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吸血妖花

第一章 吸血妖花

我,孫紅兵,東北人氏,年方三十,而立而未能立。本人打小調皮搗蛋,酷愛舞刀弄棒,是我們那幾個小區有名的孩子王。

也許是名字裏沾個兵字的緣故,也許是小時候打仗的電影看多了,我在少年時就立下了當將軍的宏偉志向。

作為一個有理想有追求的大好青年,我毅然放棄了將來成為科學家或是工程師的機會,服了兵役。

為了早日實現當將軍的偉大理想,在部隊裏,我居然能狠下心猛啃讓我深惡痛絕的理論知識,而且一不小心上了軍校。

我天生就是做職業軍人的材料。從軍校畢業后的表現那是雨後春筍——節節高,在一次協助地方反暴的任務里我以副連長的身份深入匪窩,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幹掉了那幾名悍匪,成功地救出被挾持的人質,

那次任務之後我在醫院整整躺了一個星期,出院后既然拿了個二等功。首長破天荒地親自找我談話,神秘兮兮地說鑒於我的出色表現,被一個特種部門看中。

至於那個特種部門的名字,我在之前的軍人生涯中連聽都沒有聽過。據說那個部門的名字屬於國家高等機密,連說出來都是犯罪。

就這樣,我離開了部隊。在那個特種部門裏混了五年,好不容易混了個組長。你還真別拿組長不當幹部。只要我想,幹掉個地方小官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但我也很清楚的知道,我的將軍夢算是徹底破滅了。

特種兵的生活單調枯燥而又多姿多彩,隨時都要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和挑戰。在一次任務中,我仗着能點掉蒼蠅的槍法瞄掉一名恐怖分子。那傢伙是一位首長的秘書,挾持了首長和軍方談判。我點掉他的時候他居然能在大腦中槍絕對死亡的情況下拉響捆在身上的炸藥。

當時的情形有目共睹。在高層一番激烈的爭論后,我的軍人生涯宣告結束。

我這十來年幾乎與世隔絕,大好光陰都在部隊和特種部門度過,一退役,才發現自己簡直象個白痴。除了帶兵用槍,幾乎什麼都不會。

反正無事可做,我索性遊山玩水起來,也算是彌補一去不返的青春。

“遣散費”雖說不少,可也經不起我南來北往的折騰。我尋思着坐吃山空到底不是個事,正準備找個簡單的項目乾乾,恰巧讓我在南京雨花台遇見了大笨。

大笨叫王大強,我當班長他當兵,我當排長他是班長,我當副連長的時候在我手下當排長。要說這小子的腦瓜不好使,可真他娘的冤枉。這傢伙,滿腦瓜子都是鬼點子。眼珠一轉就能把你算計進去。

說起長相,大笨絕對不含糊。鼻是鼻子眼是眼。一米八五的個頭,膀大腰圓,乍看上去賊象暴發戶。這小子,剛進軍營時還是我負責接待的。

看到他的時候我就傻了。一個梳着油光鋥亮的大奔頭一口一個長官,咧着嘴直衝我傻笑。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混進來的。

說起來,我還救過大笨,那時我剛升任副連長,一次在熱帶雨林執行任務的時候,我讓大笨帶一個班去偵察隱匿在林子裏的一夥毒販。

據可靠情報,那伙毒販人數不多,但裝備很精良。從M16,遠紅外定位裝置到跟蹤制導火箭彈應有盡有。他們的頭就是在全國排得上號的大毒梟—野王。

在某種程度上來說,解決了野王。港九的毒線就癱瘓了一小半。

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大笨帶和他的人進林子已經一個多小時了,按照約定,他就算沒有什麼收穫也應該有迴音才對。可現在步話機里只有沙沙的電流聲。

