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惡念付水 白衣亡魂

第九章 惡念付水 白衣亡魂

盟主的權力也太大了!生殺欲奪,誰敢保證盟主不會濫用這權力傷害無辜呢?誰又保證這不是危及武林的大陰謀呢?眾人都有這樣一種感覺,一旦加人聯盟,便是往自己的脖子上套上了枷鎖,隨時都有被弔死的可能。

清惠道站開異言之先河,清朗地說:“刁教主,我們峨嵋拳派與世無爭,是沒有什麼人會找到我們頭上來的,我不願加入聯盟。”

她這麼一說,立即有許多人同聲響應。

青城派掌門程尚武說:“江湖武俠存在於世間,是為了個人自願的行俠仗義,不是有組織地去對付什麼,否則,吃糧當兵豈不更省事些?我們青城派弟子一向與江湖其他派別沒有什麼宿怨,更不會去找什麼人的麻煩,我們想安安靜靜地活着,不願加入聯盟。”

“對。”華山派掌門人龍相生說:“我們華山派弟子都是忠信仁義之輩,既不去殺人,也不想被人殺,只想做個安居樂業的良民。我們不入聯盟。”

刁鵬氣惱道:“如果歹人找到你們頭上呢?”

龍相生說:“不會有找我們麻煩的,縱然有,我們亦自信能對付,也不需什麼人幫助。”

武當派掌門人五元道長說:“本門弟子,深居武當山,遠離鄉鎮只一心向道,無有外心。白日飲朝陽,夜晚采星辰,沒人無事生非,也不怕別人挑釁,一切事皆能自了,用不着加入聯盟、求得外援。”

無濟樣師雙掌合十,說:“阿彌陀佛,我寺千百年來置身江湖爭鬥事外,也不許寺內的弟子生有異心,虔誠向佛,四大皆空,不願多纏塵念,加入聯盟。”

胡玉飛道:“積善堂本是自願除霸安良的組織,既然有了自己的宗旨,也用不着床上架床,多此一舉了,聯盟我們不準備加入。”

眾人各陳理由,沒有一個派自願加入的。

刁鵬大為惱火,把目光盯到丐幫幫主史雲天臉上。無奈何,史雲天說:“既然加入聯盟有許多好處,我們丐幫子弟願意加入,和官府一道把江湖中的邪惡勢力剪滅。

在丐幫幫主史雲天的鼓動下,又有兩個無足輕重的小門派願意加入聯盟。

刁鵬哈哈大笑,說:“本教主並不強求你們加入,不過,聯盟是正大光明的組織你們都不願結盟,又何以言行俠仗一義呢?”

龍相生說:“刁教主所言乃一面之辭,聯盟尚未成立,何以能證明它是讓人信賴的組織呢?”

刁鵬指着他身旁幾個人說:“這幾位是在林泉隱居多年的前輩高人,他們對組合聯盟都表示了極大的熱情,俠心可鑒,難道我們身在江湖的人能無動於衷嗎?”

胡玉飛道:“俠在心中,強人所難非大使之行徑,刁教主張口俠、閉口仗義,在結聯盟的問題上,就沒表現出俠者的風範吧?”

刁鵬一時語塞了,同時也被激怒了。

羅奇斥責道:“你小子故意刁難教主,可見不是善良之輩,破壞締結聯盟,是何居心?”

胡玉飛道:“你說話要自重,不要把壞‘帽子’扣到別人頭上,自己打份成聖徒。”

龍相生說:“是啊,把別人說得一塌糊塗,自己也就顯得不那麼容人了。”

“飄縹黃雲”沙爭丈道:“老丈行走江湖多年,深感江湖需要一個強大的正義聯盟,你們拒絕加入,正是不仁不義,對天下漠不關心的表現,或者說,你們害怕正義的力量強大,約束了你們的不規行為。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放棄邪念,回到正道上來,免得害人害己。”

“白衣亡魂”冷丁說:“你們不願加入聯盟,是怕聯盟將不利於你們,這說明你們心中有鬼。有道是,要防微杜漸,護清教有責任把邪惡消滅在萌芽狀態。”

“白髮仙翁”錢明笑道:“我老漢活了這麼大年紀,什麼樣的事沒見過?是鬼是人,我一眼便能分出,你們不願加入聯盟,是害怕將受到盟規裁處,你們心懷鬼臉,這個不言自白了嗎?”

“白雲劍仙”柳玉龍笑道:“識時務為俊傑,加入聯盟,你們一樣有充分的自由,何必把自己置於被動的地位呢?”

笑媚娘於一旁笑吟吟地說:“是啊,大家做事要痛快些,別那麼不知好歹,錯過機會,後悔莫及。”

“廣寒宮主”姬春花輕盈地說:“各位都是成名英俠,還是順應時勢為好。”

“混元八極功”雲先生笑着說:“老夫深知你們的憂慮,可那是多餘的擔心,盟主權力雖大,卻不會濫用權力。”

胡玉飛哈哈大笑起來:“我們不是三歲的頑童,你說幾句話,我們就相信不疑。聯盟既然是正義組織,就該自願加入才是,不該強迫入盟。”

刁鵬說:“聯盟不強迫任何人入盟,但也不會放過破壞締結聯盟的人,為武者要恩怨分明。”

龍相生說:“不願加入者便是破壞者,這不是變相強迫嗎?”

羅奇說:“世上沒有絕對的自願。你有病就要吃藥,可葯苦你不想吃,我們就要強迫你吃下去,這可是為你好,所以,有時候強迫是必要的,甚至是必須的,被強迫者是幸福的。”

程尚武哈哈大笑:“你真會混淆黑白。如此說來,我打你一掌,再讓你鑽我褲襠,也是愛護你了?”

