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第四回

長夜即將消逝,黎明就要來臨。

東邊那遠遠的天際邊緣,已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紅清晨。

清晨的陽光總是最美好的,人們從晨曦中又看到了新一天的希望。

平常,當太陽剛剛露出笑臉的時候,唐門大院中已是人來人往,十分熱鬧了。

可是今天,當紅色的朝陽已漸漸放射出萬丈光芒時,院子中卻只能看到一些僕人來回忙碌,並不見一個唐門弟子的身影。原來,他們都還在睡着大覺。

這也難怪,他們昨夜跟着秦寶寶在唐傑的工地上鬧騰了大半宿,豈有不瞌睡的道理?難得起這麼遲也是情有可原的。

當日頭高掛之時,秦寶寶醒了,她是被由窗欞中透射進屋的眩目陽光刺醒的。

秦寶寶實實在在地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松的睡眼,很不情願地穿衣下了床。

她其實還想再睡一會兒,但是心中有事的她硬是敦促自己不能再睡下去。

秦寶寶懶洋洋地來到院子之中。忽地,她竟然笑了起來,原來她發現自己並不是起得最晚的一個,還有一半的唐門弟子縮在被窩裏打着呼嚕哩。

秦寶寶的精神頓時好了許多,她今天打扮得很得體,看上去更加的明艷照人。

她四處望了望,並且還深深地吸了幾口已並不是清晨的新鮮空氣,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因為院中的人都在爭着與她打招呼。

可是,當秦寶寶的目光落在一個人的身上時,她的笑容消失了,臉色一變,轉身又走回到屋子裏。

但是不消片刻,她又容光煥發地來到了院中,並且她還負着手笑嘻嘻地向方才那個人走了過去,秦寶寶看到的是什麼人,又有誰能使她這麼開心?

說來也真奇怪,這個人竟然是那個秦寶寶最看不順眼的唐胡盧!唐胡盧是剛剛來到院中的,他似乎也起得很遲,但從他那血絲滿布的眼睛看來,他又好像有點睡眠不足。

唐胡盧穿着一件很合身,又挺乾淨的衣服,衣服的顏色依舊是藍色。

他站在一棵大樹底下,正低着頭在想着什麼心思,當一個人影悄悄地站在他身後之時,他竟然未有所察覺,可想而知他思緒是多麼的投入。

“不許動!”

猛然間,一聲大喝將唐胡盧嚇了一跳,並且,他還感到有一樣東西頂在了自己的腰間。

唐胡盧神色慍怒地轉過了身,他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這麼大膽,敢和他少公子開玩笑?

但當他看到身後之人的容貌后,他的怒意立刻從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冷峻的神色。

因為,他看到那個膽大包天的與自己開玩笑的人竟然是秦寶寶,他也有些無可奈何了。

他已領教過了秦寶寶的厲害的手段,所以不願再和寶寶展開正面衝突。

饒是如此,唐胡盧還是不由提高了警惕,生怕秦寶寶又要耍什麼詭計。

他冷冷地問道:“你幹什麼?”

秦寶寶沖唐胡盧做了個鬼臉,道:“幹嘛這麼凶,開個玩笑不行么?”

唐胡盧冷聲道:“我不喜歡別人對我開這種玩笑。”

秦寶寶不無遺憾地搖了搖頭,說道:“早知道你一點都不好玩,我才不會來逗你呢。”

唐胡盧嚴肅地道:“哼,你知道就好。”

秦寶寶眼睛眨了眨,隨即又道:“你不喜歡開玩笑也罷,那我們就談些正經的事如何?”

唐胡盧道:“我看沒有什麼好談的。”

秦寶寶道;“怎麼沒有?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問你。”

唐胡盧不解地道:“什麼事?”。

秦寶寶笑道:“看你的樣子就知你昨晚根本就沒有睡覺,幹什麼去了?”

唐胡盧不屑地道:“我有必要告訴你嗎?”

秦寶寶道:“你不說我也知道,快老實交待,昨晚你和義父都談了些什麼?”

唐胡盧一愣,繼而又冷笑道:“我們父子初次相見,自是有說不完的話。怎麼,這你也要管么?”

秦寶寶道:“我只是問問而已,並沒有其他的用意。”

唐胡盧冷冷地看着她道:“沒有最好。”

他的口氣已近似嚴厲,而且冷淡無比;但秦寶寶卻一反常態地對他這種惡劣的態度毫不在意,而且她一直都笑嘻嘻的,沒有絲毫生氣的樣子。

難道她又要使什麼小聰明?