這是片很茂密的林子。寬闊的芭蕉葉阻擋住了眾人的視線。目光所及,大約只能看到幾米外的景物。

一隻只比蜻蜓還要大上兩倍,不知名的蚊類飛蟲在我們的耳邊嗡嗡嗡地飛來飛去。單看那綠豆似的眼睛眼滾滾的肚皮和尖細的前吻,就已經讓不少南方的戰士起了雞皮疙瘩。

我琢磨着情況不對,便自告奮勇,領了十名尖刀班的戰士入林一探究竟。

林子裏到處是厚厚的落葉,幸好熱帶植物的葉子腐爛得比較快,踩在上面響動不大。儘管如此,一進林子,我還是打了個手勢讓戰士們保持高度警惕。

我們分成了三組。我帶了一名狙手一名偵察兵。其他兩組每組四人,都配備了訓練有素的偵察兵。

根據我們掌握的情報,野王應該就藏身在入林三里之內的範圍里。這片熱帶雨林地處和緬甸交界的國境線上,是一片原始雨林。林子深處誰也不知道有什麼,就算有一個加強連的人馬,深入原始雨林腹地的結果也只能是凶多吉少。

這雜碎也是在搶地盤時被金三角三大巨頭聯合起來輪番猛攻才淪落到四處逃竄的地步。俗話說得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野王這雜碎再落魄也是國際大毒梟,手底下還有一幫狠角色。裝備更是沒得說,幾乎是武裝到了牙齒。

我的心裏隱隱地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大笨和那一個班的兄弟怕是凶多吉少。這種感覺隨着我們的深入越來越強烈。

其他兩組人分別從左右側向向目標區域包抄。他們的身影很快就被茂盛的樟樹所遮掩,我只能用步話機和他們保持聯絡。

我默默地看了一眼被寬大的樹葉分割得支離破碎投映到地面的陽光,暗暗做了決定:大笨和戰友們如果犧牲了,老子就是上軍事法庭也要把野王這雜碎就地正法。

這時,我們在林子裏摸索着前行了大概一里左右。林子裏的可見度很低,四周都是高大的雨林。不時有黏糊糊的毛蟲粘在我們裸露的皮膚上,又癢又麻十分難受。

“連長,我覺得情況有點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跟着我們,感覺怪滲人的。”偵察兵小劉扯了扯我的袖口,趴在我耳畔悄聲說道。

“胡說!”我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道:“你小子是恐怖片看多了,沒事別自己嚇自己。別忘了你是幹什麼的!”

狙手小張朝小劉做了個鬼臉,比了個表示“看我的”意思的手勢。小劉紅着臉嘀咕了一句后不再出聲。

說實話,我的心頭也有些發毛。別說小劉,自打走進這片林子,連我都感覺到了一些異樣的氣氛。似乎在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偷偷地打量着我們。

我這人打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當兵以後,更是相信只要一槍在手,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給我乖乖地靠邊站。但這種說不清楚的恐懼卻象是從潛意識中迸發出來,讓我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奇怪!”小張把槍上了膛,皺了皺眉頭。

我也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了。靜!這片林子靜得能讓我們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涼颼颼的寒氣直往領口裏鑽。除了粘在樹榦上白膩膩的毛蟲外,整片林子就象一片死林。瀰漫著一股陰森腐敗的氣息。

“連長。”小張添添嘴皮說:“這片林子好像不對勁啊!”他是我們部隊裏有名的張大膽,參加過多次反恐行動,有一次連中三槍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露出恐懼的表情。

的確,這片林子和我之前見過的熱帶雨林大不一樣。剛進來的時候還沒感覺到什麼,現在也只不過還在林子的邊緣徘徊。但我們三人都明白了問題出在哪。

這裏,不但沒有熱帶雨林應有的植被。連地表也異常乾燥,地面看不到半片樹葉。密密麻麻的樹木變得稀疏起來,樹木之間的間距很大,高大的棕櫚樹之間生滿盤綜錯結的低矮的灌木群,我們的視野也為之開闊起來……

一棵棵挺拔的胡楊樹筆直地矗立在我們眼前。在胡楊樹旁邊彎彎曲曲地生長着枝幹虯伸的沙棗樹。我到過北方,對胡楊樹和沙棗樹的樣子記得很清楚。

而在一片原始的熱帶雨林中,絕對不該出現北方寒冷地區特有的胡楊樹和沙棗樹!