羅奇大怒,見以此為導火索正好,便大喝一聲,撲將過去,罵道:“你個工八蛋想占我便宜,我絕饒不了你!”

程尚武身為一派掌門人,自然有足夠的敏捷,身子一縮,翻到一旁,羅奇一個搶步,掌劈過去,程尚武騰身而起,飛射兩三丈外,一扭身,出了大棚子。眾人也紛紛跟着奔出來。

整個大院圍上了一層人,都是年輕力壯的刀客、斧手。他們一個個冷眉橫對,不可一世。

程尚武並沒有逃跑,他只站在院中等待羅奇。他外表雖然略帶笑容,內心,卻有些恐慌,對方的實力太雄厚了。羅奇衝到程尚武近旁,一個“跟步打捶”,搗向程尚武太陽穴,程尚武扭頭一閃,使出“北腿”的絆腳一勾,左掌拍向對方後背。羅奇一擰身,向外轉了一圈,隨後一式“穿陽掌”插向程尚武小腹。他這一招極為怪異,可能是剛學的,不太熟練,顯得有些生硬,那也令程尚武大吃一驚,他料不到對方會欺身如此快,無奈何,只好後仰倒地,緊接着一式兔滾,翻到一旁,雖然躲過一詔,可免不得有些狼狽。護清教的人哄然大笑。

程尚武在生命存亡之際,顧不上害臊,唰地抽出長劍,凝神待敵。

青城派是以劍術見長的門派,世有“青城十三劍,出手對方只有看”之說,可見不同凡俗。

羅奇見程尚武拿着劍,心裏有些遲疑,不知自己是否也用兵刃,若以掌對敵取勝,豈不更好看?程尚武能什麼呢?羅奇覺得程尚武不過如此爾,最後決定空拳對敵,當著群雄的面,勝了程尚武,那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呀!程尚武見事難兩全,心一橫,便全力以赴。羅奇身形一晃,走偏門掌切程尚武左肋,程尚武長劍一擺,身微斜,使出“流雲十二劍”的首式“青光分絮”輕飄地划向羅奇的脖子。

青城派的“流雲十三劍”看似輕柔,實則內藏奇剛,它的首式“育光分絮”正是這種特點的體現。他的劍上似乎有水銀流動,一般寒氣使羅奇大驚,他想急躍,晚了。程尚武的長劍乍然變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到了羅奇身上,他大叫一聲,血光迸濺。程尚武不敢再擊,只好到此為止。

羅奇負傷,擊怒了護清教眾人。

沙爭丈身子一挪,飄然進前,冷笑道:“青城劍果然名不虛傳,老夫領教幾招。”

他一言未了人已展功,只見他人如雲朵,飄忽不定。比羅奇的身法要高明,程尚武抱元守一,長劍從脖前出擊,頓時青光閃耀,流影旋轉。沙爭丈冷“哼”一聲,身子往後一退,順手向程尚武斜掌切下。程尚武貼身回劍來削,沙爭丈大喝一聲:“滾吧!”“嘭”地一聲,程尚武被擊出有一丈開外,口吐鮮血。

無濟禪師口宣佛號:“阿彌陀佛,刁教主,兩下意難相合,我們只有告辭了。”

刁鵬笑道:“請便,我一向希望各位不要對護清教有成見,苦留難各位,豈不言而無信嗎?”

他話音剛落,黃眉佛無垢躥了出來,說:“教主,此間公事已了,我要找姓胡的小子了結私怨。”

她身如巨鳥,撲擊胡玉飛。剛才無垢沒在議事棚里,現在突然出來,胡玉飛有些驚訝,他身子向後退了一步,舉掌相迎“嘭”地一聲,兩人竟然平分秋色。

無垢獰笑道:“小子,你若能逃出佛爺的手心,我從此退出江湖。”

她兩手向里一併,突然雙掌齊擊,胡玉飛不敢去按,黃龍劍立時出手,光霧凝重,殺氣頓生。無垢身形微縮,向外一轉,右手突地擊向胡玉飛“日月穴”。“日月穴”是人身死穴之一,若被重手法打中,片刻斃命。電光石火之間,胡玉飛倏地騰身而起,使出“鴛鴦腿”

倒踢無垢的頭顱。兩人的招法都極精奇,以快伴快,十分激烈。無垢似乎料不到胡玉飛這麼難纏,不由驚“咦”了一聲。他身體一矮,向右急閃,同時一轉,面向胡玉飛,一掌擊他襠部,胡玉飛身在半空,無法避開,只好雙掌齊劈,希望借反彈之力飛射。但為時已晚,無垢身為前輩高人,自有其過人之處。“啪”地一聲,無垢掌擊胡玉飛的肋骨上,胡玉飛悶“哼”一聲,飛出兩丈外。他就地一滾,以劍拄地,站了起來。雖然他受了傷,可還是沒有顯出一點怯懦。

無垢哈哈大笑:“小子,今天就是你大限之期,接掌!”

