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秦寶寶突然一指窗外,叫道:
“啊,大師父來了──”
“在那裏?”
肥僧轉頭望去,秦寶寶卻拿起一隻棍子重擊他的後腦,肥僧立即昏倒,寶寶又順手點了他的睡穴,笑着自語:
“總算出了一口氣,就因為你豬八戒和尚的臟師兄欺負我,才害得我淪落街頭,吃了不少苦頭,你三人既是同門,少不得要替你師兄擔待一下,還好你豬八戒和尚沒那麼可惡,死罪可免,不過吃些苦頭是無可厚非的。”
想着又瞟向瘦僧,喃喃道:
“這排骨和尚很高傲,可須好好利用才行。”
轉念間已有了主意,喚了小二進來。
秦寶寶這小傢伙別的長處沒有,就是聰明機靈,腦子轉得很快,尤其以”整人“的鬼花樣為最。
小二得了寶寶好處,幫她找來皮索又替她綁人,得了十兩銀子,這年頭找誰肯送這麼多錢給你,所以高興得很,聞得叫喚,興沖沖的進來,恭敬道:
“姑娘還有什麼吩咐?”
秦寶寶吊人胃口道:
“你,想不想再發一筆小財?”
小二容光煥發,笑道:
“姑娘有事交給小的去辦,包準給辦得妥妥貼貼的。”
秦寶寶將二綻十兩銀子的小元寶在手中一拋一接的道:
“找輛車子,再找個朋友,把這胖和尚用車子送到前村的荒地上丟着,然後割掉他的皮索,趕緊回來,這二錠銀子就是你的了,要怎麼分配隨你。”
小二心想雇車子和找人幫忙不用花費一兩銀子,辦這小事就能賺十九兩,太划算了,笑着要接銀子,秦寶寶倒不着給,恐嚇道:
“後門走才安全,而且記着要往西送得愈遠愈好,丟棄時不可給人看見,不然就後患無窮。”
小二接過銀子,笑道:
“我省得。”
很快出門準備東西,不一會,帶着一名傻楞子樣的大漢進來,一聲不發要搬走肥僧,秦寶寶突然道:
“等等!搜搜他懷裏!”
肥僧脖頸和手腳均被綁住,卻不防礙搜身,小二一搜的結果,找出十來兩碎銀和一張五十兩銀票,秦寶寶笑道:
“恭禧發財哪,小二你得銀票,碎銀給你朋友。”
原來她看那大漢傻楞楞的,給銀票只怕不會用,銀子就方便多了,果然二人都非常高興,只是小二又有點擔心:
“不會給這位師父發覺么?”
秦寶寶故作神秘道:
“老實說這二個和尚都不是好人,以前是汪洋大盜,當和尚是掩飾罷了,這種錢原是善良百姓所有,給你們正合適;小二哥,我瞧你很機巧,不多久就能自己開業賺大錢,只是這事要排得嚴密,日後更不能提起,要不,缺了腦袋的老闆,是賺不到錢的。”
小二點點頭,跟傻大個子抬着肥僧出去,秦寶寶相信這輩子他不敢亂說話,至於那楞漢子,自有他處理了。
閂上門,秦寶寶舉手將瘦僧提上肥僧方才坐的椅上,正要以冷水潑醒他,突見一個布包從他懷裏露出一角,好奇之下,水不忙着潑,二指把布包挾出來,打開來,見是一本書,”
正一明威秘錄下冊”,忖道:
“這書名似在那兒聽過,好熟啊!”
想了一會,依然想不起來,只好放棄,把這薄薄的書冊翻了翻,愈看愈古怪,順手把書放進懷裏,布巾丟入床下,突然靈機一動:
“排骨和尚這麼慎重的把書包好,這書一定很重要,但他上有二位師兄,如果不是私有的,又怎輪得到他來保管,海鯤臟和尚狂妄的個性也不會答應。如果我藉此機會挑撥離間,那結果會如何呢?”
這事重大,秦寶寶坐在椅上沉思,好一會,又見她雙目閃着狡黠之色,起身把冷水從瘦僧頭頂倒了下去………
打個寒頭,瘦僧慢慢睜開眼睛,一會適應之後,發覺自己的處境,也沒有肥僧的驚訝神情,只冷冷看着寶寶。
無畏的迎視他的目光,秦寶寶含笑道:
“三師父好鎮靜工夫,那天教教琳兒吧!”
瘦僧不語。
秦寶寶心中不悅,暗道:
“好神氣么,排骨和尚,換了大哥在這兒,怕不把你剝下三層皮,看你還做不做清高樣兒?”
性子一起,也不先說話,坐在瘦僧對面的椅上,笑嘻嘻的望着他,見他愁眉苦臉樣兒,心中大快,更顯示她的快樂,把昨夜吃剩的蜜棗拿出來咀嚼,邊看瘦僧表情變化,真覺得樂趣無窮。
心眼壞的人,在心情大好時最愛捉弄人,更顯出其壞心眼。
這種人絕對勤勞不得,否則小則擾亂社會,大則亂國。
當年秦始皇如果不那麼勤勞的想搞什麼焚書坑儒,也許後世的人就不會痛恨他,反而會贊誦他統一了中國。
好在秦寶寶只是素性調皮好玩,自幼眾人疼寵,也不以她的惡作劇而光火,促使她更加肆無忌憚,認定捉弄別人是件有趣的事,除此之外,倒無害死人之心,對好人反而心軟得很,別人待她好,她會加倍回報,就像二年前劉嫂刺殺衛紫衣之事,她千方百計要衛紫衣放人,就是一例。
眼見蜜棗快嚼完了,瘦僧依然坐得穩穩的,甚至索性閉上雙目,一副高僧的模樣,秦寶寶原就不怎麼有耐性,有惡作劇可玩而又要等待,是很討厭的事,忍不要想先開口,轉念一想:如此豈不自認輸了排骨和尚?
遂又沉住氣,秦寶寶隨手挑起一顆蜜棗打向瘦僧的光頭,痛是不痛,倒也讓瘦僧睜開了眼睛,冷冷的道:
“什麼事?”
長長吐了一口氣,秦寶寶以琳兒的聲調道:
“三師父終於開口了,不然琳兒真不知要如何解釋才能讓三師父明白始末。”
心中卻頗得意瘦僧被逼得先開口。
瘦僧卻不太在乎這些,只冷冷吐出二個字:
“說吧!”