就見秦寶寶又笑着問道:“唉,唐胡盧,你吃過早點了嗎?”

唐胡盧不知何意,隨口答道:“還沒有。”

秦寶寶道:“我請你吃一樣東西如何?”

唐胡盧先是一愣,而後又用奇怪的眼神將秦寶寶上下打量了一番,他不明白秦寶寶對自己的態度為何有所轉變,與昨夜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故而,他望着她多少持有懷疑態度,但當他看到秦寶寶認真的表情,又不得不相信。

唐胡盧的臉色緩和了許多,語氣略顯溫和地道:“你要請我吃什麼東西?”

秦寶寶聞言,立即將負在背後的雙手移到了身前,將一樣東西遞到了唐胡盧的眼皮底下,並且說道:“這個東西當早點是最好的了。”

“不吃!”唐胡盧的語氣重又恢復如初,並且更加的嚴厲。

因為,秦寶寶遞給他的竟然是一串糖葫蘆!秦寶寶分明是在拿他尋開心。

秦寶寶笑容一斂,瞪着眼道:“不吃就算了,我誠心誠意請你吃,你卻把我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好人真是做不得,我還不如留着自己吃呢。”

言畢,一口咬下了一粒糖葫蘆,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唐胡盧未再作搭理,而是身子一轉,徑直向西廂房走去。

他不想再逗留下去,因為那樣的話,秦寶寶還不知會使出什麼新花樣來。

望着唐胡盧的背影,秦寶寶得意極了,她為自己的計謀能得逞而感到高興。可是,她還嫌有些美中不足,遂又唱起了自編的歌謠:“小小糖葫蘆,顏色真好看,內藏小紅果,外塗透明糖,不管什麼人,都愛嘴裏嘗。”

唱完,她還拍着手自己給自己捧場。

唐胡盧並未因此而迴轉身體,遠遠地,只聽到他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就在這時,唐情走了過來,笑容滿面地對秦寶寶道:“寶少爺,遇到什麼開心事這樣高興?”

秦寶寶見問話之人是唐情,遂道:“當然是好事了。”

唐情又道:“能不能告訴我?”

秦寶寶想了想,搖頭道:“告訴你也沒用,你是不會樂起來的。跟你在一起一點意思都沒有,我還是到別處玩去。”

說完,一扭頭獨自走了,把唐情孤單地拋在了一旁。

唐情笑了笑,一點都沒有生氣,這樣的結果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已不是一次的遇到過。

因為唐情的綽號之所以是多情公子,也就是說他這個人一貫多愁善感,優柔寡斷,雖然每次都想和秦寶寶開玩笑,但秦寶寶在他的身上找不到一點喜劇色彩,又怎會與他在一起逗樂?秦寶寶回身還沒走多遠,迎面匆匆走來一個人,險些與她撞在了一起。

秦寶寶抬眼一看,見這個人正是昨夜被自己捉弄得夠慘的唐傑,她頓時沒好氣地道:

“唐傑,你這麼急幹什麼,去找魂呀?”

唐傑一看到秦寶寶腿都快軟了,趕忙臉上堆着笑道:“對不起,寶少爺,我剛起來肚子很餓,想到廚房找些東西吃。”

他的臉上沒有因秦寶寶昨夜叫人將他的牆推倒而掛上一絲不快之色,看他的樣子,好像從未發生過那樣的事。

秦寶寶笑道:“你真是餓死鬼投胎,看你餓得怪可憐的,這串糖葫蘆就送給你吃吧。”

唐傑受寵若驚地接過秦寶寶手中的那串糖葫蘆,一口氣全吞進了肚子裏,能得到秦寶寶的賞賜,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個時候,院子裏的人越來越多,而沒有一人不是滿臉堆笑地主動來和秦寶寶打招呼。

秦寶寶能到唐門來,使他們這兩天特別開心,而美麗可愛的秦寶寶又有誰能不喜歡呢?秦寶寶心不在焉地與眾人打着招呼,因為她看到唐竹老人正與唐胡盧肩並肩走了過來,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這二人的身上。

她發現,唐竹老人竟然是與唐胡盧手牽着手的,而且唐竹老人的表情很慈祥,每當他的眼神落在唐胡盧身上時,目光又是那樣的柔和,彷彿是在欣賞一件珍貴無比的寶物。

唐竹老人這種一改往日威嚴的神態,唐門的弟子們也都已看到了,他們心裏在奇怪的同時,不免都有些嫉妒、甚至羨慕唐胡盧,他們何曾得到過如此的厚愛?即便是秦寶寶,唐竹老人也不過是如此的神情。

