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夜 禮盒

第四十八夜 禮盒

禮盒本事尋常之物,大多收到禮盒的人無不歡喜雀躍。可是也不是每一個收到禮物的人都會高興,相反,可能會陷入到莫名的怪異事情中。

無疑,哲野就是其中一個。

哲野的名字聽上去就很怪,可是畢竟第一次見面,我也不好去討論別人的姓名,那樣是很不禮貌的。

“我希望你能幫我刊登個尋人啟事。”哲野誠懇地對我說道,看他的樣子我覺得十分憔悴,臉頰的兩側如同很久沒有澆水而乾癟的仙人掌,帶着暗綠色,薄薄的嘴唇和切開口放置在空氣里的蘋果顏色一樣,紅鐵鏽般的難看。我以為他已經四十多了,因為眼角旁邊堆滿了數條延伸出去的魚尾紋。可是一問才知道,他居然只比我大兩歲。

“你的氣色,似乎不太好呢。”我一邊記錄著他要刊登的內容,一邊規勸他。我的身體也不好,從小就非常弱,生病幾乎是家常便飯,不過有道是久病成醫,每每看見氣色不好的人我都喜歡告訴他們幾句養生之道。今天也是一樣,當我正要告訴他如何調養自己的身體時候,哲野低垂着頭,搖了搖手。

他的手指很纖長,又白皙,像剛做好的石膏雕像般的光滑,幾乎看不到粗大的指節或者汗毛,我真懷疑這是男人的手指么。

“這,不是身體的緣故,我自己知道,要說起來,還真和今天刊登的尋人啟事有關。”他的聲音很乾澀,從進門開始,我看見他已經舔了自己嘴唇六次了,他舔得很快,肉紅色的舌尖只是一掃,我便看見乾枯發裂起着白皮的嘴唇瞬間亮了一下,但很快,像油漆幹掉的結果一樣,嘴唇又比先前看上去更加乾涸。

我倒了杯水給他,哲野感激地一口喝下,這才恢復點元氣,憑心而論他還是可以用英俊來形容的,可是同我所認識的紀顏與黎正又不同,他的臉總讓人感覺到不安和陰沉,尖尖的下巴和高挺卻非常狹窄的鼻樑,以及那雙鷹眼,都讓我覺得很不舒服。

喝過水,哲野開始了自己的敘述。

“其實我是一個在農村出生的孩子,那是個非常古老有着很長歷史的村莊,這裏的人有的甚至幾百年都沒有搬家過,獨特的地理條件使這裏幾乎成了相對隔絕的桃源。家裏雖然在村子裏還算可以,但其實與城市裏的你們相比就相形見拙了。就好像在內地的富人搬家到沿海,階級一下就降了個檔次。很多東西都需要參照物的,所以,對任何事物都不要盲目的主觀論定。

我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往上走,最後順利成章的考入了名牌大學,在大學裏我靠着自己的勤工儉學,為家裏分擔了部分學費,但昂貴的費用依然壓着我抬不起頭來,我只有靠着努力的學習和良好的為人處世的態度,獲得別人的尊敬。

但那種尊敬是不值錢的。

這個社會判斷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標準很簡單,那就是你是不是個成功的人,所謂成功,當然是靠金錢來衡量啦。”哲野說到這裏,忍不住笑了一下,充滿了自豪和得意,我看見他的眉毛下意識的朝上抖動了兩下。或許看見我對他的高論沒有表情,他只好繼續說下去。

“還好,我靠着自己的能力在畢業的時候進入了一家大型公司,並且在那裏努力工作,或許如果我沒有遇見老闆的女兒,事情會發生些改變。

她實在太優秀了,無論長相氣質和能力智慧。當然,我瞬間就迷上了她。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因為我的心裏還壓抑着另外一個女人的債,經過痛苦的掙扎,我告訴了老闆的女兒,也就是我現在的妻子。

那個女孩是我同村的,從小學到高中的同學。我說過,雖然我家在村子還算過得去,但要負擔那麼一大筆開支還是很艱難,而且家裏還有弟弟妹妹也要上學。這個叫龍秀的女孩子本來也考上了一所師範大學。可是她為了我,居然放棄了上大學的機會,出來打工,為我交納學費。而我每次在回村子的時候,都會見她,我的家裏人和村子裏的人早就把她當作我的妻子了,我也很感激她,甚至一度也對她發誓非她不娶,因為任何男人面對這樣一個為你付出的女孩,都是無法去拒絕的,我甚至在規劃何時賺夠了錢就回家和她成親,當然,這一切都在遇見老闆的女兒之前的想法。

