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令人無法想像的真相

第十二章 令人無法想像的真相

半個月後的一個早上。

又是一個雨天。

蒙蒙的天、蒙蒙的雲、蒙蒙的朝霧、蒙蒙的細雨。

冬天,似乎提前來臨了,帶着一份蕭瑟的氣氛,也帶來一份寥落的情緒。

市醫院的某間病房裏,一個女孩靠在床頭,出神的望着窗外的雨絲。

她的臉白得出奇,嘴唇也沒有血色,眼神渙散。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虛弱,彷彿一個病入膏肓的人,但是她臉上的神情,卻是平靜的,平靜得看不出一絲痛苦和恐懼。

可是,誰不懼怕死亡呢?

又有誰能阻擋死亡?

“書敏姐姐!書敏姐姐!”

隨着一串清脆稚嫩的聲音,一個小女孩奔跑着進了病房,穿着一件紅色的外套,戴着一頂紅色的帽子,蒼白的臉上是一片孩童的純真。

小女孩是她在住院期間認識的,就住在她隔壁的病房,是一名白血病患者,今年只有七歲,經過幾次化療,頭髮幾乎全部脫落。

“小琪琪,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她疼愛的去摸小女孩的臉。

小女孩趴在她的床邊:“我畫了一幅畫,姐姐,給你看。”

她拿過那張紙來看,她驚奇的發現,上面畫的是一個小女孩在放風箏,風箏飛得很高,就在圓圓的太陽旁邊,奇怪的是,風箏上面不是可愛的圖案,而是一張女人的臉。

她不解的問:“小琪琪,為什麼你把風箏畫成一張臉呢?”

“這是我媽媽。”

“你媽媽?”她更加不解了,“你為什麼把媽媽畫成風箏呢?”

“嗯,昨天媽媽跟我說,她是一隻風箏,我是放風箏的女兒,所以我就把媽媽畫成風箏了。”

她的心臟被什麼東西刺痛了一下,耳邊響起那個男人對她說過的話——我曾經以為李霞就是那個放風箏的女孩,我的生命跟靈魂都系在她的手心裏。

她情不自禁的攬住了小女孩,她突然覺得生命是如此的可貴。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輕聲的說:“小琪琪,你一定要好起來,你知道嗎?”

小女孩用手指饒弄着她的頭髮:“我知道,我好想去上學,跟那些小朋友一起玩兒,一起唱歌,一起跳舞。”

“可以的,可以的,所以你要快快的好起來。”

“姐姐,你哭了?媽媽說會哭不是乖孩子。”

她擦了擦眼淚,笑了起來:“姐姐不哭,不哭。”

“姐姐,我走了,等一下要去做化療了。”

“你怕嗎?”

“不怕!”小女孩眨巴着眼睛,那雙眼睛在小女孩蒼白的臉上顯得又黑又亮:“你怕嗎?”

她嫣然一笑:“小琪琪都不怕,姐姐更不怕。”

“那我走了,姐姐再見!”

小女孩剛出去一會兒,門口走進來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手裏捧着一束鮮花,他把花放下來,很大方的在床邊坐了下來。

他說:“你好,林羽如,唔,我是不是應該叫你萬書敏更合適?”

林羽如詫異的看着他:“你是……”

林羽如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那麼眼熟,馬上就要到嘴邊了卻依舊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我叫曹學軍,我花了很長時間打聽你的下落,我一直以為……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內疚和自責。

曹學軍?林羽如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這個名字對於林羽如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他跟她有什麼關係?

他沉默了一下,看了看一臉茫然而困惑的林羽如,他說:“我就是你從胡英的床底下掃出來的,那張照片上的人!”

