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八卷

第三十二章採生折割

採生折割就是利用殘疾或畸形來進行乞討。

舊時也指殘害人命,折割肢體,采其耳目臟腑之類,用來合葯,以欺病人達到騙錢的目的。

據《淮稗類抄》載:乾隆時,長沙市有二人牽一犬,較常犬稍大,前兩足趾較犬趾爪長,後足如熊,有尾而小,耳鼻皆如人……遍體犬毛也。能作人言,唱各種小曲無不按節。觀者爭施錢以求一曲。

《清稗類抄》記載了揚州城中的五位畸形乞丐:一男子上體胸間伏一嬰兒,皮肉合而為一,五官四體悉具,能運動言語。一男子上體如常人,而兩腿皆軟,若有筋無骨者,有人抱其上體而旋轉之,如絞索然。一男子右臂僅五寸,手小如戟,而左臂長過膝,手大如蒲扇。一男子臍大於杯,能吸煙草,以管入臍中,則煙從口出。一女子雙足纖小,兩乳高聳,而鄂下虯須如戟。於是賞錢者甚眾。

《蘭舫筆記》也記有同類情況:余在都中,每見有怪人,種種奇形……震澤城中市橋一女子,年十五,貌美而無足,長跪乞錢。

兩個在火車上萍水相逢的旅客談論過這樣一段話:

一個說,“我那個地方,有個小孩是白頭髮,全身都是白的,所有的人都說他是被父母遺棄的,從他5歲左右就看到他在到處流浪,現在已經長好高了,還在流浪,我常想恐怕他這一輩子就是這麼流浪了,從來沒有人管過他,儘管我們這個城市幾乎所有的人都認識他。”

另一個說,“去年我們那裏,街上見過一個怪人,他的腳已經腫的不成樣了,水腫的腳都成透明的了,估計是正常腳的四倍,更奇怪的是他的屁股長在前面,他打着滾要錢,好多人圍着看。”

1983年4月26日,廣州黃博區人民醫院婦產科旁邊的垃圾箱裏不知被誰扔了個怪胎。胎兒有兩個頭,一個頭大,一個頭小。

這個怪物很可能是亂倫的產物。

當時那嬰兒還活着,有數以千計的人圍觀,次日凌晨,人們再去看的時候卻發現——怪胎不見了。

大概過了十幾年,那垃圾箱早就不在,人們已經淡忘了這件事。在廣州繁華的火車站出現了一個老年乞丐和一個少年乞丐。少年乞丐的脖子上長着個大瘤子,瘤子很象一個頭,五官依稀可見。

他叫寒少傑,很多人稱呼他為寒少爺,他就是那個垃圾箱裏的怪胎。

民間隱藏着很多奇人異士。雲南有個種蠱者能在握手時下毒,北京石景山有個中醫能讓男人變成女人,武當山一個道長可以在牆上跑六步,氣功大師吳傳順的掌心紋是個“王”字。本文作者親眼看見過一個老頭把雞按在地上,他順着雞嘴慢慢划條直線,雞就被催眠了。

寒少爺肯定經過一種特殊的手術處理,他能活下來是一個奇迹。

第三十三章殭屍娃娃

我們將在下面看到一個鬼。

鬼是存在的!

1996年10月21日早晨,一個男人背着一個大包袱來到廣州,在火車站東北角,當時那裏還有道鐵柵欄沒有拆除,他把包袱放在地上,包袱里什麼東西都有,被褥,衣服,暖壺,半袋麵粉,一隻大公雞,還有個孩子從包袱里慢慢爬出來。

那個秋天,環衛工人把樹葉掃到角落裏,那孩子就坐在一堆樹葉上,望着遙遠天邊的幾朵白雲。他的父親在旁邊蹲着,捧着個茶缸,喝白開水。一會,孩子的身體開始抽搐,雙目緊閉,繼而突然睜開,叱牙咧嘴,他的牙齒是黑色的,皮膚也泛起紫色,兩隻手有力地伸直,先是五指併攏,然後伸開手,兩根指頭用力地比劃着。