我知道你可能會鄙視我,但我也沒有辦法,有很多事情是無法描繪清楚的,因為我發現對龍秀只是一種感恩的心理,我覺得帶着這種心理和她結婚我和她是不會有幸福的。所以,當我幾年前回家的時候,告訴了她一切,並且告知她我很快會結婚。

我做好了一切暴風雨般的責罵,甚至決定哪怕她如何羞辱我,我覺得也是應該的,因為畢竟是我辜負了她。可是很奇怪,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只是說了句話。

‘結婚的那天,我會送你禮物,以後只要我有空,我就會記着你,送你禮物。’然後淡淡地走開,沒有任何其他的表示。我感到非常驚訝,或許我低估了這個送來沒有上過大學的女孩的氣度和容忍力。彷彿她很早就知道了我已經變心了一般。

你知道么,我聽父親說龍秀的家裏不是一般人,他們似乎總有種未卜先知的能力,而且龍家人經常早早過世,彷彿是種詛咒一樣,又彷彿是神的安排。

給你一樣東西,我就拿走一樣東西。

龍秀以前經常這樣對我說。她還笑着說,自己可能很年輕就會死,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嫁給我。

即便如此,我還是很內疚,給了她一大筆錢,真的,是一大筆,足足是她給我的數十倍。當然,我知道,這無法抵消她施與我的恩惠。從初中我就知道龍秀喜歡我,經常照顧我。因為學校離家裏遠,大家都是住校,她主動要求為我洗衣服,雖然這使我一度成為學校男生的笑柄。

龍秀沒有接受我的錢,而是默默地出了村子,在離開的那天晚上,她把我叫出來,來到了村子的後山。那個晚上天色出奇的黯淡,連月亮都矇著曾厚厚的灰色。我聽說過,這叫月枷。老人們經常說,日枷風,月枷雨。就是說太陽出現這種情況第二天就要刮大風,而月亮這樣自然代表着第二天有大雨了。

我來的時候龍秀已經站在那裏了,見我過來,就送給我一個禮盒,她不算那總很漂亮,但非常清秀,一種很讓人憐愛的感覺,在不亮的月光照耀下,顯得有些楚楚動人。只是月亮只能照到她一半的身子。

一個很普通的禮盒。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感覺和裝骨灰罈的盒子很相像。

因為以前小時候我抱着的爺爺的骨灰盒就是那樣大小,只是顏色不一樣罷了。

龍秀交待我,一定要等結婚的時候打開,當然,如果我好奇心太重,提早打開也無所謂。

說完,龍秀就走了。當時我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濃重的夜色里忽然有種很悲涼的感覺,我覺得自己以後見不到她了。

第二天,果然大雨,但是我聽說龍秀坐了南下的火車離開了。

村裏的人沒有責罵我,因為我被告知,前些日子龍秀就告訴他們,我已經有了別的意中人,並央求大家不要給與我過多地責備和謾罵,免得讓我難受。

我很感動,面對這樣一個人,我只能以親人這個詞來形容。

但親人不能變成愛人。

所以我始終都會把她當作妹妹。

後來我改了自己的名字,換了現在這個名字,和我的妻子在這個城市工作和生活。很幸運,我靠着自己的努力和老丈人的背景,順利地成為了商界為數不多的青年翹楚,我的同學和熟人無不對我報以熱切和羨慕的目光,這種感覺,還是不錯的,起碼在去年之前。”哲野彷彿陶醉在自己的以往的幸福之中,眼神有些迷離,這種故事橋段我原以為只有故事和電影劇本里才有,沒料想真的有這種事,當然,我也說不上討厭或者鄙視他。所有對那些名人或者成功人士評頭論足,充當著批評家焦色的人無論是自己還是旁人都知道,因為那是嫉妒罷了,換了他自己在那個位置,還不見得有多好。所以我也是,沒有資格去批評哲野的對錯,如果是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麼選擇,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永恆的承諾,只有無限的誘惑。