原先的得意不禁又冷卻下來,秦寶寶一本正經道:
“師父要我向二師父問了一些話后,就把二師父送走,接着在三師父你的身上搜出一隻扁扁的布包………”
邊說邊留意瘦僧的瘦臉,果然原無表情的他剎時大變。
“琳兒不知那包着什麼東西,不過瞧它樣兒卻像一本書,我這樣問大師父,大師父卻狠狠瞪我一眼,嚇得不敢再問,只是要琳兒在三師父你問時,順便問問那東西你從那裏得來的,為什麼不交出來?”
瘦僧臉上陰晴不定,良久,才道:
“我要見大師兄。”
秦寶寶答應一聲,走出房門,當然,她不會去找海鯤,而是到櫃枱向掌柜道:
“屋裏的出家人正在打坐,不要去打擾,一個時辰后再送茶水進去,那位佛爺必然重重有賞。”
掌柜的連忙答應。
一個時辰后,海鯤還不出現,瘦僧必會誤以為海鯤有意推委一切,故作不知,讓那本書下落不明。,,而以瘦僧高傲的性情,亦不屑當面向海鯤討取,或許是不敢,但心中已伏下不滿,裂痕終究會愈來愈大。
這就是秦寶寶的計劃,至於那冊”正一明威秘錄”下冊,既順手牽羊放進懷裏,當然也就順理成章把它吞了。
出到外頭,已是日落,但還不用點燈的時候,決定趁天未黑趕回劉家村,走了一會,見有一間成衣鋪,穿着青衣着實不習慣,進去挑了一套月白綢衣換了,又想已無安全之患,拿下人皮面具,恢復原貌騎馬趕路。
回到劉家村,正一路打探熊予一行人的落腳處,冷不防被一個禿驢擋在馬前,喝道:
“喝!小妖女,看你這次往那兒跑?”
會這樣稱呼寶寶的也只有海鯤一人了,秦寶寶雖吃了一驚,卻也不害怕,笑嘻嘻道:
“蠢和尚變聰明了?不再在地上又滾又叫的活像………”
說著兩隻手掌在雙耳處招啊招的,像什麼?
沒看過豬的模樣,總吃過豬耳吧!
海鯤和尚不看尤可,一見怒向膽邊生,寒光懾人的戒刀宛如長了翅膀,倏地飛到寶寶面前,秦寶寶向後躍開,棕馬成了代罪羔羊,被斬成兩半。
秦寶寶見狀怒道:
“你年紀這麼大了,欺負我們年紀小的,也不怕丑!”
海鯤和尚也沒趁機攻擊,獰笑道:
“只要你乖乖跟老子走,自然不會為難你。”
秦寶寶扮個鬼臉,道:
“休想!你又臟又難看,跟你走多不光彩。”
海鯤和尚見她一點害怕之情也沒有,惡狠狠道:
“由不得妳,誰叫你是秦寶寶,人稱江湖大福星,遇上我,便難逃劫數。”
秦寶寶心中怪叫:
“唉喲,這和尚想要不要臉,拿我來威脅大和尚叔叔,我真是太大意,以為危險已過,取下人皮面具,如今可怎麼辦?”
饒她機智百出,也無法可想,生平第一次後悔幹嘛不好好練武,只稍有衛紫衣的一成功夫,便能找機會腳底抹油,逃回住處求救。
“寶寶啊,難道你真那麼差勁,連一招也抵不過?唐卓、唐虎小小子既打得,我自然也打得,打不過再溜!”
心中想定,秦寶寶頓時勇氣百倍,拔下左腕上的金匕首,暗忖不能露出知道他的目的的神色,遂道:
“臟和尚,我不與無名人交手,先報出法號來歷。”
海鯤和尚不耐煩道:
“老子的來歷跟你說也不明白,也沒有法號,就叫海鯤,怎樣?你想以武功來反抗?”
神色十分之不屑。
秦寶寶也不生氣,狡黠道:
“你打算留下我,只為昨天之事?我看不見得,你別有目的,是不是?”
海鯤和尚不置可否,道:
“這你以後自會曉得,如果你還活着的話。”
秦寶寶心中暗怪衛紫衣怎不出來吃飯或尋找她,也許碰得上能相救,不像這時──突然腳底下輕輕的搖動,秦寶寶還道頭昏,有點站不住腳,直見到對面的海鯤和尚也是東搖西幌,心底生出一陣可怕的意念,緊接着有人大喊:
“地震──地震啊──快逃──”
“阿狗,快,快出去──”
“孩子的娘,阿順仔抱出來沒有──”
剎時人潮全湧出屋外,個個神色激動又害怕,大叫者有之,跌倒者有之,獃著發抖者有之;聰明的找根柱子抱住,也有跪在地上抱頭打哆嗦……總之,沒一個正常。
秦寶寶沒經過這種事,金匕首跌在地上也不知要撿回來,被激動的人們一碰,立時站不穩倒在馬屁上,碰觸到尚溫熱的馬血,頓時五臟翻攪,耳朵聽着一陣亂糟糟的聲音,心中害怕又無助,跟前一黑,昏了過去。
求生的意志會使人產生不可思議的力量,秦寶寶又慢慢有意識,感覺天地已不再動搖,聽着幾個歡愉的聲音道:
“還好,這次不嚴重,沒什麼損失。”
“小李家的茅屋只怕變成一堆廢草了,看他一家子怎麼生活?”
“大伙兒鄰居多年,就幫忙湊合一下。”
“那當然,啊,那邊好象有人被壓着,過去幫忙。”
災難一過,接着便是重建的工忤,及防範下一次餘震。
秦寶寶長長吐一口氣,坐直身子打量呈現紊亂的劉家村,正待起身,一隻刀指着她的鼻頭,冷冷的道:
“不要亂動,不然少個鼻子就不美了。”
秦寶寶想也不想,右腳拐出,頭向後仰,懶驢一滾,站了起來,海鯤和尚的戒刀卻如影隨形貼着她,冷笑道:
“你真是不聽話,以為老子不敢殺你?”
秦寶寶一派不在乎的反問道:
“你敢么?”
海鯤和尚陰笑道:
“豈有不敢,只是不捨得,你比誰都值錢啊!”
秦寶寶最不願有人以她來威脅少林或金龍,沒想到今天又遇上了,無法可想的被點了上半身穴道,為什麼不點下半身穴道?海鯤和尚道:
“上半身被制,跑也跑不了,不過,倒不妨礙走路,你乖乖跟着走,不要耍花樣,我自然不會為難你。”
上半身動不得,走路活像木板,秦寶寶冷笑道:
“你神氣么?臟和尚,昨個兒我被瘋馬帶走,遇上一胖一瘦兩和尚,胖的自稱‘肥僧’,又稱呼瘦的叫‘瘦師弟’,我瞧着古怪,便隨在身後瞧熱鬧,只聽胖的說‘海鯤師兄性格狂妄,不是做大事的人,師父將重任交予他,我肥僧有不好的預感’那瘦的便說‘大師兄半路出家,江湖經驗豐富,師父才做如此決定,只是……唉,恩師既器重於他,我倆也無可如何,事不成也怪不得我們。’”
海鯤和尚愈聽愈怒,喝道:
“小妖女不許胡說!”