再看那些扒在樹榦上的毛蟲,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迅速成長。它們白胖的身體很快就長到了三十公分左右,覆在體表的一層淡青色的硬毛泛着綠幽幽的熒光。

我敢打賭,在一分鐘前,我們四周絕對沒有什麼楊樹棗樹,那些毛蟲也只是一些很普通的小蟲子。

難道我們吸了瘴氣,產生了幻覺?正當我們瞠目結舌時,身邊的景物又起了變化。

那些毛蟲靠近樹冠的部分裂開一個橢圓形的孔洞。從孔洞裏噴出大團紅紅的汁液,轉眼就把它們白生生的身體包裹起來,形成了一個個粘附在樹榦上的繭狀物體。

就在我們一楞神的時候,楊樹和棗樹的樹榦樹枝上結出了大簇艷麗的鮮花。鮮花的花朵大得出奇。花瓣在瞬息間綻放開來,五瓣月牙似的花瓣拱住了粉嫩的花苞。

一陣旋風從林子深處吹了過來,花朵在旋風中以一種奇異的節奏搖擺起來。花枝似乎隨時都會折斷,卻在舞動中帶出一種令人心醉的美感。讓我們不由自主地期待着花苞盛開的一剎那。

“真美啊!”小劉喃喃地說。說著邁開大步向色彩最艷麗,開的最旺的花朵走去。

我們立足的地方相對較為空曠,周圍五米內沒有什麼高大的植物。離那花朵只有七八步的樣子。

我的眼裏只有一朵朵美到極值的鮮花,大腦象被麻醉般一片混沌。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希望能親眼目睹花朵綻放的景象。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把我從催眠狀態中拉了出來。

眼前的一幕令我的血液在一秒間直衝腦門。

一朵最艷麗的花朵已然綻放。花苞向四面舒展,張成臉盆般大小。黑洫洫的醬紫色黏液稀稀拉拉地從花瓣上滴落下來。

小劉的半個身子都被花苞包了起來。只有頭和胸還露在外面,他的臉色已經變成了詭異的醬紫色,五官扭曲到了一起,嘴巴張成了圓形,好像正在痛苦地喊叫,可我們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看着戰友象溺水者一樣無助地揮舞着雙臂,我的嗓子象堵了塊焦炭,幹得發疼。

我來不及多想,撥開槍栓,一梭子子彈盡數掃了出去。我用的是97式輕機槍,一梭子有三十發子彈。憑我的槍法,就算這真是朵成了精的怪花也能把它送上西天。

然而結果卻大出所料,我打的是聯接花苞的花枝,只要花枝一斷,小劉也就脫險了。哪知花枝竟似生了眼睛,用肉眼難辨的速度躲開了子彈。

小劉的上半身隨着花苞的甩動來回搖晃。終於,我聽到他歇斯底里的聲音:“殺了我,求求你們,殺了我!”

我一咬牙,拔出了軍刺,娘的,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老子絕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兄弟送死。

“連長,我來!”小張拉住我的胳膊,以不容商量的口氣對我說。

“反了你小子!滾到……”不等我把話說完,小張一肘子猛撞在我的肋骨上,接着狠狠地踩了一腳我的腳背。

小張撞的是我以前受過傷的部位,我吃痛彎下了腰。他趁機一個箭步躍了過去。

小張的身手和他的膽子一樣,在我們連絕對能排在前幾號。眼看着他凌空迴旋猛揮狙擊步槍,馬上就要砸中花枝最脆弱的地方。

我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上,現在已經無暇去想野王那雜碎。只希望小張能順利地幹掉這朵怪花。小劉只有十九歲,還沒談過戀愛,他還是個孩子!