孩子臉上的表情異常憤怒,黑色的牙齒齜開,併發出低吼聲。路過的行人駐足圍觀,父親把那隻雞遞到孩子面前,孩子一把抓住,咬住了雞脖子,觀眾驚呼一聲,孩子開始貪婪地吮吸雞血,雞翅膀撲騰着,一會,軟綿綿的耷拉了下來。孩子喝完雞血之後,茫然的看着周圍的人們。

“這是個吸血鬼。”一個觀眾喊道。

“他有病。”孩子的父親回答,說完就把剛才喝水的破茶缸子伸向觀眾,“幫幾個錢吧,給孩子看病,家裏房子和地都賣了。”

“狂犬病。”一個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司機說,然而很快又被別人否定了,因為狂犬病怕光怕風怕水,還咬人。

“他也咬人,”父親解釋道,“不是狂犬病,大醫院都去了,誰也看不好,這是癔症,鬼附身,發病時愛吸血。”

父親告訴周圍的人他來自陝西寶塔縣萬溝鄉長坳村,他的褲腳卷着,還帶着家鄉的泥巴,他是跨越五個省來到這裏的。

孩子母親早亡,從小跟着奶奶生活,奶奶性格怪癖,屋子裏長年放着一具棺材。有一次,孩子在睡夢中迷迷糊糊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頭上拂來拂去的,他用手揮了一下,竟然覺得摸到的是一隻人手,孩子看到披頭散髮的奶奶坐在床邊,正瞪着眼睛看着他,還伸長了兩隻手來慢慢的撫摸他的臉。孩子不禁嚇得張大了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第二天,孩子問起奶奶,奶奶對此渾然不知。從那以後,奶奶做出很多詭異的事情,例如在半夜裏不停的拉着電燈的開關線,或者在凌晨兩點用刀在菜板上噹噹的剁,菜板上卻什麼東西都沒有。

有一天深夜,孩子半夜醒來,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奶奶正站在院裏的花椒樹下,背對着他,低着頭,頭髮垂下來。孩子喊了一聲奶奶,奶奶慢慢轉過頭來,看着他,然後開始哭——那哭聲太滲人了,簡直就是鬼哭狼嚎。一隻黑貓嚇的從角落裏竄出來,平時奶奶行動遲緩,這時卻異常敏捷,她一彎腰就捉住了黑貓,貓抓了她一下,她憤怒的咬住了貓的脖子,大口的喝血。

過了一會,奶奶胳膊伸直,象殭屍似的一跳一跳的回到屋裏,她並不上床,而是掀開棺材,直挺挺的躺在了裏面。

這些怪異的行為都是夢遊時產生的,這個夢遊的老太太逝世之後,孩子開始變的神情恍惚,一整天也不說一句話。孩子每次發病時都手足僵硬,呲牙咧嘴,嚷着要血喝,一旦看到血之後,他都貪婪地舔。孩子在三峽兒童醫院檢查時,病情更加惡化,他從床上跳下來,雙腳並立,雙手向前水平伸直,然後如真正的殭屍般地跳躍,還見人就咬。

幾年來,父親帶著兒子開始了求醫之路,最終家財散盡,流落街頭。

吸血鬼實際上是一種怪病——卟啉症的患者。這種怪病並不多,全世界也不過100例左右。在俄羅斯莫斯科加里寧格勒州的一個村落抓到過一個年輕人,他用刀砍傷一個婦女后便吸她的血,英國有個名叫哈德門的17歲的犯罪分子殺死女鄰居,吸幹了她的血。英國醫生李.伊利斯在一篇題為《論卟啉症和吸血鬼的病源》的論文中詳細的論述了卟啉症的特點,這是一種遺傳病症,由於患者體內亞鐵血紅素生成機制紊亂,從而導致皮膚變白,或變黑,牙齒變成黑褐色,卟啉症患者都伴有嚴重的貧血,經過輸血后,病情會得到緩解。