秦寶寶卻一點都不感到驚奇,因為當一個人曾經丟失的東西失而復得時,必然會倍加珍惜,愛護,她知道唐竹老人現在就是這種心態。

只見唐竹老人與唐胡盧二人邊走邊聊,而唐胡盧在唐竹老人的面前,也顯得態度謙卑了許多,但他的面部表情卻仍是冷冰冰的。

漸漸地,他二人離秦寶寶越來越近,秦寶寶已能依稀聽到他們在說什麼。

就聽唐胡盧說道:“爹,二哥傷得那麼重,還有復原的希望么?”

唐竹老人嘆了一口氣,道:“照目前情況來看,恐怕還很難說。”

“為什麼?”唐胡盧問道。

唐竹老人不無憂慮地道:“唉,他受的傷並不重,但他所中的毒卻是天下第一巨毒“斷魂無常”,一般的人中毒三天就會毒發而亡,變成一具骨架,只不過……”

唐胡盧急問道:“只不過什麼?”

唐竹老人道:“只不過本門有一種解藥尚可使你二哥暫緩些時日,但這以後就無濟於事了。”

唐胡盧道:“那麼這種解藥可以使二哥維持多久?”

唐竹老人神色憂慮地道:“最多只能維持一個月左右。”

唐胡盧道:“這麼說,一月之後二哥就沒有救了嗎?”

唐竹老人搖了搖頭,道:“倒也未必,我已差人去請神醫傅青衣,聽說他一直都在研製對付“斷魂無常”的解藥,或許他能救雷兒。”

唐胡盧冷聲道:“可是我聽說傅青衣這個人行蹤不定,很難能找到他,萬一尋他不着又如何是好?”

唐竹老人嘆道:“唉!這就全要看雷兒自己的造化了。”

看着唐竹老人沉痛的表情,唐胡盧沒有再問,顯然不想讓唐竹老人過分煩惱,可是他那雙冷酷的眼睛之中卻閃過了一絲令人不易察覺的喜色。

他二人說話的聲音並不高,其他人很難聽得清楚,但除了秦寶寶之外,還有二個離他們最近的人卻聽得甚為清晰。

這二人正是唐情與唐傑叔侄倆。

可以看得出,唐情對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兄弟,唐傑對這個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小叔都產生了好感,唐胡盧對唐雷的關心言談使他倆的臉上都略顯感動之色。但秦寶寶的表情卻與唐情與唐傑二人大相逕庭,她看到了唐胡盧那絲不易為人察覺的興奮眼神,故而她的臉上布上了些許的慍怒之色。

秦寶寶感到自己對唐胡盧已討厭到了極點,她愈發感覺唐胡盧有問題,她覺得唐胡盧的一舉一動都是假惺惺做出來的。

未等秦寶寶來得及細想,轉眼之間,唐竹老人與唐胡盧已走到了她的身前。

寶寶立刻換上一副可人的笑臉,甜甜地叫了一聲:“義父。”

唐竹老人一看到秦寶寶,臉上的憂慮之色頓時消失殆盡,笑容可掬地應了一聲。

秦寶寶隨即又臉色一沉,衝著唐胡盧怪聲怪調地道:“喂,唐少公子,你是不是希望唐雷二哥永遠卧床不起呀?”

唐胡盧未料到秦寶寶會突發此奇問,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又罩上了一層濃霜,微怒道: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不僅唐胡盧一人吃驚不小,就連唐竹老人與唐情等人也是怔在了當場,他們不明白秦寶寶為何會有這樣的想法。

但見秦寶寶毫不在乎地說道:“你不是一直想做唐大公子嗎?那樣的話,唐雷二哥只要一死,你不就成為唐門掌門人了嗎?”眾人聞言,頓時恍然徹悟,他們終於弄清了秦寶寶的用意,而且他們覺得秦寶寶的話也不無道理,故而都向唐胡盧投去了懷疑的目光。唐情與唐傑剛對其有的一點好感也傾刻之間化為烏有。

唐胡盧怔了一下,隨即從目中射出嚇人之光,他已怒從心起,那份氣勢,足以用目光就能將人殺死!秦寶寶這句話的分量之重,擱在任何人身上都是難以承受的,更不要說是唐胡盧了,這分明就是在破壞他的形象,讓他在唐門無法立足一弄不好還會觸犯眾怒!