槍托砸到了花枝!我鬆了一口氣。別說區區花枝,就算小樹也禁不起小張這一擊。

然而沒等我回過神來,事情又有了意想不到的變化。兩隻附在樹榦上的紅繭突然從樹榦上彈了起來,在小張還沒來得及發力的時候把小張撲到了他身後的胡楊樹上。

八隻粉紅色的勾狀爪子刺破兩隻紅繭探了出來,四隻勾住樹榦,四隻緊緊地抱住了小張的身子,十幾根半透明的吸管從紅繭中伸了出來,分別插到了小張的眼耳口鼻中。小張的手足馬上劇烈的抽搐起來。

說來很緊張,其實從小劉身陷花口到小張被紅繭襲擊,只不過短短的幾十秒而已。現在小劉已經沒了聲息,生死未卜。小張也陷入岌岌可危的危險境地。

一定要冷靜!我深吸了一口氣,就地一連三個側滾,來到釘住小張的那棵楊樹前。

我剛直起腰,就倒抽了口涼氣,小張的脖子上破了一個大洞,咕嘟咕嘟地向外涌着黑色的血泡。一團糾纏在一起來回蠕動的紅褐色的長條狀蟲卵從血洞中擠了出來。從小張的眼鼻中爬出來上百條毛茸茸的爬蟲。他的眼珠翻到了後面,只剩下白慘慘的眼白,嘴角掛着半片吐出來的臟器,眼看是活不成了。

“殺……了……我”從小張的嘴裏模模糊糊地吐出幾個微弱的音節。

我後退兩大步,剛好側面對着小劉,和小張小劉各保持了兩米的距離。站在這個位置正好能看見小劉的情形。

小劉的樣子和小張一樣,慘不忍睹。他從肩膀以下的身體完全被怪花吞沒,怪花分泌的醬紫色的黏液似乎把他的身體腐蝕得差不多了。但,他還沒有死!他的臉完全成被植物特有的青綠色所覆蓋。從他的五官中抽出一條條鮮嫩的枝椏。在枝椏的頂部還接着一朵朵和怪花的形狀一模一樣的小黃花

把涌到眼眶中的淚水逼了回去,我左手端着輕機槍右手抽出手槍,雙手同時開火。

子彈的嗒嗒聲在寂靜的原始雨林里顯得分外刺耳。

不用看,我也知道子彈悉數射進了他們的要害。我扔掉槍,再次拔出軍刺后閉上了眼睛。

紅繭的速度太快了,靠眼睛根本捕捉不到它們行動的軌跡。我從小就具備特別敏銳的感應力,用身體毛孔來感知,還有一拼的機會。

我盡量使心境維持寧靜。讓神經進入鬆弛狀態,而肌肉卻必須保持極度繃緊的狀態,這樣,在遇到危險時身體就會在大腦的支配下,本能地做出最迅速的反應。

一,二,三,……我在心裏默數着。兩分鐘過去了,卻感應不到絲毫危險的氣息。怪花和紅繭難道對我情有獨鍾,單單放過我一個人?

娘的!老子拼了命也要幹掉你們!兄弟們的血不能白流!

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后我睜開了眼睛。小張和小劉靜靜地俯身倒在地上。那朵怪花依然在極為蠱惑地緩緩搖擺。而撲到小張身上的兩隻怪蟲也從小張的屍身上彈回到了楊樹上。

一種恐懼的感覺再次如水銀泄地般無孔不入地滲透到我的心裏,雖然竭力剋制,可我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我努力集中心神,用盡全力才能合上眼,這時,我的內衣已經被冷汗打濕了一大片。讓心境重新進入到寧靜的狀態后,不安恐懼的感覺一掃而空。我隱約捕捉到了一點什麼。

正當我想整理一下思緒的時候,一陣密集的槍聲劃破了恢復靜謐的林空。我敢拿我老孫的名頭擔保,只有大笨的“飛虎”半自動步槍才能發出這樣的槍聲。野王的人一向不用這種槍。

大笨他們還活着?!我掩飾不住狂喜的心情,歡呼了一聲,本來已經不抱指望了,沒成想居然又讓我看到了希望!