93年,廣州火車站出現過一個人妖乞丐,一個穿襯衣的胖女人,說話是男人的腔調,有鬍子,賞錢的人多了之後,她會脫掉褲子給觀眾看。

96年,寒少爺成為火車站的寵兒,人們爭相觀看他和他脖子上的那個大瘤子,幾乎所有的人都認為那瘤子是一個頭,也就是說,他有兩個頭。

這不是簡單的乞討,而是一種演出,周圍擁擠騷動的觀眾並不吝嗇,這也是老百姓所能享受到的娛樂之一。人們給那個吸血的孩子起了個綽號,叫做殭屍娃娃。殭屍娃娃的父親在鐵柵欄處用塑料布,幾根細竹竿搭建了一個簡易的住所,一個遮擋風雨的巢。當時城市管理綜合執法局還未成立,也就是說市容整潔還未建立在謀生權利之上。如果在96年有人去過廣州火車站,就會在附近違章建築的窩棚中看到一個佝僂的孩子,一個母親可能會說這孩子6歲左右,事實上他已經10歲了。

大街上永遠都不缺少看熱鬧的人。這個孩子發病沒什麼規律,只要他變成殭屍,跳幾下,咬住雞脖子喝血,那麼就會吸引一大批人觀看,有的人甚至是從別處跑來專門看他的,這也使他父親每日的收入甚豐。

自從殭屍娃娃來到廣州火車站之後,寒少爺乞討到的錢越來越少。寒少爺沒少挨打,打他的是一個老頭,那老頭把他從垃圾箱裏揀到,養大,原本指望着能利用這個畸形的孩子發筆小財,這一切都被殭屍娃娃打亂了,觀眾全跑了,來自地獄的小孩戰勝了雙頭妖蛇。

我們應該記住這老頭的名字:三文錢。

他看上去象個殺人犯,一雙小眼睛差不多被蓬亂的眉毛掩蓋住,總是露着兇巴巴的眼神,寬背,羅圈腿,飢肉結實,老繭百結的大手說明他吃過不少苦。這個老頭早年跟隨着一個馬戲團闖蕩過江湖,他懂得各種各樣的捆綁人和東西的方法,鴛鴦結,窮人結,跳虱結,水手結,龜甲縛,後手佛,他給別人講起過很多奇聞佚事,長白山的石頭飄在水面,木頭沉在水底,烏鴉喜歡抽煙,黃鱔會變性。

大概是從90年開始,三文錢就在廣州火車站乞討為生。

1996年11月19日,下雨了,三文錢來到殭屍娃娃的窩棚前。殭屍娃娃的父親正煮着一鍋沸騰的粥,三文錢上去一腳踢翻,怒氣沖沖的說,“這裏是我的地盤。”

“我不知道。”父親回答。

“你滾吧,隨便你去哪。”三文錢說。

“我哪也不去。”父親將一根棍子拿在手裏,棍子足有手臂那麼粗,他“卡嚓”一聲在膝蓋上將棍子掰成兩截,“我可以揍爛你的臉,”他扔了棍子繼續說,“空手也行。”

三文錢歪了歪頭說,“好,你等着。”

第二天晚上,三文錢帶來了兩個叫花子,寒少爺帶來了一把銹跡斑斑的大砍刀。他們站在窩棚前,不說話,殭屍娃娃的父親很快看清楚了面前的形勢,這個農民,在麥收時節,每塊地里都會有這樣一個農民——他撲通跪下了,“求你啊,別打我的娃,他有病。”

“打我吧。”他抱着頭說。

三文錢冷漠的站在一邊袖手旁觀,寒少爺手裏的大砍刀並沒有派上什麼用場,砍了幾下就彎了,兩個壯年乞丐雨點般的拳頭落在那父親的身上,其中一個抓着父親的頭髮往地上撞,撞的蓬蓬響,一會,父親倒在地上不動彈了。

“停。”三文錢拉開那個壯年乞丐。

“他死了?”乞丐擔心的問道。

“沒死,”三文錢探了探那父親的鼻息說,“他昏過去了。”

這時,從窩棚里衝出來一個孩子,這個十歲的孩子站在父親面前,他的身體是佝僂着的,但從氣勢上看更象一個巨人,他呲牙咧嘴,露出黑色的牙齦,嚇得一個乞丐後退兩步,寒少爺拿着那把不中用的刀走上前,孩子對着寒少爺的大瘤子就是一拳,打的寒少爺嗷嗷直叫,另一個乞丐把這孩子推到在地,孩子咆哮一聲,象瘋狗一樣咬住了乞丐的小腿,三文錢上去使勁拽,用腳使勁蹬,才把那乞丐從孩子嘴裏解救出來。