唐胡盧的嘴張了張,就要發作,可他卻又沒有說出話來。

面色緩了緩,他將頭扭到了一邊,彷彿根本就未聽到秦寶寶蓄意的挑釁,因為他看到了唐竹老人制止自己的眼神,萬般無奈,他只得暫且作罷。

唐竹老人雖不知道秦寶寶為何要說這樣的話,但他卻知道秦寶寶一旦鬧起來,必定是沒完沒了,很難收場,這樣的場面他是極不願意看到的。

故而,他連忙笑着道:“寶寶,你可真會開玩笑,盧兒可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你不要把他給嚇着。”

秦寶寶對唐竹老人的話顯得有些始料未及,她覺得唐竹老人好像越老越糊塗了,竟然將自己的金玉良言不當一回事。

不快之餘,她卻還是滿臉堆笑地道;“義父,你老人家是最了解寶寶的人了,不錯,我是在和他開玩笑。”

她之所以要這樣說,是因為她理解唐竹老人的苦衷,她知道唐竹老人的用意是在竭力打圓場,他不想讓自己和唐胡盧的矛盾過於激化。

那樣的話,唐竹老人將會很難辦,一個是他倍加溺寵的義女,一個是他格外疼愛的私生子,哪頭他都不願得罪,故而寶寶決定暫時放棄讓唐胡盧現露原形的想法。

唐竹老人笑了,笑得很舒暢,他的內心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因為秦寶寶很善解人意,並沒有讓他在自己的子孫面前處於難堪的地位。如果秦寶寶軟硬不吃,真要鬧下去,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秦寶寶確實長大了,她不再是從前的小搗蛋,而是一個美麗出眾、通情達理的大姑娘了。”在場的眾人心裏都這樣想着。

但見唐竹老人笑道:“寶寶,你這個玩笑開得可不輕呀,你瞧瞧,盧兒都被嚇成這副模樣了。”

果然,唐胡盧真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可又有誰知道,他是在聽到唐竹老人之話后才故意做出來的呢?他原先的表情並不是這樣的。

秦寶寶可不管這些,毫不在乎地頭一昂,道:“活該!誰叫他先前對我不理不睬的,我就是要報復他一下。”

這句話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也許就是蠻不講理,但從秦寶寶口中說出卻是情有可原,理由充足,因為人人都知道她就是這樣的脾氣,誰要是惹到了她,就會落到如此下常唐竹老人心裏自是再清楚不過了,他扭頭對唐胡盧道:“盧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還不快向寶寶賠個不是?”

唐胡盧此刻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可他又有什麼辦法?遇上了秦寶寶,他也只有自認倒霉,而且,他還得裝出一副深表歉意的樣子,身子略躬地道:“寶寶,對不起,先前是我不對。”

秦寶寶十分大度地一擺手,道:“罷了,你以後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就行了。不過你要記住,最好叫我寶少爺,知道了么?”

唐胡盧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但從他那冷漠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的內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各種滋味都有。

唐竹老人滿意地笑道,“這樣就對了嘛,一家人在一起就要開開心心,和和氣氣的,不要見面總是吵架。”

接着,他好似想起了什麼,又道:“寶寶,看你的樣子,好像是剛起床不久,是嗎?”

秦寶寶沒有答話,只是笑眯眯地在盯着唐傑看。

唐竹老人一看,頓時就全明白了,他臉一板道:“傑兒,你給我過來!”

唐傑聞言,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問道:“爺爺,你老找我有事?,唐竹老人語氣嚴厲地道:“是不是你又在半夜蓋房子,吵得寶寶沒有睡好覺?”

唐傑忙道:“爺爺,我知錯了,我已經答應寶少爺不再在夜裏施工了。”

唐竹老人這才口氣稍緩地道:“嗯,你倒挺識相的,要不然,我非把你的房子全推倒不可。”

唐傑苦着臉,心裏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要知道,推倒房子根本就輪不到唐竹老人動手,秦寶寶早捷足先登了。

望着唐傑尷尬的模樣,秦寶寶得意地笑了,其實不僅是她一人在笑,其他眾人也都在暗暗竊笑不止。

唐竹老人又關切地問秦寶寶道:“寶寶,那你吃過早點了嗎?”經他這一問,秦寶寶倒真覺得肚子是有些餓了,她臉上泛起調皮的笑容,嘻嘻笑道:“你老是不是想請我吃早茶?”

唐竹老人笑道:“寶寶叫我老頭子請客,我怎敢不請,可我現在確實沒有時間陪你。”

秦寶寶小嘴一噘,不高興地道:“不行,寶寶非要你請客不可。”

唐竹老人甚是為難,他想了想,道:“這樣吧,我叫一個人陪你去,你看行不行?”