我閉上眼,讓自己保持從容淡定的心態。摸索着向槍聲傳出來的方位奔去。

根據我的判斷,大笨他們應該就在我的東南方向一百步左右的位置鳴槍。

估計差不多摸到地方的時候,我一邊用軍刺刺破大腿,一邊慢慢地張開了眼。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我還是被眼前的慘烈景象駭了一大跳。

在離我十米之外的一大片寸草不生的平地上,橫七豎八地躺了數十具屍體。屍體們的死狀極為凄慘,有的肚子被剖開,腦袋被塞了進去。有的身子一半是白精精的骨頭,另一半是紫紅色的肉泥。有的眼睛和嘴巴里已生出類似蘑菇的傘形真菌,臉部被拉扯得露出極端詭異的微笑。

這還不算什麼,在空地上方的低空有一大團黑黝黝的烏雲蛇一樣翻騰涌動着。旋成一個螺旋狀的巨大風柱,從烏雲中不時劈下一道道暗紅的閃電。彷彿正在向我宣告:世界末日即將來臨。

風柱中甩出十數條五六米長的長滿吸盤的觸手,風柱旋轉的速度快了起來。從風柱中傳出一聲聲低沉的嘶吼聲。

其中一條觸手赫然卷着正在掙扎不休的大笨!他被那條比我手臂還要粗的觸手牢牢地箍了好幾圈,被舉到了離地面五米多高的半空中。

大笨的右手齊肩斷落,渾身都被鮮血染紅。他的一隻眼珠被紅乎乎的肉筋吊著,耷拉在鼻子旁邊,好像正在冷冷地打量着我。

大笨一邊胡亂踢腿一邊用左手向我比劃,雖然我還是聽不到他的聲音,但他熟悉的聲音在我心底響了起來:“孫頭,幫兄弟一把,給我補上一槍!”

眼看着大笨是活不成了。我下意識地往腰畔摸槍。一摸摸了個空,地面散亂地扔滿各種武器,我隨手在腳邊抄起一把手槍。當“獵豹”軍用大口徑指着大笨的時候,我的心跳霎時慢了半拍,握着軍刺的右手隨之朝大腿狠紮下去。

強烈的刺痛讓我的神志在這一瞬間獲得了短暫的清醒。我急忙咬破舌尖,讓痛楚的感覺更加劇烈地刺激我的神經。

這次卻沒那麼順利,似乎有一條看不見的鐵線大力拉扯着我的眼皮,我掙得滿臉通紅也沒能合上眼睛。發自心底的恐懼潮水般湧向我的四肢百骸。眼前放電影似的浮現出很多悲傷的畫面。

一時間,我只覺得萬念俱灰,只想送走大笨儘快尋求解脫。我握槍的手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手指顫抖着扣動了扳機。

就在我扣動扳機的時候,一股不可遏制的劇痛讓我忍不住打了個趔趄,原來,我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在幾乎失去知覺的狀態下,握着軍刺的那隻手條件反射下重重的扎了下去。這一下,直接扎到了骨頭上!

鮮血浸透了迷彩褲,只要輕輕一動,受傷的腿就象被烈焰烘烤受鋼針穿骨般難受。

真是老天保佑!我這一摔剛好把子彈射飛了。

刺骨之痛終於讓我閉上了眼睛,但大笨粗厚的聲音卻連連在我心頭迴響:“幫幫我!開槍啊!”“你這個膽小鬼,不配做軍人!”“你他媽的真不是個爺們,你不是我的孫頭!”

我扯出一個笑容,一邊想着童年時候當孩子王作威作福的“幸福時光”,一邊以最麻利的速度包紮好腿上的傷口。

這時,我已經能勉強抗拒心裏的那股絕望之意了。我不敢遲疑,馬上按着剛才的印象向前爬去。

爬行的過程中,摸到好幾具軟綿綿的屍體,一不小心,手指戳進了一具屍體的眼眶裏。胃液馬上翻湧到喉頭。我只希望他不是我的戰士,是他媽的野王那雜碎的屍體!

