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二零零年(3)

第六十章 二零零年(3)

沒有等到一周的時間我就從那套自己住了一年多的房子裏搬了出來我也沒有拿走太多的東西除了自己的私人物件以外就是多拿了一些書籍這是蘇強送給我的最好的禮物了。至於那些價值不菲的飾什麼的我統統裝在一個飾盒子裏並標明了楊麗的名字。我從心裏覺得它們是不屬於自己我是沒有資格擁有這些東西的這一年來我能有蘇強的關心已經是最大的收穫了。而且我總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快走到頭的人了要那些東西又有什麼意義呢?

當我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到那家律師事務所把房子的所有鑰匙交到那個劉海濤手裏的時候他把我看了又看。

“你有什麼打算嗎?”他問了一句題外話。

我有氣無力地笑了笑。

最後他說了這樣一句:“好自為之吧。”

好自為之?!我該如何去好自為之呢?到此刻為止我都是沒有任何打算或計劃的。自從被蘇強包養了以來我是過了一年多的舒服日子在吃穿用度上都未曾委屈過的可是我並沒有一個做人情婦的深謀遠慮和金錢上的私心所以我是不可能有多少積蓄的。再加之我在海洛英上的花費我的錢夾里所剩的更是寥寥無幾了。以我目前的境況來說命運又把我扔回了原來的狀態。不也不完全是那樣的我現在沒有債務纏身但卻有了另外一樣更為可怕的夢魘———毒品!

其實從最開始吸食那些東西時我就已經感覺着很有些不妥當了但是以當時我心情的沉痛是非此開解不可似的我顧不得太多其他的了只求一種解脫。海洛英的確是帶給了我預想的效果但我自此也和它緊緊地糾纏在一起再也沒有辦法分得開了。在我不得不正視蘇強已經死亡及楊麗來收房子的那幾天裏也曾把自己在經濟上所要面對的困境仔細考慮過的也曾嘗試着要戒掉毒品但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在意志上我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失敗!在一番生不如死地掙扎之後我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是難以自拔是沒有力量離得開這個白色的妖魔了它們已經深深地、牢牢地控制了我的身體和靈魂———沒有一絲的放鬆!

所以以我目前的情況而論一般的生活費用固然是個問題但還不能算是嚴重的程度。真正要命的是那種毒品的迫切需求才是讓我將要陷入一種空前的絕境!我該怎麼辦呢?錢從哪裏來呢?我又該住到哪裏去呢?問題多得數不勝數。此刻的我真像是一隻落入羅網的獵物已經到了精疲力竭、走投無路的地步了。除了認識到自己的徹底失敗以外我心中就沒有什麼其他的念頭了。按常理而言處於我這樣的境地應該是非常焦急難過的才對但奇怪的是我並沒有為自己太多的局促不安而是有一種沉痛得近乎是麻木的心情這使我幾乎就感受不到現實的可怕了。

我提着那個許多年以前從南京帶出來的行李箱此外就別無長物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旁若無人地走着並沒有任何一個明確的目的地只是這麼向前地走着。

“我要去哪裏呢?”我心裏問着自己。“去找個工作嗎?”

“走到哪裏就算哪裏吧!”我自答道。“工作?是沒有我的工作的。”

“那又該怎麼辦啊?”我又問。

“有什麼好懼怕的?”我又回答。“大不了就是一死罷。”

就這樣我走了好幾段馬路這裏看看那裏彎彎沒有人注意到我我也沒有留意到別人很快就到了傍晚時分。

那一盞盞亮起來的街燈和那些從路邊酒吧里飄出來的音樂聲令我想起了一些什麼來。我停下了已經有些疲倦的腳步有一個念頭鑽了出來:“去找阿風!去找阿風!”

但是很快地這個念頭就在夜風的吹拂下消逝了。我在想些什麼啊?是的我現在又是自由的了我似乎可以不再顧及蘇強了想投入誰的懷抱就能投入誰的懷抱一切又和過去似乎是一樣的了。可是實際上一切早已經在歲月的流逝中有所不同了我是還愛着阿風但這樣的愛一直都在被他所給予我的痛苦逐漸吞噬着不能不越變越少了直到只剩下痛苦這一種情感為止。而且我的心裏依然裝着蘇強這個人或許我並不愛他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也無所謂高氵朝或低潮但他從來給我的都是安穩和溫馨這就足以讓我將他銘記一生、感激一世了。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我再去找阿風再與他在一起生些什麼那我算是個什麼樣的女人了?