他身體突然欺進,要把胡玉飛劈死於掌下。無垢如黃雲一般飄向他,其快異常,他卻渾然不覺,待無垢到了近前,他身子突然仰倒,甩手擲出黃龍劍,一道黃光射向無垢。

這一變化,不但出了無垢的意外,其他人也想不到胡玉飛會有破斧沉舟的勇氣。胡玉飛卻心裏很清楚,今日如不簽名,那是絕難生還,客氣和膽怯沒有用了,故而下了狠心。無垢的身手再高出一倍也避不開長劍,“噗”地一聲,黃龍劍透體而過,血濺如泉,無垢瞪大驚疑恐懼的眼睛,至此他還不想認為是真的。他搖晃幾下,幾欲栽倒,猙獰地撲向胡玉飛,非要把他掐死不可。

胡玉飛向左一滾,右腿跪地而起。無垢掙扎了幾下,倒地而死。

胡玉飛殺了無垢雖說下了必死的決心,可還是有幾分后怕,無濟撣師默念了聲“阿彌陀佛”,知道大事不妙。

無垢一死,沙爭仗大叫:“無垢兄,亡魂慢走,待我替你報仇雪恨。”

沙爭丈身形欺到胡玉飛身旁,舉掌欲擊。龍相生身子一晃,一招“雙龍推山”拍向沙爭丈。龍相生與沙爭丈的武功差不多,不分高低,龍相生雙掌攻出,沙爭丈只好抽身迎戰他。

“白雲亡魂”冷丁嘿嘿笑道:“就由我超度這小子吧。”

五元道人見事已不可收拾,只好迎住冷丁笑道:“胡堂主已經受傷,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冷丁嘿嘿一笑說:“我就專打你這出頭椽子。”

他右手一擺,白影一閃,抓向五元道人的太陽穴,冷丁上來就下辣手,五元道人的功夫出神入化,右手輕輕向外一撥,化拿兼備。冷丁向後微退,腰一擰,使出他的絕學“穿心掌”,電閃般插向五元道人的胸膛。老道雙掌向下一按,正好搭在冷丁的掌上,發打齊用,把冷丁推出文外,冷丁瞼色鐵青,思忖對策,老雜毛果然了得,人稱“五元”他確是達到“五氣朝元”的境界。他身子向上一縱,斜向下飛撲五元道人,冷丁這一招叫“孤掌難鳴”,意指出手傷人,沒有對手,他一般不用這招,遇上勁敵才不得使出,不過,如果對手太強,使出它也往往弄巧成拙。冷丁射向五元道人,速度極快,老道急忙使出“九宮步”身法一轉,想繞到一旁,誰知冷丁的這招絕學實在不同一般,他是身走弧形,半旋着擊打的,五元道人想再遊走,已經來不及了,“啪”地一聲,被冷丁擊中肩頭,痛入肺腑。

五元道人大怒,人無害虎意,虎有傷人心,他雙臂一抱,運起“太極球”神功。

這“太極球”功,是練“沾粘”勁的,只要“太極球”神功內勁沾上你,就別想逃掉,不過這功夫不易練成。開始練泥球,十斤左右,走太極拳架,單手棒球。待功夫熟練了,再加大泥球的重量。三年後換石球或鐵球,直至球增大到一百二十斤,單掌托起,行走拳架如無球一般,大功告成。當然,也有毅力更強者,把球練到三百六十斤重的,此時雙掌軟柔如膠,兩臂暗生神勁,任意搭在身上哪個部位,你都無法逃脫。

冷丁也是了不起的人物,一見五元道人運起太極術,便小心翼翼起來,他們再次相鬥,冷丁便施展小巧功夫,閃展騰挪,就是不讓五元道人靠上身。

“白髮仙翁”錢明見一時難見分曉,便也走上去,說:“讓老夫打發他吧。”

他走到胡玉飛身邊,忽地發功,無濟禪師只好用“般若掌”接下。

兩個人都是絕代高手,這一斗,氣勢非常可觀。內勁如潮湧,殺氣動風雲。

“白雲劍仙”柳玉龍說:“看來只有我要他的小命了。”他又靠近幾步,一掌擊出。華山派掌門人龍相生本想接下柳玉龍的這掌,怎奈反應遲鈍了點,胡玉飛的身子被一股大勁捲起,向西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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沸騰的狗肉鍋冒着香氣,那大漢卻在向邱少清下手。他一刀紮下去,明明刀子陷下去了,他把刀子抽回,陷下的肉又復回原來樣子。大漢驚呆了,以為撞上鬼,扔刀便逃。

過了一會兒,來了幾個丐幫的人,為首的正是化青。這小子很神氣,穿藍戴綠,也有點少爺公子哥兒的派頭。

他來到邱少清的近前,看了一眼,對他大漢說:“快把他弄醒,我有要事問他。”

那大漢慌亂給邱少清灌下解藥。

立時,邱少清睜開眼睛,看了一下四周的人,說:“剛才總有人搖我的眼睛,你們看見了嗎?”

化青笑道:“沒有人捂你眼睛。是你胡想的。”

邱少清搖頭說:“沒人捂我眼睛,我為何要想呢?”

化青說:“我想起來了,是個小美人乾的。”

邱少清哈哈笑了。

化青道:“你偷走我的秘發,該還我了吧?”

邱少清笑道:“堂主,我一個字兒不認識,沒交情,這你知道,我偷秘笈何用?”

化青說:“你可以給小美人呀!”

邱少清笑道:“可我就一個人呀!”

化青道:“別裝了,還是老實一點兒好,若惹惱了我,有你受的。”

邱少清一指剛才用藥迷倒他的漢子說:“八成讓這小子給藏起來了吧,我放在懷裏的,現在怎沒有了?”

化青朝那大漢一瞪,順手一掌,把他打了一個跟頭,喝問:“你個王八蛋,見秘笈了沒有?”

那漢子嚇傻了,語無倫次地說:“沒……沒見……什麼秘……笈,什麼……也沒看見。”

邱少清看了笑道:“堂主,這小子也夢想有一天想超過你呢,不可不防啊!”

化青眼裏射出兩道凌厲的寒光,那大漢幾乎嚇癱:“堂主,沒有的事,我有天大的膽,也不敢對您老人家不敬。”

化青一腳踢翻他。

邱少清覺得好玩,又故意胡說了一通。

化青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若不交出,你知道我會怎麼對付你?”