“我的幸福生活被一個禮盒破壞了。”哲野的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像一頭被激怒的動物,白森森的牙齒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睛幾乎凸了出來。

“可是,我不明白,這和您今天來刊登尋人啟事到底有什麼關係。”我終於還是不解的問他,雖然我早上還算有空,但也總不能聽他一個勁在這裏講故事。哲野恢復了他尊雅的面容,很有風度的向我道歉,並強調下面的話才是他今天來這裏的真正原因。

“您還記得剛才我說的龍秀送的禮盒吧。其實我一直都沒打開過,我恪守着自己為數不多的對龍秀的承諾,因為這樣會讓我稍微好受些。可是沒想到我居然把它忘記了。盒子被歸置到儲物櫃裏,居然一呆就是幾年。一直到去年我在家裏做大掃除,才把它翻出來,雖然家裏有錢,但我不喜歡讓傭人來觸碰我的東西,我寧願自己來打掃,因為每一件舊物都能觸發我腦海深處一些平時無法摸索的角落。這個盒子也是,當時我甚至還在那裏回憶了好久這到底是什麼,最後好不容易才起來,這是龍秀送我的。

既然都過了這麼久,打開,也就無所謂吧。於是我使勁打開了盒子,不知道是盒子太緊還是我的力氣小了,我費了好大氣力,弄得渾身是汗。

可是很奇怪。打開盒子前我明明覺得盒子有些分量,但是打開后忽然一下輕了。

盒子裏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難道龍秀在戲弄我?我覺得很奇怪,她應該不是這種女孩。這時候我感覺彷彿有個很微弱的聲音在我耳邊叫了下我。但是回頭看去諾大的空房子裏只有我一個人,太太去了岳父家。

我把禮盒蓋上,重量又重新回來了,頓時沉了下去,但打開,裏面還是空的。我這樣開開關關試驗了很多次,結果都一樣。

我決定去聯絡下龍秀,因為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這完全怪我,人事一多,就把她漸漸遺忘了,我本應該想到,像龍秀這樣的女孩子從來不會主動去要求什麼。

可是等我好不容易聯繫到村子裏,大家都說龍秀自從那天離開就再也沒有任何音訊。只是知道去了南方那個的某個大城市,可是她家裏也不知道她的下落或者確切的地址。我帶着失望看着那個禮盒。

盒子的顏色一如數年前一樣漂亮,顏色都沒褪,紅色。

但是第二天,我的生活就改變了。

一大早,我就接到了一個郵包。郵包是放在門口的,正方形的擺放在門前。

但是打開后,是個盒子,準確地說是個禮盒,和龍秀曾經送我的那個顏色一樣,彷彿出自同一人之手。

郵包里還有賀卡。我打開一看,居然是龍秀的字跡。

‘你打開盒子了吧,就像那天我答應你的,會一直送禮盒給你的。’當時我很高興,甚至沒有想過這一切又什麼不對,只是想龍秀能聯繫我證明她原諒我了,所以興奮得打開盒子。

可是明明打開之前頗重的盒子,裏面還是空的。

關上盒蓋,重量又回來了。

懊惱感覺受了戲弄的我把盒子狠狠地拋在先前的禮盒上。

是龍秀的玩笑吧,她還沒有原諒我,還在戲弄我,她們家族本來就有着被人害怕被神靈詛咒的怪異能力,想要戲弄我真是易如反掌。我忽然從心底開始升起了一陣淡淡的對龍秀的厭惡,但是又非常期盼可以再次見到她。

都過去這麼久了,何必還對我這樣。我沒有扔掉盒子,只是小心的放在一起,因為我想看看,龍秀到底想做什麼。

可是幾乎沒過上一段日子,我都能收到龍秀寄來的包裹,都是一樣質地的禮盒,大小也差不多一模一樣,當然,和以前一樣,打開來什麼也沒有。這件事我一直沒告訴我妻子,怕她擔心害怕,她這人一直都很膽小。有次她也吃驚地問我盒子那裏來的,但被我敷衍過去了。

細細數來,我幾乎已經接到了好幾個這樣的盒子。而且寄來的地址五花八門,全國各地都有。至於上面的賀卡,無非就是一句,‘每當我想你的時候,我就會寄給一個禮盒。’倘若只是些盒子道也罷了,只是後來卻發生很怪異的事情。”哲野說道這裏,居然如說書人一般喝了口水,倒是讓我急不可待了。