秦寶寶問道:“是誰?”

唐竹老人一指唐傑,道:“叫傑兒去如何?”

秦寶寶道:“為什麼叫他去?”

唐竹老人道:“他昨晚吵得你沒有睡好覺,叫他陪你去權且算是立功贖罪。”

接着,他又道:“傑兒,你可願意嗎?”

唐傑忙不迭地應聲點頭,他平時想討好秦寶寶還來不及,現在有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豈有不願意之理,高興還來不及呢。

唐竹老人又道:“那你就和寶寶到‘仙客居’去吃早茶,她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全記在我的帳上,但你要好好伺候寶寶,不許有半點怠慢。”

唐傑應聲道:“傑兒一定照辦。”

唐竹老人又對秦寶寶道:“你看這樣行么?”

秦寶寶笑道:“行倒是行,就是……”她欲言又止。

唐竹老人追問道:“怎麼,又有什不妥之處嗎?”

秦寶寶道:“是的,就是又要讓你老人家破費了。”

唐竹老人聞言,仰頭哈哈大笑起來,跟秦寶寶在一起,他總是這樣開心。

其實,秦寶寶是何等聰明,她又何嘗看不出唐竹老人是要有意將自己支走——他是怕自己再找唐胡盧的毛病。不過唐竹老人的這個辦法確也高明,這也是他想出的唯一的一個好辦法,因為他也不敢直截了當地捅秦寶寶這個馬蜂窩。

按照秦寶寶以前的脾氣,她肯定不會同意。她原來還想和唐胡盧繼續斗下去,但她的肚子卻不爭氣,而且“仙客居”又有她特別愛吃的蟹黃包子,故而,她也只得屈就了。

秦寶寶望着唐傑,神秘地一笑道:“唐傑,我們走吧。”

說完,她一副很乖、很聽話的樣子,與唐傑並肩而去。

秦寶寶一走,唐竹老人的神情又重新變得威嚴起來,儼然一副唐門太上掌門的氣派。

他領着唐胡盧,巡視着唐門的各個角落,讓剛來唐門的唐胡盧熟悉環境。

唐胡盧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冷冷的,沒有一絲喜悅之色,好像唐門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因為唐竹老人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但他卻又發現,有一個地方唐竹老人並沒有帶他進去,只是擦肩而過,甚至都沒介紹一下。他的內心甚感奇怪,卻也沒有去問,也不想問,因為那只是一座像廟宇般的不起眼的建築,提不起他的興趣。

唐胡盧哪裏知道,就是這間不起眼的房子,竟是唐門子弟唯一不能隨便出入的地方。誰若想進去,只有得到唐竹老人或唐雷的許可方行,也只有他二人才有資格進入這座建築。

因為這間房子就是唐門的聖殿,裏面供有唐門歷代掌門的牌位,並且還有一樣極為珍貴的東西,它就是唐門的聖物——一雙鹿皮手套。

其實,這雙鹿皮手套看上去極為普通,但它的做工很獨特,沒有人能仿造得出第二雙。

也就是說,這雙鹿皮手套在江湖上是獨一無二的。

而且,這雙鹿皮手套還是一樣重要的信物,它是用做掌門人交接儀式的,當上一代掌門人去將鹿皮手套傳給自己的繼承者時,那個人便是唐門掌門了,無論任何人,只要沒有接到鹿皮手套,就永遠都做不成掌門人;這是唐門歷代祖先傳下的規矩,唐門門規第一條:私闖聖殿者,死!唐胡盧當然也不會例外。

仙客居,乃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龍蛇混雜,場面不小,足可容納百兒八十的酒客。

晌午未到,仙客居內就已熱鬧起來,酒客們拍桌打椅,推杯換盞,天下地上的事他們無所不知,無所不談。’江湖的消息傳得真快,而所傳的消息總是與事實有很大的出入。

唐門掌門人唐雷險遭不測的事不脛而走,成為繼秦寶寶要結婚的消息之後,江湖人的第二大熱門話題,茶樓酒樓,竟相傳告。

傳話的,自不免添加枝葉,炫耀自己的消息靈通,把自己的想像猜測全加入事實中,於是乎,傳言便變質失真,面目全非。

現在,仙客居內的酒客們正在談唐雷遇刺之事,說得有聲有色,說刺殺唐雷的是唐門中的人,唐雷才會不小心險遭毒手,身受重傷的。

而秦寶寶在他們的口中卻被捧得像神仙一般,都說秦寶寶料事如神,算到了唐雷有此一劫,她才以仙驢的腳力,從驢肚子裏出來,及時趕到救了唐雷一命,而那個刺客一看到秦寶寶便嚇得抱頭鼠竄,是因為怕秦寶寶認出他是誰。