邱少清笑道:“至少要請我吃幾次狗肉。”

化青嘿嘿笑起來:“幾日不見,你果然長進了。”

邱少清說:“你是重複幾年前的話吧?”

化青盯了一會兒邱少清,道:“對付你,我看燒紅的鐵條最起作用。”

邱少清搖頭道:“不對,正義和小美人才使我憐憫呢。”

化青說:“那小美人呢?”

“我也同情,並打算幫助他們,不過,我喜歡幫助小美人,天真可愛的孩子,還有……”

化青笑了起來:“真想不到你會行俠仗義,更想不到你會行起俠來比誰都認真。”

邱少清說:“化堂主,你還沒傻到底,孺子可教也。”

化青“嘿嘿”奸笑道:“你敢戲弄我?”

邱少清大笑:“皇上都是我的襠底下的,你算什麼東西?”

化青臉色頓變,目光里有了血一樣的東西,彷彿在醞釀什麼。

邱少清說:“化堂主,我在你手下受盡了冤枉氣,說你幾句難聽的,你也大夠其本,你說是不是?”

化青慢慢走到邱少清面前說:“很好。”話還沒說完,突然閃電般一指點中邱少清的“氣海穴”。

邱少清毫不在意地說:“你又在我身上練習什麼,沒學會回家練,別像以前一樣沒規矩。”

化青見自己的“陰血指”沒起作用,心頭大駭,他不知邱少清修成了什麼神功。

邱少清站了起來,說:“狗肉還沒吃足呢。”

他走到肉桌前,又慢慢吃起來。

化青見邱少清不好對付,便有了退意,趁邱少清自己切肉的機會,悄悄溜走了。

邱少清微微一笑,沒有追趕,獨自一人痛飲起來,兩番狂吃,不下五六斤狗肉,哺哺自語道:“這下可一輩子不用吃狗肉了。”

他摸了一下肚皮,彈身而去。

他行蹤無着,任意飄流,走到一個山口前,遇上華山派掌門龍子兵,邱少清道:“老哥,你急急慌慌幹什麼去?”

龍子兵看了他一眼說:“護清教讓我們去議什麼江湖大事,多半沒安什麼好心。”

邱少清點頭說:“那你們不去好了。”

龍子兵嘆了一聲說:“我們若不去,便給了他們口實,華山派將何以立足呢?”

邱少清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也看看去,護清教到底有多麼厲害。”

龍子兵瞥了他一眼說:“小哥趁早別引火燒身。”

邱少清笑起來:“身為一代大俠,只會滅火,不會被火燒的。”

龍子兵心裏暗笑,這年輕人真會往臉上貼金,竟自我標榜為一代大俠,不知為使者之難啊!他淡淡地說:“你若願去,我們一塊走吧。”

他們到護清教所在的大鎮,邱少清見一些人在一座高大的館子前進進出出,便知是個賭館。他說:“朋友,我到館子裏溜一圈,你先去吧,若打不過護清教的人,快來請我。”

邱少清甩開大步去了,龍子兵只有苦笑。

邱少清在丐幫時,是經常出入賭館的,有時競呆在裏面一天也不出來,當然這樣的情況極少。可他只看熱鬧,誰大把大把地贏錢,誰汗流浹背地輸錢,還有號啕大哭說要自殺的,卻一點門道也沒瞧出來。所以,他現在仍不會賭。

他走進去,見館子裏烏煙瘴氣,便皺了下眉,走到東首的桌子。這裏人圍得多,叫得也響亮,旁邊還站着兩個濃妝艷抹的女人。

邱少清湊上去,見一個老頭正如獸一樣在旁邊哀鳴。一個極為彪悍的大漢坐在他身邊說:“你欠了五百兩銀子,就把你女兒給我吧,這已是我開了宏思,你女兒雖有幾分姿色,還不值五百兩銀子的。若不識相,可別怪我不客氣。”

那老頭子哭道:“大爺,我就這麼一個女兒,相依為命,怎能讓她到這個地方來呢?我也沒欠你什麼銀子,都是你騙我來賭才輸的。求求你,放過我吧!”

那大漢“哼”了一聲,罵道:“老烏龜,敢賴大爺的賬,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他舉手欲打老者,邱少清在人群中向空中一抓,“無影暗勁”襲向大漢,那小子還沒明白過來,便被扔出丈外,邱少清趁機藏在圍觀的人中。

那大漢站起來欲罵,邱少清在遠處用“無影隔山打牛掌”打了他一個嘴巴,那小子又栽倒在地。如此幾次反覆,大漢學乖了,不敢再想罵。

邱少清仔細留意了一會兒他們的賭法,便說:“我賭大的,誰敢賭?”

一個留小鬍子的中年人掃了邱少清一眼說:“你賭多少?”

邱少清道:“一次十萬兩黃金,我輸了,當場付給你們金子,你們輸了,這館子就歸我了,你們滾蛋。”

那人“嘿嘿”一笑:“好硬氣的主,不知你身上是否有貨?”

