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再聚首

十七、再聚首

尹局長的話一出口,我一時間不知該做何感想,腦子裏一下閃出一句不知哪部電影裏的台詞——命運啊,這就是命運!TMD,我怎麼又攤上這碼子事兒了!

我想回絕,又找不出合適的理由。尹局長見我面露難色,說:“潮生,你先別叫苦叫累,你可能不知道,這支外國科考隊的背景可不簡單。”

我心想用不着您提醒,我可清楚地很。尹局長接著說:“據北京方面說,這支科考隊的真實目的不是搞科研,而是盜搶文物。可能是地形不熟悉,加上氣候條件惡劣,所以陷在裏邊兒了。”

我說:“那您讓我去是……?”

尹局長說:“潮生啊,我都幫你籌劃好了,北京已經打過招呼了,召集地方上有經驗的專業人員赴疆,我給你算一個,推薦你去。”

我說:“可是就我這水平和資歷,人家能選中我嗎?”尹局長說:“怎麼選不中?你發現了波什勒經,上頭都關注哩,噢,對了。”他一拍腦門,“省城博物館的夏館長,你大舅子,他也是成員之一,據說他還是上頭欽點的呢。有他舉薦,你沒問題。”

從局裏回到博物館,在辦公室給夏文海打了個電話,“海哥,你好啊。”

“小生?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啊?”

“嗯……有個事想同你說。”

“說吧,只要不是想跟我一齊去新疆就成。”

“啊?!”我想我這大舅子也太神了,“嘿嘿,不瞞你說,海哥,還真是這個事兒。”

“……你怎麼突然要去?不會有什麼事吧,跟小雪鬧彆扭了?”

“哪兒啊,你老妹你還不知道,我敢嗎?是單位上的事兒。”接着我把情況簡單介紹了一下。夏文海沉默了一會兒,換了種很正式的口氣說道:“小生,這趟你不能去。你雖然前兩次在皇母山和龍虎山表現都不錯,真的,但是這一趟去南疆不是你現在的水平能應付過來的。就連我都猶豫過,你明白嗎?”

聯想起上次通電話時夏文海的話別意味,我心裏也打鼓了,“海哥,可是尹局長要向上推薦我。何況你把找到波什勒經的功勞讓給了我,經市裡局裏一宣傳,外面再一傳,我都快成考古專家了。你說這……。”

夏文海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那你先準備着吧,反正我不贊同你去。”

擱下電話,我又猶豫起來,我該怎麼辦好呢?我正煩惱着,有人在外面輕輕敲門。

“誰?請進!”我應道。門吱呀打開,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進來,竟又是宋書記的前妻!

我頓時後悔起來,但也不好硬攆她,只好假裝不認識。“同志,你有什麼事嗎?”

女人的目光很無神,就像沒有思維和意識一的一樣。她怯怯地說:“你是新來的盧館長吧?”

“是,我是。”我答道。女人便自己在沙發上坐下,“你是新來的,不認識我吧?”

我繼續裝着傻道:“不熟悉,不熟悉。”

女人說:“我是宋建國的……原來的老婆。我叫沈素萍,我來……。”沒等她說下去,我打斷道:“啊,是老嫂子啊。你找宋書記?他在608室,我讓辦公室領你去。”說著我就抓電話。

沈素萍忙不迭地攔着道:“別別,他不在!”我沒放下電話,對她說:“那我安排個車,先送你回去?”

沈素萍截住我的話頭,說:“盧館長,我就是來找你的!”

這下我躲不掉了,只故作輕鬆,好放下話筒說:“老嫂子,你找我,呵呵,什麼事兒?”

沈素萍說:“盧館長,我、我要舉報宋建國!”

我心裏早有準備,但仍表現出了“應有”的驚訝來,“啊?你要舉報宋書記,這是怎麼回事?”

沈素萍在書包里翻騰了一會兒,抽出一沓發黃的紙片來。我接過來一看,是一些舊照片和一些古字古畫的拓本,我翻了翻,基本上都是國家一類文物。

我心裏就有數了,“老嫂子,你這是啥意思?”沈素萍說:“這些個可都是值錢的古董,都是宋建國用來送人的!”