“我將所有的盒子堆放在一起,忽然發現了個奇怪的事。

這些盒子,每次我把它們碼放好,第二天一看所有的盒子又平放下來。隨着盒子的增多,擺放的形狀居然越來越接近一個人形,就像一個頑皮的孩子堆放得積木一樣,但是沒有頭部。而我的妻子也越來越怪異,一次她居然把其中一個禮盒打開,讓自己的手塞進去。還說了句。蠻合適啊。當時我就把盒子奪過來。結果兩人大吵一架。她堅持讓我扔掉盒子,說我這樣留着盒子就是代表心裏還想着龍秀,在她要求下,我把盒子一股腦的扔進垃圾箱,並親手把它們拋進了來運送垃圾的車子。我以為事情結束了,可是第二天,所有的盒子完好如初的放在客廳的地板上,依舊擺放成一個人體的形狀。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盒子好好的收起來,並騙妻子說盒子已經沒了,她才安心一些,家裏才安寧一點。但是我卻安寧不了,到現在我甚至害怕看見盒子,別人送東西給我拆都不敢拆。

正巧,昨天收到的盒子的時候我看了看地址,居然就在這個城市。所以我希望找到報紙可以刊載篇尋人啟事,看能不能找到她,讓她結束這種無聊的遊戲。”哲野終於說完了,擦了擦汗,把杯子裏剩餘的茶水一飲而盡。

我按照他提供的材料和相貌刊登了尋人啟事,由於照片只有一張哲野提供的龍秀高中早期的照片,所以也只好如此了,由於哲野不想把自己的聯繫地址公佈,所以暫時在啟事上刊登的是與我們報社聯繫,隨後再由我告訴哲野消息。從照片看上去,雖然衣着簡樸,但看的出龍秀是個很美的姑娘。

目送哲野回去,我也把準備的樣稿遞交過去,報紙明天就會出了。

第二天,繁忙的工作幾乎讓我忘記了這件事。但是一個電話把我叫醒了。一個人告訴我,他看到照片可以提供關於龍秀的消息。我告訴他在一處地方等我,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選擇第一時間告訴哲野,而是獨自去見這個人,因為我忽然很好奇,為什麼龍秀要寄這麼多盒子給哲野。

和我見面的是一個男人,一臉的猥瑣和不堪,穿着破舊而髒亂的皮衣。雙手插在口袋裏,深彎着頭蹲在路旁邊,說老實話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

當我叫出他的名字,這人彷彿觸電似的站了起來,靈活的轉動着小腦袋,就像被風吹動木偶的人頭。厚實如吸飽了血的海綿般的嘴唇張了張,臉上露出了些許喜悅。

“你,你來了!”他跑了過來,我下意識的退了一步,他察覺了,從伸出幾根黑毛的鼻孔里悶哼了一聲。

“你知道照片里女人的下落?”我收緊了聲音,決定趕快問清楚,因為我懷疑這人是個騙子,只是為了啟事上不菲的酬金而來。因為哲野許諾,能提供消息的可以得到一筆令大多數人眼紅的錢。

“你一定認為我是騙子吧?哼,我可不只是見過那個女人,而且我對她的事知道不少呢。”男人的話讓我吃驚,的確與他的外表略有差異。這個男人得意的抖了抖身體。我只好把他拖到最近的一家飯店。這是他自己要求的。

面對一桌飯菜他狼吞虎咽,我納悶到底一個人要多久沒吃飯才能有這樣的食量。

“龍秀是個古怪的女人。”男人沒告訴我他的名字,我見他穿着相貌倒是和小米有些相似,只是塊頭大了一圈,那乾脆叫他大米吧。

“我和她是在同一個廠里打工的。你知道,在南方這種工廠多的是,一做就是十幾個小時,每天回來沒有不生病的。我一個老鄉和龍秀同一個房子居住,有時候會去轉轉,當然也就認識她了。

雖然不太說話,但由於長得還算漂亮,所以我也就格外多注意她。但是聽老鄉說,龍秀是個讓所有女工非常討厭的女人。

女人之間的喜惡是很微妙的,可是龍秀卻有一種可怕的能力,她可以讀心,無論你嘴巴說什麼,但是心裏的真實想法,龍秀都可以知道,而且她經常在公眾宣揚出來。

我第一次見到她,剛想和她問好,結果她冷冷地說了句:“你來找小李是為了向她借錢吧?”