正當酒客們談興正濃,唾沫橫飛之時,由仙客居門口走進了兩個人。頓時,所有的人嘴都閉得緊緊的,不敢再吐一個字出來。

原來,這二人正是秦寶寶與唐傑。

雖然有的人並不認得秦寶寶,可在唐門地界,這裏又有誰不認識唐門掌門人唐雷的公子唐傑?故而,眾酒客又有誰還敢再多半句嘴?在唐傑的面前議論唐門的是非,這不是自討沒趣?秦寶寶與唐傑一走入仙客居,掌柜的立刻親自迎了上來,他可不敢絲毫怠慢了唐傑公子。

平時,唐傑若獨自一人來此喝酒,那份派頭十足的樣子就甭提了,可今日秦寶寶就站在他的身邊,他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仙客居掌柜是一個中年人,他躬腰笑迎道:“唐公子,你請隨我來。”說完,一轉身在前引路。

他將秦寶寶與唐傑領至靠着窗子的空座頭,這個最佳位置是唐傑的專利,只要唐傑一來,不管座位上有沒人,都得走人另換座頭。

在唐傑的吩咐下,掌柜的親自端來了一大盤精美的套餐,其中當然少不了秦寶寶愛吃的蟹黃包子,而且佔了很大的比例。

令人意外的是,秦寶寶居然還要了兩壇美酒。平時,她吃蟹黃包子是從不沾酒的,因為她怕酒氣破壞了蟹黃鮮美的味道。但是今天秦寶寶絕不會無緣故地要酒,既要了她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原來,這兩罈子酒是她為唐傑準備的。

自秦寶寶一踏入仙客居的大門,掌柜的就感到她與眾不同。他趁酒菜上齊欲行退下的機會,小心地向唐傑打探道:“唐公子,敢問你這位朋友的高姓大名?”唐傑因為和這掌柜的很熟,遂毫不隱瞞地答道:“你就叫她寶少爺吧。”

他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像一個響雷在仙客居內炸響一般,那個掌柜的及眾酒客們都震驚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坐在唐傑身邊的小女孩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寶寶!

傾刻之間,秦寶寶已成了酒店內最引入注目的焦點,人們用各種眼光在看着她,讚歎、驚訝、羨慕……

在眾目注視之下,秦寶寶照樣在吃着她的蟹黃包子。這樣的場面她見得太多了,而那各種各樣的目光她也早已司空見慣了。

很快地,秦寶寶已將兩籠蟹黃包子吃了個精光,她拍了拍飽脹的肚子,一抬頭,才發現唐傑根本什麼都沒有吃,甚至連酒也沒有喝,而是正在獃獃地看着自己出神。

秦寶寶臉微一紅,嗔怒道:“唐傑,你不吃東西,老看着我幹什麼,難道你想把我吃了不成?”說完,她立即將眼神移到了別處,秦寶寶自己也感到奇怪,以前別人在盯着她看時,她一點都不在乎,可近些日子來,每當有人盯着她看,尤其是男人目不轉睛看着她,寶寶不但心總有些怦怦直跳,而且臉也會發紅。

唐傑聞言,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道:“沒什麼,我是想看看你吃飽了沒有。”

其實他說的並不是真話,唐傑之所以發獃出神地盯着秦寶寶看,是因為他弄不懂秦寶寶為什麼會有如此強大的魅力,連自己都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秦寶寶畢竟闖過了無數次的大風大浪,她被唐傑看得臉色發紅只是反映了一個少女應該有的羞澀感。這會兒,她已穩定了自己的情緒,又神色自如地道:“飽是飽了,可我還想再喝點酒。”

唐傑聞言,連忙幫秦寶寶倒了一杯酒,遞到了她的面前。

秦寶寶端起了酒杯,並沒有急於喝下肚,而是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唐傑慌忙問道:“怎麼,有什麼不對嗎?”