“我胡說么?”秦寶寶道:
“哦,也許世上另有一位叫海鯤和尚的,你臟和尚沒有師弟,難怪罵我胡說了。”
海鯤和尚心中已信了九成,忖道:
“這小妖女說的只怕不假,二師弟素來叫我‘海鯤師兄’,自稱‘我肥僧……’,又叫三師弟為‘瘦師弟’,這娃兒若沒親耳聽見,又那裏知道了。”
心中十分氣憤肥、瘦二和尚不滿於他,卻不說什麼,逕自么喝寶寶跟着走,秦寶寶只好照辦,心中暗誓:
“你使我不高興,我便害你們人仰馬翻,哼!哼!”
兩人後腳走,便有人前腳挑起金匕首接在手上,瞧了幾眼,奇道:
“這明明是寶寶的隨身兵刃,怎會任棄於地?”
卻是大領主展熹,身後尚跟着馬泰、戰平,每人手中牽着兩馬韁繩,三人為何騎四馬?
容后再述。
戰平冷冽的目光隨寶寶而去,道:
“寶寶走路不自然,必被點了多處穴道。”
馬泰不以為然道:
“她旁邊是個禿驢,少林門下又怎會對她不利?”XXX戰平冷靜道:
“出家人未必均是少林門下。”
馬泰正欲言,展熹揮手打斷,道:
“你兩人先牽馬去尋魁首,我跟去看看。”
說著把金匕首收好,跟隨在海鯤二人身後,他身着藍袍,不虞被點出是”金龍社”之人,方便伺機觀察。
馬泰、戰平牽着馬尋找劉員外的莊院,馬泰瞪眼三匹栗色馬外的另一匹白馬,道:
“這小祖宗馬真不好伺候,剛才那地震,差點讓它跑了,你爺爺的,真給你跑掉,老子只好買塊豆腐撞死。”
戰平一笑不語。
來到劉員外的三進四合院,二人很快被允許進庄到衛紫衣的住處,就見到大當家和唐家二個小鬼聊天,馬泰好久沒見到大當家,叫道:
“魁首,你還好么?我們把馬送來了。”
衛紫衣起身迎上來,臉色很難看,戰平關心道:
“魁首有心事?”
衛紫衣拍拍這二位多年夥伴的肩膀,道一聲”辛苦了”,轉眼細瞧白馬,但見它通身雪白無一根雜毛,奇怪的是有一個紅鼻頭,十分醒目。
哈哈一笑,衛紫衣道:
“趙世保告訴我有這樣一匹馬,我還不大相信,沒想到世上真有紅鼻馬,配上雪毛,真是獨特怪異。”
唐卓、唐虎昨日弄丟了寶寶,尋了一日夜不獲,迴轉來向衛紫衣述說經過,正巧馬泰.戰平送來白馬。
江湖人大多愛馬,唐虎興沖沖摸着馬頭,道:
“這馬真好,大當家要換馬么?這馬可神氣呢!”
衛紫衣搖頭道:
“這是給寶寶的,她一直想要一匹特殊的馬,原道送來時,帶她出去溜馬.這時馬是來了,但人到那裏去了?”
唐卓歉咎道:
“是我不小心,那知那馬突然發瘋。”
衛紫衣苦笑道:
“不怪你們,那馬之所以會發瘋,依我想,十之八九是寶寶惡作劇搞的,那傢伙玩的鬼花樣我是不知道,但她一天不惡作劇,我才覺得奇怪。”
難怪寶寶會說”生我者父母,如我者衛大俠也”。
戰平不敢遲疑,趕緊道:
“魁首,寶寶正與一名和尚走在一塊,似乎受制於人,大領主覺得有異,跟蹤而去,要屬下先來稟報一聲。”
衛紫衣大喜,唐虎叫道:
“一定是那臭和尚又找娃娃叔公麻煩,咱們快去救。”
衛紫衣可冷靜多了,道:
“走那方向?”
唐虎搶着又道:
“臭和尚住在那家小飯館,去那兒找准沒錯。”
衛紫衣不禁嘆了一口氣,道:
“馬泰,你和唐門小兄弟一路,我跟戰平上嵩山。”
唐卓畢竟聰明,道:
“大當家認為那和尚會隱藏在嵩山?”
衛紫衣沉吟道:
“不太能確定,但分兩路阻去,總是保險些。”
於是唐卓、唐虎和馬泰一路,往街上找,衛紫衣和戰平一路,朝山裡尋。XXX秦寶寶心不甘情不願的在前面走着,心裏奇怪着:
“這兩天走的是什麼運?霉運連連;本來跟大哥好好的吃着飯,結果一碰到這和尚,就開始走霉運,對,都是這和尚害的,有仇不報非君子。
還有,黃河九鬼若不來劉家村,大哥也不會為了跟蹤他們而離開我,害我受人欺侮,所以黃河九鬼也是禍首,不給我知道你們的陰謀即可,要不,你們若能得手,秦寶寶三個字就倒着念。”
愈想愈不舒服,轉念又想:
“那大鬼騎上我設計的馬,想必十分風騷。”
想及黃河九鬼的人騎上馬,遭遇之慘,心情總算好一點,”獨樂樂,不如與眾樂樂”,這話她奉為至理名言。
只是,她什麼都想了,就是沒去想,如果她不惡作劇的在馬鞍上弄玄虛,也不會被瘋馬帶走,回來又遇上海鯤和尚,早就被唐卓、唐虎送回衛紫衣那兒養傷,便無今日之事,也無現在的苦楚。
這就是秦寶寶!
優點不少,但很難得表現出來。
缺點不多,卻天天見得到。
這樣一個寶貝,虧得受眾人寵愛和保護,所以,到現在還沒有遭到暗殺,連她自己都覺得真是奇迹。
太陽早被巨人的大毫揮上一筆,而失卻了顏色,只見月兒彎彎自雲端露出俏臉,天上的繁星彷彿不解寶寶和海鯤的關係,頻頻眨着眼。
少林寺自有派弟子守衛,見到寶寶身着女裝上山,有知客僧出來道:
“阿彌陀佛,本寺不招待女施主,請留步!”
