醫院。爺爺才真正發了火,第一次動手揍我。
爺爺考慮到再這麼下去我遲早得進勞教所,他又狠不下心收拾我,於是把我送到了新疆,讓他的一位老戰友幫忙拾掇我。
爺爺的戰友也是東北人,性格特火爆,但他有喝酒的癖好,一喝就是一斤,他的譜太大了,連市長都要喊他“叔”,弄得他根本找不到對胃口的酒友。
我的到來剛好讓他彌補了這個遺憾,他最終沒有沒拾掇我,甚至和我成了“忘年交”
這樣一來,我的日子過得就更滋潤了,幾個月時間,就交到了一幫“肝膽相照”的“生死兄弟。”
新疆自古就流傳了許多神秘美麗的傳說。也有不少讓人嚮往的旅遊寶地。
一晃到了夏天,正是遊山玩水的大好季節。我和幾個弟兄一合計,決定去出去玩上十天半月。各自說服家長同意后,我們把目標鎖定在了喀那斯。
當時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決定給我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爺爺的戰友怕我們幾個毛頭小子湊在一起闖出什麼亂子,派了他的警衛員兼秘書小陳押陣。
小陳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比我們大不了多少,我平時就和他混得挺熟,其他人和跟着我叫他陳哥,陳哥喜歡說笑話,能彈一手好結他,唱歌更是好得沒話說,有他在不但沒讓我們覺得拘束,反而讓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樂趣。
在陳哥的帶領下,這支由我,二兩,耗子,小飛和大向組成的隊伍“浩浩蕩蕩”地殺向了喀那斯。
二兩,耗子,小飛,和大向都是我在新疆結交的好兄弟。二兩是個很瘦的英俊少年,我覺得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走,就給他起了這個外號。耗子戴着一副眼睛,長得很機靈,說起話來又快又急。小飛是我在這裏最好的兄弟,雖然認識的時間不算很長,我們卻已經拜了把子。大向姓向,他生得又高又壯,滿身疙瘩肉,取“大象”的諧音,大家都喜歡叫他大向。
喀那斯位於新疆北部,和新疆名城阿勒泰離得很近。喀那斯風景秀麗山明水凈,有西北地區最迷人的內陸湖泊—喀那斯湖。一到春夏時節,就有很多來自各地以及國外的遊客來這裏旅遊。
一路上邊走邊玩,走走停停,四天後我們一行人終於滿懷期待的到達了目的地。
新疆是多民族聚居地,主要以漢族和維吾爾族為主。維族人有的還保留着游牧的生活習慣,有的和漢族人一樣,在各行業中從事着各種職業。不論做什麼工作,維族人都有一個共同點:熱情好客。
越是在遠離城市的地方,民風越淳樸。一個維族大爺把我們迎進氈房,端出奶茶酥油還有一大盆手抓羊肉,熱情的招待我們。
維族大爺叫伽依漢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漢話。他說他冬天在城裏工作,夏天在這裏放牧,對這裏的草木都熟悉的很。
我們向他打聽好玩的去處,他自豪的捋着山羊鬍子說:“我們這裏嘛,好玩的地方多得很,你們來這裏就對了,胡大他老人家會保佑你們的!”
接着,伽依漢大爺又詳細地給我們介紹了幾個有名的景點。我們臨出門前,他突然叫住我們神秘的說:“巴郎子等一能,你們隨便的玩,胡大他老人家保佑心地善良的人,你們要記住,西邊的那片樹林子的嘛,不要去!裏面有妖魔的城堡!晚上不要去湖邊,晚上的嘛,妖魔的世界!”
這裏的確和城市裏大不一樣,清新的空氣直沁心肺,深吸一口馬上能感覺到甜絲絲的味道。蔚藍明凈的天空中點綴着潔白無暇的雲朵。到處是繁盛的翠樹,有着鮮艷羽毛的鳥兒在枝頭歡快地鳴叫着。
在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地前,便是久負盛名的喀那斯湖,平整如鏡的湖面上閃爍着粼粼波光。俯下身子,清澈的湖水中能清晰地倒映出我們的身影。岸邊的鵝卵石被湖水打磨成各種好看的形狀。站在岸邊小山般的高坡上遠眺,能看到霧氣氤氳的天山和白茫茫的阿勒泰雪山。
我們這些只知道打架鬧事的愣頭青都被這種飄然出塵的美景深深地打動了。陳哥挑了兩塊扁平的石片,斜着身子將石片向湖面削去。石片在湖面跳躍着帶出了幾個水漂,泛出一片柔美的漣漪。“太美了,真的太美了,簡直是世外桃源。”陳哥對着湖面喃喃地說。
這時,我們誰都沒能預感到災難正在一點一點地降臨到我們身上。
玩了一天,我們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了伽依漢大爺的氈房。伽依漢大爺給我們準備了熱騰騰的囊坑肉和香噴噴的抓飯。
囊坑肉和抓飯實在做得太香了,我們一個個都吃到實在吃不動為止才滿足地打着飽嗝,聽伽依漢大爺用馬頭琴為我們演奏地道的新疆民歌。
陳哥一直都民族音樂情有獨鍾,聽到正宗的維吾爾民歌眼睛裏馬上放出了光,伽依漢大爺一曲奏罷陳哥馬上湊過去向他討教起來。
吃飽喝足,我們又有了精神。看陳哥和伽依漢大爺聊得正歡,我招呼兄弟們到外面散散步。
“老大,我有個好主意。”耗子把我們拉到氈房背面,神秘兮兮地小聲說:“兄弟們想不想來點刺激的?”