曹學軍當了三年的兵,回到家以後就無所事事,本來在一間酒店做保安的,可是後來他嫌工資低,又沒出息,只幹了三個月就不幹了,整天跟着一幫朋友吃喝玩樂,昏天暗地。父母從來不管他,也管不了。

沒多久,他交了個女朋友,是個坐枱小姐,長得好,身材也好,曹學軍愛她愛得死去活來,整顆心都掏給她了,可是她根本沒把曹學軍當一回事,當初跟曹學軍好,只是因為曹學軍長得帥,好了沒多久她就煩曹學軍那股黏糊勁了,走哪跟哪,一會兒沒看見電話就打個沒完,她開始躲他,電話也不開機,聽說被一個大款包了。曹學軍發瘋了一樣找她,他發誓,只要她回來,她讓他去搶銀行,他也干。

後來,她真的回來了,不過是回來拿東西的,她抽着煙,理直氣壯的、狠狠的教育了曹學軍一頓,她說,我要的是錢、房子、車子,這些你都給不了我,這是一個現實的社會,光有愛情是沒用的,愛情能當飯吃嗎?要就做一個強者,你知道什麼是強者不?要不就有錢,要不就有勢,要不就有名,要不就有利,這些你都沒用,你將來拿什麼養我?

一聽說曹學軍願意去搶銀行,她立刻大笑了起來,眼淚都笑出來了,她打心眼裏根本瞧不起曹學軍這種人,笑完了以後,她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就憑你?當了三年的兵而已,你以為就可以飛天了?那些人民警察都是吃白飯的?你太幼稚了,曹學軍!只怕你還沒靠近銀行的大門,就已經被子彈射穿了!有命搶還沒命花呢,你真是笑死我了!

說完,她又接着笑,笑得花枝亂癲,把曹學軍的自尊笑滅了,也把他的火氣笑到了極致,他一腳就踢在了她的胸口上,撲過去揪住她的頭髮一頓亂打,打完以後他又心虛了,抱着她哭,猛抽自己耳光。她捂着臉上的傷,看也沒看他一眼,冷冷的拋了一句話給他,曹學軍!你今天打了我,咱們倆以後誰也不欠誰的!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沒跟曹學軍聯繫。

接下來的日子,曹學軍整日酗酒,跟着一幫混混打架鬧事,曹敏看不下去了,她說,哥,不就是一個女人嗎?你犯得着為她那樣嗎?

曹學軍從小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妹了,對妹妹也是百依百順。

有一天深夜,也是周末,兄妹倆從網吧出來,在路上碰到一個喝醉酒的人,他居然當著曹學軍的面調戲曹敏,還跟曹學軍打了起來,曹學軍撿起地上的一塊磚頭就往他頭上敲,他哼也沒哼一聲,軟軟的倒在了血泊中,曹敏嚇壞了,拉着哥哥的手沒命的往家裏跑,她猜想那個人是已經死了。

曹學軍倒顯得很無所謂,他本來就因為失戀了覺得生活沒有了意義,他反而希望那個人死了,警察能把他槍決。

可是曹敏不依,哭得跟什麼似的,她讓曹學軍去外面躲一陣子,避一避風頭,可是往哪裏躲呢?如果真的殺了人,難道躲到外面,警察就抓不到嗎?

曹敏苦苦的想了一夜,最後終於讓她想到了一個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曹敏就硬把曹學軍拉到了學校,因為是星期天,學校正好沒什麼人,所以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