這些少林弟子,秦寶寶全識得,無奈道:
“我知道不能這樣子來,只是這不是我自願的。”
知客僧問道:
“為什麼?”又轉向海鯤看一眼,道:
“這位師父好陌生,不是敝寺門人,敢問貴寺……?”
秦寶寶嘆道:
“明心,別這般老實了,你沒看見我是受他挾持來見大和尚叔叔,快通報上去,我難受得很。”
上半身穴道多處被點,血液循環不暢,是不好受。
明心就因為性情溫和,練武資質不好,只專誦經,因此被選為知客僧,這時搔着後腦,遲疑又遲疑的道:
“這不對啊,本寺規矩是女施主不能上山……”
突見海鯤和尚將戒刀架在寶寶脖頸上,嚇得改口道:
“你……你這是幹什麼,快放下!”海鯤和尚冷道:
“不勞你通報了,我們自己上去。走!”
這”走”自然是叫寶寶走,秦寶寶不由得瞪了明心一眼,要如通上少林寺的石階有八里之遙,在平常自是沒什麼,但換了現在,上半身像木板,只下半身在走路,那是非常之辛苦,只走一里就夠受的,遑論八里。
秦寶寶走沒幾步,想起藏在懷裏的”正一明威秘錄”下冊,忖道:
“莫不是這就是他們要找的書?”
腦中轉起壞念頭,裝作不經意的道:
“那二個胖瘦和尚提到什麼秘錄,到底是什麼東西?”
海鯤和尚倏地閃到她身前,喝道:
“你說什麼?”
秦寶寶藉機停步休息,大剌剌道:
“我有說什麼嗎?不過自言自語罷了。”
海鯤和尚早看出這女娃兒向來任性慣了,只好溫和道:
“你提到胖瘦和尚什麼秘錄的,說清楚點。”
秦寶寶原是要挑撥離間的,這下也不弔胃口,道:
“我受制於你,不說也不成,是不是?”
海鯤和尚道:
“妳能明白最好。”
秦寶寶扮出天真的笑容,真摯道:
“大和尚,你知我武藝低微,修為很糟,人家的悄悄話兒,我坐在隔壁桌,又那能聽得很清楚,是不是。”
海鯤和尚點頭稱是,忖道:
“你武藝低微,我還會不知道么?”
其實他那知秦寶寶內功修為很深,輕功好壞全憑內力,所以她逃走的本事不差,至於打架功夫,一來人家不放心她練太多傷神,二來她學武向來是興之所至才練的,二來沒多少實際經驗,所以才為海鯤所擒。
海鯤和尚不明白她內功深淺,卻清楚她的利用價值,這點他就佔了贏面,而他最糟糕的一點,就是太相信寶寶那天真可愛的笑容;當下道:
“你知道多少便說多少吧!”
秦寶寶撇着嘴兒,道:
“你只管點貨,不付錢啊?”
海鯤和尚一怔,道:
“你敢使性子,快說!”
秦寶寶道:
“我說大和尚,你怕我溜,大可以禁治我的武功,別點了我太多穴道,一來我難以行走,二來體內血流受窒,會頭暈腦脹,想不起以前的事。”
海鯤和尚心知她在討價還價,卻又說得蠻有一回事,心想禁治武功也不怕她跑得掉,遂依了寶寶意思。
秦寶寶活絡一下筋骨,至於沒有了武功,此時也顧不得那許多了,沖他一笑,道:
“大和尚,你心好,保佑你早日到極樂世界享福。”
這不是咒人死么?海鯤和尚隱忍不發作,道:
“你再拖拖拉拉,別怪老子不客氣。”
翻一下白眼,秦寶寶道:
“我早說我沒聽清楚,只聽瘦僧很小聲的提到什麼秘錄,又說不要給‘海鯤師兄’知道,那肥僧忙點頭說‘瘦師弟’好高明,該咱們立一次大功,‘海鯤師兄沒得神氣了’,我說大和尚,你真是他們師兄啊?”
海鯤和尚突地一把捉住寶寶左肩,喝道:
“你再想想,到底是什麼秘錄?”
秦寶寶左肩傷痛未好,被他一提疼痛不已,叫道:
“我想不起來了,你不放手我就不想。”
海鯤和尚恨恨放手,怒道:
“老子一生為所欲為,卻受你威脅,要是你想不出一個字,老子先剝下你左臂!”
吐吐小舌,秦寶寶裝模作樣地沈思着,好一會喃喃道:
“好象有什麼明的……”晃晃腦袋,道:
“讓我再想想。”
海鯤和尚忙道:
“是啊,你想清楚點。”
秦寶寶肚裏暗好笑,表面上卻似傷透了腦筋。
海鯤和尚等得不耐煩,又不願就此放棄,催促道:
“你想到了沒有?”
攤攤手,秦寶寶道:
“沒辦法,他倆很神秘,只因我最愛‘明’字,所以才注意到,換了你大和尚,或許能聽個一字不漏。”
她知道說得愈少,海鯤和尚愈可能相信,果然海鯤恨恨自語:
“這兩個叛逆,不想活了。”
頓了頓,又道:
“不對,明明在悟心那裏,那會落人他倆手中。”
雙目如電瞪視寶寶,喝道:
“是不是你在胡說八道,想趁機逃走?”
秦寶寶心道”你倒也不是全草包”,假裝怒道:
“我是不是騙你,你大把年紀了還分辨不出么?”
有說等於沒說,海鯤和尚卻點點頭,喃喃道:
“師父說分上下二冊,他倆人或許得了一冊。”
想着提起寶寶右臂如飛上山。
秦寶寶有點佩服他的推測能力,更為悟心大師頭疼,心中念轉:
“大和尚叔叔若為我而交出書,我會被罵死。”
眼見少林寺在望,這海鯤和尚提着她腳不停的飛快上山,秦寶寶心中一急,低頭張口咬住海鯤臂膀肉………。
這種無賴手法,也只有在失去武功時才做得,海鯤和尚吃痛”啊”一聲,甩不掉寶寶牙齒,盛怒之下想一掌打破寶寶腦袋,總算及時理智回來,狠狠甩寶寶一個耳光子,將她打飛了出去,驀地──
一個藍影斜刺里射出,接住寶寶昏過去的身子,卻是跟蹤而至的大領主展熹,這時,悟心大師得到回報,也帶領門人自山頂飄灑而至。
海鯤和尚見勢不對,全力攻擊展熹,以圖奪回人質,招招不離他手中的秦寶寶,展熹閃身迴避,瞥見有一條人影飛快的從底下疾射而至,喝道:
“你師弟來了。”
海鯤和尚一怔,展熹趁這時,雙腳踢飛他的戒刀,卻聽得一人哈哈大笑道:
“老展,這一腳可踢得不錯。”
卻是衛紫衣趕來,戰平腳程較慢,落後好大一截。
悟心大師也帶領門人來到,合什道:
“展施主也來了,及時救獲寶寶,老納感激不盡。”
展熹回禮道:
“救是救了,寶寶可吃了大苦頭。”
把人交到悟心大師手中,悟心又交給衛紫衣,低聲道:
“施主請送寶寶到她從前住處歇着,等料理這邊的事,老納有事相商。”
衛紫衣本不願干涉少林家務事,遂點頭答應,只回首將海鯤和尚仔細瞧幾眼,和展熹、戰平隨知客僧入山。XXX
秦寶寶從前住的茅屋維護妥當,並沒有因地震而垮,竹制傢俱已舊,更顯古色古香,衛紫衣第一次來此,就感覺這裏是修身養性的好地方,只不知怎會養出寶寶這樣的調皮搗蛋鬼,大概是天生怪胎吧!