秦寶寶眼珠轉了轉,隨即又搖搖頭道:“俗話說,一人不喝酒,二人不賭錢,我從來不一個人喝酒。”

·唐傑笑道:“這還不容易,我陪你喝不就行了。”

秦寶寶喜道:“你可不許賴帳呀。”

唐傑苦笑道:“我哪兒敢騙你,就算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在你面前耍花樣。”

秦寶寶笑道:“好,那我們先干一杯。”

唐傑遂連忙端起了酒杯,與秦寶寶同時一飲而盡。

秦寶寶放下酒杯,又道:“你感覺如何?”

唐傑滿意地道:“這酒的味道還算可以。”

秦寶寶不高興地道:“叫我怎麼說你呢,說你笨,你長得一臉機靈樣,說你聰明,你又笨得連我說的話都不懂,早知道昨晚還不如把你蓋的房子全拆了。”

唐傑立刻慌了神,他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為何會惹得秦寶寶如此惱怒?

他忙不迭地道:“寶少爺,在你面前我永遠笨得像一頭驢,我確實沒有聽出你的意思。”

秦寶寶笑道:“看你態度不錯,我就原諒你這一次,但要罰你喝一杯酒。”

唐傑忙道:“我喝,我喝三杯。”他一口氣真的連幹了三杯。

這三杯酒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唐傑最起碼也能喝掉一壇女兒紅。

秦寶寶滿意地點點頭,又笑道:“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唐傑點頭道:“當然想知道。”

秦寶寶道:“如果你再喝三杯酒的話,我還可以考慮考慮,她的話音剛落,三杯酒已轉眼進入了唐傑的肚中,唐傑口中噴着酒氣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秦寶寶一本正經地道:“好,我說,我只是想問你咱倆這樣干喝酒是不是沒意思?”

唐傑差一點就要哭了出來,沒想到秦寶寶問的是這麼一個簡單的問題,自己還費了半天勁。而且他還為此付出了喝六杯酒的代價。雖說唐傑並不在乎喝酒,但他卻不禁問自己,這六杯酒喝得值得嗎?

唐傑心中雖有一種上當的感覺,但他還是作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正容道:“好像是沒多大的意思。”

秦寶寶道:“我倒有個主意,不知你願不願意?”

唐傑慎重地問道:“什麼主意?”他怕不小心又鑽入了秦寶寶的圈套之中。

秦寶寶看出了唐傑的心思,笑道:“你怕什麼,我又不想害你。”

唐傑解釋道:“寶少爺想到哪裏去了,只要你高興,幹什麼都行,今天我陪你玩個痛快!

秦寶寶贊道:“好!夠爽快,這才像個真正的唐門中人,依我看咱倆划拳如何?

唐傑滿口應道:“那再好:不過了,我喝酒時最愛與人划拳。”

秦寶寶喜道:“真的?那太好了,我對划拳頗為精通,一直很少遇到對手,今天正好與你比試—番。但光划拳也不好玩,我們帶點小刺激如何?”

唐傑笑道:“寶少爺的意思是不是誰輸了就罰誰喝酒?”

秦寶寶點頭道:“嗯,這下你說對了。”

頓了頓,她又“咦”了一聲道:“你怎麼突然變聰明了?”

唐傑抓住時機奉承道:“在你的指導下,再笨的人也會變聰明的。”

秦寶寶笑道:“你不但是變聰明了,而且也很會說話了,真是孺子可教也。不過.我卻擔心你會說我欺負你。”

唐傑不解地道:“寶少爺何出此言?”

秦寶寶道:“要知道我們倆不論誰輸了,都要喝三杯酒,可是你到現在還是空腹,而我卻吃得飽飽的,因為空腹喝酒容易醉這樣好似有些不公平。”

唐傑連忙道:“公平,簡直太公平了,你不要想這麼多,我們開始吧。”

唐傑之所以要這樣說,自是有他的打算。按照他與秦寶寶的酒量對比,哪怕他輸三次而只贏一次,醉酒的也只能是秦寶寶而不會是他自己。

況且,唐傑還對自己的划拳技巧充滿了信心,他認為用這種辦法趁機報復一下秦寶寶是再好不過了。

而且這划拳賭酒的主意又是秦寶寶主動提出的,到時她輸了也不能說什麼。這樣干載難逢的好機會,他豈能輕易放過?唐傑方萬也不會想到,秦寶寶的想法也跟他差不多,只不過秦寶寶目的不是報復,而是想捉弄唐傑一番。

秦寶寶笑了笑,喊了一聲口令,二人立刻熱火朝天地划起拳來。

這一來,仙客居內頓時安靜無比,只能聽到他三人的划拳聲,所有的人都在拭目看着這場划拳大戰,他們一輩子能有幾次親睹秦寶寶划拳的風采?