曹敏沒有宿舍的鑰匙,只能讓曹學軍從宿舍後面爬上去,曹學軍當了三年的兵,從這裏爬到二樓,對他來說,簡直是小菜一碟。

就這樣,那間封閉的宿舍里,有了一個“鬼”。

曹學軍白天基本都在睡覺,晚上的時候跑出去拿吃的,順便打探那個人有沒有死的消息。

這天半夜,曹敏突然從窗外爬了進來,哭着說有人欺負了她,並且說欺負她的人就是林羽如。

曹學軍哪裏想得到妹妹是因為嫉妒才編出了一套被人欺負的謊言來騙他,他只知道最疼愛的妹妹受了委屈,他這個做哥哥的一定要為妹妹出頭。

於是,他們想出了一套整治林羽如的辦法,借用了這間宿舍曾經鬧過鬼的傳聞,去買了假髮、白裙子,跟一堆紅墨水。

林羽如跟張海英見到鬼在那天晚上,曹敏趁張海英扮鬼的時候,有意把日記不小心扔出了窗外,她猜到林羽如肯定會陪張海英一起下去撿的。

這時,曹學軍戴着假髮,穿着白裙子,臉上塗滿了麵粉,在眼睛下也塗了紅墨水,從窗戶爬出去,站在了那根鋼管上。

之所以林羽如後來在床底下掃出曹學軍的照片,她會覺得眼熟,但又好象根本沒見過。

看到林羽如跟張海英被嚇得面如死灰,曹敏知道她的遊戲得逞了。她買了一套跟林羽如一模一樣的運動服,模仿着林羽如的樣子拍了一張照片,洗了好多張出來,然後用小刀把臉挖掉,乍一看,跟林羽如一模一樣,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來。

她爬到胡英的上鋪,本來是想把照片放在林羽如的箱子裏的,但她剛爬上去,就看見了一隻蟑螂,她尖叫一聲,扔掉了照片,照片正好就從縫隙處落了下去,她剛準備去撿的時候,宿舍來人了。誰知道後來林羽如打掃衛生居然把它掃出來了,而這一切,剛好被躲在窗外的曹學軍看見了。

至於床底下曹學軍的照片,曹敏還真忘記了是什麼時候掉在那裏的,曹敏以前睡過那張上鋪,自從張雲瘋了以後,她就搬到現在的上鋪了,因為她總覺得一翻身就看見張雲的影子睡在對面的下鋪。

也許曹學軍的照片,是曹敏原來睡在那張上鋪時不小心弄掉的。

曹學軍第一次見到林羽如,是在林羽如發現李霞睡在外面的時候,他躲在窗戶後面,他立刻就被林羽如那種獨特的氣質吸引住了,他想,這麼漂亮的女孩怎麼會欺負人呢?但他轉念一想,也許越漂亮的女孩心腸越壞,他女朋友也很漂亮,可是後來呢?還不是為了錢跟別人跑了?他在潛意識裏對漂亮的女孩有着一種憎恨,他不記得是誰說過這樣一句話,美麗的東西,都是帶着邪惡的!

於是,他把曹敏那張沒有臉的照片貼到了窗戶上,本來第二天他打算再貼一張的,但他想到了一個更恐怖的惡作劇。

李霞那天晚上割脈幫了他一個忙,宿舍里一個人也沒有,在很早以前,他就偷偷的把窗戶上的玻璃卸下來了一塊,再裝上去,看不出任何痕迹。所以他把那隻貓的眼睛挖掉以後,放在了林羽如的床上,躲在外面注視着宿舍的動靜,等林羽如看到那隻貓的同時,也看到了他貼在窗戶上染滿了紅墨水的手。

然後,他趁着林羽如尖叫着跑出去的時候,迅速的卸下那塊玻璃,跑進宿舍,抱走了那隻貓,擦掉了玻璃上的紅墨水。

但是做完這一切,他一點兒也不覺得開心,反而有一種深深的失落感,他躺在床上反覆的想,自己都多大的人了,怎麼還跟那些孩子一般見識?

於是他決定離開學校,而且他已經打聽到了,當初那個人並沒有死,只是被他敲破了頭,在醫院住了幾天就沒事了。

曹敏正玩在興頭上,一聽他要走,馬上就哭了,哭得悲悲切切,曹學軍的心又軟了,妹妹一哭,他就六神無主,可是他實在不願意呆在學校里了,跟做賊一樣,他懷疑自己再繼續這樣下去,真會變成一個“鬼”。

他咕噥着,我在這兒快呆瘋了,白天又不敢出去,怕被別人看見,你不知道,那天中午醒來沒吃的,我爬到你們宿舍,還好找到了幾個麵包,不然我真要餓死了,而且我要出去找工作,我不能總陪你在這裏瘋的。

說了半天,曹敏見哥哥執意要走,就說,過幾天就是文藝匯演了,等演完你就走吧。

當天傍晚,曹學軍從門縫裏看到曹敏給他的紙條,讓他晚上躲在女廁所。

一般他們做什麼,都是曹敏寫在紙條上,悄悄的從門縫下塞進去。

然後就有了那一次王玲在廁所見鬼的事。

本來曹敏是叫林羽如陪她去廁所的,誰知道王玲卻主動提出來要陪她去,王玲在廁所暈倒以後,曹學軍把她抱到宿舍樓下,再由曹敏把她叫醒。

現在,你應該知道文藝匯演那天,電線是誰剪斷的吧?