半分鐘后,我爬到了大概的位置,和預想的一樣,沒有風柱,沒有閃電,也沒有什麼恐怖的觸手。探手一摸,果然有一棵粗壯的大樹。

我撐起身子準備爬樹,短時間內大量失血讓我的右腿麻木得徹底失去了知覺。我的身子一歪,又倒了下去。

不行!再這樣下去我和大笨都要死在這裏!以前聽一位鐵血教官說過,連續密集的疼痛感可以暫時激發身體的潛能。

死馬權當活馬醫了!

我撕破迷彩服,在胸前和受傷的那條腿上斜着片了幾十刀,這樣下刀傷口不會太深,不會出現出血不止的情形。卻能非常有效地造出強烈的疼痛效果。

這幾十刀片下去,估摸着死人都得詐屍。我的右腿果然又有了知覺。

我拿出小時候爬樹掏鳥窩的絕活,蹭蹭地爬了上去,要不是腿上有傷,爬這種樹簡直比吃飯還輕鬆。

爬到五米高的時候,我將身體貼緊樹榦,一隻手緊緊地摳住突起的樹皮,小心地騰出另一隻手,慢慢地在右邊摸索起來。

這樣一邊爬一邊摸索,終於讓我在五米二三十公分的地方摸着一條粗實的枝幹。這點也在我的推測中。

我用了足足五分鐘才艱難地騎到了這根枝幹上,這跟枝幹和我的腰差不多粗。完全能承受三條漢子的重量。

沒等我緩口氣,一股刀風向我迎面襲來。幸好我早料到了有此變化,不然非跌下去不可。

大笨在格鬥對練的時候特喜歡和我過招,打十次輸九次,還有一次是我實在不好意思,放水讓他贏。我對大笨的出手套路十分了解。執行任務,這傢伙不喜歡留活口,往往一擊斃命。

我在刀鋒掠過脖子,間不容髮的一剎那偏了偏腦袋,險險地避開了頸動脈血管。儘管我的動作十分的乾淨利落,肩膀上還是被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血氣在空氣中擴散開來。我的耳邊傳來一聲類似野獸發怒的低吼。憑着敏銳的感覺捕捉到了刀風的變化,我察覺到大笨改削為扎,猛刺我的肩井。

我全身各處傷口又開始往外滲血。現在的情形不容我多想,拼着廢條胳膊也得在這一招中制服大笨。

我不但沒有閃避,反而將肩頭迎了上去。大笨沒料到我會這麼干,刀勢一挫,沒能刺中肩胛的骨縫。我用肩頭的肌肉夾緊刀鋒。猛然張開眼睛。

大笨就象從地獄逃出來的厲鬼。臉上爬滿了乳白的蛆蟲,腐爛不堪的鼻子半掛在爛柿餅似的大臉上,我睜眼的時候正看見他呲着牙沖我傻笑。

我這輩子都不想再回想當時還看到了什麼。雖然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但心臟還是擂鼓似的狂跳起來。我只有這一秒鐘的機會。當下揮拳狠擊大笨的腋窩。

他象得了羊角風般抖動着身體,嘴角溢出一大攤白沫,同時從他大張的嘴巴里伸出一條和我方才所見的一模一樣的觸手。

結滿吸盤青褐色的觸手靈活的卷向我的脖子。我把心一橫,無視已經攀上我脖梗的觸手,展拳為掌,狠切大笨的後頸。

我用的力道很重,大笨朝我詭異的笑了一下,就暈了過去。這傢伙居然知道用急救背索把自己固定起來,腿也牢牢地勾着枝幹,倒省了我不少心。

那條噁心的觸手不給我喘息的機會,纏住我脖子的前半截開始用力的收縮,吸盤也吸住了我的脖子。它的吸盤上似乎長着倒刺之類的東西。我的脖子一陣麻癢。

不好,有毒!我的腦子裏飛快地閃過這個念頭。難道我的推斷是錯的?難道這觸手不是我的幻覺?!