邱少清道:“貨就在附近。”

幾個開賭場的人一商量,決定與邱少清決一勝負。

邱少清坐在椅子上看他們玩了一會兒花樣,賭開始了。

邱少清一上來沒弄清他們怎麼搞的鬼,頭一局輸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起來。

邱少清說:“再來,這次賭二十萬兩黃金。”

那留着鬍子的中年人說:“我們可不是好騙的,你若沒有金子,那可吃不了兜着。”

邱少清笑道:“我沒有金子敢來嗎?我發現了一座金庫,裏面的金子無窮無盡。”

賭徒們的眼睛閃着金子一樣的光。他們雖然懷疑邱少清騙他們,可又希望是真的,賭到天黑,兩方竟然扯平,沒有輸贏。

邱少清說:“你們把那老頭放了,明天我帶你們上山。”

這些人見邱少清說得極真,便不再懷疑了。

他們把邱少清看成了財神,好吃好喝,好睡好玩在賭場裏過了一夜。

第二天,吃過早飯,邱少清便領着財迷們拿着钁頭、鐵杴上山挖寶。

來到鎮東頭,在一家十分氣派的大院前,聽到裏邊有拚鬥之聲,邱少清知道這裏可能是護清教教址,便對財迷說:“快,洞口在這家大院裏,那些搶寶的在裏面打起來。”

幾個開賭場的小子,本是護清教的爪牙,自然不相信邱少清的話,可金子的力量是巨大的,他們一見邱少清往裏面跑,護清教的威嚴在他們的腦子裏被金光沖淡了,唯恐晚一步金子被人搶走。

邱少清第一個衝進大院,外層的守備衛士剛要阻攔,邱少清向空中一個“空摟”,幾個欲阻他的人被擲出去幾丈外,他身後的財迷們也沖了進來。

這時,胡玉飛正被柳玉龍擊飛,邱少清向空中一招手,發出一股極大柔勁,胡玉飛的身體便飄向他。邱少清手一擺,胡玉飛安然落地。

胡玉飛雖然被邱少清接下,可剛才被柳玉龍內家掌力震起,臟腑還是受了傷的。

邱少清的突然出現,使所有人都為之一驚,雖然他們沒有聽說過他,可邱少清剛才的那一手如此從容,不能不使他們震撼。

龍子兵幾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實,對方的功力竟比自己還高,不知他如何練的?

刁鵬似乎知道了邱少清是救走單文生一家的人,他淡淡地笑道:“年輕人,好功夫。”

邱少清笑道:“你年輕的時候大概沒有這麼厲害吧。”

刁鵬臉一紅,心中惱極,這小子倒挺會往臉上貼金。

其他相鬥之人,這時也停了下來。

刁鵬問:“你們入院來何為?”

邱少清笑着說:“我領幾個想發財的夥計來挖金子。”

刁鵬冷冷地說:“金子在哪?”

邱少清說:“藏金子的洞口,就在你們的那間大殿下面。”

刁鵬斥道:“胡說,這裏哪有什麼藏金子的洞口?!”

邱少清朝財迷們一擺手:“決,跟我來,金子馬上就到手。”

邱少清一往裏跑,果然不要命的跟着向里奔去。

刁鵬大聲說:“青天白日,竟有盜匪入內,格殺勿論!”

護請教的衛士們一涌齊上,要把邱少清等人剁成肉泥,邱少清掄起拳頭,一拳擊去,那大殿便傾塌下來。轟!塵土飛濺。那幾個財迷這時嚇破了膽,趁房屋倒塌,人慌馬亂之際,四下逃竄。

邱少清繞過追捕的人,又轉了回來,對刁鵬說:“那大殿下確有一個藏金子的洞口,你不信挖一下便知。”

刁鵬幾乎肺都氣炸,兩眼放射出吃人的凶光。大殿被毀,對成立聯盟可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刁鵬的血都燃燒起來,但頭腦卻是清醒的,一教之主是不能輕易與人動手的,若勝過這小子好說,如果輸個一招半式,那威嚴便被一掃而光。

他朝“西崑崙毒神”丁加尺看了一眼,示意他把邱少清碎屍萬段。

丁加尺心中暗喜,教主頭一個叫我,那是以為我老丁神功無敵也。他如黑雲般飄過去,大掌門晃數下,輕輕按過去。邱少清立感有針刺般的疼痛,右腿一抬,滑步閃躍。丁加尺的動作不快,邱少清的挪移速度也不驚人,所以看不出兩人有多大能耐。可丁加尺心裏有數,自己所布毒氣不能傷敵,那說明對方已修成金剛不壞神功。他遲疑了一下,思忖該如何下手。

邱少清受到毒氣的侵襲,身體不適,這才想起昨天曾被迷藥所迷之事,自己既然有些怕葯,還怎麼能大意呢?該死。他獃獃發楞,忘記了周圍的大敵,回憶起以前的許多事。

他記得有時是不怕毒藥的,那是十六歲時,誤吃劇毒,竟連痛苦也沒有。邱少清周身一顫,終於想通了為什麼了。

邱少清哈哈大笑起來。

別人也都愣了,兩軍對陣,危在旦夕,他卻傻笑,這是何為?

丁加尺見機會到來,身如箭射,驕指射出兩股“內勁真毒”點向他的雙目。

邱少清大惱,想起左眼失去光明時的傷痛,身體頓化一股柔雲向外一飄,右手以十層勁力劈出。邱少清的含慢而發的一掌,可使風雲變化、鬼泣神驚,彷彿如有無數冰劍刺向丁加尺,又似要吞併一切的雪崩。

丁加尺魂飛天外,知道不能抗爭,急忙收功護體,提氣輕身,順着邱少清如潮湧的內勁飛射十丈外。

丁加尺雖然沒有受到致命的打擊,也受傷不輕,他拿樁站住,不讓人看出他步子不穩。

刁鵬見邱少清神功如此厲害,一咬牙,光影一閃,幻化出一個黃色海螺般的模糊霧狀,似乎被風一吹,飄向邱少清。

眾高手都是一驚,這種功夫正是道家至高無上的“離繞返還不散心法”中的“虛極迎剛”式。這小子已練到這種境界,駭人。

邱少清陡覺一個影子射來,身子急忙斜移,忽覺有股極強的柔勁纏繞他。就像污油倒進水裏,再倒水時形成的一股暗流。油如勁,那麼水就好比是空氣。邱少清雙臂一振,手成陰陽,如流水般向外猛甩,“嘭”地一聲,刁鵬被扔出數丈外。

幾乎在同時,姬春花、申靈、雲先生、吳不恭如四道鬼影,各展絕世神功,向邱少清擊去。以四打一,又都是空前的身手,這氣勢凌古鑠今,聞所未聞。邱少清在瞬間內已不及抽身飛升,只好把神功提足,雙掌劃了個圓形,一振手,拍出四掌。轟!四個偷襲邱少清的人全被擊飛,口吐鮮血。而邱少清也搖搖晃晃,身子不穩,從嘴角里流出殷紅。

他苦笑了一下,說:“你們此時不走,等待何時?”