是的,曹學軍把電線剪斷以後,趁着斷電的時候混進了後台,也混到了舞台上,可是當他在舞台上面對林羽如的那一刻,他突然無法再對她做任何事了,他象個木偶一樣,跟着那兩個黑白無常上台,又一起下台。

後來他聽曹敏說,林羽如那晚演出完以後就突然失蹤了,他的良心馬上受到了莫大的譴責,於是他四處打聽林羽如的下落,甚至去了精神病院。終於被他打聽到了,他開始徹夜不眠,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竟然對一名白血病患者做了這麼多不可饒恕的事!

所以,他決定向林羽如坦白這一切。

所以,他走進了這間病房。

林羽如是一名白血病患者。

我不知道你一開始猜到了沒有。

那麼,她為什麼突然去了柳橋中學?又為什麼突然離開呢?還有那些學生,為什麼在電腦里看到的東西,會在生活中應驗?

任何一個故事,都有結局的時候。

是的。

那麼,現在,讓我們一起再回到柳橋中學去吧。

那個下午,是個陰天。

陰沉的蒼穹里隱匿着一股雷電的怒意,呼嘯的風把樹枝吹得亂顫,落葉漫天飛舞,發出一陣尖利刺耳的怪叫。

周峰的胸口壓抑得難受,腳步也很沉重,越靠近班主任的房間,他那種壓抑的感覺就越濃。

這半個月以來,他的情緒一直都很低落,在尋找了林羽如無數次仍沒有任何消息以後,他慢慢接受了林羽如消失的事實,也許林羽如真的只是一個夢,輕輕的來,輕輕的走,留下了一片只能回憶,而無法觸摸的痕迹。

如果他聰明一點,象曹學軍那樣,說不定他早就找到林羽如了,但是他鑽進了死胡同,他一直認為林羽如就是林羽如,根本不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

他敲響了班主任的門,他不知道班主任找他有什麼事,班主任已經很多天沒去教室了,都是別的老師來代課的,包括叫他放學以後來班主任這裏,也是其他老師傳的話。

“進來。”

周峰推開了門。

屋裏沒開燈,光線特別暗,感覺很冷。

班主任伸手按亮了枱燈。

周峰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幾天不見,他已經瘦了整整一圈,他本來就瘦,這會兒乍一看,跟一具骷髏差不多,頭髮沒理,鬍子也沒修,憔悴得駭人。

“劉老師。”

“嗯,坐吧。”他一反平時的不正常,變得慈祥可親了起來。

班主任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看了好一會兒,把它放在桌子上,他抬頭看周峰,直接問:“你還想知道林羽如在哪裏嗎?”

“林羽如?”周峰的心臟狂跳了一下。

“你還記得我第一次問你,為什麼要把林羽如安排跟你同一桌嗎?其實……我是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她的。”

周峰現在不想知道班主任為什麼希望他照顧林羽如,他只想知道林羽如此時在哪裏:“她在哪?”

“市醫院。”

“不可能!我去了好幾次,沒有。”

“那是因為你找的是林羽如,當然找不到,她叫萬書敏!”

周峰不可思議的張大了眼睛:“萬……書敏?”

周峰念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喉嚨里梗了一下,彷彿這個名字有多麼拗口似的,也難怪,他從沒聽過這個名字,他一下很難把它扣在林羽如的身上。

班主任的眼神忽然飄到了很遠很遠,他的思維也飄到了很遠很遠,他喃喃的說:“是的,她是我的女兒!”