“我們走。”三文錢說。

那孩子站在那裏,兩手攥着拳頭,發出一聲聲低吼。

一個月之後,父親攢夠了一筆錢送孩子住院就醫,但醫生對此病束手無策,在CT、核磁共振和生化檢查中,沒發現任何異常,只是腦電波的檢查中發現了問題,他們採取了換血療法,這種冒險的治療方式使孩子病情惡化,最終死亡。

快過年的時候,廣州火車站的進站口出現了一個中年乞丐,他穿件黑棉襖,腰部扎一根電話線,左手揣進右袖筒,右手塞進左袖筒,他蹲在地上,臉龐深埋在雙臂里,面前有一個破碗。

兩個人在他面前停下,其中一個人用手撥拉着破碗裏的硬幣,“就這點?”

他抬頭看到了三文錢和寒少爺。

“你娃呢?”三文錢問道。

“他死了。”

“你叫啥名?”

“大怪。”

“唉,天夠冷的,大怪,請你喝酒,去不去?”三文錢問他。

大怪看了看三文錢,默默的收拾起東西,三個人走進了一家大排擋餐館。當天晚上,他們都喝醉了,互相說了很多話,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廣州出現了一個以乞丐為主要成員的黑惡勢力團伙。

第三十四章三文錢

1998年8月12日,清晨,大霧。

廣州鶴洞橋附近發生車禍,一個腿腳不好的乞丐過馬路時被車撞死,交警從乞丐的貼身口袋裏發現了幾袋冰毒。

1999年10月22日,晚上9點,廣州海珠廣場人流穿梭,一個乞丐跪在霓虹燈下,他的面前有個鞋盒子,別人給他錢,他就磕個頭,不說話,他可能是個啞巴。啞巴的兩個孩子也都跪着,其中一個大點的孩子正撅着屁股向旁邊一個賣花的女孩擠眉弄眼。

有個穿西裝戴帽子的羅圈腿老人,也許是喝醉了,走過乞丐身邊時,象扔一張廢紙那樣隨手就扔到帽子裏一百塊錢。老人走出很遠,聽到一聲尖叫,回頭一看,那啞巴乞丐正拿着錢對着燈照呢。

乞丐的兩個孩子蹦跳着說,“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上面的毛主席。”

他們聽說過有這麼一種新版的紅色百元大鈔,現在,他們親眼看見了。

啞巴乞丐興奮的開口說話了,他說,“哎呀,老天爺,都摸一下吧,別搶爛了。”

旁邊那個賣花的女孩立刻追上去,對老人說,“等一下,您買花吧。”

老人打個飽嗝,眯着小眼說,“怎麼賣啊。”

女孩說,“八塊一束,不貴,花多好看。”

老人掏出一百塊錢說,“我全要了。”

“一共,十二朵,96塊錢。”賣花女孩接過錢,厚着臉皮說,“別找了,我也沒零錢。”

老人說,“那不行,你得找錢,那個人是乞丐,你,你是一個商人。”

賣花女孩楞了楞,很快反映過來說,“我就是個賣花的,你等着,我到那邊換零錢。”

老人看着女孩拐過街角,不見了。

老人嘆息一聲,將花扔進了垃圾箱。

這個老人就是三文錢。

幾天後,三文錢又出現在海珠廣場,他對“啞巴”乞丐說,“給你一百塊錢,你幫我把這包東西送到環江路的賽迪娛樂城,回來,再給你一百塊。”

“有這好事?”乞丐問。

三文錢將一張百元鈔票放到乞丐面前的鞋盒子裏。

“你咋不送?”乞丐問。

“我有事。”三文錢回答。

“到了那裏,把東西給誰?”乞丐問。

“找霍老闆。”三文錢說。

“包里是啥子東西?”乞丐說著,打開了帆布包,裏面有兩塊磚頭,用報紙包着。

“就這個,”乞丐問,“兩塊紅磚?”