不不可以!我對自己搖頭。繼續進行着毫無目的的漫遊。

走着走着突然“嘎”地一聲一輛出租車急剎在我的跟前。我還沒有回過神來就被宋蓮一把拉住了。

“你跑到哪裏去了?害得我一通好找!”

“找我做什麼?”我詫異了。

宋蓮看了我一會這才說:“那個劉海濤給我打過電話了。”

“你認識他?”

她點了點頭沒有細說她和劉海濤的關係。

“你現在準備去哪裏?”

我搖頭然後就是苦笑了。

“你沒地方可去吧?”她直接問道。“你也沒有什麼錢是不是?”

“無所謂啦!”我學着她的習慣動作聳了聳肩。

“去我那裏住吧!”

“這”

“這什麼啊!”她一下子就搶過我的行李箱扔到了出租車上。“你還能去哪?”

坐上了車我這才有些奇怪了怎麼宋蓮這有車一族還要打的呢?“你的寶馬呢?”

“處理了。”她簡單地說臉色有些彆扭。

我正要細問可一看她這古怪的臉色猛然有所領悟了。她這是把車賣掉了不用多想是她的經濟上出了大問題而這百分之八十是與她的“嗜好”有關的。

“你是知道的那個東西———”宋蓮的眼睛看着窗外。“是很花錢的。”

因為那個司機在前面很注意的樣子我也就沒有再說什麼了我們的談話就到此為止了。

到了宋蓮的家我立刻就覺察出這裏有了幾分不一樣了。

別墅樓還是顯得和以前那麼寬大而氣派陳設還是那麼的時髦的。但是整個屋子裏都顯得是那樣的凌亂不堪衣物、空酒瓶、香煙盒扔得到處都是。大部分傢具上都有着被燙壞過的痕迹被單和床罩皺巴巴的像是從來就沒有洗過。一切都強烈地散着一股衰敗的氣息。

這才是多少天啊竟然成了這個樣子!我暗暗驚懼着。

“你不必那麼看着我我還並沒有窮到你以為的那種地步。”宋蓮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照例聳聳肩。“倒是你還剩多少錢呢?”

“還有兩千塊的樣子吧。”我算上了自己身上一切值些錢的東西得出了這個數目來。

“就這一點了?”她問“你的那些飾呢?”

“還給楊麗了。”

“你傻了啊?那是蘇強給你的呀!”

“那並不是屬於我的東西。”我輕輕地說。

她嘆着氣。“我就知道你是這種人!”

我不語我是什麼樣的人連自己都糊裏糊塗的我只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將死的人了。

“你放心好啦!”她輕鬆地拍了拍手。“就在我這裏住着好了。

“不我想我還是走的好。”我推辭着她又不是我的什麼人現在的環境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憑什麼還要負擔我的生活呢?

“你住下來就是了。”她的聲音有些粗起來。“羅嗦什麼!”

隔了一會她不看我地說:“我———實在是不該讓你也沾上那玩意兒。”

她的語氣很平淡卻充滿了一種強烈的欠疚。

在宋蓮的堅持下我就住了下來。況且我也確實是無處可去的。

宋蓮此時已經和那個鄭總分開了(這也是她經濟欠佳的一大原因)他在給了她相應的補償之後就與所有在外麵包養情婦的老男人一樣玩得累了最終還是拋棄掉年輕女子而要回歸家庭去和他的太太“一起慢慢變老”去了。

“看我們女人的下場就是這樣。”宋蓮常常對我說:“虧得你還在為蘇強守什麼節真是笑話!”

“蘇強不一樣。”我總是搖頭。

“都是一樣的我的小傻瓜。”她撇撇嘴。“不然那房子為什麼不寫你的名字呢?”

這個問題我也曾偶爾想到過也曾疑心過蘇強的真意但我還是不願意把蘇強想得別有用心心裏總是寧願認為他是一時疏忽的緣故。如今被宋蓮這麼一問我倒不能不認識到他這分明是對我的一種防範和淡漠之心了。

“也是蘇強他死掉了否則這以後還真不好說的。”宋蓮又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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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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