把寶寶放在從前睡的床上,蓋上被子,衛紫衣心疼地輕撫寶寶腫起的右頰,不由得怒火中燒。
展熹了解這位當家的心情,低聲道:
“用冷水敷着,可減輕疼痛。”
衛紫衣暫熄怒火,以冷毛巾敷在寶寶右頰上,和展熹出房,來到廳上,四下打量一番,點頭道:
“這地方倒好,清幽安靜。”
展熹忍不住笑道:
“可惜養出來的孩子一點也不安靜。”
莞爾一笑,衛紫衣道:
“的確,寶寶若能安靜端坐一個時辰,啥事也不做,我跟他賭什麼都行。”
二人相視而笑。
秦寶寶的淘氣性情,確實給衛紫衣眾人帶來不少麻煩,但,相對的,也使他們經驗到從所未有的快樂與歡笑。
衛紫衣生於秦英以前常坐的竹椅上,陡地,竹椅不堪承受重量的垮了下去,衛紫衣手忙腳亂的站了起來,怒道:
“這是怎麼回事?”
展熹好笑道:
“這些桌椅都古董得很,不坐為妙。”
衛紫衣檢視垮壞的竹椅,斷處平直,恨道:
“是有人故意破壞,不會又是寶寶搞的鬼吧?”
大步走進寶寶的房間,想看看她有沒有在偷笑,卻見一切與他出房前無異,又仔細觀看一會,給寶寶再換一次冷巾子,見她昏睡樣兒,不知不覺氣也消了,坐在床前,順手替她理一下弄亂了的鬢角,忽聽得戰平的聲音道:
“魁首,找到罪魁禍首了。”
出房來見是明智、明理和明月,衛紫衣道:
“怎麼了?”
明月合什暄聲佛號,道:
“正對大門的竹椅乃秦太師伯生前坐椅,他去逝時,寶寶便有意弄壞,不許有人再生,誰生了便該倒霉,這是寶寶一片痴心,我等原該早告訴施主才是,只是師兄……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衛紫衣見明月那誠惶誠恐的樣子,不由得失笑道:
“早知會是寶寶玩的花樣,又關你什麼罪過了?”
明理見明月望着她看,沒好氣道:
“明月你徑看我什麼意思?寶寶說誰坐了誰倒霉,這是她決定的,我們只好三緘其口,又關我啥不對了。”
明智亦道:
“你沒有事先知會衛大俠,不表示你也贊成她說的?”
明月自己也忍不住好笑,好一會方道:
“總是我們不大對,沒有事先說一聲。”
戰平忍不住道:
“出家人就是這麼婆媽。”
明理瞪目道:
“出家人有什麼不好?”
戰平素來沉默,不去搭理。
明理叫嚷道:
“咱們進去看看寶寶。”
“不許進去!”衛紫衣悶雷聲般的響起。
明智奇道:
“有何不許?”
衛紫衣一笑,沉靜道:
“寶寶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小男孩,出家人最好迴避。”
一席話說得明智三人瞠目結舌。
明智反辯道:
“寶寶是女孩沒錯,可是從小從小………”
縱然從小在一起長大,但現在情況不同,任明智機智,也感到自己的理由已行不通,在家人還罷,出家人都絕對杜絕女子。
明理、明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該怎麼說。
這事他們頭一次遇上,難怪不知所措。
衛紫衣起身道:
“悟心大師來了。”
迎到門口,悟心大師合什道:
“阿彌陀佛,衛施主高深的修為,老納十分佩服。”
“方丈大師過譽。”衛紫衣還禮道。
展熹等人各自見禮罷,悟心問明智道:
“你們三人不做晚課,來此探望寶寶?”
明智、明理,明月被掌門人抓到不做晚課偷懶,都把頭低下,不敢作聲。
悟心大師輕嘆道:
“你們師兄弟三人自小與寶寶相處時日最多,情感日深,原也無可厚非,只是寶寶已非昔年小男孩,你們三人不許再同她到處搗蛋,多用心於功課才是。”
想起寶寶以前在少林寺的惡作劇,悟心也不禁好笑。
明智、明理、明月懷着惆悵的心情離去。
衛紫衣微笑道:
“方丈大師為著寶寶,可也吃了不少苦頭。”
悟心大師也回笑道:
“秦家只剩這一點骨血,老納又怎能不盡心。”
衛紫衣只笑不語。
沉寂半晌,悟心大師又道:
“衛紫衣闖蕩江湖多年,可曾聽說過有神仙秘籍這種曠古奇書?”
衛紫衣早知悟心此來必有深意,不料有此一問,道:
“大師的意思,在下不明白。”
悟心大師語重心長的道:
“這世上真有神仙么?據古書記載是有的,對神仙們來說,理想的目的在於升天得道,以進入天界,但實際上的希望是盡量不衰老,永保青春容顏,如果人生命以五十為上限,則神仙至少要活到二、三百歲,甚至能永生不老。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必須自己到靈山名岳內做各種艱難的修行,忍苦修練才能體會到常人無法達到的神術。”
說著笑了笑,接着道:
“這其中有什麼玄奧,老納也是不知,只聽過一位道友提及修練有很多禁忌,如果不照着做,是永遠無法達成,有一本書就提到此中奧妙,因此有志於此之人,是非得到不可,這書就名之‘正一明威秘錄’。”
衛紫衣和展熹聽了為之聳然,衛紫衣道:
“真有這種奇書?”
悟心大師頷首道:
“就在老納這兒,絕非虛言,只是老納不敢啟開研讀。”
衛紫衣悟然道:
“那和尚就是為了大師的秘錄而來?”