“是的。”三文錢回答。

犯罪份子運毒的方式一般採取人貨分離,找個傻瓜當替死鬼,即使被警方抓住也說不出上線是誰,在運送過程中,會有馬仔暗中跟隨,以防不測。毒販藏毒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香港張偉藝將毒品藏在西瓜里,海南解風平將毒品藏在椰子裏,上海人周某將搖頭丸藏在蠟燭里,雲南人李某將海洛英偽裝成糯米藏在幾麻袋糯米里。

三文錢的那兩塊磚頭就是巧妙偽裝過的黃砒,黃砒只要進行再加工就成為4號海洛英。

在99年春節嚴打期間,一個叫蔣衛東的實習民警在報告中寫道:廣州市登記在冊的吸毒人員有3萬多人,實際吸毒人數至少在5萬以上,甚至更多,廣州火車站附近肯定有毒販子的秘密窩點,他們利用乞丐、流浪兒童進行販毒,據線人舉報說這個販毒團伙的頭目是一個外號叫三文錢的人……

當局領導向蔣衛東了解情況的時候,蔣衛東卻失蹤了,象空氣一樣從人間消失了。這份報告後來引起了大案指揮部的重視。

第三十五章叫花雞

廣州火車站僅數步之遙有一條街,叫做登峰街,密佈着大量出租屋,很多外來人口就聚居在這裏。

登峰街有一家富貴菜館,廳堂簡陋,不事裝修,然而卻天天爆滿,食客雲集。

廣州人好吃,天上飛的地上爬的水裏游的,都能做成盤中美味。他們把賺錢叫作“搵食”,由此可見一斑。很多舊街陋巷都有美食所在,惠福東路有一家賣雲吞面的小吃店是在地下室里,潮州巷有個賣滷水鵝的把店開在了居民樓的樓頂,環市路上南海漁村的一條鐵殼船上有家海鮮餐館,若不是有人指引,這樣的店很容易就錯過了。

在80年代,廣州還可以看到一種黑脖子的丹頂鶴,它們從黑龍江流域遷徙到南方過冬,因為廣州人的捕食,這種鳥已經很罕見了。

富貴餐館最初經營一種蛇羹,這道名菜是用眼鏡蛇、銀環蛇、金環蛇、水蛇、錦蛇做成的“五蛇羹”,被野生動物保護部門勒令禁止之後,開始推出了新的招牌菜:叫花雞。

將黃嘴,黃腳,黃皮的三黃土雞剖洗乾淨,用醬油,紹酒,精鹽腌制,多種香料碾末擦抹雞身,雞腹內雪藏炒好的輔料,兩腋各放一顆丁香夾住,然後用荷葉包裹,再裹上酒罈黃泥,地下挖一坑,不可太深,覆土,上面點明火烤一個多鐘頭,碳火烤半小時,叫花雞就做成了。

敲開泥巴,荷葉上油水旺旺,仍舊泛着淡淡的綠色,荷葉的清香撲鼻而來,雞肉肥嫩酥爛,膏腴嫩滑,趁着熱汽裊裊,香氣四溢,撕下一隻色澤黃燦燦的雞腿,大快朵頤,若有三杯兩盞烈酒,定會豪氣干雲,無論富貴貧賤,淋漓盡致,嚼得出虎狼滋味。

我們不得不說這叫花雞是最正宗的,因為老闆以前就是一個乞丐,他就是大怪。

儘管菜館內店堂狹窄,又臟又差,但是每天都人頭涌涌,生意奇好。店堂之後是一個院子,院內有一株饅頭柳,兩間廂房就是大怪和店夥計的住處,樹下擺放着幾條長凳,數張矮桌,賓客爆滿之後,就會坐在這裏,甚至連菜館門前也擺了幾張桌子。