原來這個女人是外行,並不知道這些文物大都是假的。我便輕描淡寫地道:“老嫂子,你這可真是大義滅親啊。這個……你可以向有關部門反映嘛。”

沈素萍使勁地搖頭,“盧館長,沒有用,你不知道,上上下下都被宋建國買通了。這些年我找的還少嗎?通通沒用。就說你們局的霍大胖子吧……。”

我一聽急忙揮手制止她道:“老嫂子,沒有根據的話你可不要亂說。霍書記那可是廉政模範,一向鐵面無私,公認的黑臉包公。”

沈素萍撇着嘴說:“嘖嘖,盧館長,你可別不信。這個霍胖子最黑了,比市裏的頭頭還黑。上次市裏的那個……”

“行了!”我不容她再說下去,“你如果真想反映問題,那你就到市紀委、檢察院。”頓了一會頓,我緩緩語氣道:“老嫂子,我知道你現在一個人,很不容易。如果你生活上有什麼困難,可以向組織上提,能辦到的,我會替你安排的。”

沈素萍愣愣地看了我一會兒,失望地站起身來,“盧館長,想不到你這麼年輕也這麼膽小怕事,一聽說宋建國上下有關係你就不敢問了……。”

我立即打斷她道:“你生活上還有什麼困難嗎?如果有,就同甄主任說吧,我給他打個招呼。其它的事,你可以按法定程序向有關部門反映,乃至起訴,我不好幫你。這個,請你務必理解。”

沒等我說完,沈到素萍就收拾東西走了。臨到門口,還回頭啐了一口,“都是些貪官污吏,呸!天下烏鴉一般黑……有權好啊……當官的嘴大……!”她邊走邊罵,半晌聲音才漸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我心想,這女人鑒別文物上雖說是個外行,可看來對宋建國的事兒知道的少不了。有她這麼一攪乎,這件事可就複雜多了。

接着我又想到她還提到霍書記和某位市領導,心中暗暗對自己說,這件事絕不能再摻和下去了!想罷,我立即打開電腦,用word打了一份申請,自薦參加赴塔克拉瑪乾的考察活動。然後拿起電話讓辦公室送,可剛拿起話筒,又覺着讓館裏人知道不好,於是就勢改撥了尹局長的電話。

“喂,尹局長,是我,潮生。”

“啊?什麼事?不會是這麼快就變卦了吧?”

“哪能啊,局長大人的命令我還敢不從?我落實您的指示可從來沒不過夜啊,這不,一回來我就寫了份申請,毛遂自薦了。”

“噢?好好,這就對了嘛,你別光想着是去吃苦,這其實也是你的機會。不過……申請就不要了,還是局裏出面推薦的好。你自己申請要去,會有議論的。”

不禁佩服還是尹局長老道,又感謝了幾句。掛了電話,我心裏不禁又一陣惴惴。這一去就是萬里之外,吉凶難料啊!

事情來地飛快,只兩天,尹局長就打電話通知我,上面已經批准我參加,並讓我第二天就到開封集合。

我立即開了辦公會,向班子成員通報了我參加塔克拉瑪干科考隊的事。然後在會上定下來,我不在時由宋書記主持工作。宋書記的神情還算正常,不知他知不知道舉報信的事。

下班以後,我約夏雪出來吃了頓飯,把事情告訴了她。但我怕她擔心,就沒提海哥不同意的事兒,只說是單位的原因。

夏雪沒這麼多的心眼兒,只是要我小心。上次在龍虎山之行我毫髮無傷,她也挺放心。

晚上回到家裏,我給老爸老媽一說,我媽就嘮叨開了,上哪兒去考察不好,非去那麼個地方?你爸當年就在那當兵,回來時給整治地只剩了半條命,如今你又去……。

我一想是啊,我爸不是從新疆當兵回來的嗎?小時候沒少講給我聽。我就問我爸,“爸,你當年在新疆的時候,去過塔克拉瑪干吧?”