說到林羽如的身世,在這裏,我打算一筆帶過,因為它跟本文的詭異事件並沒有什麼關係。為了方便閱讀,以下我還是用林羽如這個名字,班主任的名字本來叫劉書,但在下面,我仍用“班主任”這三個字。

林羽如跟劉思佳是同父異母的姐妹,但是她們彼此不知道,姐妹倆感情特別好,林羽如處處依賴着姐姐,從小就把姐姐當成她的偶像,一言一行都在模仿姐姐,之所以她們身上會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

班主任年輕的時候,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但造化弄人,世事無常,有情人終究沒能走到一起,等到偶然再次相見的時候,卻發現彼此都已為人父母了,儘管如此,但他們依然深愛着對方,感情的烈火一旦被點燃,燎燒就無法停止,於是就有了林羽如,為了證明他們相愛,他們把自己名字裏的一個字拿出來,再合在一起,給孩子取名“書敏”,至於“萬”這個姓,後來是隨着劉思佳的母親姓。

林羽如六個月的時候打疫苗,不小心感染了,手臂上化膿以後,結了很大一塊疤,實在不雅觀,於是她的手臂上就有了一幅奇怪的烙印,一彎明月中間橫着一把箭。

由於班主任的妻子檢查出來患了白血病,班主任義無返顧的回到了妻子身邊,並且把林羽如也帶了回來,從此再也沒有離開。

幾年的醫治,幾乎傾家蕩產,妻子的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妻子是個善良的女人,在一個下着暴雨的夜晚,她哭着哀求丈夫殺了自己,班主任再狠心,也做不出親手殺死自己妻子的事,妻子無奈,但去意已決,她毅然將那把刀刺進了心臟,當班主任把刀拔出來的那一刻,妻子養的貓突然出其不意的撲向他,刀光一閃,貓的脖子斷了,六歲的林羽如直楞楞的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她撲過去搶父親的刀,卻不小心劃破了自己的手指,她去搖母親尚未冷卻的身體,她們的血液混合在了一起,她成了一名白血病患者。

班主任去找過專家,因為他知道絕大多數白血病不具有傳染性,專家對林羽如被傳染成白血病也有疑問,他們猜想是有一種由病毒引起的成人T細胞白血病所感染,這種白血病具有一定的傳染性,但通常是在配偶之間會傳染。所以班主任只能認為林羽如被感染是因為她們的血液混合。

從六歲開始,她知道了什麼叫做恨,她一直以為那把匕首是父親刺進去的,她不再跟他說話,甚至不願意跟他姓,一直到她長大。

班主任失去了妻子,又得不到女兒的原諒,他幾乎萬念俱灰,偏偏在這個時候劉思佳因為網戀自殺,給了他一個致命的打擊。劉思佳自殺的當晚,也不知道為什麼,劉思佳養的那隻貓突然攻擊他,他把那隻貓弄死的時候,心裏確實有着太多複雜的情緒。那隻貓死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下就把他的心臟看碎了,他猜想這隻貓是以前妻子那隻貓投胎的。他趁着半夜沒人的時候把它放到劉思佳的床上,女兒遺傳了母親,從小喜歡貓,就讓它去陪她吧,跟當年她母親一樣,可是那隻貓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於是第二天,學校就有了一段恐怖的傳聞——劉思佳的貓莫名其妙的被人挖了眼睛死在她的床上!

劉思佳死了以後,他再也沒有心思教書了,他開始拚命的賺錢,他要把林羽如的病治好,他只有林羽如了,他離開學校以後,學校來叫了他好幾次,他就是不肯回去。

他發現林羽如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儘管沒進過一天學校,可是她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他買了一堆的書給林羽如,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林羽如才肯多跟他說幾句話。

後來,校長親自來了,好說歹說,硬是把他給請回了學校,因為劉思佳的事,他痛恨學生們上網,有一次他在報紙上看到一則新聞令他大大的震驚了,說的是一個十七歲的學生因為上網連殺六條人命,他徹夜不眠,深深的感受到了沉迷網絡的恐怖,要怎樣才能讓學生遠離網絡?