悟心方丈道:
“老納還是從頭說起。
漢朝的張道陵,是張良的第八世子孫,在光武帝建武年間出生於天目山。他精研長生之術,終於隱居於洛北的北部山中。
後來遍游天下名山,行經江西興安縣的雲錦溪,自覺是個不可多得的靈域,因此進入雲錦洞中,在洞中練丹三年,丹成吞服之後,六十歲的老翁立刻化為少年。
事後他進入蜀川,隱居在鶴鳴山中。
有一天機緣巧合遇見老子,老子贈與秘籍。
從這個時候起,他就能通仙、驅鬼、治病,如神仙一般,四方民眾都跟隨他,尊他為師。
爾後欲學其道者,皆以五斗為束修,故稱為五斗米教。
他對道路橋樑的架修、治病、救窮,以及對惡人的悔悟,都能竭盡心力的奔走,且能以分身術在各地同時出現,是真正結成方術而組織成宗教的奇人。
老子贈送張道陵的秘籍是‘正一明威秘錄’、‘三清眾經符錄’、‘丙龜秘籍’等三部,以及雌雄二劍,‘郁功’及‘玉可’。
張道陵將這些傳給子孫,成為道教的重寶,其子張衡、孫子張魯,張家三世都修神術。
張魯的兒子張威移居江西的龍虎山,其後代仍連綿地繼承道教的傳統,但是到了五十年卻幾乎已無人所知,因為眾家分歧,而且遺失了‘正一明威秘錄’,此書分上下二冊,老納的道友張岑有志再發揚道教,誓願尋回秘書,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半年前尋回上冊,心恐有人偷窺,將書寄放老納身邊,然後再次下山,準備找回下冊,卻不料有人得知此事,來找老納討書,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衛紫衣不語,良久,方道:
“如此大事,方丈大師告知在下,另有目的?”
微微一笑,悟心大師道:
“老衲……”這時傳來秦寶寶的叫喚聲,悟心大師頓了話題,和衛紫衣進入內室,卻見寶寶摸着面頰,哭了起來。
悟心大師輕撫她柔發,安慰道:
“乖孩兒,你受了委屈,大和尚叔叔已替你討回公道。”
秦寶寶抽噎道:
“我要把他打回來。”
悟心大師微笑着,衛紫衣心道:
“孩兒是孩兒,但‘乖’字卻萬萬稱不上。”
哭了一回,秦寶寶讓悟心大師為她解除禁制,回復武功,以金針渡穴消除臉上的紅腫,又突然哭了起來,自語道:
“那臟和尚上了我的當,不倒個大霉才怪。”
取出懷裏那冊”正一明威秘錄”,獻寶似的道:
“他們在我這本書,卻不知這書早被我順手牽來了。”
想到有人上她的當,她便得意的偷笑不已。
悟心和衛紫衣見之大驚,齊問:
“這書打那兒來?”
秦寶寶奇怪的望他們一眼,又把書收回懷裏,哼道:
“不告訴你們!”瞪了衛紫衣一眼,道:
“打昨個兒你離開后,我便開始倒霉,差點小命不保,如今見了面,什麼都不說,就問這不重要的事。”
說著賭氣把被子蒙上頭,不理任何人。
衛紫衣和悟心大師互望一眼,都明白對方想的跟自己一樣:這孩子受了委屈,需要別人寵才肯說話,也難怪,她不明白她懷裏那本書之重要性,只道我們只重書冊而不重視她,這事就由你去解釋吧!
二人都有意把這燙手山芋拋給對方,畢竟悟心大師年高德紹,指指門外,意思是;老納到廳里等着,施主想法子要寶寶自願開口。
然後就走了出去。
衛紫衣只有留下來,經輕扯下被子,寶寶緊閉着眼,任衛紫衣叫喚也不理,衛紫衣看她紅潤的雙唇微撅着,忍不住輕輕喙了一下。
瞪大雙眼,秦寶寶不知所措,衛紫衣自覺猛浪,道:
“大哥失禮了,你還好吧?”
秦寶寶楞楞道:
“什麼還好?”
衛紫衣平靜心情,扶她坐起,柔聲道:
“你知道前夜裏,大哥與悟心大師談些什麼?”
秦寶寶眨眨大眼,道:
“昨天想問你,又忘了,你們談什麼?”
衛紫衣凝望着她,道:
“談你的事。”
秦寶寶嘟起嘴道:
“大哥跟大和尚叔叔告狀?那幾天我可沒搗蛋。”
衛紫衣莞爾笑道:
“我怎會做那種無聊的事。”
秦寶寶不解道:
“我一切都好,有何可談?”
衛紫衣溫柔笑道:
“你記不記得大哥第一次點醒你是女兒時,曾問過你一句話:‘如果寶寶是女兒身,將來長大了,願不願意做金龍社的魁首夫人?’妳如何回答的?”
秦寶寶臉蛋漲得通紅,聲音如蚊子咬:
“大家都好好的,不是么?”
衛紫衣微笑道:
“那不一樣,寶寶,你長大了,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跟着大哥到處跑,人家會說閑話,名不正則言不順;以前你太小,說的話不作準,如今大哥再問同樣一個問題,秦寶寶姑娘,你的答覆是什麼?”
秦寶寶終究調皮,很快捉到衛紫衣的話柄,道:
“同樣的話再問一次?那‘將來長大了’這句也算在內了,到底何時才算是‘將來長大了’?”
衛紫衣哈哈一笑,點點她小鼻子,道:
“小淘氣,我還真拿你沒輒。”
秦寶寶突然天真道:
“大哥,當人家的妻子要做些什麼?”
衛紫衣可給問住了:說要會女紅,她不會;說要會烹調,她做不來;說該文靜端莊,她調皮得要命,說須侍候丈夫起居,她恐怕自己都照顧不來;想到後來,他不禁好笑,不敢再想下去,只好道:
“能做什麼就做什麼吧!”
秦寶寶望着衛紫衣,低聲道:
“大哥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糟糕……”
以手掩住她的唇,衛紫衣真摯道:
“這世上,我再也找不到此你更可愛的人,每回你出門,我就日夜擔心,寶寶,你只須在我身邊就夠了,就像從前你和大哥在一塊兒沒有兩樣,愛畫兒便畫,愛煉丹就開火,不必強迫自己去學不愛做的事。”
秦寶寶沈吟道:
“大和尚叔叔呢?”
衛紫衣笑道:
“大師說;你的嫁妝早準備好了。”
秦寶寶咬咬嘴唇,嘟聲道:
“原來你們早算定好要趕快把我送出去。”
衛紫衣輕笑一聲,柔聲道:
“寶寶,嫁給我吧!”