無濟禪師雙掌一合,道:“阿彌陀佛,多謝施主相救。”

邱少清不耐煩地說:“少羅嗦,快點迷命去吧。”

眾人見狀,只好結伴而逃。

柳玉龍等急忙欲截,邱少清一掌劈出,他們驚叫閃射。

刁鵬也受了傷,他己沒有精力對付邱少清,只好眼睜睜地看着他們逃離。

邱少清如喝醉了一般,輕飄飄向東而行。腳下發軟。他腦中彷彿升起一朵白雲,風兒慢慢吹着它。

走了有二十幾里路,他實在有些累,難受,便找了個僻靜處躺下。可拚鬥的形象在他腦中久久不散,反而越發清晰了。四個老東西的功力實在太高,酸、甜、苦、辣四種味道的勁壓向他,如山一般向內擠,彷彿不擠死他不甘心。慢慢地,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邱少清因為不識字,很難借鑒別人的東西。像他偷了化青的秘笈,也不知上面是些什麼,許多有益的東西他都無法吸收,雖然單仁永曾念過,但他都忘記了,縱有一兩句記住的,也不知所云,故而,他要成為高手,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憑藉自己所達到的境界,腦中所呈現的“內景”感受出來大膽地獨出心裁,當然,這是有危險的,但是,生活的規律告訴他,在死亡中有他所尋找的微笑,怕死是不行的。只有靠自己去“異想天開”。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邱少清才站起來,這時,太陽剛從東方升起。

他活動了一下,發覺自己的傷已經痊癒,心中一喜,腳用力一擰,身子在空中旋轉起來。他忽兒發覺,在旋轉中,他有極為寧靜的感覺,便不停地旋轉。折騰了一陣子,他又膩了,便又想創新招。可從哪兒入手呢?

他毫無頭緒,逛逛蕩蕩地走了一會兒,突聽前面有叱吒之聲。邱少清彈身而起,一溜煙來到一棵樹下,見一個老者正和老太婆拚鬥,兩人的功夫都高到了極點,遊動起來,只見身影,不見拳腳。

邱少清這時認出了老太婆就是他和單仁蕙在石洞裏遇上的那位。

邱少清笑了起來:“真好玩也,在這裏又碰上她,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老太婆擰身外跳,飄到邱少清的身邊,冷冷地問:“你來做什麼?”

邱少清笑嘻嘻地說:“我想成為舉世無雙的高人,前來學習學習。”

老太婆差點把鼻子氣歪,“嘿嘿”冷笑了一陣,說:“單憑你這句話,你永遠也別想舉世無雙。”

邱少清笑道:“我的左眼叫我練‘滅’了,這不是成了‘無雙’了嗎?”

老太婆哈哈大笑:“虧你還知道瞎了一隻眼,就是再瞎了另一隻,也休想達到你的目的。”

邱少清看了她一會,慢慢地問:“為什麼?”

“你不配”。老太婆說。

邱少清淡淡地問:“為何不配?”

老太婆說:“就你這副榆木腦袋,還指望出什麼好點子?”

邱少清不服氣地說:“你怎知我的腦袋不是棗木的呢?”

“石頭的也沒用。”老太婆笑起來。

邱少清有點沮喪。

那個老頭子在一旁笑起來,說:“小子,為人要謙和,像你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又目空一切的頑劣之人,是難達上層境界的。”

邱少清大怒,斥責道:“老東西滿口胡說,大爺走南闖北,吃千家飯,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奇事沒聽說過。還用你來教訓我?我閉上眼睛都比你聰明。”

老頭子輕蔑地說:“是的,你不是閉上一隻眼了嗎?”

邱少清臉色焦黃,說不出話。

這隻瞎了的眼睛實在是他一塊心病,它象一座冰山壓在他火熱的心頭。他渴望完美,可瞎了一隻眼,還完美個屁?那個金色的夢永遠不能實現了。

他長嘆了一聲,剛才高漲的情緒消失殆盡,心中只有孤獨與寂寞,彷彿滿眼秋色。

邱少清欲走,那老頭子說:“小子,你以為頂撞完我老人家就沒事了嗎?”

邱少清停下,問:“你要怎樣?”

“向我下跪求饒,我老人家若心情好,也許會開思的。”

邱少清說:“你先教我一遍吧。”

老者大怒,惡笑道:“你小子以為我‘九幽聖主’的話是說著玩的?”

邱少清說:“那要看你兩三歲的時候有沒有說過這樣的話。”

老者見邱少清戲弄他,怒髮衝冠,大喝一聲:“我劈了你!”