我本能的抽出軍刺,卯足力氣剁下去。墨綠的汁液噴了出來,濺了我一臉。我顧不得噁心,一把扯掉那半截纏在我的脖子上還在蠕動的觸手,長長地吸了口氣。

一大口腥臭的氣息湧進我的鼻腔。我的大腦在幾秒之後變得沉重起來。我掙扎着把大笨扶起來,用腰帶把我們的手腕綁在了一起。

這樣,我們成了面對面騎在這條粗實的枝幹上。這棵樟樹相當粗壯,估計三個人環抱都還有一段距離。

大笨的腰帶上掛着一顆手雷,我取了下來,拔出安全環便向樹下拋去。

我這是在賭。賭這顆大樹是這些詭異情形的“陣眼”,賭這一炸就能破掉這些幻象,賭命,賭我和大笨決不會就這麼英年早逝。

大笨帶的這手雷是工兵專用的“傻瓜”手雷。威力很大,殺傷的範圍也比普通手雷更廣。一聲巨響從樹下傳了上來。樹身立刻起了一陣輕顫。我臉貼進枝幹,一手死死地摳住身後的樹身,一手抓緊了大笨。

幾片彈片劃破了我沒受傷的左腿。不知道大笨的情況怎麼樣,估計也好不到哪去。

巨響過後,爆炸引起的氣流平息下來。我的耳朵里儘是嗡嗡的轟鳴聲。在心裏默數三下后,我懷着那麼一點悲壯的心理,睜開了眼睛。

周圍是茂密的熱帶植物。腳下是積滿落葉,濕潤的雨林地表,雖然天空被茂密的枝葉所遮蔽,但還是能從枝葉的縫隙間看到一小片蔚藍的天空。

我贏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后我伸手在臉上摸了一把,手心黏糊糊的好像摸了一把血漿。攤開手一看,手上粘了一層墨綠色的黏液。

剛才真的不是幻覺!精神驟然鬆懈下來,強烈的眩暈感湧上腦門,我終於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躺在軍區醫院裏。據負責我的醫生說,我被送進來時大量失血,身上一共有五十多處傷口,有兩條經脈受損,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迹。

大笨那一刀傷了我的經脈,差點把我的胳膊廢了。直到今天,一到陰天下雨的時候我那條膀子就隱隱作痛。

整整呆了三個月,我才能出院,出院后又過了一個星期和被部隊首長“光榮接見”后,我才見到大笨。後來我才知道他沒什麼大礙,除了腿部有些擦傷外,就是腦子受了點刺激。兩個多月就恢復過來了。

值得一提的是,部隊首長分別找我和大笨談話,了解完事情的經過後語重心長地告訴我,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讓我一定要徹底忘記。並嚴禁我和大笨私下議論此事。

又過了一段時間,我才知道這件事的報告進了我們部隊二號保密文件,事後,我費了很多功夫才知道,那天他們找到我們的時候,我緊緊地抓着大笨而我和大笨正以很奇怪的姿勢匍匐在落葉上。那姿勢,看起來就象正在騎馬或是夾着什麼東西。

在找到我們的地方發現了野王和他三十多名手下的屍體。他們的屍體都姿勢蜷縮成一團,臉上都露出極端恐懼的表情,據我們部隊的法醫推斷,他們都是自殺或是互相槍殺而死的。

大笨帶的那一個班戰士的屍身分佈在離野王他們十幾米遠的野花叢中。戰士們的死因和野王他們一樣,很意外,其中一個頭部中槍的工兵沒死,成了植物人。

大笨隨後偷偷地找過我,感謝我的救命之恩,鑒於紀律,他只告訴我他當時瀕臨崩潰,如果我沒打暈他,他很可能也會自殺。

我沒告訴大笨從他嘴裏生出觸手的事,怎麼看他都很正常,我寧願相信那天只是我的幻覺。

至於戰友們在林外為什麼聽不見槍聲,,那棵大樹到哪去了,為什麼只有大笨爬到那棵樹上則成了埋在我心裏的謎團。

我單獨去了一次那片林子,在當地人的帶引下,我在林子邊緣很仔細地搜索了三天,卻沒有任何收穫。既沒有上次那種危險恐懼的感覺,也沒發現任何幻象。

在那片林子附近的鎮子上吃飯的時候,無意中聽說,那片林子裏有一棵千年神樹,每月初八便會在林子的任意地方出現。每次出現的時間不到三個小時。過了這三個小時,即使把林子整個翻一遍也別想找到它。