秦寶寶把紅通通的臉蛋兒藏在衛紫衣懷裏,衛紫衣輕撫她頭髮,覺得心頭大石總算放下,心念忽轉,抬起寶寶臉龐,溫和道:
“先事前說清楚,寶寶,以後不許你單獨出門,除非跟着我,不能出遠門玩兒,還有到城裏逛,大哥要人保護你,不能再甩開,以免滋生事端,給人添麻煩,我現在同你說了,免得以後你說我騙你。”
秦寶寶翻翻白眼,道:
“大哥怎如此專制,什麼都不行。”
衛紫衣道:
“什麼專制,大哥說的那點錯了?”
秦寶寶義正嚴詞道:
“同小棒頭到城裏看熱鬧,後頭跟了一大串,那多無趣,我又不是犯人。”
衛紫衣平靜道:
“他們只暗中保護,大哥不說,你不會知道。”
撇撇嘴兒,秦寶寶道:”他們跟蹤術很差,轉頭便瞧見了。”
衛紫衣表情不動的道:”你看見的是城裏商號的弟兄,不是我派去的。”
秦寶寶奇道:”為什麼須如此小心謹慎?”
衛紫衣將她攬入懷裏,輕輕的道:
“有許多人跟大哥過不去,天知道他們會耍什麼下流手段,大哥不能讓你有一點差池,你就乖一點吧!”
秦寶寶趕緊道:”要是我惡作劇了,大哥,你不會生氣吧!”
衛紫衣也知道要寶寶不惡作劇,比要牛不吃草還難,但是”金龍社”的魁首夫人到處捉弄人戲耍,又直在對屬下交待不過去,想了想,道:
“這樣吧你想惡作劇時,就把它寫下來過過癮,別對自己人下手,等遇上敵人,再把你記下的惡作劇法子,一股腦兒全用在敵人身上,如何呢?”
猛翻白眼,秦寶寶嘟聲道:
“大哥根本不懂,玩某種惡作劇就有某種心情,那有人先欠着等以後再玩的,一丁點樂趣也沒有了。”
扳起臉,衛紫衣道:
“不能再小孩兒脾氣了,寶寶,你不能永遠做小孩子。”
秦寶寶咬着手指頭,突然拉上棉被睡下,道:”我困了,晚安!”
衛紫衣一把將她扳起,喝道:”你看着我!”
秦寶寶不由得睜開眼,衛紫衣正色道:
“你不能每次遇上無法解決的事,就採取迴避一途,你有什麼話,說出來跟大哥商量,否則問題永遠留在那裏,變成你心裏的疙瘩。”
秦寶寶別過頭道:”我不知道,我不說!”
衛紫衣扳正她臉蛋,正視道:
“如果你不願說,那以後再談,只是悟心大師在廳里等着。”
接着把”正一明威秘錄”的來歷說了一遍。
秦寶寶負氣道:”一定要今天說么?”
衛紫衣正色道:”是的,你不能使你大和尚叔叔等太久,而且,說完了,就下山回劉家村。”
看了衛紫衣一眼,秦寶寶下床把鞋子穿了,心中氣道:
“大哥也不問我昨天到今天受了多少欺負,只一味要知道破書的事情,哼,根本不關心我。”
誠如衛紫衣所說的,秦寶寶一遇上無法解決的事,就想法子迴避,此時衛紫衣和她提到婚嫁之事,及日後的禁忌,她心中難以適應,就故意避開這個問題,把注意力全移到衛紫衣不關心她死活的事上,自覺無人關愛而委屈着。
衛紫衣看她神色不對,十九也猜得出她想的,忖道:
“等回劉家村,她休息夠了,精神好些再問她昨日之事,再陪她騎着新買的馬蹓躂,就會忘了不愉快的事。”
牽起寶寶的手,衛紫衣笑道:”別扳着臉,人家還道我欺負了你。”
秦寶寶甩開他的手,道:
“你自不會欺負人,你是‘金龍社’的大當家,高高在上,不容人冒瀆,我只是小人物,不用你關心。”
說完氣沖沖的出房,留下衛紫衣在房裏一楞一楞的,最後只好無奈一笑,回到廳上,只見展熹和戰平都以古怪的神色望着他,問道:
“悟心方丈和寶寶呢?”
展熹和戰平互望一眼,都無言以對。
衛紫衣坐下身,安詳道:”是否寶寶又有古怪了?你們有話就說吧!”
輕咳一聲,展熹道:
“寶寶一出來就拉着方丈往外走,說有話跟他說,方丈大師就不說什麼的和寶寶走,然後不久魁首就出來了。”
衛紫衣輕喟一聲,道:
“這孩子從來不知別人的苦心,只道自己都是對的。”
展熹本來想問他們為什麼鬧不愉快,但見衛紫衣這樣,只好忍住。
衛紫衣起身道:”夜深了,回去吧!”
展熹道:”不等寶寶么?”
勉強一笑,衛紫衣道:”在少林寺,她不會有事的,自有人保護。”
說完出房下山,展熹、戰平只好跟着。XXX
在悟心大師禪房裏,說完了”正一明威秘錄”的由來,秦寶寶吃着素齋,道:
“還是大和尚叔叔疼寶寶,會想到寶寶沒吃飯。”
悟心大師搖頭道:”你這孩子就會鑽牛角尖。”
秦寶寶不服道:”才不是,是大哥不關心我,只關心那本破書。”
悟心大師合什道:”阿彌陀佛!你這麼說真是冤枉衛施主。
令尊在世時,讓你扮男孩子,叔叔見你也不自覺是女兒身,心中十分擔憂,多次與堂兄提起,他依然我行我素,等他過世,表叔想點醒你,總是開不了口,只盼你日後長大會明了,天可憐見,衛施主早一步點醒你,又耐心的幫助你慢慢適應,而今你能這樣,全是他一番心血和功勞。”
秦寶寶道:”大和尚叔叔就會替他說話。”
悟心大師微笑道:
“衛施主肯對一個初次見面的孩子,全心全意的照顧和管教,除了有緣,不能不說他不是一個胸懷廣大的奇男子,也只有他,才管得住你。”
秦寶寶負氣道:
“他的規矩太多了。”
悟心大師笑道:
“他跟你說些什麼?”
“他……”秦寶寶不由得靦腆道:
“大哥說要娶我為妻。”
悟心大師道:
“前夜裏,他也跟叔叔提過,叔叔早看出你們是天生有緣的人,也就答應了,依我國習俗,婚嫁素由長輩決定,他會問你一聲,表示非常看重你的意見,你怎麼回答?寶寶,看你情形,可是使性子鬧彆扭了?”