我還沒表態,大向馬上不耐煩地說:“有話說,有屁放!少賣關子。”
除了我,耗子最怕的就是大向。他急忙壓低聲音道:“我們來個夜探鬼屋,玩個尋寶遊戲,怎麼樣?”
白天伽依漢大爺最後補充的那番話已經挑起了我們的好奇心。他那神秘的樣子越發讓我們想去他說的禁地看一看。
我們這群人平時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一聽鬼屋還能尋寶,馬上按捺不住,問耗子怎麼個玩法。
耗子的鬼主意就是多,他知道我們身上都帶了自己喜歡的玩意,讓我們每人貢獻一件做獎品,再湊上五十快錢做獎金。由我們中的一人先藏在一個地方,誰找到歸誰。藏的人不能參與尋寶的過程,但能分到三分之一的獎品和獎金。我們聽了不由都有些怦然心動。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五十塊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目。既驚險刺激又有豐厚的獎品,打着燈籠也找不到這麼好的消遣方式了。
“等一等!”小飛幾次想說話都忍住沒有開口,當我們一致通過耗子的提議時他終於打斷我們說:“我覺得我們不能去,伽依漢大爺既然說那裏有危險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再說我們是來玩的,大家都不想弄出點事情回去吧?”
小飛在我們當中一向最為穩重。聽了他的話我猶豫了一下,想要放棄的念頭閃了閃就被即將到來的驚險刺激的尋寶行動所取代。
“照我看應該沒什麼事。”我拍了拍小飛,鼓勵他說:“那個維族老漢八成是在嚇唬我們呢,世上哪有什麼妖魔鬼怪,大家只不過圖個樂子,不會出什麼事的。”
“就是,別掃大夥的興嘛!”
“小飛,你什麼時候做了乖孩子?不會連這點膽子都沒有了吧?!”
“你不去我們去,難得有這種好地方,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其他人也在一旁七嘴八舌地起鬨。我讓大夥安靜下來,聽小飛怎麼說。如果他還堅持的話,我們就只有把他留在這裏了。但我實在很希望他能和我們一起痛痛快快地玩一陣。
也許是因為我期盼的目光,小飛猶豫片刻后還是沖我點了點頭。
“你們在這商量什麼呢?”陳哥看我們這麼久還沒進去,出來找我們:“都給我老老實實地回去睡覺,不聽話的人明天關禁閉。”
我們朝他做了鬼臉,一溜煙跑回了氈房裏。伽依漢大爺已經給我們打好了地鋪。
“巴郎子好好睡覺,胡大的嘛,會保佑你們的。”
伽依漢大爺前腳剛走,陳哥就吹熄油燈,坐在最靠近氈門的位置上,自彈自唱起來。
我們面面相覷,一下子全都傻掉了。
開始我還能提醒自己別睡着,後來眼皮越來越沉,慢慢地就打起了迷糊。
睡到半夜胳膊一疼,感覺有人正在重重地擰我,我想都不想,一拳擺了出去。
“老大,是我。”我睜眼一看,是耗子。剛想罵他兩句,他趴在我耳邊說:“兄弟們都準備好了,就等老大了。”
可不是,大夥都湊到了我跟前。除了小飛,每個人臉上都透出壓抑着興奮的緊張神色,整個一副做賊的表情。
我們拿好電筒和防身的匕首,輕手輕腳地溜了出來。
按伽依漢大爺所說,妖魔的城堡就在離我們不到一里地的那片林子裏。我們打開手電,幾乎是跳着向那走去。
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林子外面。白天的時候,這片林子看上去鬱郁青青很吸引我們的眼球。此刻,清冷的夜風吹動樹枝,傳來一片讓人頭皮發麻的沙沙聲。透過朦朧的月光看去,那些搖擺不定的樹枝彷彿憧憧鬼影,正在向我們招手。
“不如……”耗子提議道:“不如我們明天再來吧。”
要說打架,我們這裏面沒一個孬種。但這種陰森森的氣氛卻讓我們有一種毛毛的感覺。
“哼!”大向冷哼道:“要來的是你,要走的還是你。大半夜把我們弄起來又玩這套。要走你自己走,膽小鬼!”