難道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很多用科學解釋不了的事物嗎?

部隊的節奏似乎永遠不會改變。很快地,我就把這件事塵封到記憶深處。

作為一名軍校畢業的現役軍官,我一直相信任何事情都可以找到科學的解釋。越神秘的事物一旦揭開它的真相就顯得越平常。

這次經歷雖然沒有讓我改變看法,但加深了我對神秘事物的興趣。想到參軍前的那次經歷,我把自己關在寢室里抽了一晚上煙。

我抽空看了很多有關這方面知識的書籍。並對中國的風水鬼神學說做了一番研究。我依然堅信世上根本幾沒有鬼神這種東西,但一定很多種我們無法解釋的神氣力量存在。

遇見大笨讓我想起了這段往事。大笨和在部隊的時候一樣,還是一副容光煥發的模樣,當年我轉到特別部門時大笨也跟着退役了。

可以看出來他這些年過得很不錯,肚子比當年大了一圈。戰友見面,特別是以我和大笨的關係不喝個兩瓶二鍋頭似乎顯得太寒磣了。

大笨執意要拉我去星級飯店搓一頓,我還是比較鍾情帶有地方特色的小飯館。沒辦法,咱就喜歡這調調。上個月體驗了一次四星級賓館,渾身都不自在,整個一花錢買罪受。

兩大瓶二鍋頭半件啤酒灌進了肚子,我和大笨都有點高了。我迷迷糊糊地提起了當年那件事。原來當時他的神智也不清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記得我一拳把他打暈過去。

我拍着大笨的肩膀打趣:“你小子怎麼不記得當年我給你抹了多少事,背了多少黑鍋,就把這一拳記得這麼清楚,你疙瘩越來越有奸商本色了。”

大笨晃着腦袋,伸出兩根指頭,嘿嘿笑道:“孫頭,你的本事可跟那孫猴子有得一拼,在你手下當排長真他娘的過癮,你對兄弟們就一個字—仗義!你要有什麼事,我大笨沒得說,第一個上!”

一聽這話,我就樂了。這傢伙,把兩個字說成一個字還直嚷着沒喝多,硬要再開一瓶,我真服了他了。不過就衝著他能這麼說,我硬是硬着頭皮又幹了三瓶啤酒。第三瓶還沒喝完,我就稀里嘩啦地吐了一地。以後誰要再給我說感情深一口悶我就和誰急!

清醒以後在和大笨閑聊的時候我說到了現在無事可做,想找個簡單項目投資的想法。大笨一拍大腿,兩眼放出精光,興奮地說:“孫頭,我說昨天我的左眼怎麼一直跳來着。這麼快就有喜事了。咱們兄弟一起干,沒有幹不成的事,不是我說,你在部隊就有當CEO的天分……”

我趕緊打斷了大笨的話頭,他正說到興頭上,再這麼侃下去,我豈不成了中國的蓋茨。

前面一直沒問大笨到底在做什麼生意,他居然在上海搞了一家網絡公司,而且已經小有規模了。

我在部隊就喜歡擺弄電腦。立即決定把手頭剩下的錢投到大笨的網絡公司。

大笨把胸脯拍的山響,一個勁地表示只要我人到就行,他興奮地說,和孫頭一起拼一把想想都痛快,我們兄弟齊心,就等着數錢吧。在我的堅持下,我還是把全部的家當都投了進去,跟着大笨去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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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開眼之陝西鬼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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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吸血妖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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