那天我的確是想找我老鄉借錢,但我根本還沒開口。

包括某某女工勾搭工長,某某人小偷小摸之類的。所以到後來,所有的人都很討厭她,甚至高聲咒罵她,巴不得她死。每次她一來,所有人都散開,畏懼和她在一起,怕被她讀到自己的想法。而龍秀卻微笑着站在一邊,居然盯着那些女工。

她說:“如果你們有怨恨,就來殺我啊,殺了我,怨恨自然消失了。”大家都得出了個結論,龍秀是個瘋子。

而龍秀似乎沒有任何反映,或者說這種情況正是她期待的。平時做完工作,老鄉說她就一個人躬着腰坐在床前製作禮盒。

一種非常漂亮的盒子,雖然大小不是一樣的,但顏色外形差不多,我們工廠是搞木材傢具加工的,龍秀經常拾一些廢料,一個人坐在房間裏,只要有休息時間,她哪裏也不去,就貓在裏面做禮盒。而且所有的禮盒,她一做完就放在床下面。

終於有一次,龍秀失蹤了。我老鄉說最後一次見到她,是一天深夜,她獨自一人出去,也不說為什麼。但是那天晚上的月亮很模糊,彷彿套着一層毛玻璃。

幾個月後,警察來到廠里,通知了我們廠長,說在不遠處找到一具屍體,已經被肢解了,從死者的身份證來看,就是龍秀。

我不知道是誰幹的,這個工廠有很多男人都眼紅着龍秀,一方面女人們厭惡她,而男人們卻窺伺着她。在那個廠里,龍秀算是很漂亮的了。

可是根據後來的情況我慢慢了解到,龍秀的死非常怪異。

首先,所有的工廠的男性似乎都沒有作案時間,警察也找不到任何證據,而且屍體旁邊就是作案的刀,但是上面只有龍秀自己的指紋。而且,最令人感到不解的卻是屍體的樣子。”大米說到這裏卻停住了。我着急的讓他繼續講下去,而他卻向我伸出了手,攤開的手掌就像一個投幣口。

“錢,沒錢我不告訴你。”大米裂着嘴笑着。我只好按照他的要求給了他一些錢。

“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是被整齊的切成了幾乎一樣的塊狀,但是又沒有分開,也就是說從外面看還是一具非常完好的屍體。

自那以後,我老鄉就不敢睡在原來的房間裏了。她說晚上經常聽見床下有翻找東西的聲音,每次聲音過後,她早上去床下察看,發現原本堆放在床下面的龍秀做的禮盒就會少掉一隻。而且,聽說龍秀被分解的屍體,後來也不翼而飛了。”

“龍秀是什麼時候死的?”我忽然想到了什麼,連忙問大米。大米歪着腦袋想了一下,然後十分肯定的告訴我。

“一年前。”

按照約定,我把哲野的聯絡方式告訴了大米,叫他去聯繫哲野拿錢。大米高興的拿着地址出去了。

當我剛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追上大米。

“盒子是什麼樣子的你還沒告訴我。”

大米不耐煩的掙脫開我的手。“不就是木製的么,還沒上油漆呢,龍秀說油漆不好,會褪色。”

我依稀記得哲野說的禮盒是紅色的。大米見我發獃,又補充了句話。

“接着她微笑了下,又說,這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會褪色,只有血的顏色不會。所以如果要上漆,用血最好了。”我聽了也不奇怪,反正她平時說的怪話多呢。”說完這些,大米就真的消失在我的視野里了。

當我納悶地走在回報社的路上,卻接到了哲野的電話。

我正想告訴他一個叫大米的人告訴了龍秀的下落,可是哲野在電話里喊出一句話來。

“把尋人啟事取消吧,我已經找到龍秀了,她正在我家呢。”我一聽愣了,感到莫名的一陣涼氣。等我想告訴他龍秀已經死了的時候,哲野把電話掛斷了。

既然這樣說,那這個叫大米的人一定在說謊了。但是我還是決定去哲野家一趟,因為我總有些許不放心,本來想叫紀顏同去,可是電話卻一直忙音。

還好上次問哲野要了他家的地址,居然離報社不遠,有錢人就是好,居然在市區中心的繁華路口處買了房子。

我按了下門鈴,出來的居然是哲野,他的樣子很高興。

“你來的正好,我還想去報社感謝你呢,龍秀她看見你的啟示,所以來了,而且還帶來了禮物。你知道么,原來龍秀送禮盒給我是為了給我驚喜罷了。”我進門一看,果然,一個很漂亮氣質很好的女孩子坐在沙發上端着一杯咖啡。旁邊還放着一個禮盒,紅色的禮盒,我感覺剛好和一個人頭差不多大小。