耗子小聲嘟囔道:“明明害怕還要逞能,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你說什麼?”大向揮着拳頭說:“有種再說一遍,單挑!”
我們攔住大向,讓耗子說了兩句好話。大向這人火氣來得快消得更快,被大夥一勸也就不吱聲了。
這麼一來,誰也不好再提回去的事情。我們只好硬着頭皮往裏走。
我沒耗子那麼害怕。可也老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自己。回了幾次身,身後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們在林子裏轉了一陣,除了樹還是樹,哪有半點房子的影子。我們漸漸忘記了害怕,開始四下尋找伽依漢大爺說的那座“妖魔的城堡”。
“救命啊。”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驚恐之極的驚叫聲,讓我的心臟猛地打了個顫。
耳邊儘是枝葉的婆娑聲和夜貓子的哀號聲,雖說大家都不象剛進來時那樣害怕,但精神還是極其緊張。突如其來的驚叫聲在凄冷的林子裏顯得異常刺耳。直接刺激着我們的神經。我提着膽子轉過身去。
“哈哈,我當是什麼。”大向和耗子挨得最近,他鄙棄地從耗子頭頂拈起一條灰白的蛇皮。舉到我們大家眼前晃了晃說:“這東西是中藥,能治好多病。膽子比老鼠還小還要學人家玩刺激,哼,哼……”
“你!”耗子氣得直跺腳,偏偏又找不出反駁的理由。耗子是我們之中最緊張的一個,邁步的時候連大氣都不敢多出,恰好掛在樹枝上的蛇皮拂到了他的臉上,冰涼滑膩的感覺馬上讓他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耗子自知理虧,嘀咕兩句後走到了最後面,宣佈給負責給大家斷後。虛驚過後,大家的心情都有些莫名的緊張,我和二兩走在最前面探路,二兩添了添嘴皮說:“老大,你說那個妖魔的城堡會不會是……是真的?”
“我怎麼知道?”我沒好氣地說:“想知道自己問妖魔去!”
我壓根不相信有什麼“妖魔的城堡。”心想準是當地人編造出來嚇唬外地人的玩笑罷了。但現在耗子本來就有些疑神疑鬼,二兩再這麼說簡直就是在火上澆油。
又找了一,二十分鐘,還是沒發現“城堡”的影子,耗子提議道:“不如我們白天再來,反正城堡也沒腿,又跑不掉。至少……至少我們要再準備準備。”
其他人沒耗子那麼膽小,但半天都沒看到城堡的影子,大家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紛紛嚷着回去補覺。我覺得很掃興,可也不想再在林子裏轉悠下去。於是決定放棄這次的“尋寶行動”
“糟糕!”耗子忽然一拍腦門“來的時候我光想尋寶的事了,忘了在來的路上做標記了。”
“膽小就膽小。找什麼借口!你要是能長點出息我他媽的跟你姓。”大向一聽這話立馬怒吼道。
來的時候耗子自告奮勇說他負責打點一切,打架的時候他實在不含糊,連我都不得不豎起大拇指,沒想到這一碰到這種場合這傢伙就成軟蛋了。
我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樣的林子在新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晚上進來,不做標記的話很可能會迷路。碰上毒蛇猛獸什麼的可就麻煩了。
“沒事,我做記號了。”過了片刻,小飛看着耗子說:“我現在才說就是想讓你多次教訓,千萬別答應也別去做自己做不到的事,更別拖着朋友一起去做。我們當兄弟也有好幾年了,你一直是這樣,這次我當著兄弟們說你也是我最後一次說你,希望你能記住。”
我一直以為小飛和我一樣,都是不喜歡用腦子的主,沒想到他還有這一面。
楞了一下后,我攬住耗子的肩膀說:“大家都是兄弟,自己人在一起沒那麼多屁事,小飛也是為你好,你也別往心裏去,大夥聚在一起無非是圖個樂子嘛。”
耗子的臉漲得通紅,拳頭也緊緊地攥在一起,過了差不多半分鐘,他才鬆開手,一言不發地輕輕捶了小飛一拳。我們都鬆了口氣。我高興地說:“這就對了嘛,咱們永遠都是好兄弟!兄弟是什麼?那是手足!”
在小飛的帶領下,我們沿着他先前做的記號往回走。“等等。”剛走了十幾步,二兩叫住了我們,回去的時候由他和大向負責殿後。
二兩的聲音聲音很急促還帶着濃重的喘息聲。他不會也被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東西給嚇住了吧,我和小飛一同回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