所以,眾酒客的眼睛連眨都懶得眨一下,生怕稍有遺漏而抱憾終生。

剛剛劃了兩拳,唐傑就後悔了,他發現秦寶寶的划拳令標新立異,他連聽都沒聽過,又如何是她的對手。

轉眼前,唐傑已六杯酒下肚了!

但唐傑心裏並不甘心就此認輸,他抱着只要贏一把就是勝利的心理,硬着頭皮繼續和秦寶寶劃了下去。

秦寶寶的划拳令果真是與眾不同,而且越往後越令人驚嘆不已。

什麼“三個郎當——洗個洗!四進財呀,全到了……”她甚至還因吃了蟹黃包子而突發靈感,就聽她邊划拳邊比劃道:“一隻螃蟹呀,爪八個,兩頭尖尖這麼大個,眼一擠呀,脖一縮,爬呀爬呀過沙河。”

秦寶寶語言之詼諧,動作之幽默,逗得眾酒客再也憋不住地大笑起來,一個個不禁豎起了大拇指,就連唐傑也笑了,他心服口服地又連幹了三杯酒。

划著,划著,不知不覺中,他們桌上那兩壇美酒都已經底朝天,唐傑也已醉意朦朧了。

他已經大大超量,而就是這樣,他還是未能讓秦寶寶喝上一口酒!

唐傑將身體趴在了桌上,衝著划興正濃的秦寶寶擺了擺手,舌頭打卷地道:“不……不劃了,我認……認輸了!”

秦寶寶哪肯就此罷休,她正在興頭上呢!

只見她笑着道:“怎麼,才喝了兩壇酒就不行啦,還早着呢!”接着,她手一揚,又高喊了一聲,差點沒把唐傑給嚇個半死。

秦寶寶高聲道:“掌柜的,再拿兩壇好酒來!”

當那個仙客居的掌柜親自又送上兩壇女兒紅時,唐傑的身體都快鑽到桌子底下去了,他的嘴裏還在不停地哀求道:“寶少爺,求……求你放過我吧。”

秦寶寶麗眸一瞪,半笑半怒道:“你休想!

說話的同時,她已又替唐傑斟滿了三杯酒。瞧她那副架勢,不將唐傑灌得爛醉如泥她是絕不罷休的。

就在唐傑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之時,一名唐門弟子快步匆匆走了進來,徑直來到了秦寶寶的身旁,顯然是有什麼急事。

秦寶寶見狀,抬眼問道:“有什麼事嗎?”

這名唐門弟子剛欲開口說話,卻因看到唐傑的慘狀,兀自先掩嘴笑了起來。

秦寶寶微怒道:“有什麼好笑的,我在問你話吧!”

這名唐門弟子聞言立即止住了笑,抱拳躬身道:“太上掌門吩咐小的來請寶少爺和唐傑公子回去,有事相商。”

唐傑一下子清醒了許多,他高興得都要跳起來了,口中連道:“好,好,我們馬上就回去。”

可是,當他看到秦寶寶正瞪着自己時,剛邁出一步的左腳又很不情願地收了回去。

秦寶寶問道:“知道是什麼事嗎?”

那名唐門弟子道:“這個小的不太清楚,小的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事。”

秦寶寶略思片刻,說道:“這樣吧,你先回去,就說我們隨後趕到。”

唐門弟子面露為難之色地道:“這樣我回去會交不了差的。”

秦寶寶奇道:“為什麼?”

唐門弟子道:“因為太上掌門他老人家叫你二位立刻回去,不得有誤。我若是只將信傳到,寶少爺不同我一道回……哎呀,請寶少爺千萬不要怪罪於我。”

秦寶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我不怪你,既是這樣,那我們立刻就走。”

事已至此,秦寶寶也無可奈何,她總不能忍心看着這名無辜的唐門弟子回去挨罰吧。

在眾酒客起身相送下,秦寶寶一行三人向仙客居大門走去。

唐傑雖已醉得走路一步三搖,但他在那名唐門弟子的攙扶下,仍竊喜不已,彷彿他才是這場划拳大戰的真正勝利者。

秦寶寶似乎早料到唐傑會是這副模樣,猛一回頭,狠狠地瞪了唐傑一眼。

唐傑的笑容頓時從臉上消失了,暗喜的心情也冷了下來。

因為秦寶寶的眼光使他心裏直起毛,沒着沒落的。

仙客居內又熱鬧了起來,眾酒客們高談闊論着,他們談論的對象當然就是令他們佩服透頂的秦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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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房花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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