秦寶寶抿嘴道:
“沒有啊!只是不習慣。”
悟心大師沈吟道:
“寶寶,如果衛施主要求你日後不可再胡亂跑或到處搗蛋,這並沒有不對,向來女子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江湖人雖不如此苛求,卻也不能太驚世駭俗,你須體諒他身處的立場,好比他能諒解你不愛女紅家事的性情。”
這番話若由衛紫衣來說,秦寶寶可能又會想歪了,但由另一人說出,尤其是自己叔叔,寶寶便低頭沈思起來。
良久,秦寶寶幽幽的道:
“不要長大多好,像從前那樣就很好了。”
摸摸她的頭,悟心大師道:
“傻孩子,你不長大沒關係,但你周圍的人會成長,衛施主終究需要一個妻子,你能永遠和他做兄弟么?”
秦寶寶的頭愈來愈低了,心中卻想:
“大哥又喜歡上那個女妖精,不然大和尚叔叔怎會如是說?”
只聽得悟心大師又道:
“寶兒,你的容貌承襲令堂的美麗,但性情卻傳自你爹,當年令堂去逝,令尊不願去面對現實,逃避到少林寺來,以為能藉佛門清靜之地忘懷過去的感情,老納曾點化於他,希望他重回凡土濟世救人,只有這樣才能淡忘,可惜他執迷不悟,一心認為自己連妻子也救不活,又有什麼本領去救人,只把全副精神放在你身上,沒想到十五年過去,換了你在逃避,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秦寶寶的頭,低得都快點到地了。
悟心大師牽她起身,道:
“只有去面對問題,才是解決之道,叔叔送你回去,衛施主是明理量大的人,只有他才能包容你,寶寶,叔叔老了,你是唯一讓叔叔牽挂的人,你懂么?”
低着頭,秦寶寶任由悟心牽着手下山,什麼話也不說。XXX萬籟俱寂的夜晚,有一豆燈光,老遠就可望得見。
鄉村務農之人都是早睡,只有有事的人才不睡。
衛紫衣在房裏喝酒,眉頭糾結的,突然有人敲了二下房門,冷冷的道:
“什麼人?有事明早再談。”
來人不死心的再敲二下,衛紫衣只好走過來開門,門開了,卻又不見人,沒好氣的再關上門,這時又有人在敲門,飛快的開了門,這下可給他看出破綻了,突地,把房門邊的一塊大石頭搬進屋裏,笑罵道:
“再不出聲,我可要摔了。”
秦寶寶怪裏怪氣的聲音從石頭裏傳出來:
“摔痛了我,你要在床邊陪我生病,有霉一起倒,沒關係。”
衛紫衣把大石頭小心放在床上,笑道:
“我服了你,快出來吧!”
只見石頭被剝皮似的,秦寶寶從皮里鑽出頭來,道:
“大哥這麼快就看出真象,不好玩!”
接着身子鑽出來,把那塊布摺疊起來,下床在桌前衛紫衣身旁坐下,又道:
“大哥怎能在黑夜裏,那麼快就看出真象?”
衛紫衣失笑道:
“那有人在房門邊置一塊大石頭的,不怕夜裏不小心拌倒?又早知道你有一塊隱身布,就知你在搗鬼。”
秦寶寶嘻嘻一笑,突然扳起臉道:
“睡覺前喝酒不好,大哥有心事是不是?那就應該說出來,否則問題永遠留在那裏,變成你心裏的疙瘩。”
這是衛紫衣在少室山說的話,誰知過不多時,就給她用來說嘴,衛紫衣啼笑皆非道:”
你這小鬼,真算不出你有多少古怪。”
抿嘴一笑,秦寶寶道:”我也算不出大哥有多少規矩要我遵守。”
衛紫衣盯着她看:”肯面對問題了?”
秦寶寶別過頭道:
“大和尚叔叔替你說了一大堆好話,總之都是我不對,聽了真是難受,那有叔叔不幫自己人幫外人的。”
衛紫衣無奈道:”你就愛鑽牛角尖。”
秦寶寶嗔道:”你跟大和尚叔叔串通好啦,說的都一樣。”
衛紫衣故意嘔她,點頭道:
“是啊,前夜裏我和方丈就說好的,兩邊挾攻,非治好你的老毛病不可。”
秦寶寶起身就走,咕噥道:”這麼壞心,少搭理方是上策。”
衛紫衣一把將她抱回來,挾起一片熏肉到她嘴邊,道:
“你吃點,嗯?”
張口吃了,秦寶寶見衛紫衣舉杯啜酒,突然道:
“大哥喜愛喝兩杯,我再釀些猴兒酒給你喝吧!”
衛紫衣差點嗆到,忙道:
“乖寶寶,好寶寶,你做什麼都行,就是別釀酒,大哥不缺酒喝。”頓了頓,又道:
“女紅家事你都別去搞,自有人會做。”
秦寶寶瞪大眼晴,道:”為什麼?我看每個夫人都在做。”
衛紫衣嘴裏不說,心裏卻想:
“學那些手藝,你第一個會要我當試驗品,菜煮不熟要我嘗,鞋子縫得一大一小要我穿,我不嘗不穿,你定會淚眼婆娑,吃了穿了,我可有得罪受,最好你別碰,去玩你專長的醫術畫畫吧!”
秦寶寶又把頭垂得低低的。
衛紫衣輕輕拖起她下顎,柔聲道:
“寶寶,其實這些問題都不重要,先回答大哥一個最要緊的事:你願意不願意做‘金能社’的魁首夫人?”
秦寶寶聲音如蚊子咬:”你問過大和尚叔叔了。”
衛紫衣笑道:
“他是你唯一的長輩,自然先該徵求他的同意,只是,大哥要娶的是你不是他,你的意願才是最緊要的。”
好一會,秦寶寶才道:
“願意。”
說這兩個字,彷彿費了好大力氣,一說完,臉也紅了。
衛紫衣見她女兒態畢露,心中疼愛不己,擁她入懷,道:
“剛才不見你回來,大哥還道你又要去流浪江湖。”
秦寶寶道:
“誰叫你一個勁兒的盡問那破書打那兒來的。”
衛紫衣點點她小鼻子,道:
“你就是這樣小心眼兒,真還是孩子脾氣,看來我得再等一年,要知衛紫衣是不能娶一個小孩子。”
秦寶寶嘟聲道:
“大哥盡說人家的短處,你自己不也一張孩兒臉,王八笑烏龜,有什麼好神氣?”
說著,二人都不禁好笑,只是,二人都沒注意到門外站着一個人,聽到這裏,輕手輕腳的跑了出去——
熾天使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