終於被他想到了一個辦法,他開始是這麼想的,如果學生上網上得好好的,突然從屏幕里蹦出可怕的東西,說不定他們會害怕的,然後,他去了一趟傳奇網吧,用了整整四天的時間,終於把網吧的老闆感化了,請了一個專業製作電腦程式的高手。

林羽如一聽說父親的計劃,她立刻就感興趣了,一向不願多跟父親說話的她主動讓父親把她弄到學校去,她要參與這次的計劃。這是林羽如第一次對他有所求,他什麼都沒想就一口答應了,林羽如又提出了一個條件,在學校不許公開他們的父女關係,她甚至把名字都改了,父親不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但又不敢多問,只能由着她了。

王利生是第一個在電腦里撞“鬼”的人,本來班主任根本沒想到把電腦里的恐怖,跟生活聯繫在一起的,那天半夜他鬧肚子,在廁所突然流鼻血,流了好多,止都止不住,正好王利生來上廁所,他開始並不知道是王利生,也沒敢出聲,他一鼻子的血怕嚇着人家,後來王利生問了句“誰?”,他一下就聽出來了,然後他把那些鼻血往臉上一頓亂抹,摔了出去,爬到王利生的面前說了句王利生在電腦里看到的話。

從廁所出來沒多久,他就敲響了校長的門,跟校長說林羽如要來學校的事。

林羽如剛來學校的時候,他不放心,總擔心女兒的身體,偷偷跟着她,但又不敢讓她發現,怕她生氣,後來跟了幾次,發現女兒還好,所以就沒再跟了。

林羽如知道,自己如果把頭髮散下來,單從後面看,確實跟姐姐很象很象,她知道姐姐是因為網戀自殺的,所以她很支持父親的想法,她也知道姐姐死後學校鬧過一段鬼,她在潛意識裏甚至希望別人把她當成姐姐的鬼魂附身。

那天晚上,她刻意穿了一條白色的長裙,披散着長發,先站在操場旁邊的一棵樹下,遠遠的注視着高一(二)班,她在尋找哪一個女孩是李霞,因為她聽父親說李霞好象經常去上網,結果被王玲看見了,她趕緊躲到了樹後面,這是她第一次扮“鬼”,難免會緊張。

後來王玲在廁所看見了她,停電的時候,她正好流鼻血,王玲因為當時太害怕,所以看成了她全身都在流血。

班主任發現,自從那晚嚇過王利生以後,王利生再也沒去上過網了,於是他們決定按照生活中能發生的恐怖事情製作恐怖畫面。其他的恐怖事情都不難實現,就張洪亮看到的畫面不好做,尤其是那雙死魚般的眼睛,林羽如練習了好幾天。

林羽如在嚇別人的同時,自己也受到了很多的驚嚇,所以,她的身體越來越糟糕,那天在窗戶上不小心劃破了手臂,也讓她血流不止。一直到文藝匯演結束,完成了張洪亮最後看到的一幅畫面,她終於堅持不住了。

周峰完全聽楞了,也完全聽傻了,他從來沒想到,林羽如來學校是因為一場計劃,更沒想到林羽如的臉色蒼白,是因為她是一名白血病患者!

周峰的心臟驀地被絞痛了。

班主任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眼淚都咳出來了,他一隻手捂住嘴,另一隻手指了指牆角的熱水瓶。

周峰忙走過去拿,發現是空的,他說:“劉老師,我去給你打開水。”

班主任擺了擺手,止住咳嗽:“等等再去。”

說完,他從桌上拿起那封信,看了周峰一眼:“你幫我把這個交給她吧。”

“你為什麼不自己給她呢?”

班主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聲音裏帶着一種無限的悲涼,他回想那天在學校後面的那條河邊女兒對他說的話,他鼻子一酸:“她不會原諒我的,她這一輩子也不會原諒我,我沒有勇氣再失去她了。”

停了一會兒,他又說:“周峰,別把她的身世告訴她,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好。”

班主任又開始咳嗽,他邊咳邊說:“去吧,咳!去打開水!我吃,吃藥!咳咳!”