我爸轉業到地方三十年了,可仍保持着軍人特有的威嚴和嚴肅。他放下手裏的報紙,“去過,幹什麼?”

“我這不是也要去嗎?您不指點指點我?”

我爸哼了一聲,“你們跟我們當年能一樣嗎?我們是開新巴公路,是受苦受累搞建設去的。你們呢?還不是去旅遊?看看古樓蘭,轉轉南疆風光,大板城、庫爾泰、喀什,又有導遊又有公款,有什麼要指點的?”

我說:“我說爸,你別以以偏蓋全呀,我這次可真是去考察的。”

我爸說:“行了行了,跟我這兒裝什麼?”說著又拿起報紙。我忙說:“爸,這回你可不能不幫忙,我這次可是考古去的。”

“什麼?”我爸顯然受到了什麼觸動,放下報紙道:“你去塔克拉瑪干考古?是不是因為那個失蹤的外國探險隊?”

“對啊。”我說,“那十幾個老外可都是國際級專家,他們都栽了,我這點兒斤兩,還不得多從你這兒多取取經?”

“你知道什麼!”我爸突然吼了一聲,嚇得我一愣。我緩過神來,“爸,您、您這是怎麼了?”

我爸喘了一會子粗氣,“那地方也是你去的?那地方……是鬼地方!”

“爸,您說什麼呢?”我看着父親少有的失態,跟不認識了似的。我爸說:“你知不知道,那地方連鬼都不敢去!我剛當兵的時候,不知道厲害,可老兵們只要一進去,都嚇得跟什麼似的。”

他喝了一口釅茶,“記得有一回,那是……我還在汽車連的時候,我們車隊通過一座山包的新盤山路。我和王理想在倒數第二台車上,後面最後一台車上是兩個河南兵。拐過一個彎時,我從倒視鏡看,後面的車半天都沒跟上來。我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就停車走回去看。原來兩個河南兵打瞌睡,該拐彎沒拐彎,一頭直直從盤山路上栽下去了。”

“那、那他倆不是當時就沒命了?”我問。

“哪兒啊,山四下都是沙,車只是扎進沙里,人當時只是受了輕傷。”我爸接著說,“我和王理想跑下去,只見解放大卡頭朝下豎著,沙子已埋進去半個駕駛室深。再看車裏頭,兩個河南兵一個頭撞破了,暈了過去,一個正拚命想往外爬。我和王理想上去把兩人拉出來,暈了的叫胡德友,就給平着放在沙子上。接着我說得到遠處的電線杆子上接線打電話,沒事的那個河南兵叫馮亮,干過通訊兵,他就去了。就在他走後沒多久……。”我爸停下來瞅瞅我,又喝了口茶。

我說:“爸,您別來個下回分解呀,您快講快講。”

我爸便接着講道:“後來沒多會兒,沙子……突然動了!”

“沙子動了?”

“對,就是沙子。那動靜就像是地震,而且是由遠及近,就好像有趟火車從地下開過來一樣。我和王理想正害怕,地下轟隆一聲,扎進沙里的卡車被地下什麼東西猛地一撞,車窗玻璃都給震碎了。我和王理想拖着胡德友就跑,可地下那、那玩意兒又緊緊追了過來……!”

“等等、等等!”我打斷道,“什麼地下的‘那玩意兒’?地下到底有啥?”

我爸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反正有東西。而且……它是跟着血味來的。”

我越聽越懸乎,“你、你怎麼知道的?”

我爸說:“我倆當時拖着個人跑,可你想想,在沙漠裏怎麼跑的快?王理想個膿包,拉胡德友一下拉脫了手,乾脆自個兒往另一邊兒跑了。我不能扔下胡德友,就一個人拖着他跑,地下那東西偏不追王理想,一個勁兒追着我和胡德友。我看到胡德友的腦袋在沙地上劃出一道血跡,地下的那玩意兒就只跟着血追。中間地下幾次大響動,那玩意好像碰到了地下的岩層,可它退退,還是跟着血跡追。直到我把胡德友拉到山坡上,那動靜才停。”

我說:“它、它就沒從沙子裏鑽出來?”