門前原先有一個銅做的招牌,後來被街上流浪的孩子偷走,吸引路人目光的是牆上貼着的四個歪歪斜斜的大字:乞丐免費。

這大概是唯一一家對乞丐免費的飯店,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原因,那就是——老闆就是個乞丐。大怪從來不掩飾自己做過叫花子的經歷,他給很多顧客都講過他那個吸血的兒子,他說“我覺的自己是狗,現在我才是人”。人們對他的苦難經歷表示同情,對他的慈悲心腸表示讚賞。曾經有報紙電視台來採訪這個好人,他拒絕了。他替政府發揚人道主義,替有錢的人施捨,他把善良向外敞開,把惡關閉起來。很多時候,美德只是一個盒子,包裝着罪惡。

這種慈悲只是一種表面現象,那些蓬頭垢面的乞丐出入餐館並不影響大怪的生意,因為他經營的不是飯店,而是販毒。只有真正“要飯的”乞丐才會到這裏來接受施捨,最初大怪、三文錢、寒少爺只是將這些缺胳膊少腿的叫花子組織起來,給他們劃分好地盤,每月收取保護費。97年,三文錢不滿足做一個乞丐頭子,開始利用這些乞丐進行販賣毒品,給他們一些殘羹剩飯,然後讓他們運毒、出貨。這個菜館成為了一個隱蔽的毒品窩點。

99年2月,那個叫蔣衛東的實習民警曾經來這裏進行過兩次調查,第一次他買了一隻叫花雞,什麼話都沒有說,第二次,他又買了一隻雞,走進廚房直接對大怪說,“老闆,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誰?”大怪問。

“三文錢。”

“不認識。”

“直說吧,我是警察,我懷疑你販毒,你最好識相點,雖然現在還沒掌握證據,我這也不是正式問訊,就是私下裏和你聊聊,下次再來,我會穿警服來,你要聰明的話,就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後也算是立功表現,再問你一遍,三文錢在哪?”

“在你背後。”

蔣衛東回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藝術的眼光應該無處不在,並不是只有螞蟻和蚯蚓才可以看見地下的事情。一年後,登峰街舊房拆遷,從院內的樹下挖出了一具骸骨,從一個生鏽的腰帶卡可以判斷出,死者是一個警察。

大怪站在院裏那棵樹下的時候,會有異樣的感覺,他的腳下埋着一個死人。他用殺雞的手殺了一個人,他將那警察打暈,勒個半死,象殺雞那樣在脖子上割一刀,將血放入木桶,那木桶里本來有半捅雞血,慢慢的就注滿了。事實上,他一邊殺人一邊嘔吐,直到他把死者埋到樹下,他感到一種虛脫,心裏還有一種恨意,他覺的自己剛剛消滅了全世界。

從那天開始,大怪常常做一個奇怪的夢,夢見自己的胳膊上臉上有很多密密麻麻蜂窩狀的小孔,從小孔里爬出肉嘟嘟的白蟲子。他並沒有感到恐懼,但也不是象以前那樣坦然自若,恐懼和坦然,他既不選這個,也不選那個,這便是他殺人後的選擇。

2000年8月21日,晚上十一點,一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走進富貴菜館,他找張桌子坐下,大怪說,“打烊了。”

年輕人說,“我找人。”

“找誰?”

“三文錢。”

大怪看着年輕人,搖了搖頭說,“不認識。”

年輕人慢慢的拿起桌上的茶壺與一茶碗放置茶盤中,另一碗置於盤外。大怪看了看,表情有點詫異。年輕人又從鄰桌拿了兩個茶碗,將四個茶碗橫放在於壺的左邊,第三杯倒滿水,端起來,遞向大怪,端的姿勢很奇特,右手拇指放在茶碗邊上,食指放在碗底,左手伸三指尖附着茶杯,大怪以同樣的姿勢接過茶碗,一飲而盡。

這是一套江湖茶陣暗語,由明末清初的洪門開創,現代的特警作戰手勢中也有不少是根據黑幫手勢改編的。例如垂下手來,手掌置於腰間高度,掌心向上,手指分開成抓狀,這代表“狗”。山西一些農村出殯時至今也有老年人行規範的洪門禮。

那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就是高飛。

他擺的茶陣的第一個意思是:自己人。

第二個意思是:求救。

大怪喝下那碗茶表示認可了他,應允了其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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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全書(十宗罪前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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