掌一立,揮手砍去,老者的身手實在高絕,那掌在外人看來,就如他身體一般大,身掌不分。這正是老者的獨門武功“西奇掌”。邱少清並不驚慌,向上旋縱,人在半空斜下來,順手一掌拍向老者後背。對方的武功確已到了自化外力的境界,一式“老虎回頭”,單掌迎了上去,“啪”地一聲,兩掌相交,邱少清倒飛兩丈外落地,老者“噔噔噔”後退十幾步遠。

邱少清身在空中,沒有憑藉之物,倒飛順理成章;老者腳踏實地,往後倒退,自然是技遜一籌了。

邱少清笑道:“怎麼樣,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九幽聖主”氣得臉色鐵青。

老太婆也大吃了一驚,邱少清的武功之高遠遠超出了她的想像。她淡淡地說:“你果然有兩下子。”

邱少清又笑了起來,說:“我們打個賭如何?”

老太婆問:“如何打?”

邱少清說:“你們兩人可同時往我身上擊一掌,不準打眼睛,我只有一隻,再睛一隻,我可苦了。如果我受了傷,就算白挨你們的;如果安然無恙,你們就把自己的所學告訴我,怎麼樣?”

“九幽聖主”哼了一聲說:“小子,就依你。”

邱少清點頭,靜立不動。

老太婆與邱少情無什麼仇恨,並不想傷他,她知道自己一掌的力量,可邱少清向她挑戰,她若不應,便有損她的名聲。

兩位絕代高手,一左一右,站在邱少清的兩旁,同時運氣發功,身形一展,忽地欺上來。只聽“吱吱”幾聲響,兩人的掌打在邱少清的身上,他們使出畢生之功力,可邱少清的身體彈性實在太好了,彷彿被兩人的掌勁壓沒了似的,中間沒有了障礙物,成了兩人的對掌。他們的功力相仿,兩人各退半步。

他們二人遇此情況,駭然變色。

邱少清也倍感奇怪,這是怎麼口事?讓人捉摸不透,他仔細地想了挨打時的情景,似有所悟。

邱少清道:“我沒有受傷,你們兩人該告訴我點什麼了吧?”

老頭子說:“我們既然賭輸了,自然不會食言。我們兩個本是師兄妹,同是‘紅教’的門徒。後來,我慕‘黑教’的‘遁形’身法,投到‘黑教’,幾十年來潛心修練,仍沒有學到黑教的真功夫。這不,我師妹嫌我背叛紅教,幾十年後還來找我的麻煩。”

老太婆“哼”了一聲,沒有理他。

邱少清問:“什麼是‘遁形’身法?”

老者道:“就是一種突然消失無蹤的身法。這是確有實在的功夫,絕非神話傳說中的東西,當然,神話中的東西,有許多也是被練功家證實存在的。它本不比紅教的‘月娘身法’更高明,怎奈‘月娘身法’極難練成,而‘遁形身法’卻有修行捷徑。那知我人黑教幾十年,仍沒入其堂,後悔莫及。”

邱少清問:“你總得懂點什麼吧?”

“九幽聖主”點頭說:“修行之理我全懂。各家各派,都有‘理’與‘法’兩種秘密。

‘理’在一派中,占重要地位,是萬技之源,師長們是要講明的,這是一般不避其本派弟子的;而‘法’卻是師長們手中的珍寶啦。傳授規格極嚴,無上心法很難學到。‘法’就是具體做法,即該怎麼做,本是不神秘的,可師傅們就是保守不傳。一個人縱是把本門的‘拳理’弄得再通,不知其法,仍是枉然,和什麼都不會也沒有什麼分別。要想據‘理’思,‘法’那就難了。我在黑教就是得其‘理’而沒得其‘法’。‘遁形身法’是一種‘陰陽極化’,即沒有‘陰陽’的手法,它超出了現實世界的諸多實相,進入了‘空’的境地。當然,黑教是佛教的一種,是不講什麼‘陰陽’的,道家才講‘陰陽’,我是為了讓你聽懂才講了它,……”

邱少清哪裏知什麼“陰陽”,他的一切成就都是拚命加機遇換來的。但他還是認真地聽他把黑教的功夫講完。他很失望,他不知道自己聽懂了什麼,或者沒懂什麼,只覺恍恍惚惚,彷彿身邊有支蠟燭在閃光。

老太婆在一旁又補充了一些,說的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似乎一句也沒漏掉,他對自己有了陌生感,這還是平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一點也不像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感受。

彷彿他自己要分成兩個邱少清,一個是過去的邱少清,一個是現在的,或是將來的邱少清。

他有些惱火,甩胳膊踢腳折騰一陣子,那個陌生的形象或者是體驗也沒有被扔掉,無奈何,他只好聽之任之。

邱少清向兩個老人告謝,勸他們不要再斗,便栽栽晃晃向東走去。

兩個老人看着漸漸遠去的邱少清,似有不信天地還存在的思想,獃獃立着……

走了一會兒,邱少清忽覺那個陌生的“邱少清”變本加厲起來,竟指責他是個笨蛋,邱少清大怒,罵道:“你小子逞什麼能,沒有我挺着,你能產生嗎?你對我指手劃腳,太不夠哥們兒了吧?我們比兄弟都親,連你都嫌棄我,我還活個什麼勁?”那陌生的邱少清怔了一會兒,點點頭,乍然不見,邱少清頓覺周身舒泰。

轉出山坳,重上官道,一陣茫然襲上心來。

何去?

何從?

飢餓加上疲乏,使他舉步艱難。

驀在此刻——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傳自身後:“站往!”

邱少清陡吃一驚,回身望去,只見一個蒙面人站在八尺之外,不由駭然道:“閣下何方高人?”

蒙面人冰冷如水地道:“這個你不必多問了。”

“閣下意欲何為?”

“殺你!”

邱少清心頭大震,退了兩了大步,栗聲道:“殺我?”

“不錯!”

“為什麼?”