我爸搖搖頭,“沒有,一直都沒有。但是我拖着胡德友爬上山坡時,清楚地看到沙子下面有什麼東西在來回動,就像……就像條長蟲。”

“你是說是蛇?”我說。

“不,不是蛇。沒有蛇能長這麼大。”我爸說,“它在山腳下來回‘游’了幾圈,突然就不見了。”

我爸說到這兒,我看到他額上竟出了一層冷汗,連嘴唇都微微發抖。我從來沒見到他這樣過,我爸可不是這樣的人啊,他參加過沙漠反特,打過對印自衛反擊戰,還立過三等功,估計也親手摞倒過幾個敵軍吧,況且以我對他一貫的印象,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能讓他如此心有餘悸。

後來我爸又叮囑了我不少,告誡我人類至今無法征服的三大領域:沙漠、大洋深底和外太空之中,沙漠是最被人忽視的,好像只要帶足了水就什麼都不怕了,其實裏面的事兒懸着吶。還要我萬事小心,絕不能脫隊,單獨行動。因為塔克拉瑪干是地球上第二大的流動沙漠,狂風捲起的沙子常有數噸重,幾輛麵包車一下就埋得找不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坐館裏的車出發。到了開封,我直接去了集合地點——開封市第一招待所。

夏文海早在那兒等着了,我到了他的房間,鄭楚生也在,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學者模樣。

我挨個打着招呼,夏文海也給介紹着,“這是陳遠綱教授,上回在龍虎山你見過的陳波,是他的公子。”四人重新坐定,我問夏文海道:“為什麼到開封來集合,直飛烏魯木齊不是更好?”

夏文海說:“路上還要接幾個人。”

“路上?”我一怔,“怎麼,難道我們是坐汽車去?”夏文海說:“先坐汽車到西安,再坐飛機。”

我知道再多問也是白搭,於是說:“那今晚我住哪兒,小鄭,你給我訂房間了吧?”鄭楚生笑道:“房間?美的你!咱們現在就出發。”

“現在?!”我說道,“這都五點多了,有必要嗎?”

“有必要。”夏文海說道,“現在咱們可是爭分奪秒啊。要不是等你,我們上午就出發了。”

我沒轍了,只好又挎上包和他們下了樓。我們上了輛別克商務,鄭楚生開車,油門一踩,直撲西安。

大約到了河南西北邊境,我們下了高速,七繞八拐地上了一條國道。途經一座小鎮,接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上車。

這人一米七五左右的個頭,身才均稱,動作十分利索,他上車的時候,車子晃都沒晃一下。夏文海和鄭楚生都喊他“五哥”,但沒給我們介紹。

之後車也沒多停,一直往西開。快到西安邊上時,又接了一個人。這人一上車,我一見竟是“梁山後裔”陶子業。我心想找他來幹什麼,心裏便不免有些嘀咕。

等到了西安,原來已有十幾名全國各地的教授專家在這裏等候。夏文海到負總責的北師大簡靖堂教授那裏報了到,此時已是第二天的下午三點。當晚七點,我們一行人前往西安機場,準備乘中航班機飛赴烏魯木齊。

我們剛進機場大門,我和鄭楚生走在最前面。我倆正邊走邊說,突然身側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喊道:“鄭大頭!”

我倆一扭頭,一個俏麗時尚的女孩子正斜挎着大包沖我們打招呼。

我還沒認出這女孩兒,可鄭楚生的人已經一下子就僵了。見鄭楚生沒反應,女孩兒嘴一噘,走過來嚷道:“鄭大頭,不認識了?少給我裝深沉!”

我扭頭一看鄭楚生,好傢夥,表情都已經凝固了。半晌,他才從嘴裏擠出了幾個字來:“啊……陳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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