周峰在打開水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暈的,他從什麼都不知道,轉眼變成了知道得太多,他無法平靜的消化這一切……

就在開水從熱水瓶里溢出來的那一瞬間,他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他丟掉熱水瓶,魂飛魄散的往班主任的房間跑去。

已經來不及了。

班主任仰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很大,嘴邊全是白沫……

地上丟着一個甲氨磷的空瓶子。

他選擇了跟劉思佳同樣的方式離去。

周峰的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一滴一滴落得很急,到最後,變得洶湧如雨。

他哭出了聲音!

周峰當天晚上就趕到了市醫院。

林羽如看到他並不驚訝,曹學軍都能找得到她,何況是周峰。

林羽如雖然不驚訝,但是她被周峰沉重的神情弄困惑了,她說:“發生了什麼事嗎?你不要一看見我就黑着一張臉。”

周峰沒說話,凝神看着她,然後從口袋裏拿出那封信給她。

“什麼?”

“是班主任,哦,不,應該是……你爸爸,讓我給你的。”

林羽如一聽,立刻就把那封信扔了:“我不想看。”

周峰把信撿了起來:“你還恨他,是嗎?”

林羽如咬着嘴唇不說話。

“別恨他了,以後……也沒機會再恨了。”

林羽如楞了一下:“什麼意思?”

周峰的眼睛又紅了,他哽咽着:“他剛剛已經……,他服了甲氨磷,他說希望你……希望你能原諒他。”

林羽如的腦子“轟”地一聲炸開了,甲氨磷對於她來說,太熟悉了!姐姐當初就是服甲氨磷自殺的!

她一把搶過周峰手裏的信,由於激動,她幾乎把整個信封都撕爛了。

裏面是一疊厚厚的信紙,一本存摺,還有一串用紅線串起的項鏈。

周峰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在一瞬間凝固了。

他顫抖着拿起了那串項鏈。

那是半個月亮,中間橫着半根箭!

他想起了班主任說的話——為了證明他們相愛,他們把自己名字裏的一個字拿出來,再合在一起,給孩子取名“書敏”。

班主任的名字叫劉書,周峰的母親叫蔡芬敏!

周峰手裏拿的這半根項鏈,跟母親那裏的半根,應該是完整的一根!這幅圖案已經烙在了林羽如的手臂上!

周峰怔怔的望着林羽如。

他終於明白,林羽如帶給他的似曾相識,是因為他們的身體裏流着同一個母親的血液。他也終於明白,自己對林羽如這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原來是有一條血脈親情的紐帶在絞扭着他們。

周峰在眼淚再次落了下來,好咸、好澀。

他感動的注視着林羽如。

他相信,這是命運的手在指引着這一切,讓他牽住了她的手,帶她回家。

然後,他真的牽住了林羽如的手,他輕喚:“羽如……”

林羽如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哭了出來:“周峰,我要怎麼原諒我自己?其實我早就不恨他了,真的不恨,我就是不肯承認!我怎麼辦?怎麼辦?爸爸!爸爸……”

“羽如乖,不哭。”

“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你還有我,不是嗎?羽如,白血病並不可怕,你一定要讓自己好起來,知道嗎?”

她哭得肝腸寸斷,把周峰的心也哭痛了,她斷斷續續的說:“沒用的……沒用的。”

“有用的,你聽着,目前治癒白血病的最有效方法就是造血幹細胞移植,雖然白細胞抗原完全相合的概率很小很小,在同胞兄妹中是25%,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群中只有十萬分之一,但是我們可以試一下,不是嗎?”

他想着班主任說的話——周峰,別把她的身世告訴她,我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

他低聲的,而又肯定的接著說:“羽如,我要你活着!也許,我就是十萬個人裏面的那個跟你白細胞抗原完全相合的人!”

他擁緊了林羽如,他從未感覺到如此滿足,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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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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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令人無法想像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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