的確是照片里的龍秀。

這下我安心了。不過既然來了,就乾脆進去看看吧。

我也坐在了沙發上,龍秀朝我友善的笑了笑,我也一樣。她穿着一套袖子很長的雞蛋黃絨衣,脖子上圍了條不長的圍巾,咖啡杯里的咖啡是滿的,看來龍秀並不喜歡,只是拿來暖手。家裏似乎只有哲野和我們三個,看來哲野的太太不在家。

哲野高興得從房間裏拿出個DV攝影機,說要讓我幫他們兩個拍段視頻留作紀念,龍秀的樣子看起來很靦腆。

“龍秀,真的好多年沒見你了,原來你也到了這裏,這次在我家住幾天,我妻子也很想見見你。”哲野熱情地對龍秀說。只是奇怪,龍秀並不說話,單是點頭微笑。

我那好攝影機準備為他們拍攝。

龍秀把手中的咖啡放回去。我從鏡頭裏清楚地看見,她的手腕處有一道明顯的紅色傷痕。

一整圈,彷彿整個手腕是被切除后又重新裝上去的。我忽然想起了大米的話。

龍秀被發現后整個屍體都被肢解,很整齊,都是一塊一塊的。

接着,龍秀摘下了圍巾,她嫩白的脖子處也有一圈紅色極細的傷痕,如同在脖子處幫了一條紅線。

龍秀看見了我驚訝的表情,用食指伸開放在嘴唇處,做了個噓的表情。接着笑了笑,望着一臉興奮的哲野。

我忽然感覺一陣眩暈,手中的DV落在了厚實的地毯上,接着,我失去了知覺。

當我蘇醒的時候,龍秀和哲野都不見了。

我看見地上的DV還在,心想好像鏡頭是開着的,於是拿起來看了看。

從開始我暈倒時,鏡頭晃動了幾下,看來是摔在了地毯上,很幸運,是斜靠在旁邊的桌子角。所以鏡頭正好朝上對着沙發。

我看見龍秀微笑着用雙手撫摸着哲野的臉,哲野現的很開心。兩人深情的接吻了。

可是當龍秀的嘴唇離開哲野的時候。我看見哲野的身體如同一個被積木堆起來的物體,龍秀稍稍用手指一戳,哲野的整個身體就散架了。腦袋,手掌胳膊大腿所有的肢體都掉了下來。一整塊一整塊的,很平均。但是奇怪,沒有留一滴血。

接着龍秀微笑着離開了,回來的時候帶來了很多禮盒。

她把哲野分開的肢體一個一個小心地裝入禮盒,最後哲野的頭,依舊還帶着凝固的笑容,被龍秀放進了沙發上新帶來的禮盒裏。當哲野的身體被十幾個禮盒裝進去的時候,龍秀開心的笑了。

她的身體也開始慢慢消失,最後一刻,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很好聽。

“我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果然,在牆角處堆了一些禮盒,盒子的外面鮮紅色的,很妖異。

好奇心驅使着我過去打開禮盒,但我又在猶豫。終於,我還是過去了,選擇了其中一個較小的,拿了起來。

比較沉,我能感覺到重量。但是當我打開的時候,裏面卻空空如也。但是盒子蓋一關上,重量再次回來了。

我只好將盒子放回原處。離開了哲野的家

哲野就這樣沒了,從此後在任何場合都沒見到過他,他的妻子也沒有提及過他,而是很快便改嫁了,彷彿現實中根本就沒存在過哲野這樣一個人。

我不知道,是否在很遙遠的一個村莊裏,還會有一對年輕的男女非常開心的坐在村口,看着那灰濛濛的月亮,嬉笑着討論着明天是否會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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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一個離奇故事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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