“為什麼你比我更清楚!”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呢,再說在下與尊駕無怨無仇……”

“廢話少說,死後你自會明白。”

話聲中,出手如電,扣向邱少清腕脈,邱少清反抗的餘地都沒有,一下被扣個正着,登時肝膽皆炸,目毗欲裂,切齒道:“閣下莫非認錯了人?”

蒙面人嘿嘿一陣陰笑道:“錯不了!”

“閣下知道在下是誰?”

“是本人奉命要殺的人!”

“什麼,奉命?”

“嗯!”

“奉誰之命?”

“我不會告訴你,認命了吧!”

邱少清瘋狂的吼道:“我永不認命,你……”

蒙面人伸指連點,邱少清砰然栽了下去。

他心中明白,但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他想不通誰會派人要他的命,這些年來,他東飄西盪,希望能習成絕藝,他自認自己還沒有到對手林立的地步,何以還有人派人殺他。

蒙面人陰恨地又道:“小子,這隻能說是你命該如此,死後別怨我,現在我把你吊在路旁樹上,自然有好心人替你收屍,人們會為你惋借,好端端一個青年,何事想不開自縊道旁!”

一面說,一面取出一根麻繩,打了一個活結,套上邱少清的頸子。

邱少清神志仍清,苦於開不了口,又無法動彈,眼睜睜地看蒙面人玩這慘絕人寰的把戲,這不是偶然,是子定的毒謀。他有一種死不瞑目之感。

死,在一個真正的男兒漢心中,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得其所,死,並不如一般想像的痛苦,痛苦的是眼睜睜看着生命被毀滅而無法反抗。

蒙面人抓起邱少清,朝着道旁的橫枝上一掛。

這種殺人手法不但卑鄙而且殘酷,任何人都會以為他是自尋短見。

任何一個高手,可以自斷心脈,自戮死穴,或自碎天靈以求解脫,但象邱少清這種雖能武卻無數的人,江湖中無藉之名,不會有人懷疑這是謀殺。

邱少清雖有極好的內功基礎,但穴道被制,與普通人並無二致,首先是一種問塞與窒息,繼之血脈停滯,胸膨欲裂,那種痛楚,非筆墨所能形容,但更甚的是至死不知死因,這比有形的痛楚更深百倍。

痛楚升到了一個極限,便自然消失,剩下的是一種虛飄的感覺,然後意識由模糊而喪失、百骸齊散。

邱少清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便結束了生命。

蒙面人伸手摸了摸邱少清的脈息,證明真的死了,才倏然飄逝。

邱少清知覺回復,發覺自己躺在一片冷硬的岩石之上,四肢百骸,象是完全不屬於自己,睜眼看,一片漆黑,但可看到閃爍的星星。

他第一個意念是:我是死了還是活着?

心念甫動,忽感數處要穴被重手點中,登時逆血返竄,全身蟲行蟻咬,宛若被撕裂了似的,慘嗷聲中,翻下了岩石,失去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再度蘇醒,手足方一動彈,氣血又開始逆行反竄,極度的痛苦,使他連思索的餘地都沒有,身軀翻騰扭動,似乎是順着山坡往下滾,不久,又告昏死過去。

如此周而夏始,死死活活。

這種痛苦,已超越了一個血肉之軀所能承受的極限。

除了劇痛之外,腦海中已沒有任何意念存在。

醒過來,又昏過去。

從山頂上一直翻滾到山腳。

衣襯盡碎,體無完膚。

最後,他連翻滾的力量都沒有了,穴道被點,只一震便昏死過去。

失去知覺的人,無論多麼長的時間,在他只不過是一瞬。

他又醒了,身上全無痛楚之感,明亮照眼,他發覺自己好像躺在一間陳設極其豪華的房間裏,急忙睜開眼一看,什麼房間,原來是躺在一堆細茸茸的雜草之中,午後的暖陽正端端地照在身上。渾身有說不出的舒暢之感。

他站起身,施展了一下四肢,覺得原來的不適已煙消雲散了。但渾身還是有點睏乏,“還不再躺一躺,休息休息再走。”他想了想,便又躺在草堆上睡了過去。

當邱少清再睜開眼的時候全已全黑了。此時他慢慢回憶起蒙面人將他弔死的經過,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這是為什麼。他覺得奇怪,可想不出為什麼,只好不去管它。

他漫無目地的,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走着,忽聽一聲凄厲的尖聲,把邱少清嚇得差點跳起來。他定了一會兒神,自言自語道:“我的娘,連我都被嚇一跳,平常人還不被嚇死?”

他放慢腳步,四下觀瞧。忽見前面三、五裡外有三盞燈籠,搖搖晃晃,忽東忽西,是紅、綠、白三種顏色。

邱少清覺得頭皮發緊,身發麻,不由罵道:“奶奶的,怎麼連我也害怕,堂堂邱大俠,還怕破燈籠嗎?”

雖說他不住安慰自己,心跳卻沒有減慢。當然,他也沒有停下腳步,他在向燈籠靠近。

等離燈籠約還有五十丈時,那三盞燈籠忽地加快飛速起來。

邱少清大驚,彈身便追,大叫道:“哪裏走,小子們,還想嚇我?”

他在用聲音與自己壯膽。

三盞燈籠還是不停地前挪。

邱少清凝聚目力,仔細察看,不由大叫:“乖乖,是鬼挑着燈籠,怎麼沒人?”諦聽了一陣,也沒發覺有腳步聲。

邱少清不由站住了。

挑燈籠的分明是人,可為什麼看不見呢?這些小子們好像在引我上當,總不會讓我去做新郎吧?又不知安的什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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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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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惡念付水 白衣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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